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94
飞红巾忽然抢着说道:“如果救出来了,那女娃子可是我的,你不许和我争!”
凌未风随口笑着答应:“我和你争干嘛?你若把她收做女儿,我更欢喜。”
三人商议完了,各自分头布置。
再说易兰珠在母亲去后,心如死灰。这一日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狱卒把牢门打开,把她双眼用厚布蒙上,接着听到好多人的脚步声,有人把自己推到一辆车上。
车辚辚,马萧萧,易兰珠被蒙着双眼,缚在车中,经了一个多月的折磨,受了一次心灵的重创,她的肉体和精神都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子随着车辆的颠簸起伏不休,肠胃非常不好受,一口苦水呕了出来。旁边的人冷冷笑道:“吃到苦头了吧,你的父亲作孽,你替他还债,活该!”
易兰珠身子本来已非常虚弱,这时忽然挺起腰来,骂道:“楚昭南你这奸贼,你配提起我的父亲吗?他虽死了比你活着还要强一万倍!”
楚昭南又冷笑道:“乖侄女,你应该放软一点,你还要你的叔叔替你收尸呢!”
易兰珠斥道:“不要脸,你是谁的叔叔?你这满洲鞑子的走狗!”
楚昭南正想用刻毒的话折磨她,忽然前面的车辆骤然停下,楚昭南揭开车盖一瞧,只见前面来了两辆大车,吆喝着让道。楚昭南大为奇怪,问道:“什么人,为什么让他闯道?”
楚昭南和齐真君奉命带着二十四名大内高手,分乘六辆大车,把易兰珠从天牢押到刑部。不出凌未风所料,他们前一晚已布置了两千名御林军,守着经过的街道,任何人都不许通过。他们大清早就从天牢出发,满以为有了这样严密的防备,绝对不会出事。
车顶上的卫士答道:“是西藏活佛的车仗。”
楚昭南“哦”了一声,心想:“我道是谁,原来这班宝贝!”
西藏活佛的特使,在京师里甚受优礼,好像对待外国使者一样。戒严令只能施用于一般官民,活佛使节的车仗,御林军可不敢拦阻!
楚昭南目力极好,遥遥看见前面车仗上站着十多个喇嘛,其中两人相貌颇熟,一人记得是以前随张天蒙护送舍利子的喇嘛。这还罢了,另一人虽穿看大红僧袍,神态举止却与一般喇嘛有别。楚昭南看了两眼,猛地醒起这人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韩志邦,大吃一惊,正想揭破,忽然前面已有人叫道:“这些人是假冒的!”
霎时间,那两辆大车,跳出许多人,暗器乱飞,刀剑齐举,像一群疯虎似的,混杀过来。楚昭南奉命专守女犯,恐怕有失,不敢离开。
车里跳出的那群人正是凌未风他们,他们是假冒的,可是活佛使节的车仗和车前面的七八个喇嘛却是真的。原来韩志邦给西藏喇嘛抢回舍利子,他们把他迎入西藏,待如上宾。这次同在京师,韩志邦偕凌未风去找红衣喇嘛商借关文车仗,红衣喇嘛好生为难,凌未风道:“事败之后,你当是我们偷去的好了。皇宫里的朱果金符我们都有本领偷,何况这些关文车仗?皇上见过我们的手段,他一定会相信的!”
红衣喇嘛一想:韩志邦是西藏僧众的恩人,凌未风是自己的恩人(在五台山谷时,凌未风曾救过他。见本书第三回),虽然有点冒险,可也不能不借!
凌未风等借了活佛使节的车仗,由宗达・完真带领七八个喇嘛当头,算准时间,果然闯进了戒严地带,拦截了押解易兰珠的囚车,立刻引起一场混战。
凌未风为谋一击成功,将躲在石镖头家中的一众英雄都带了出来,桂仲明、冒浣莲、张华昭、通明和尚等人个个都有惊人的技业,但清廷这面有齐真君率领二十四名大内高手挡着,声势也自不弱。
楚昭南屡经大敌,镇定如常,按剑守在易兰珠身边,心想:只要齐真君挡得住凌未风,其他的人来抢我都不怕,而且,若万一敌不住时,易兰珠在我手中,他们也须投鼠忌器!
楚昭南屏息以待,只见前面刀光剑影,打得十分激烈,凌未风虽已现身,但一时却攻不过来,楚昭南暗自心喜,正自盘算把囚车驾回天牢,忽然间,突见前面飞起一条人影,迅逾飞鸟,左面一兜,右面一绕,霎忽向东,霎忽向西,齐真君、成天挺这两个最高的好手,正和凌未风、桂仲明缠斗,无法抽身,其他的大内高手,竟自拦截不住,给她展开轻灵进捷的身法,霎忽就冲了过来。
楚昭南吃了一惊,定睛看时,那条人影已扑上车顶,鞭风呼呼,两名卫士应声倒地,这人正是二十多年的威震塞外的飞红巾。
楚昭南对飞红巾本自有些心怯,这时也顾不得了,手中剑一提一翻,青光闪处,“樵夫问路”,刷的一剑,直奔飞红巾华盖穴扎去。飞红巾肩头一晃,长鞭短剑,左右一分,鞭卷青锋,剑刺胁下,两般兵器,两种攻法,一派进手招数,凌厉之极。楚昭南手中剑一抽,顺着鞭势,向上一拖,把长鞭引开,倏地横身,左手捏着剑诀向外一推,右手剑向下一沉,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斩双腿,霎忽之间,连使出三招极厉害的招数,从“引虎归山”
化为“金 展翅”,招数尚未使完,又再变为“移星摘斗”,化守为攻,剑如抽丝,绵绵不绝。
飞红巾运绝顶轻功,和他一样,同时运用三种身法,避招进招,短剑斜飞,长鞭横扫,一步也不退让!
两人招数都是快速之极,电光石火之间,就拆了十多招。论武艺,两人正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论气力,却还是楚昭南更能持久。飞红巾已瞥见易兰珠被缚在车中,却是无法将楚昭南打退,而两面已有几名卫士,扑回援助,又急又恼,蓦地一声长啸,喝道:“楚昭南,你敢拦我!”
奋臂一抖,长鞭自左向右,扫了个圆圈,身形猛地一纵,不顾性命地硬冲过去。楚昭南绝料不到她如此拚命,竟敢身子凌空,飞闯过来,这时楚昭南若下杀手,必然是两败俱伤,而飞红巾也必定伤得更重!
这一瞬间,少年情事闪电似的在楚昭南心头掠过。飞红巾虽然从未爱过楚昭南,而且还和杨云骢一道捉拿他,鞭打过他,但飞红巾到底是楚昭南唯一喜爱过的人。飞红巾拼了性命,疾冲过来,楚昭南无暇考虑,本能地将身子一闪,飞红巾已如飞鹰掠过,一下子就抓起了易兰珠,翻上囚车去了!
待楚昭南清醒之后,飞红巾已掠出十余丈外,这时,两方混战,正打得翻翻滚滚,迫近了来。楚昭南知道飞红巾轻功超卓,还在自己之上,只见凌未风与齐真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满腔怒气,都转移到凌未风身上,索性放过飞红巾,长剑一抖,走偏锋急上,和齐真君合力夹攻,想把凌未风杀掉。
齐真君昨日在王府一战,本来已给韩志邦与凌未风先声震住,你道他今日如何还敢硬拚?
说来有段趣事。原来齐真君一到京师,朝见了康熙之后,便与楚昭南相见,两人各演了一路剑法,楚昭南便道:“前辈若肯出马,凌未风那时碰着对手了,只要我们两人联手,准可把他毁掉。”
当时齐真君“哼”了一声,心想:除了白发魔女,我是天下无敌。晦明禅师五十年前还不敢和我比剑,何况他的关门徒弟。还以为楚昭南抬高身价,将他的同门师弟故意夸大,不料在王府碰头,给凌未风迎面四招,杀得心惊胆战,过后,反而怪起楚昭南来,怒气冲冲跑去找楚昭南,责他藏奸,说道:“你为什么不实说,教我吃了大亏?你昨天演的那路天山剑法和凌未风的为何不同?咱们都为皇上效力,对劲敌应求知己知彼,你却藏好,不把你师门剑法抖露出来,让我有个准备。哼!哼!”
这老头儿倒很直爽,以前怪他把凌未风夸大,现在反而暗怪他故意奉承,不将凌未风的真实本领告知。他想:你说我和凌未风可打成平手,为何我连几招都挡不了,莫非想借刀杀人?
楚昭南问他怎样输给韩志邦和凌未风,他一说了,只是隐瞒着给韩志邦打耳光拔胡子的事。楚昭南听了,大为奇怪,齐真君站着说话,楚昭南默不作声,突然运掌向他肩头一按,说道:“老前辈,请坐下来说。”
齐真君大怒,本能地运起内力,肩头往外一撞,自己虽然给按得稳不住身形,楚昭南也给撞得倒退数步。
齐真君怒道:“楚昭南,你也要来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