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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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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天宇大骇,忽见那少女作势欲跳,却又不跳,恨恨说道:“我拼得一个是一个,好,来吧,来吧!”

  陈天宇离冰岩还有十来丈,且有大石障形,那女子又不是面对自己这边,看来又不似发现自己。

  陈天宇心头稍稍放宽,知道这少女还无意自尽,心中想道:“她要报什么仇?莫非她的仇人就是那个土司,若然是那土司,那么土司就绝不会因我爸爸求情,就饶她一死。那日,土司也只是说她想偷马,可并没有其他的罪名呀!而且土司虽然残暴,说话却是说一不二,那日我飞刀劈果,土司当着众人释放了她,难道又会暗中派人去追捕她?若然不是,为何她又说给敌人迫得无路可走?”

  百想不得其解,又想道,“那天女又是何等样人,怎么名字起得如此之怪?”

  疑云重重,正想从石后走出,爬上冰岩,忽听得那少女一声厉叫,扬手就是一道银光,原来她也会飞刀,陈天宇还未看清,只见那少女似是骤然用力,一个立足不稳,跌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冰岩的转角坳处,突然窜上一人,一把将她抓着,再看真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非他,正是那日哀求陈天宇的父亲去救那藏族少女的俄马登,也就是土司手下四大涅巴之一的俄马登。想不到这个贪财的涅巴,身躯肥胖。平日走路也不自然,如今窜上悬岩,身手竟然是如此利落!这霎那间,陈天宇惊奇得叫也叫不出来,手中捏着一把飞刀,心道,“若然这涅巴敢伤害她,我就一一刀搠他喉咙!”

  高原之上,寒风刺骨,陈天宇却是热血沸腾,手中紧紧捏着飞刀,他却不想,那涅巴武功在他之上,若然一掷不中,岂非白白陪了性命。

  只听得那少女叫道:“放开。我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此仇既不可报,就让我自己跳下悬岩,你既受土司之命来追捕我,就该知道我是何等样人,我岂能受你这厮侮辱?”

  那俄马登格格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假名叫做桑马。真名叫做芝娜,你是沁布藩王的女儿。”

  那少女厉声斥道:“你既然知道,还胆敢放肆。藩王的女儿只能自尽,不能受人侮辱,我跳下悬崖之后,你再用利刀割下我的头!”

  俄马登仍是抓紧她的手,笑道,“那么你又知道我是何等人?”

  芝娜道:“你是萨迦土司的走狗!”

  俄马登道:“不,你说错了。我也是土司的仇人,我此来是救你的。”

  芝娜似是怔了一怔,半晌说道:“你不是来追捕我的?”

  俄马登道:“土司并不知道你是藩王的女儿,若然他知道,他自然会派人来追捕你。”

  芝娜缓了口气,俄马登放开了手道:“你勇气可嘉。却是太傻。”

  芝娜道:“怎么?”

  俄马登道:“你也不想想土司手下有多少能人?你孤身一人,就敢跑来报仇,我自问武功比你高强,这么多年,也只有更名改姓,在土司手下做个涅巴,听他使唤,报仇要等时机,汉人有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芝娜眼中滴下泪珠,似是对这涅巴已经十分相信,俄马登忽道:“你这武功是谁教的?”

  芝娜道,“冰川天女!”

  俄马登面色一变,道:“冰川天女。真的是冰川天女?”

  芝娜道:“她不肯做我的师父,她只教了我三日武功。”

  俄马登道:“哦,这我就信了。”

  言下之意,显然是那冰川天女的武功高强之极,若然真是她的弟子,武功绝对不会寻常。只听得俄马登又道:“冰川天女住在什么地方?”

  芝娜道:“住在天湖。她的名字,外间少人知道。你怎会认识她?”

  俄马登道:“我并不认识她,可是我知道有人要找她。”

  忽然低声向芝娜说了几句,陈天宇在岩下听不清楚,但见芝娜点了点头,俄马登道:“你赶快从冰谷下面那条路逃出去吧,我这有一支土司的令箭。你拿了,已没人敢骚扰你,咦,远处似有人声,你躲起来,我先走了。”

  陈天宇竖耳细听,却一点也听不出来,那涅巴取出一根长绳,就从冰岩上悬岩而下,陈天宇偷眼一瞥,忽见在冷月寒冰的影照之下,俄马登的面上现出一种令人毛骨耸然的奸滑笑容,陈天宇才听了他那席话,本来对他的恶感稍消,以为他是好人,不知怎的,见了他这笑容,心中无限厌烦,更增疑虑。

  那少女缓缓转过了头,忽然向陈天宇躲藏之处招手道:“你出来吧,我瞧见你了!”

  那少女轻轻走下冰岩,陈天宇心头卜卜地跳,不知怎的。他是为救她而来,而今见了,却不知从何说起。那少女走到陈天宇面前,忽地嫣然一笑,道:“多谢你救我这苦命的女人。”

  陈天宇活到十八岁,从未与陌生的女郎说过话,甚是腼腆不安,但看这少女的神情,虽然还似前在土司家中所见那样,带着几分冷傲,但嘴角挂着的那淡淡的笑容,却似冰谷中绽开的花朵,减少了不少寒意,令陈天宇消除了怯惧。陈天宇不自觉的报以一笑,抽出了一条白色丝巾,依着藏族的仪礼,呈献“哈达”,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双指一拈,把丝巾接了过来,放入怀中,道,“多谢你的礼物,你来了许久呵?”

  陈天宇道,“刚才的情景我都看到了,实是料想不到,原来你是我们尊贵的江玛修(小姐)。”

  那少女截着道:“我的事情你不必提,我们藏族有句谚语:‘晚上所做的梦,日天不要说它。’意思是说,过去种种,有如梦境,说起来徒增伤感。”

  陈天宇一阵尴尬,但不知怎的,对这少女,像特别关怀。心中有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鼓起勇气说道:“那俄马登涅巴,姑娘还是不要太过相信的好。”

  那少女道:“是吗?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料理,你放心吧。”

  说了之后,似乎发觉自己的语气可能伤了这少年的心,紧跟着又是微微一笑,道:“不过我还是多谢你的好意,其实我也并不怎样相信他。我早已知道你来了,但在他的面前,我一直没有说破。”

  陈天宇又不自觉的报以一笑,正想说话,那少女却抢先说道:“多谢你的礼物,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送你一朵花吧。”

  陈天宇一怔,心道,“这在高原之上,严寒未过,那有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