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叉鬼王左手遥遥作势,向外一指,那两柄被掌力荡开去的飞叉,好像有线操纵一般,迅速回头追击,但莫延年早已越过围墙。
五叉鬼王脸色微变,倏地站起身来,骇异的道:“能一掌震出老夫两柄金叉的人,已非寻常之高人了!”
银拂道人笑道:“你倒真会自吹自擂,来,来,有多少绝招,一并使出来吧,老夫也要走了。”
他不称“贫道”,自称“老夫”,正因黑布蒙脸,不愿显露自己来历,连一柄银拂也早巳收起,藏入袖中。
比时话声出口,双脚一点,凌空扑起,朝墙头纵去。
五叉鬼丑先前射出的两柄金叉,并未落下,只是悬在空中,不住的旋转,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骤见银拂道人又朝墙头扑去,大喝一声,双手齐扬,突然又有三道金光,从他身边飞起!
这一下,飞叉滚转声若雷轰,上面两柄金叉,交剪上击,由下方冲起的三柄,像兰花般展开,左右包抄而上!
刹那之间,金叉滚转,化作了一幢耀目金光,把身起半空的银拂道人裹了个风雨不透。
五叉鬼王双手指天,不住的连连挥动,遥遥作势。
银拂道人一个身子同样在半空中旋若陀螺,既不前掠,也不下落,双袖飞舞,护住全身。
五柄金叉虽是伤不了他,但他感受到四外都是锐利金风,层层紧裹,压力奇重,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
若是换了旁人,在五柄金叉之下,怕不早被绞成肉浆?”
金影轮转之中,响起银拂道人的声音,喝道:“老鬼,你如果只有这点伎俩,那就可以收手了。”
五叉鬼王长须直竖,目光惨绿的几乎要冒出火来,狞笑道:“朋友少冒大气,逃走了两个,老夫总得捞上一个赔本的,你想活着出去,那是作梦。”
银拂道人朗声笑道:“看来老夫不给你见见真章,你是不肯自己收手的了。”
话声甫落,一幢金影之中,突然爆出漫天银线,蔚为奇观!
五叉鬼王陡觉体内真气大震,五柄金叉,再也无法控制得住,登时纷纷落地。
银光一闪,银拂道人也早已走的无影无踪。
五叉鬼王有如斗败的公鸡,脸色惨厉,坐在那时,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颓然道:“西崆峒银拂道人!”
银拂道人虽然一举震落五叉鬼王的五柄金叉,但他一双大袖,也被飞叉划破了几个窟窿。
追上莫延年,尹天骐两人,举起双袖,笑道:“你把老鬼交给贫道,害的贫道一双大衣袖都被刺破了。”
莫延年道:“这老鬼多年不曾出现,叉上功夫,确非小可。”
三人飞出柳家庄院,走了一箭来路,但见路旁一棵大树上,飞坠下一条人影,叫道:“师傅果然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关吉。
其延年哼道:“小子,为师要你在地窟外面担任警戒,怎会无声无息的被人家逮住了?”
关吉气愤的道:“师傅这是冤枉了徒儿,那鬼地方装着翻板,徒儿只觉脚下一软,就落了下去,连出声都来不及。”
莫延年哼了一声愤然道:“算了,算了,今晚要不是人家柳姑娘暗中相助,咱们师徒这筋斗真栽的不轻。”
银拂道人笑道:“你师徒栽什么筋斗,贫道连衣袖都被划蔽几处呢!”
一行四人回转吕祖殿,不必细表。
第二天午牌时光,九江南城柳家庄巍峨的门楼前面,来了一老二少。
老的满脸红光,身躯伟岸,划着双袖,飘然行来,使人一望,就知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
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唇红齿白,身穿一袭青衫,背负长形布囊,敢情是长剑一类兵刃。另一个是面目黝黑的黑衣少年,短小精干。
这三人刚到柳家大门口,黑衫少年走上几步,双拳一抱,大声说道:“烦劳管家代为通报耿盟主一声,就说长白莫老爷子来访。”
“长白莫老爷子’,那不就是武林四友中的“关东一拳”无影神拳莫延年?这真叫树的影子,人的名儿,几名柳家庄丁听说来的是“无影神拳”,立即肃然起敬,其中一人连忙陪笑道:“是,是,三位请稍待,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飞也似的往里奔去。
一回工夫,从里面急步迎出一个方面浓盾,貌相阴隼的老人,连忙拱手道:“莫大侠光临,兄弟已命人进去通报了,三位快快请到里面奉茶。”
莫延年只是微微颔首,率着尹天骐,关吉二人,步入大门,一面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连说不敢,陪笑回道:“兄弟那如山,在盟主手下,担任总管职务。”莫延年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武林盟主麾下的总管,无怪敢和老夫称兄道弟。”
要知莫延年在江湖上何等身份之人,那如山不过是盟主手下一名总管,居然自称“兄弟”,难怪他要当面抢白了。
那如山听的一怔,他知道莫延年是个出名难惹的人,那敢多说,慌忙神色恭敬,躬身道:“盟主现在花厅,小人替莫大侠引路。”
急步前趋,引着三人穿过长廊,朝一座拱门行去。刚到门口,只听里面传来一声长笑,接着铁面神判耿存亮和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老者,同时迎了出来。
耿存亮大笑道:“莫老儿,你怎的这时候才来?”
尹天骐看到这假冒师傅的人,令头止不住一阵激愤,暗暗骂了声:“老贼。”
那锦袍老者正是柳家庄的主人柳万春,跟着拱手道:“莫大侠名震八荒,能得侠驾光临,真使寒庄增辉不少……”
莫延年故作不识,一面抱拳还礼,朝耿存亮问道:“耿老儿,这位……”
耿存亮大笑道:“该死,该死,兄弟忘了替你引见,这位就是此地主人柳员外柳万春。”
莫延年拱手笑道:“原来是柳员外,兄弟多多失敬。”
柳万春道:“不敢,兄弟虽非武林中人,但素慕江湖侠义,对莫大侠更是心仪已久。”
莫延年连声说道:“好说,好说,柳员外过奖了。”
耿存亮大笑道:“两位不用客气了,花厅中还有几位老友等着,快快请吧。”
几人谈话之间,已经进入花厅,敞轩中坐着的人,看到耿存亮,柳万春陪着莫延年走进,纷纷站了起来。
这些人乃是:托塔天王万镇岳、雷公万六材、万人俊、铜脚道人、桑药师、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大家都是熟人。
莫延年略一抱拳,哈哈大笑道:“好,好,李化子,桑药师全在这里,这倒热闹的很!”
万里游龙巨目抡动,诧异道:“你们武林四友,好像有什么集会?”
莫延年道:“这是巧合,咱们都有十多年不见了。”
铜脚道人接口笑道:“老化子就是鬼心眼多,就算咱们约好了的,还会计算你不成?”
柳万春肃客入坐,立即吩咐庄丁,整治酒席。
桑药师目注尹,关二人说道:“这两位是莫老哥的高足么?”
莫延年指着两人道:“这是劣徒关吉,这是兄弟一位故人之子,姓雷,名其武,随兄弟到中原游历来的。”
一面吩咐两人,和大家一见礼。
万镇岳─手捋须,回头朝万人俊道:“你们年青人多亲近亲近,再过十年,江湖上该是你们的天下了。”
万人俊听了老父之言,果然走上前去,和尹天骐,关古互道寒喧,攀谈起来,年轻人和年轻人自然极易谈得投机,三人从此成了好友,此是后话。
一回工夫,庄丁摆上酒席,柳万春起身肃客,大家相继入席。
莫廷年一手摸摸苍须,回头道:“耿老儿,令徒尹小兄弟呢?”
耿存亮脸上飞起一丝怒容,说道:“劣徒不肖,兄弟巳把他逐出门墙了。”
莫延年故意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耿存亮皱皱眉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莫延年大笑道:“耿老儿,你一向铁面无私,这处置令徒之事,实在不公……”
耿存亮脸色微变,哼道:“劣徒在川西胡作非为,难道兄弟处置错了?”
柳万春身为主人,连忙起身举杯道:“两位请用杯水酒,兄弟先干为敬。”
说罢,一钦而尽。
耿存亮,莫廷年碍着主人面子,各自干了一杯。
莫廷年却是不肯放松,续道:“耿老儿,你身为武林盟主,却是轻信谗言,中了贼党离间之计。”
耿存亮不悦道:“莫老哥今日倒似有意和兄弟为难来的。”
莫延年大笑道:“撒开咱们数十年交情不说,你身为武林盟主,兄弟实是为江湖安危,武林存亡,才找你来的。”
耿存亮冷冷说道:“江湖上已经平静多时,有那里不对了?”
莫延年道:“耿老儿你是装胡涂,还是真的一无所闻?”
耿存亮道:“莫老哥指的是什么?”
莫延年道:“兄弟说的是武林莫大危机。”
在座之人,听莫廷年说的如此严重,不禁耸然动容。
万镇岳淡淡一笑道:“莫兄一向惯作惊人之语,不知又听来了什么?”
他曾任武林第二届盟主,说出来的话,自然大有份量,就这一句话,便把莫延年的话冲淡了不少。
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凝重的摇摇头道:“兄弟觉得莫老哥说的,必有所据。”
莫延年哈哈一笑,指指铜脚道人,说道:“这是兄弟和平跛子亲身经历之事,难道还会有假?”
李剑农道:“莫兄,平兄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莫延年道:“峨嵋长眉上人,青城抱真子,和唐门唐宗尧,已全非本人,全是贼党假冒的了。”
这话听到在场诸人耳中,无异是一声霹雳,莫不深感震骇!
耿存亮惊然一震,接着笑道:“莫老哥说笑了,这事怎么会呢?”
莫延年哼道:“兄弟几时说过戏言?不信,你就问问平跛子。”
铜脚道人打了个稽首,接口道:“善哉,善哉,莫老儿说的不假,川西武林,可以说已被这般邪恶势力完全控制了,不但长眉上人,抱真子,唐宗尧等全系贼党假冒之人,就是大凉剑派封一夔,雪山司空玄只怕也早已俯首称臣了。”
万里游龙瞿然道:“这是什么魔头在暗中作祟?竟能令这许多门派甘心附和?”
莫延年洪笑道:“这些门派,统归天下武林盟主手下的西坛所节制。”
耿存亮脸色微变道:“莫兄那是怀疑兄弟了。”
莫延年道:“这倒不是,咱们论交几十年,你耿老儿是怎样一个人,兄弟还不清楚?再说真要怀疑是你捣的鬼,咱们还会眼巴巴的赶来,与虎谋皮?”
耿存亮道:“莫兄不是说他们自称天下武林盟主么?”
莫延年道:“不错,这帮贼人,确是假借武林盟主名义为号召,除了总坛之外,另设东、甫、西、北四坛统辖四方,规模只怕比你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还大的多呢!”
耿存亮修眉连蹙,没有作声,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万里游龙道:“真要如此,川西的情形已经校为严重了。”
莫延年笑道:“咱们发现仅是对方一个西坛已是如此,至于其他东、南、北三坛,虽然尚未发现,但他们在暗中进行,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己,情况也决不会好,如说川西情形严重倒不如说整个江湖已经极为严重了。”
万镇岳依然望头道:“长眉上人一身功力,在九大门派中,已是首屈一指,峨媚伏虎寺僧侣众多,声誉之隆仅次少林,若说长眉上人已被人假冒,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莫延年道:“长眉上人遇害,是耿者儿门下尹小兄弟亲眼目睹,千真万确之事。”
耿存亮冷哼道:“劣徒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背师忘祖之人,说的话岂能作数?”
尹天骐听他辱骂自己,心头暗暗气愤。
柳万春看大家只顾说话起身道:“酒菜快要凉了,大家还是边吃边谈吧。”
铜脚道人举起酒杯,一干而尽,哈哈笑道:“万老大连咱们两人说的话,都不肯见信,莫老儿,我看还是吃酒吧,江湖上的事儿,自有盟主操心,咱们管他娘!”
万镇岳罢皱眉头,冷声道:“平跛子,你这话好像是受人挑拨,冲着兄弟来了。”
铜脚道人嘻的笑道:“万老大觉得兄弟受了什么人的挑拨?”
万里游龙李剑农暗暗觉着奇怪,他是多年老江湖了,已然意味到今日这一顿酒席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故。
当下洪声笑道:“两位不用争执了,武林四友难得聚首,武林中真要发生了这等严重危机,有四位老哥在此,正好共商对策,如何揭露对方奸谋,使邪恶无所遁形。”
耿存亮颔首道:“李兄说的不错,只是事无佐证,莫兄,平兄,也只知对方有一个总坛,根本不知道他们总坛所在?主脑人物是谁?咱们又如何着手?”
莫延年道:“耿老儿,你还记得昔年猖撅江湖的千面教么?”
耿存亮一手捻须哈哈笑道:“昔年九大门派围剿千面教,兄弟到的最迟,赶到庐山战事已近尾声,正好遇上玉面娇龙祝少游突围而出,兄弟赏了他一记‘乾元指’,怎会忘记?”
坐在主位上的柳万春,听耿存亮提到了昔年围剿千面教之事,不觉面露微笑,目中闪过一丝异采。
莫延年大笑道:“耿兄记得就好,兄弟觉得这假借武林盟主名义,暗中阴谋颠覆各大门派的人,可能就是千面教余孽。”
耿存亮身躯突然一震,抬目道:“莫兄如何知道了?”
莫延年洪笑道:“兄弟只不过如此推想罢了,因为兄弟发现假长眉上人,假抱真子,假唐宗尧,以及几个在江湖素负盛名的人物,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
万里游龙吃惊道:“听莫兄口气,除了长眉上人,抱真子,唐宗尧之外,那是还有不少知名人物全非本人了?”
莫延年道:“可以这么说。”
万里游龙道:“莫兄一定知道是什么人了?”
莫延年微微摇头道:“这个兄弟也不大清楚,不过有一点,兄弟可以保证,你老化子纵然很快就将有人接替,但对方还没下手,目前还是如假包换的万里游龙李剑农。”
万里游龙听说很快就特有人接替,心下一怔,双目之中,不觉寒光暴射,间道:“莫兄知道什么人就要接替兄弟?”
莫延年大笑道:“这个兄弟如何知道?除非去问那位假冒武林盟主的千面教余孽。”
尹天骐坐在下首,偷偷朝耿存亮望去,只见他端坐不动,神色自若,心中暗道:“这老魔倒是镇定的很。”
万里游龙又道:“不知莫兄这消息是从那里得来的?”
莫延年笑道:“是兄弟推想来的。”
万镇岳道:“莫兄仅凭推想,如何能说很快就将有人接替李老化子呢?”
莫延年笑接道:“是从一件东西推想来的,八九不离十,大概也不会错到那里去了。”
万里游龙瞿然道:“那是一件什么东西?”
莫延年伸手入怀,摸出一张人皮面具,笑道:“者化子,你拿去瞧瞧,就知道了。”
“人皮面具!”万里游龙口中低呼一声,低头瞧去。这一瞧,不由的脸色大变,惊然道:“这是有人仿制了兄弟的人皮面具,莫兄那里来的?”
耿存亮、万镇岳纵然镇定,但瞧到这张人皮面具,也不觉微微一震!
莫廷年笑道:“老化子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只要有人戴上这张面具,还怕你们贵帮的弟子,不俯首听命?”
万里游龙须发戟张,怒哼一声道:“这批贼子,果然敢对老化子下手,李某倒要瞧瞧他们是些什么不成气候的东西?”
话声一落,朝莫延年抱抱拳道:“莫兄这张人皮面具,究竟是从那里得来的?”
莫延年道:“兄弟原不知你老化子也在这里,方才途中遇到银拂道兄,他听说兄弟是找耿老儿的,就托兄弟把这张劳什子的东西带来,面交耿老儿,设法通知丐帮,要你老化子多注意身边的人。”
万里游龙道:“银拂道人,他从那里弄来的?”
莫延年道:“这个兄弟就弄不清了,他行色匆匆,只说目前有不少知名人物,都戴了面具,要耿老儿多多留意,就飘然走了。”
万里游龙低低的道:“多注意身边的人?这是指什么人呢?”
铜脚道人嘻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棍了几十年,连这句话都会听不出来?你不瞧瞧咱们这些人,不是都在你身边么?”
万里游龙笑道:“平兄说笑了。”
莫廷年接口,说道:“平跛子说的倒也是真话,千面教匪徒善于易容,昔年江湖上就真真假假的被他们闹得鸡犬不宁,目前除了你老化子的面具,还没被人用上,其他的人,谁敢保证是没戴面具的真人?”
万镇岳道:“莫兄这话,可是指我们几人而言么?”
莫延年笑道:“不错,但兄弟此话,该是连兄弟也说在内了。”
万镇岳冷笑道:“莫兄说咱们有谁戴了人皮面具?”
莫延年道:“千面教精于制作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与天生无异,若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也不成其为千面教了。”
万镇岳道:“莫兄既认为咱们这些人都有戴人皮面具的可能,不知该当如何?”
莫延年洪笑道:“万兄问的好,咱们既有嫌疑,自然该当洗刷的清清白白才好。”
话声一落,转头朝耿存亮说道:“耿老儿,你是天下武林公举的盟主,也是当今江湖惟一主持正义的人,眼前千面教余孽死灰复燃,势将燎原,耿兄宜以铁面铁腕,施展霹雳手段,来对付邪恶之徒了。”
耿存亮道:“莫兄要兄弟施展铁腕对付什么人?”
莫廷年道:“自然是千面教余孽。”
耿存亮平静的道:“千面教余孽何在?”
莫延年大笑道:“兄弟早已说过,连兄弟在内,咱们这里,极可能就有人戴了人皮面具。”
万镇岳道:“要是查不出来呢?”
莫延年道:“查不出来那就证明咱们都是真的了。”
万镇岳冷笑道:“你好像是存心找人开心。”
莫延年笑:“怎么,万老大那是不同意检查了。”
雷公万六材坐在万镇岳下首,听莫延年口气,渐渐针对自己大哥,心下暗自一凛,忖道:“莫非大哥真是贼人假冒的么?”
万里游龙李剑农也听出莫延年的口气,已然隐隐指着万镇岳而言,心中同样一惊,忖道:“他脸上若是戴了人皮面具,自己怎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心念转动,只是冷眼旁观,不再作声。
万镇岳脸色忽然一沉,道:“莫兄此话,不知是何用心?”
莫延年洪笑道:“不作贼,就不用心虚,万兄未免太多疑了。”
要知莫延年此来,事前早和银拂道人有过通盘计议,要揭发贼党阴谋,如果一下揭穿耿存亮假冒之谜,倒不如先向万镇岳下手。
因为托塔天王万镇岳,在江湖上声名极隆,假扮他的人,必然是贼党中身份较高的人。
而且有万夫人,万六材和万人俊在场,只要指出他有人假冒,立时可获得黄山世家的助力,何况还有丐帮帮主在座,耿存亮决不敢动。
只要他露出尾巴,有这许多人作证,对九大门派就不用多费唇舌,再作解说,因此他说话的矛头,一直指向了万镇岳。
果然,这句“不作贼,不用心虚”,万镇岳听到耳里,那还忍耐得住?仰天一声长笑,双目之中,寒光暴注,沉喝道:“莫廷年,你认定兄弟戴了人皮面具么?”莫延年洪笑道:“是与不是,阁下心里明白。”
万镇岳冷笑道:“依兄弟看,你莫延年一再造谣生事,倒是大可疑问。”
莫延年笑道:“这个容易,咱们两人,同时解开胸前衣襟,请耿老儿和李化子作个见证,看看谁真谁假?”
万镇岳目射精光,冷喝道:“可以,不过你莫延年先须胜得我手中长剑再说。”
莫延年道:“阁下想和莫某动手?”
他连“万兄”也不称呼了,那是明显表示出眼前的万镇岳,并非万镇岳本人。
万镇岳沉声道:“不错,二十年来,还没人敢对万某这等无礼,万某若不和你莫延年分个高下,江湖朋友还当真万某怕了你无影神拳。”
耿存亮任由两人说僵,不加阻拦,表示了并无偏袒之意,但其实却已经偏袒了万镇岳。
试想万镇岳真要是戴了人皮面具,一经检查,便无所遁形,何用再分高低?他不出声劝阻,正有不直莫延年之意。
莫延年大笑道:“阁下一定要和莫某动手,莫某倒是不便推辞。”
万里游龙本待出言劝阻,但听莫延年口气,似是存心要试试托塔天王的武功路数,心中一动,也就忍了下去。
只见耿存亮悄悄和万人俊说了几句,万人俊立即起身而去。
这时万镇岳霍然起立,大步走出花厅,一手按剑,沉喝道:“莫延年,你可以出来了。”
莫延年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起身道,“很好。”
赤手空拳,走了出去。
席上众人,一起站了起来,身为主人的柳万春只是连连搓手,说道:“这是何苦呢?两位是多年好友,怎好一语失和,就要动手……”
但他说的话,谁也没加理会。
万镇岳目中神光电射,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冷喝道:“万某一向用剑,你赤手空拳,若是自问难以挡得住锋镝,不妨也去找件趁手的兵刃来。”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妇人声音说道:“老爷子,你要和谁动手?”
人随声出,但见万夫人急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她身后紧随着两人,一个是万人俊,另一个却是桑药师的女儿桑南施。
原来方才耿存亮和万人俊悄悄说了两句,那是要万人俊搬救兵去的。
尹天骐看到桑南施,不禁心头起了一阵波动,只是自己脸上戴了面具,不好出声和她招呼。
万镇岳怒声道:“莫老儿硬说老夫是千面教徒,脸上戴了人皮面具,老夫先要和他分个高下。”
莫延年接着洪笑一声,抱拳道:“大嫂来的正好,兄弟是说近来江湖上,千面教余孽,死灰复燃,已有不少名重一时的武林同道,被贼党冒假。可能咱们这几个老头里面,也有人戴了面具,若要共商对策,就得先查咱们这些人的真假,不想这话引起了老大的不满,非和兄弟比划不可。”
万夫人听的脸色微变,望着万镇岳道:“老爷子,莫大侠这话并没说错。”
显然,莫延年的那一番话,已经引起了万夫人的疑窦。
万镇岳沉声道:“夫人那是也怀疑老夫是假的了?”
万夫人道:‘是非愈辨愈明,此事自有耿大侠作主。”
万镇岳满脸怒容,断然喝道:“不论万某是真是假,今天也非和莫延年分个高低不可。”
万夫人冷峻的道:“老爷子坚要和莫大侠动手,贱妾也不好阻拦。”
耿存亮微笑道:“咱们武林四友,已有十多年不曾晤面,万兄如能撇去逞强好胜之心,印证武功,兄弟并不反对,但务必点到为止,也好让大家一饱眼福,正是好事。”
万人俊满以为搬来母亲,定可把爹和莫伯父两人劝阻下来,那知母亲并不劝阻,耿伯父更有让两人动手之意,一时心中甚是惶惑。
万镇岳已是听的不耐,目注莫延年喝道:“咱们该动手了。”
莫延年洪笑道:“阁下但请出手。”
万镇岳冷笑一声,长剑突然一振,但听呛的一声,剑光闪动,登时幻起一朵海碗大的剑花,朝莫延年迎面飞去。
他外号无影神拳,在拳上自有独到的神功,这一事迎着剑花捣出,一股强厉暗劲,直撞过去。
万镇岳手上虽有长剑,却也不敢轻撄其锋,急急向旁侧一闪,避开拳风,长剑骤发!
人随剑走,直欺而上,一片错落剑光,登时笼罩八尺方圆,剑风嘶然,凌厉无比,这一出手,便已使人感到“黄山剑法”,确实非同小可,无怪昔年万石圃年未四十,就博得“武林第一剑”的美号!
莫延年明知他不是托塔天王万镇岳,但他既敢向自己挑战,武功之高,自不待言,不,尤其有万夫人,万六材和万人俊三人在场,足见他对“黄山剑法”必然也有独到的造诣!
莫延年威震关东,名列“武林四友”,一向自视甚高,但对这位假托塔天王万镇岳,却也不敢稍存轻视。
此时看他发剑逼近,也立即双拳连发,猛击出去,狂飚云涌,势若怒潮,撞向万镇岳。
万镇岳同样的暗暗震惊,心想:“这老匹夫拳上功夫,果然厉害,不愧无影神拳之名!”
两人这一动手,当真是风起云涌,日月无光,花庭前面一片花曰,剑光映日,拳风嘶啸,实是武林中罕见的场面。
托塔天王长剑挥舞,势若游龙,剑上风雷进发,一丈内外尽是错落剑花,把“黄山剑法”发挥的林漓尽致!
最奇怪提他三日前和黑衣妇人田月娥动手之际,用的剑法,甚是驳杂,其中虽有“黄山剑法”也是使来零零落落,并不精纯,只是仗着深厚功力,支持不败。
但今天可不同了,使出来的剑法,精探博大,一路“黄山七十二剑”,变化之奇,功力之厚,只有黄山云海,差可比拟!
连万夫人和雷公万六材,都看的色然动容,心头大是惊凛!
试想他若是假冒之人,对“黄山剑法”,那有这般精微?无影神拳莫延年也愈战愈觉惊心,奋起全力,大喝一声,双拳连连劈击,如山暗劲,不断的涌出。
接连七八拳,居然把万镇岳逼迟六七尺外,剑势虽厉却也无法逼近身去。
这一场搏斗,吸住了在场之人的目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禁流露出惊叹之容!
昆仑一脚铜脚道人双目神光不住的闪动,一脸俱是惊讶。
铁面神判耿存亮则是一手捋须,状极悠闲,清瘦的脸上,却微有笑容。不住的捻须点头,似是对两人的舍命相搏,大有赞赏之意!
正当两人挚剑如风,打得舍死忘生之际,万夫人双眉紧蹙,似有不安之色,缓缓朝耿存亮道:“耿大侠!”
耿存亮忙道:“嫂夫人有何见教?”
万夫人道:“耿大侠和拙夫论交数十年,对挫夫言行举止,定然十分熟悉的了?”
联存亮笑道:“大嫂说的极是,万老大言行举止,兄弟再熟悉也没有了。”
万夫人平静的:“如此就好,耿大侠认为拙夫是否有人假冒?”
耿存亮沉吟道:“大嫂见询,兄弟只好直言。”
万夫人道:“耿大侠只管直说。”
耿存亮轻咳一声道:“如以万老大的言行举止看来,似是不假;但莫老儿说的,也是事实,目下千面教确有死灰复燃之势,他们擅于易容,对模仿某个人的言行举止,无不维妙维肖,真伪莫辨。兄弟就是无法决定,才不加阻拦,任由他们动手过招,一面要人俊贤侄去把嫂夫人请来,也许大嫂可以在武功路数上看出一些端倪。”
万夫人作难道:“他使的确是咱们黄山剑法,而且极为精纯……”
耿存亮一手捻须,徐徐说道:“若是嫂夫人也看不出剑中破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好设法查验他是否戴有人皮面具了。”
万夫人微微颔首道:“耿大侠请两人住手,再作计议。”
尹天骐站在一旁,对耿存亮自然极为注意,两人谈话,声音虽低,但若用心谛听,自可听的清楚,心中晴暗忖道:“这老贼心智深沉,不知又有什么诡计?”
心念方动,只见耿存亮已然急步而去,朗声喝道:“两位且请住手。”
激战中的两人,果然闻声住手,各自跃退一步。
万镇岳长剑一收,大声道:耿老儿,你又有什么事?”
耿存亮道:“以两位的功力,再打上几百招,只怕也分不出胜负来,而且这不是解决之道。”
莫延年洪笑道:“依你之见,要如何解决?”
耿存亮微笑道:“莫兄可是认为万老大确是假冒的么?”
莫延年道:“兄弟方才并未指名说他是假冒之人,只不过说目前武林同道,已有不少人被千面教徒乔装,可能咱们这几个老头里面也有人戴了人皮面具……”
耿存亮没待莫延年说完,一阵哈哈大笑。回头朝万镇岳道:“万老大,你该听清楚了?莫兄并未指明说你戴了人皮面具,方才只不过是双方言语上说僵了,兄弟未曾劝阻,就是让你们打上一场,消消双方火气,现在该进去喝酒了。”
万镇岳道:“不成,莫老儿既然说出咱们之中,查不出来,那就证明咱们都是真的,要什么证据?”
耿存亮笑道:“莫老儿这话没错,兄弟说句老实话,万老大离家出走,虽被咱们在九宫山发现,硬找回来了。但目前千面教余孽,既在江湖出现,自是难免使人易启疑窦,别说旁人,就是嫂夫人,只怕也免不了疑信参半,古人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万兄如能当着大家,坦然接受检查,证明确实没戴人具,不是可澄清流言了么?”
莫延年没想到耿存亮忽然会帮着自己说话,听的暗暗一怔,心想:“他明明是假冒耿老儿,和万镇岳是一夥的贼党,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之间,连他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深感莫测高深!
万镇岳接道:“原来大家把万某看作了假冒之人,好吧,莫延年,你要如何检查?”
他居然也同意接受检查了!
这真是急转直下,出人意外之事,连铜脚遭人也不禁怔的一怔,忖道:“莫非是他们另有阴谋?但当众检查,真伪立辨,这又是什么阴谋呢?”
莫延年洪笑道:“耿老儿,万大嫂都在这里,兄弟没有意见。”
他终究是老江湖,反正检查已成定局,既有耿存亮出面,乐得把责任推卸。
身为主人的柳万春,连连肃客。把大家重又让入花庭。
耿存亮淡淡一笑,深沉目光,缓缓掠过众人,落到万里游龙李剑农,铜脚道人和雷公六材三人身上,说道:“那么就请李兄、平兄、万兄三位主持检查,看看万老大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李剑农、铜脚道人和万六材同时抱拳,笑道:“不知盟主要如何检查?”
耿存亮拂须笑道:“江湖一般人皮面具,只是连到耳根,明眼人一望就能看出,但千面教的人皮面具,经过特制,戴在脸上不但与天生无异,而且一直连颈下,固有衣领遮掩,不易被人看出破绽。这一点,在场诸位,昔年都曾应邀参加过围剿庐山千面教之役,自是十分清楚,方才莫老哥携来的一张人皮面具,正是千面教的东西,是由头脸一直到颈的。”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因此三位老哥须从万老大的颈项开始检查,才能证实万老大是真是假,这点也特别要请万老大原谅。”
万镇岳端坐不动,冷然笑道:“兄弟既然同意,自是任意检查吧。”
耿存亮拱手道:“万老大深明大义,兄弟这里谢了。”
缓缓转过身来,朝李剑农、铜脚道人、万六材三人颔首道:“三位可以动手了。”
所有在场之人,目光早已集中到托塔天王一人身上,花庭上鸦鹊无声,静静的等待检查结果。
莫延年因万镇岳明明是贼党假冒,一时不明耿存亮的意图,示意尹天骐、关吉二人暗中戒备。
万镇岳没待三人开口,已然自动解开脚前衣襟,露出颈项间一片皮肉。
李剑农、铜脚道人和雷公万六材六道目光在他头脸上,仔细的瞧了一阵,但觉他脸上既不像戴有人皮面具,颈上肤色也并无异样之处。
这检查的三人,心中都有先人之见,认定万镇岳是贼党假冒之人,此刻眼看在他头脸,项颈上,竟然会查不出入皮面具,不禁同时的一怔!
万六材怀疑的道:“李兄,平兄,大哥不像戴有人皮面具。”
铜脚道人道:“咱们受盟主之命,所以要仔细柱查。”
口中说着已经伸出手去,在万镇岳脸上按了按,然后又在他颈上用指搓了两下。
如果戴有面具,就会卷起一层浮皮,但万镇岳颈上,依然和常人无异。
铜脚道人那肯相信,俯下身去,仔细的从万镇岳鬓际,耳根,下巴一直看到胸前实在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如果眼前的万镇岳,真要是贼党所假扮,那么除非他整个都套上一层特制的人皮。
万里游龙李剑农浓眉微蹙,望望铜脚道人,问道:“平兄,你看如何?”
铜脚道人神情凝重,微微摇头道:“兄弟看不出来。”
万六材色然喜道:“那是真的大哥了。”
铜脚道人心中虽觉疑窦重重,但既找不出半点破绽,就不能不承认他是真的,这就点头笑道:“万老大脸上找不出人皮面具,自然是真的了。”
万镇岳冷傲道:“都看过了。”
耿存亮一手捋须,徐徐说道:“三位检查的结果如何?”
他神色平静中略具严肃,看不出一丝得意之色。
李剑农看了铜脚道人,万六材两人一眼,答道:“兄弟三人检查的结果,万老大的脸上并无人皮面具。”
万夫人激动的几乎流下泪来,咽声道:“老爷子,贱妾差点也冤枉了你。”
耿存亮笑道:“流言既已澄清,证明万老大是真的托塔天王,该喜该贺。”
万镇岳目光炯炯,朝莫延年道:“莫老儿,你还有什么意见?”
莫延年心头暗暗震惊,不知贼党使了什么手法?但既然查不出证据,自无话说,仰天一声洪笑道:“兄弟早就说过,查不出人皮面具那就证明你不假了。”
耿存亮道:“莫兄原是善意,万老大也毋须介怀,来,来,大家请坐下来喝酒吧。”
柳万春一脸笑容,舒了口气道:“这就是了,诸位都是几十年深交,万大侠证明不假,其余也自然不会再假,事情过去,也就算了,耿大侠说的对,大家快请入席,兄弟敬诸位一杯。”
经过这一折腾,时间早已过了午刻,大家腹中也已饥饿,这就重新入席。
经过三个老江湖的当众检查,证明了托塔天王万镇岳不假,在场之人,包括万里游龙李剑农和雷公万六材在内,谁都疑念尽消。
众人之中,只有无影神拳莫延年、铜脚道人、尹天骐、关吉四人,心中不但疑念未消,反而更觉得心头沉重。
万镇岳身上查不出人皮面具,只能说明贼党手法高明,武林中更将魔影幢幢,真伪莫辨。
主人柳万春已在殷勤劝酒,大家都是老朋友,觥筹交惜,杯到酒干,宾主融洽,好像方才的不快已成过去。
坐在桑药师身侧的桑南施,对尹天骐似是极为注意。
尹天骐虽然也戴了人皮面具,但他是和莫延年、关吉一起来,桑南施自然想到他可能就是尹天骐。
但却不敢和他公然交谈,也不敢在耿存亮面前,稍露形迹。
散席之后,耿存亮特别把托塔天王万镇岳、万里游龙李剑农、无影神拳莫延年、铜脚道人四人,邀到书斋小坐。
尹天骐、关吉也跟着进入了书房。
大家分宾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替大家送上香茗。
耿存亮回头吩咐道:“你去请那总管来。”
青衣使女躬身退出。
一回工夫总管那如山掀帘而入,垂手道:“盟主呼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耿存亮颔首道:“老夫和四位老哥在此共商机密,你守在门外,不论何人,未得老夫允准,都不准入内。”
那如山道:“属下省得。”
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莫延年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要和自己等人商量什么机密事?”
耿存亮举起茶碗,含笑道:“诸位请用茶。”
莫延年道:“耿老,你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耿存亮放下茶盏,抬目道:“兄弟听说莫兄、平兄在川西之时,曾和孽徒尹天骐同路,不但发现峨嵋长眉上人、青城抱真子、以及唐宗尧等人,全被千面教贼党以假替真,不知是否全是事实?”
莫延年道:“自然都是事实。”
耿存亮道:“莫兄,平兄两位,能否把此中经过见告?”
话声甫落,只听书房门呀然开启,一个人侧身闪了进来。
大家回头看去,原来这走进来的,正是此间主人柳万春。耿存亮微微皱了下眉,问道:“柳兄有什么事么?”
柳万春打了个哆嗦,勉强陪笑道:“是,是……”
突然脚步快,奔到万镇岳面前,哺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万大侠,莫大侠,你们救救老朽救救老朽的女儿……”
万镇岳听的一怔,慌忙起身扶去,一面说道:“柳兄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坐了再说。”
柳万春那里肯起,依然跪着道:“老朽和小女两条命,只有你们几位大侠能救……”
驮存亮目中寒芒一闪,拂须笑道:“柳兄究有何事,自有兄弟替你作主。”
说着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
柳万春面无人色,惊骇的道:“万大侠救命,就是他要杀我……”
耿存亮笑道:“柳兄大概是喝醉酒了。”
柳万春惊怖欲绝,爬在地上,膝行了几步,口中大声叫道:“诸位大侠,你们难道眼看他杀害老朽么!”
莫延年,铜脚道人曾听尹天骐说过,耿存亮逼着他交出地道总图之事,但据柳青青说,眼前的柳万春,已经是贼人假扮的了。
因此两人互看了一眼,依然坐着不动。
万镇岳适时抬目,道:“耿兄且请坐下,莫再过来了。”
耿存亮脸色深沉,阴笑道:“万兄那是相信柳兄的醉话了。”
柳万春道:“万大侠,我……我没有喝醉,这姓耿的把小女掳走了,逼着我交出地图,我……我真的不知道……”
这话听的莫延年等人齐齐一怔,暗道:“看这柳万春不假!”
但听耿存亮洪喝道:“柳兄,你胡说什么?”
扬手一指,凌空点去!
万镇岳双目神光一现,陡地骈指如剑,斜划出去,沉喝道:耿兄指下留情!”黄山世家以剑法驰誉武林,他这一记骈指为剑,居然剑风凛然,把耿存亮点出的“乾元指”力,硬行挡住。
尹天骐冷眼旁观,只觉这假冒师傅的贼党,使出来指力,和师门“乾元指”极相近似,但决不是“乾元指”!
柳万春吓的脸如土色,口中啊了一声,急叫道:“诸位大侠救命,他……他要杀我。”
万里游龙李剑农已是沉不住气,站起身道:“耿大侠有话好说。”
莫延年心中暗暗纳罕,皱皱浓眉,问道:“耿老儿,柳庄主究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柳万春眼看有人出面,胆子一壮,连连拱手,哭丧着脸道:“诸位大侠,老朽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得罪耿大侠,月前耿大侠莅临九江,老朽虽非江湖上人,但最喜结交朋友,听说武林盟主来了,把耿大侠迎来寒舍,奉若上宾……”
耿存亮不待他说下去,双目含威,冷喝道:“柳兄,你再敢胡说八道。”
柳万春一个哆嗦,果然噤若寒蝉,只是拿眼望着众人,脸上流露出畏缩之色!万镇岳大笑道:“耿兄一生光明磊落,铁面无私,事无不可对人言,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耿存亮道:“兄弟奉邀诸位,实有要事奉商,柳兄不宜在此打扰。”
万镇岳道:“柳庄主一再要咱们救命,先听他说说何妨?”
耿存亮道:“柳兄和兄弟容有误会,咱们不用多说了。”
万镇岳道:“不然,耿兄身为武林盟主,为天下表率,柳庄主和你若有误会,当着咱们正好解释清楚。”说到这里,回头朝柳万春道;“柳庄主只管请说,耿老儿许是一时误会,是非曲直,自有万某承当。”
他果然不愧是上届武林盟主,这几句话,就可看出他魄力气度来!
莫延年心中暗道:“看来他们并不像是串演好的,这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万春听到万镇岳拍了胸脯,一脸俱是感激之色,连连应“是”,望了耿存亮一眼,说道:“耿大侠来了之后,就要那总管向兄弟示意,说寒家原是昔年千面教的老巢,地下筑有秘道,要兄弟交出地道总图……”
耿存亮阴笑道:“不错,此事关系江湖大局,柳兄自该交出总图来才是。”
柳万春道:“老朽实在不知……”
耿存亮大笑道:“据兄弟所知,千面教地底秘道总图,就在你父女手中。”
柳万春望着万镇岳连连叫屈道:“老朽真的不知道,不料耿大侠嗾使那总管软硬兼施,逼着老朽非交出地图不可,而且还把小女囚禁起来。不然,就要杀死小女,可怜老朽父女相依为命,地图老朽实在从未见过,求求诸位大侠,求求小女……”
尹天骐听他说到这里,暗暗忖道:“如此看来,这柳万春果是贼党假扮的了。”
万镇岳道:“耿兄,看来柳庄主确实不知道了,看在兄弟薄面,你把柳庄主千金释放了吧。”
耿存亮大笑道:“万兄,千面教死灰复燃,这张地道总图何等重要,你岂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万镇岳道:“敢许此图当真不在柳庄主父女手中。”
耿存亮冷笑道:“他父女若不藏匿千面教地图,他女儿怎会凭空逃走了?”
柳万春听的一急,大叫道:“小女不会武功,怎会逃的出去?莫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好个武林盟主,前些日子,你胁迫老朽服下毒药,答应不再难为小女,如今你把小女害死,尸骨无存,老朽只此一女,我……我和你拚了!”
突然挥手一掌,朝耿存亮劈了过去。
莫看他平日养尊处优,这出手一掌,就可看出他武功倒也不弱,这一记劈空掌,近似少林一派!
耿存亮峻眉一剔,目中凶光毕露,狞笑道:“柳兄真的不要命了!”
举手一掌,迎着劈出。
柳万春纵会武,但和耿存亮相比,那就差得远了,这一掌真要按实,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铜脚道人早知柳万春也会武功,原先还心存疑窦,至此不觉疑念尽释,不待两人交接,大袖一挥,从横里跃出,嘻嘻一笑道:“耿老儿,你当上子武林盟主,竟和从前判若两人!”
他这一挥,拂出一股无形潜力,抵消了双方的掌力。
耿存亮脸色一变,怒笑道:“你们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么?”
说话之时,突然后退一步,脚尖踩在一堆方砖之上,但他连踩子两下,依然一无动静。
万镇岳听了铜脚道人的话,似是身躯微震,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耿存亮道:“万老大何故大笑?”
万镇岳目中神采飞扬,目注奠延年,哈哈一笑道:“莫老儿。”
莫延年道:“什么事?”
万镇岳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几个人里面,只怕当真有人戴了人皮面具!”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莫延年不禁怔了一怔,暗道:“他此话明明是指耿存亮而言,难道他是真的托塔天王么?”
耿存亮道:“万老大可是说柳庄主么?嘿嘿,老实说,兄弟早已觉得他可疑了。”
万镇岳笑道:“兄弟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
耿存亮道:“那么万兄指的是谁?”
万镇岳道:“兄弟方才已经由耿兄指派李老化子和平兄三位检查过了,耿兄最好也当着大家,让兄弟瞧瞧。”
莫延年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冷笑道:“原来果然是一吹一唱,大概他们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戴了面具,使人无法瞧的出来,才故意在自己等人面前,假戏真做,让你们检查,好使大家不再怀疑他们两人的真假。”
只听耿存亮怒哼道:“万老大,兄弟尊重你,你倒怀疑起兄第来了。”
万镇岳大笑道:“目前咱们争的是大是非,真金不怕火,耿兄让大家检查,这话又有什么地方不尊重你了!”
话声方落,突然,整座书房起了一阵震动,隐隐听到一阵隆隆之声,从地底传来,接着大家都感到书斋似在缓缓往下沉去。
万镇岳神色一变,还未开口!
莫延年已经嗔目喝道:“耿老儿,你搞什么鬼?”
铜脚道人笑道:“看来耿老儿已经找到千面教的地道了。”
耿存亮目光迅速一动,倒纵出去,跃到右壁之下,左手迅快朝壁上一按,阴笑道:“现在兄弟失陪了。”
敢情壁上是一处暗门,但他这一按,壁上竟然丝毫没动!
不,倒是左首壁上,却适时响起了一阵轧轧轻震,露出一道门户,从里面走出一个长鬓披肩的俏丽少女!
耿存亮眼看自己按上机关,打不开暗门,但右首壁上,却自动裂开了一个门户,尤其从这道门户居然会走出一个俏丽女郎,也不觉怔的一怔。
众人之中,只有尹天骐认识,她正是此地主人柳万春的女儿柳青青。
柳万春睁大双目,惊奇的望着柳青青,颤声道:“青儿,你……是青儿,这……该不是在作梦吧……”刹那间,他目蕴泪光,急步奔了过去。
柳青青眼圈一红,扑到柳万春怀里,呜咽的道:“爸……女儿是青儿,这不是作梦的话,女儿都听到了,是女儿错怪了爸,不知你老人家被恶贼胁迫,服下了毒药。”
众人这才知道她是柳万春的女儿,但也证明了耿存亮说的不假,千面教的秘道地图,果然落到柳万春父女手里。
不,应该说是落在柳万春女儿的手里!
耿存亮目中寒光闪动,大笑道:“诸位老哥,现在相信兄弟说的不错吧!”
柳青青叱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不是耿大侠,你是赃人假冒的。”
耿存亮凶睛闪动,阴声道:“女娃儿找死!”
扬手一指,朝柳青青点出!
尹天骐突然侧身而上,一指攻向耿存亮侧背,口中喝道:“在下可以证明你确实不是耿大侠。”
柳青青眼看耿存亮一指凌空点来,纵身一跃,闪到尹天骐身边。
耿存亮一指落空,突然一个转身,顺势也避开了尹天骐指攻,反手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转身,他发现右首壁上,方才自己连按几次,未能开启的一道暗门,此刻已然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门户!
要知这间书斋,开启暗门的枢纽,原是互相连贯,柳青青从左壁一道门户走出,开启在先,因此耿存亮连按两下,右壁门户依然无法打开,必须等到左壁裂开门户之后,右壁的枢纽才开始动手,缓缓开启。
耿存亮一见右壁洞开,借着劈出一掌之势,身形一旋,飞快的朝右壁门户中跃去!
众人之中,尹天骐和他站的最近,大喝一声,“老贼那里走?”
身形扑起,急迫过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尹天骐追踪掠入,右壁门户,已然迅快阖拢,莫延年观状大惊,扬手一拳,直向壁上撞去。
但听蓬然一声巨震,石壁纹风未动。
万镇岳瞿然道:“此人果然不是耿老大!”
他说话声中,莫延年凛若天神,第二拳已相继击了过去。
壁上又是蓬的一声,但石壁坚厚,任你无影神拳无人能挡,击在石壁上,还是不见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