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208
冯琳暗暗偷窥,但见冯瑛目蕴泪光,眼角眉梢,隐藏无限幽怨。冯琳是个鬼灵精,而且她也曾尝过爱的苦味,见此情景,料知姐姐必然还有难言之隐,却也不再言语。
三母女各诉平生遭遇,不知日影西移,也不觉腹中饥饿,三人都陶醉在快乐与悲伤交织的“幸福”中,而两姐妹又各有不同的心境。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见李治远远跑来,含笑问道:“你们还没有谈完吗?”
冯琳抬头一望,只见李治右手提着一只山鸡,左手拿着一根柳枝,笑嘻嘻的走来,冯琳道:“你这人真是,不和我们一起,又不去做医生,却有闲心情去打山鸡!”
李治道:“救张天池就全要靠这鸡呢!师太,我可要犯你的忌了。”
冯琳截着说道:“还叫什么师太,伯母也不叫一声,犯什么忌?”
李治道:“伯母,我要在你的尼庵中杀生,要续骨没有生鸡的血可不能够。”
冯瑛笑道:“妈以前伤心才做尼姑,现在一家团聚,还做什么尼姑呢?妈,你说是不是?”
邝练霞道:“你这小淘气,倒很知道妈的心事,妈依你说,明天便还俗。”
李治行入尼庵,邝练霞也入内去看父亲,冯琳却道:“妈,我再和姐姐谈一会,你看外公醒了,就叫我们。”
冯琳拉着姐姐轻轻谈话,邝练霞见她们姐妹亲热,很是欢喜。行入庵堂,还听见她们俩姐妹格格的笑声。
冯瑛知道妹妹比自己受过更多的苦难,适才又是错怪了她,对她非常疼爱。冯琳拉她到树荫底坐下,小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吗?”
冯瑛道:“我的心事,就是要找你。”
冯琳笑道:“不,你还有的!”
冯瑛默然不语,冯琳道:“我小时也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在皇府里,有的人讨我喜欢,叫我做小‘格格’(满州语,对亲王女儿的尊称。)有的人讨厌我,骂我做‘野丫头’,我也不管别人欢喜或是讨厌,我就是这么长大了。我不高兴的,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卖帐;但我想要的,那就不管它是天边拿不到的明月,我也要设法架起天梯把它拿下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起,冯瑛道:“我欢喜的东西我也想拿到手的,但我却不愿损害了别人来取得所欲。”
冯琳忽道:“你和那位‘唐叔叔’很要好吗?”
冯瑛道:“嗯,他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玩得很好。”
冯琳想笑却又忍着,说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们相好,关别人甚么事?”
冯瑛面上一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他有了未婚的妻子?”
冯琳怔了一怔,冯瑛续道:“可是他们二人脾气很不相投。”
冯琳一笑道:“这么说,你那位唐叔叔做事也真不爽快,既不相投,为何不干脆分了。”
冯瑛道:“那位婶婶很凶,缠着他不肯放。而且她的父亲对他曾有大恩。”
冯琳一听,笑道:“凶女人我也见过很多,你说说看她怎么凶法?”
冯瑛道:“你在江湖上也闯了几年,没听过杨仲英女儿的名字吗?武林同道也很怕她,也不单是怕她,而是碍着她父亲的面子。”
冯琳几乎笑出声来,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柳青。”
却不把自己曾和杨柳青动手的事说出来,心中另打主意。
冯瑛把自己怎样受杨柳青的气,后来又怎样和她冲突的事说了,冯琳边听边笑,却不作声。冯瑛气道:“别人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却尽笑,我不说了。”
冯琳道:“谁说我不正经呢?我是在用心听呀!管她什么杨柳青不青,唐叔叔是你的总是你的!”
冯瑛气得要呵妹妹的腋窝,冯琳笑道:“哎呀,你报复啦,我最怕痒,你是姐姐呀,姐姐也不正经,难怪妹妹淘气啦!”
李治和邝练霞进入尼庵,先替张天池治伤,把剥剩了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然后安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木棒的两端和骨头的两个切面都涂上热的生鸡血,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肉缝好,然后又在接合部份外面敷上接血膏,夹着木板以固定骨位。这种方法叫做“柳枝接骨法”,乃中国古代医学中的不传之秘,只须七日骨木就可以接在一起。张天池十分感激,对李治一再道歉。
替张天池动了手术之后,他们再去看邝琏,邝琏已经醒了,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治疗,生机恢复,精神转好。邝练霞把两个女儿都回来了的喜讯告知父亲,邝琏更是欢喜。
暮霭含山,山下农家,炊烟四起。冯瑛冯琳携手同回,只见母亲正在庵前呼唤。冯瑛问道:“外公醒了吗?”
邝练霞道:“正等着你们呢。”
邝练霞将女儿带进静室,邝琏一见,不觉叫出声来,两姐妹都顿时呆了。邝练霞道:“爹,你瞧她们长得这么高了!右边的是瑛儿,左边的是琳儿。我不说你一定分不出来。”
冯瑛道:“外公恕罪。”
冯琳尴尬一笑,说道:“幸好我没有用飞刀伤你。”
邝琏一愕之后,哈哈大笑。邝练霞诧道:“你们都和外公交过手了。”
邝琏道:“不知不罪。你们的本事都很了得,比我们老一辈的强得多了!”
顿了一顿,又值:“我也老糊涂了,他们中了钟万堂独家所有的夺命神刀,我十分奇怪,却想不起你来!”
冯琳心念一动,急问道:“为什么要想起我来?”
邝琏道:“你的夺命神刀不是钟万堂所传的么?”
邝练震道:“你周岁之时,就看上了他的夺命神刀,爷爷还不很高兴呢。”
冯琳“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第一次听见钟万堂的名字,就觉得非常之熟,这样说来,莫非我真是他的嫡传弟子?”
邝琏诧道:“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钟万堂没有将他的真姓名告诉你吗?”
邝练霞叹口气道:“琳儿说,她对小时候的事情已全忘了。”
邝琏奇道:“有这样的事?”
于是将遇难之晚,钟万堂如何抱她冲出重围,又怎样将她带到年家等事说了。这些事邝练霞也不知道,听得怔怔出神。
邝琏续道:“后来我派人探听你的消息,始知你早已不在年家,钟万堂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从此没有得到你的音讯,想不到现在才会面。”
冯琳听得呆了,众人只见她以手扶墙,眼珠好像定住一般,邝练霞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也毫无反应,就像靠着墙壁的一尊石像。
邝琏打了一个寒噤,停口不说。邝练霞在她耳边唤道:“琳儿,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