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4
陈天宇尽在想那神秘少女的事情,以至于并不知道土司叫他的女儿出来陪客。
忽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一个藏族少女,戴着满身饰物,穿着一件湖水色的长袍,上身披了件蓝绒衣,腰间还缠了一缕轻纱,打扮得华贵极了,像盛开的夏日玫瑰,可不知怎的,却总是令人觉得有一股庸俗的味道。
土司的女儿脸上堆着笑容,腰肢软摆,一步步的朝着陈天宇走来,陈天宇吃了一惊,那土司的女儿走到陈天宇面前,腰肢一弯,嘻嘻一笑,忽道:“你的鞋带松啦!”
双手摸着他的牛皮统鞋,就替他结鞋带。这举动大出陈天宇意外,竟弄不清楚她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那土司的女儿替陈天宇结好鞋带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了一圈红晕,忸怩作态,把头别过一边,避开和陈天宇的目光相碰,陈天宇怔了一怔,只见父亲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的表情,像是非常焦急,又像是有些欢喜,那土司哈哈大笑,叫道,“干杯,从此咱们是一家人啦!”
陈天宇猛然一醒,不觉大惊失色,原来是西藏的风俗,少女替男子结鞋带,就是表示求婚的意思,若然那男子不加拒绝,这亲事就算结成了。原来这土司的女儿,平日喜欢在草原上骑马射箭,见过陈天宇几面,陈天宇可没留意她。土司的女儿长大了,应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可是周围没有适合的男子。土司的女儿早就爱上了陈天宇的英俊,所以这次土司之宴,其实就是定亲之宴。
土司举起了一支高脚酒杯,对陈定基道,“这头亲事我满意极啦,亲家,咱们干了此杯!”
陈定基搓着双手不知所措。陈天宇忽道:“不,我不满意!”
土司勃然作色,喝道:“什么,我土司的女儿,你不满意!”
土司的女儿嘤然哭出声来。
陈定基急道:“小儿年幼无知,卤莽失体,土司休怪。”
土司哈哈大笑,道:“这才像句话,小伙子,快与你未婚妻子干了此杯。”
土司的女儿破涕为笑,将斟满酒的酒杯递到陈天宇面前,陈天宇手足无措。花园外一片喳哗,忽然一人披头散发,冲了进来,大声叫道:“不好了,陈大人,祸事!祸事!”
陈定基道:“有话慢说,什么祸事?”
那人道:“衙门被强盗放火烧了,死伤了许多许多人。”
呛啷一声,陈定基酒杯落地,只见陈天宇已像旋风一般扑下亭子,抢了一匹快马,如飞出门。
土司大笑道:“这些强盗,也值得大惊小怪,汪合涅巴,替我点一百名兵卒前往,把强盗都捉回来,哈,亲家本布,你有了我这个靠山,什么都不用害怕!”
陈定基心急如焚,好容易等土司把话说完,也急忙奔下亭子,跨上坐骑,急急带护卫奔回。背后土司仍在哈哈大笑,高声说道:“亲家本布,这里酒席未散,捉了强盗,立刻带你的儿子回来!”
且说是陈天宇疾马奔回,未到宣慰使衙门,已见一片火光,幸喜天色甚好,并不刮风,火势尚未大盛,陈天宇急急下马,但听得一片呻吟之声,强盗已不见了。
陈天宇脱下大衣,遮头挥舞,避开火舌,奔入衙中,只见尸横遍地,再定睛看时,地上并无血流,竟像是给人用重手法震死人,有些未死的,在地下辗转呻吟,惨不忍睹,陈天宇大为吃惊,高声叫道:“萧先主,萧先生!”
乱尸堆中忽听得有人应道:“萧先生和强盗都走啦!”
陈天宇急急从尸堆中将说话那人抓出,正是江南,陈天宇道:“呀,谢谢天,你还未死。”
江南吐吐舌头:“那两个强盗也以为我死了,哈,其实我是装死骗过他们,若不是诈死,我就不能生啦!”
在险死还生的危难之中,江南多嘴的脾气仍是未改。陈天宇急忙把他拖出衙门,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你说吧。”
江南道:“你们去了不久,那两个强盗就来啦!就是那两个卖唱的汉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昨天用箭射你的,你记不记得?”
陈天宇道:“我记得。你快说下去。”
江南道:“那两个强盗,一个拿着会喷火的筒子,火光射到那里,那里就烧起来,少爷,你见过这种怪东西吗?”
陈天宇急道:“未见过,快说下去,不要多说闲话。”
江南道:“另一个强盗提着一把大弓,快极啦,一碰到咱们护卫的兵士,就是那么迎头一下,只是那么一下,兵士们就哼也不哼躺下了,我不等他打我,就先躺下去佯死。呵,这时候萧先生出来了,我躺在地上偷偷看他,可全不像平日的样子,腰板也挺直啦,鼓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大声叫道:‘萧某在此,与这里的主人无关,咱们到后山去一决死生,今日总能如你们所愿,了这十年公案。’”
后面尘头大起,马声嘶鸣,陈定基的卫士和土司的兵全赶来了。陈天宇道:“我到后山去找先生,只准你说给老爷一个人知道!”
立刻上马,驰入后面山谷。
山谷险峻,坚冰积雪,怪石嶙峋,马也难行,陈天宇弃马登山,转过两边山沟,忽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即如奏乐,但那乐声杂乱毫无章法,急促尖锐,令人听来意乱心烦。陈天宇登高下望,只见萧先生挥着一柄拂尘,在两个敌人围攻之下窜来窜去,那两个敌人一个提着把大弓,拂尘拂在弓弦之上,就是一阵叮当作响,另一个敌人手使七节软鞭,夭矫如龙,看样子是想夺取萧先生手中的拂尘,但那拂尘在鞭影之中挥舞自如,仍然是不断地拂在弓弦之上。
陈天宇高声叫道:“师父!”
只听得一阵叮咚声响,萧青峰扬声说道,“宇儿,不要下来!”声音急促,似是显得有些气喘,陈天宇不由得吃了一惊,虽然对于内功只是暗窥门径,但听这声音,已知师父的内家真气,颇受损伤。
原来萧青峰乃是一位隐名大侠,具有绝顶武功,陈天宇的功夫就是他所传授。他曾一再的告诫陈天宇不准泄漏,说是若一泄漏,就恐有生命之险,故此陈天宇日间习文,晚上习武,就连陈定基也不知道。陈天宇是在师父来的第二年跟他习武的,前后七年,只知师父是青城派的高手,至于师父的身世,以及他为什么要离开中原,随自己一家远赴藏边,等等情由,师父都不肯说,也不准多问。只说师父遇合,乃是缘法,若然我身世泄露,这缘法也就尽啦。陈天宇为人诚朴,对师父敬爱之极,问过一次之后就不敢再问。
这时冰原上搏斗更烈,三个人跑马灯似的风车旋转,脚底的冰块不时发出碎裂的声响,若是常人,站着行走也恐有跌倒之虞,更不要说搏斗了。陈天宇看得心儿卜卜乱跳,心道:“这一次我拼着受师父责怪,也不能听他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