《大漠英雄》一一
蛮都先见主人对他怀疑,心还不服,谁知日子一久,果然犯了恶性,静极思动,同了商清时常溜往洞外。始而只在附近闲游,商氏夫妻只作不知。渐渐胆子越大,走得渐远。商清年幼气盛,童心未退,本就喜事。蛮都既恨妖道,可怜怪人遭遇,又与约定,同共祸福存亡,急于将其救出,取那道书。知道商清最得父母钟爱,无论什事,只要经其苦求,磨缠不休,终能如愿。道书副册,本系自己和三怪人成败安危,最好早日取出,以防落在仇敌手内。学成之后,和上次一样,将其焚化,即便报仇,除去妖道,于事也无补。老想怂恿商清下手。结果书未盗成,差一点惹出事来,接连两次过去。商氏夫妻见他屡犯戒条,欲加驱逐,均经商清苦求得免。
最后一次,偶往火窟探询女怪人的丈夫、儿子可曾寻来。女怪人因其许久未见,神僧所说日期似已将至,心中愁急,怪他违约背信。蛮都面热,不好意思,又听对方哭诉苦况,十分悲惨,起了同情之心,一时仗义,脱口答应:三数日内,必向小主人力求,借来北玄珠,先把道书取到,救其出险,使其寻来丈夫、儿子,再打复仇主意。不料当时好胜,一口答应,见了主人,却不敢开口,挨到第三日,才吞吞吐吐试朝商清一说,满拟多少有点指望。谁知商清已奉父母密令,深知邪法厉害,时机未至,又受了两次虚惊,性又孝顺,一奉严命,便不敢违,竟加拒绝。蛮都大话已然出口,难于交代,没奈何,只得暗中下手。
这日恰巧商氏夫妻神游未归,商清又带乌龙去往远方山中采药,以为正是机会。知道那粒北玄珠以及其他好些奇珍至宝,均藏在后洞宝库之中,容易盗取,满拟手到成功。不料珠刚取得,忽然一声霹雳,将其震晕过去。醒来一看,人已陷入埋伏之中,四围均是烈火风雷猛攻。虽仗法力防身,手中持有北玄珠,不曾受苦,要想脱身,已是万难。同时耳听商清求告之声,由雷火包围中传来。定睛朝前一看,原来老少三位主人全在门外,手指自己,正在谈论。
大意是说:蛮都屡次犯过,均因商清苦求,得免严罚。近更胆大妄为,妄想盗宝逃走。本当发动神雷,使其形神皆灭。一则念他虽有恶性,仍知感恩,天良不曾丧尽;再则,这次盗宝起因,由于同伴催逼,好胜所致;三则,宝库之中藏珍甚多,只取北玄珠,未生贪念;四则,商清又代苦求。因此从轻发落,任其挑选:一是从此驱逐出洞,永不许相见;一是禁闭宝库之中,日受风雷烈火攻打,静待时机到来,始能脱困,在此期间,再若犯过,二罪俱发,便要形神皆灭。
蛮都深知妖道到处搜寻他的踪迹,除却降顺,休想活命,因而再三力求,情愿受罚,不愿离开。开头倒也能够忍受,日子一久,依然静极思动,每一想起前与怪人定约之事,便自愁烦。及至商氏夫妇远游海外,行时嘱咐乌龙:随小主人一同留守,并按时日给蛮都送进饮食。蛮都乃精魂炼成,因赖纯阴之气而生,须用沼泽中特产的几种树根草果补益元气。不知主人借着犯规治罪,实在含有深意。见所给食物太少,时觉腹饥。总算乌龙义气,主人一走,不特多送食物,每遇蛮都受那风雷烈火猛攻之时,并将丹气喷出,代为防御,经此一来,少受好些苦痛。蛮都虽然心感,毕竟苦难大久,又急于往赴怪人之约,几次向商清求告,商清偏是不肯。
正急得没法,这日恰值商清开洞出山,行时带了所收灵猩小黑,说往妖窟窥探,由此一去不归。心中越发忧疑,想了又想,决计带了北玄珠,去寻怪人,助其脱困。然后再往妖道洞中,偷取道书。知道乌龙是他克星,以前因为犯规,曾经吃过苦头。近日仗着夭生灵慧,悟出宝库中的禁制,妄想逃走。先乘乌龙静卧之际,在北玄珠护身之下,冲开禁制,居然脱困而出。只恐乌龙追赶,试出以后,仍回库内,等了两天,突向乌龙求救。说近来元气消耗太甚,不似以前能够支持,求其相助。乌龙正随商清先回,竟为所愚。先喷丹气,敌住雷火。见蛮都仍是苦痛难当,呼救不已,哀痛甚惨,一时激动义气,冲往门内,本意以全力相助。
不料刚一入门,蛮都便飞遁出来,将禁制全数引发。乌龙发觉,已经无及。商清恰由前洞赶到,见他盗宝逃走,忙将内洞入口封闭。蛮都心想:“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强冲出去,等到成功回来,再向小主人求告请罪。好在小主人性情素所深知,只要一阵悲哭,任其打骂,等气一消,即可无事。”
于是一面求告,一面向外强冲。商清原奉父母密令,挨到崔、成二人寻来,故意将他放走,等把宝珠收回,借着惩罚,故意表示驱逐,不再理他。蛮都好容易有此仙缘遇合,宝珠未得,如何肯逃,一心想要求恕。商清只是不理。而老主人又曾说过,最忌与外人问答,犯者必死。心想:“小主人这次虽然严厉,至多厌恶不理,在老主人未归以前,还有法想。乌龙必恨自己恩将仇报,只一出困,决不甘休。”
想起以前出洞犯规,乌龙奉命去擒,吃那丹气裹住,深受痛苦,心胆皆寒。实在无法,才向崔、成二人求救。
二人刚把大概听完,猛瞥见蛮都身后人影一闪,前见乌龙突在台前现身。成全还未开口,猛听一声惨呼,一股黑色丹气已箭也似急,直射上未。蛮都立被裹去,往回一掣,便到了台下花林前面空地之上,随同乌龙丹气伸缩颤动,滚转如飞,哀号之声甚急。二人党着蛮都虽是天生恶物,难得有此志气,向道坚诚,性情强毅,由不得起了同情之念。无奈主人不在,乌龙未必听话。正在同声疾呼:“神兽留情,等你主人到后,问明经过,是否如他所言,再行处治。”
随听身后骂道:“要他吃些苦头,才知厉害。”
回头一看,正是商清,忙代求说。商清手指蛮都,笑骂道:“我如不看二位哥哥面上,休想饶你。乌龙快将他放下,我有话说。你到前洞去吧。”
乌龙怒吼了一声,丹气往回一收。蛮都便落向地上,望着台上三人不住叩头,累得直喘,神情狼狈已极。
商清喝道:“你这老鬼,气苦了我。还不与我快滚,再如不走,还叫乌龙治你,免得留在洞中闹鬼气我。爹娘回来,还要受你的累。”
蛮都似觉商清口气坚决,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禁惶急万分,跪伏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商清也不理他,只说:“二位哥哥,你们看这东西有多讨厌。我们在此饮酒,他偏鬼哭神号。且不理他,等我们吃完,自有法子治他。”
二人早看出商清有心做作,各在一旁故意劝解,商清气道:“别的不说,单他这样鬼叫,吵得人心烦,就该处死。”
蛮都忽在下面接口哀告道:“主人莫生气,不哭就是。”
商清怒道:“爱哭不哭,反正容你不得。”
随说:“二位哥哥,此是家父母所藏三百年美酒和一些果品,还有两样尚未取来,我们先吃一些吧。”
话未说完,蛮都已由地上爬了起来,往台后走去,行路迟缓,神情也颇萎靡,仿佛受伤甚重,苦痛已极。偷觑台上好几次,并向崔、成二人示意求援。商清连正眼也未看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