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香车千里花》第十二章 摧花辣手逢高招
武继光一见来人竟是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暗暗一惊之下,迅速把仅余的二颗解毒丹纳入口中,凝神敛气调息,以便应付即将展开的恶战。
罗浮子和昊天不吊等人,见来人语气蛮横托大,竟有把在场之人一网打尽之意,顿时大怒,昊天不吊跨步上前,冷笑道:“阁下是那条道上的朋友,竟敢目中无人?”
三苗之神狰狞地笑道:“老夫知道你们这几人,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享有一点虚名的人物,可是今晚遇上金蜈宫的三苗之神,那就叫做煞神临门、死星照命。嘿嘿,干脆就认了命吧!”
昊天不吊平生冷傲,眼高于顶,不想今晚遇上一个比他还要蛮横狂妄的人,直气得须发倒竖,三棱眼精芒暴射,嘿嘿冷笑一声。
倏地一挥腕,狭长的乌金剑,宛如干空闪起一道长虹,冷森森、劲风似箭般拦腰卷到。
侧里虎吼般一声暴喝,呼的一阵急疾劲风,狂飘一般卷到,震得吴天不吊的乌金剑,嗡的一声直荡开去,人也被逼得借势左跨二步。
一个黑塔似的粗壮苗装大汉,闪电般冲到场中,暴喝道:“凭你这贼道,也配和三苗护法动手?”
喝声刚了,第二掌又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攻到,急疾、凌厉迅猛之极!
这位苗疆老武士绰号黑殃神,与其弟赤煞神,同以掌力雄浑著称,号称苗疆双绝掌,力能裂石开碑,浑身刀枪不入,天生筋骨结实异常。
昊天不吊微感吃惊之下,倏忽大怒起来,闪身避过掌风,厉啸一声,长剑猝出,疾若飘风,快逾电闪,顷刻之间,攻出—十八剑。
—时掌风怒啸,剑气漫天,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三苗之神目光冷森森地对着众人一扫,厉声道:“你们还不与我自碎天灵,难道还要老夫动手?”
雾美人眼看目前情形,悄悄地拉了一下继光,轻声道:“弟弟,我们撤吧!你先走,我用‘七彩蚀骨神砂’断后,料想他们也无可奈何我等。”
继光慨然答道:“若单图全身而退,武某自信还有这分把握,只是穆天虹夫妻乃本门罪人,绝不能落入这般人之手。”
雾美人又复劝道:“事到如今,不能顾那么多了,你身中剧毒,等下发作起来怎办?”
提到毒伤,继光不禁豪气尽消,黯然一声长叹。他知一等解毒丹的药力一过,毒性发作起来,自己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雾美人又催道:“快走吧!不要迟疑了。”
反于已扣住了一把神砂。
事到如今,继光已知再也不能逞那匹夫之勇了,丹田微一敛气,人已腾空而起,脚尖刚刚点到—株古松之上,蓦然
半空一声暴喝道:“小子,你还想走么?”
呼的一股刚猛无俦的掌风也已当盖下,原来树梢之上,早已埋伏了金蜈宫的高手。
继光惟恐毒发不敢妄用真力,双臂一抖,借势一飘身,人已倒窜而回,刚好和由后赶到的雾美人会合在一处。
继光身怀黑名单和前古奇珍“金精玉魄剑”,金蜈宫的目的就是他,怎敢再让他轻易逃走?
继光刚刚飞起,三苗之神已向他冲来,阴森森地狞笑道:“老夫劝你还是老实听候发落,免得吃那眼前之苦。”
雾美人一声不哼,抖手一把神砂呼地劈面掷去,这一着阴险毒辣之极。神砂出手宛似平空骤起一屏彩雾。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几乎被他打个正着,怪啸一声,双掌齐出,卷起一阵阴风,将神砂震得漫天激射,人已倒窜而回。
罗浮子为人阴险奸狡,他静立一旁,时时准备乘机撤走,眼看三苗之神等目标正在继光等,立时悄悄转身,脱兔般向林中射去。
不料,身形刚刚冲到林边,身后已焦雷一般响起一声暴喝,一个赤发灵官似的苗装大汉,早把他去路挡住,这位凶神就是煞神的胞弟,苗疆有名的赤殃神,双目绿光闪闪,巨灵掌一把劈胸抓来。
罗浮子微感意外地—滑步,人已暴退五尺,谁知,这位赤殃神看似笨拙无比,身法却是灵快异常,一抓落空,倏地往前一趋身,另一只手已捷逾电掣似地又向他手腕扣来,端的诡幻玄奥异常。
罗浮子号称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手,也为这一抓之势骇然大吃一惊,惶然又退八尺,铮的一声,古剑出鞘,顺手一剑平削而出。
嘶!嘶!发出一阵刺人耳鼓的尖啸,倏地身前涌起一重剑幕才算把赤煞神前攻之势遏止。
但,这位凶神,绝不因攻势被遏便行停手,怒啸一声,纵身再进,呼呼八掌连环一气儿攻出,刹时,一阵阵的蚀骨阴风,呼啸山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匝到,直震得罗浮子的古剑龙吟呜啸,闪闪乱颤。
于是,又一场剑掌互搏的猛烈拼斗展开,暂时无法分出胜负。
妙因师太与九丘叟,眼看金蜈宫来人凶残无比,早放弃了向继光和穆天虹夫妇进行的打算,就在罗浮子撤身逃走的同时,低宣一声佛号,连地下惨死的追魂叟和摩云叟的尸体都无法顾及,便即双双纵身而起,疾向罗浮子相反的方向奔去。
蓦地,急风如飘,一条人影,挟着一串阴森怪笑,鹰隼般尾随追到,呼的一阵劲疾如突的掌风,由背后山涌压来。
九丘叟雁行折翼,悲愤填膺,霍地一旋身,大喝一声,双掌齐出,猛向袭来的掌风迎去。
妙因师太眼看金蜈宫人手腕一振,白棕拂尘一式“孔雀开屏”疾迎来招,左掌推波助澜,又攻出一式“力撼天山”。
照理,这二大高手各出全力迎击,来人必难讨好。不料,九丘叟的掌力甫和攻来的那股潜力一接触,陡发一声狂嗥,人已似断线风筝一般飞起,凌空几个翻滚,倒翻了出去,一口上涌的逆血,随口喷出二三尺远,被掌风余力一卷,恍如骤洒一阵血雨。
妙因师太禅功深湛,白棕拂尘一入掌风之内,蓦觉心神一震,骇然一惊之下,左掌疾撤,但已不及,砰!蓬!一声巨大震响,直震得妙因灰缁飘飘,身形暴退,嘴角沁血,溢出二行紫血。
发掌攻击他俩的人,乃是三苗之神,目睹二人,一死一伤,倏发一阵夜枭般地桀桀怪笑道:“今晚凡属在场之人,均已身登鬼录,任何人也休想活命!”
箕张着双掌,满面杀机地缓缓向妙因师太逼来。
妙因师太自知难逃,低喟一声,强提一口真气,把伤势压住,手中白棕拂尘斜斜举起,左掌凝功护住胸前,神色一片凄厉。
就这时刻,林外惨呼声起,一条白影飞鸿一般由林梢飞起,凌空向场中疾泻,其势快逾闪电。
三苗之神面容倏变,霍地一旋身,双睛蓝焰暴射,纵身一掠,疾向射来的白影迎去。
蓦然
林外又是一声娇喝,一条纤纤红影,挟着一道极其强烈的青芒,白练也似地拦中向三苗之神扑出的身形一截。
来势突兀,迅猛之极,但见人影交错,突然疾转,霍地两人一分,双方各自后撤五尺。
继光目光一闪之下,已看清截住三苗之神的乃是莫丹凤,白影则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心里不由稍安。
符小娟落地之后,一见莫丹凤已把三苗之神截住,立时罗衫飘飘,转向继光扑来,惊呼一声道:“光哥哥,你负伤了?”
此时,二颗解毒丹的药力已过,继光已无法再行控制那蔓延的毒性,不禁黯然一叹。
小娟一见这情形,心里更加着急,顺手抓住他的手臂,惶恐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伤的?怎么如此厉害?”
“摧花公子的银色弯刀。”
“好毒的东西!有天如果被我碰见,我要他的命!”
雾美人在旁冷冷地接口道:“现在不是逞意气,说狠话的时侯,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此地吧,再迟他的伤势就不行啦!”
白衣罗刹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算什么东西!姑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的事情我当然管不着,但你应知道,他是我弟弟,我有权叫他即速脱离险地。”
“他是你弟弟?”
白衣罗刹不禁奇怪万分,迅即转向继光道:“光哥哥,她说得对吗?”
继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旋又想到她舍死忘生的护卫自己,实不应拒人于千里之外,况且人家年纪本来比自己大,叫声姐姐也不为过,遂又把头连点。
符小娟不禁把嘴一撇,冷笑道:“一会儿说不是,一会儿又说是的,究竟不知你们是什么关系?”
气冲冲地一扭身,刚好,目光射到斗场,倏发一声娇喝,人已疾向场中扑去。
原来莫丹凤截住“三苗之神”之后,二人疾雷奔电的交换下二招,便行分开,三苗之神一见来者,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红衣姑娘,不由心中有气,暴吼一声道:“女娃儿,你是什么人?何苦年纪轻轻赶来送死!”
莫丹凤冷笑道:“姑娘就是你们金蜈宫蓄意谋杀的莫丹凤,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看你家姑娘怕是不怕?”
三苗之神一听来人竟是“金蜈牌令”上必欲杀死的人,干瘪少血的脸上杀机涌现,嘿,嘿,二声狞笑,倏地叉开五指,劈面抓去,鬼爪连伸之下,疾出一十八招。此魔功力深厚,武功诡异,心肠更是狠毒异常,攻势一经发动
顿时,漫空劲气回旋激荡,前后左右尽是幻变莫测的掌风指影,不出几招,便把莫丹凤圈入一片掌山之内。
莫丹凤自二度从黄龙子学艺后,武功大非昔比,又悟彻了“玄都宝笈”中不少的玄奥,立时长剑一震,竭力迎击,无奈经验欠缺,被三苗之神抢去先机,一时竟无法腾出手来出招还击。
但,三苗之神急切间也无法找到她的隙漏,所以连续猛攻了十五六招,仍然难以奈何她。
三苗之神以一个金蜈宫的护法身份,竟然收拾不下一个女孩,顿时凶性大发,厉吼一声,掌法突变,呼呼轰轰,撤出掌影,凌厉无匹地连攻三掌。
莫丹凤正竭力运剑,抵抗他强烈的掌风,蓦觉压力骤增,身重如山岳,每发一剑,都须运足全力,心里一急之下,也把功力贯注剑身,逐渐把剑光圈子扩大。
可是,终以经验、功力均不及对方,仍然处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地步,白衣罗刹正一肚皮不高兴,眼见莫丹凤不敌,同仇敌忾之心油然而生,立时纵身挥掌加入,一上手便把“瑞雪缤纷三叠式”施出,她的武功绝不在赤地千里符风之下,一经介入,情势立变
但见阵阵阴风匝地而起,掌影重重叠叠浪潮般涌来,饶是三苗之神功力深厚、武功绝伦,竟也被攻得连退三步。
莫丹凤原不过是暂时失去先机,身上所受的压力一减,青芒陡长,剑气森森,反卷而上。嘶!嘶!顷刻之间攻出九剑。
这一来,纵令三苗之神功力通玄,也被攻得手忙脚乱,身不由主地又倒退了五六步。
雾美人见莫丹凤和白衣罗刹已将三苗之神围住,而继光的伤势却是越来越不行了,心念一转之下,蓦地一俯身,将继光抱起,随又伸手囊中,扣住了一把神砂,展开身法,疾向林外纵去。
穆天虹夫妇自三苗之神来到之后,便一直闭目调息,没有作声,此时默察形势,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走机会,雾美人一起步,他俩夫妇也纵身而起,尾随急奔。
几人刚到林边,倏闻一阵暴喝,冲出一批人来,厉喝道:“想逃走么?没那么容易,还不与我回去!”
呼,呼,数道掌风,劈面袭来。
雾美人疾地一闪身,玉手疾挥,两把“七彩神砂”连环掷出,这种歹毒无比的暗器一经出手,犹如半空突起一屏彩雾,惨呼声中,早有几人倒地。
穆天虹大喝一声,独臂一挥,一股劲疾掌风跟着劈出,人也跟踪猛扑而上。他俩夫妇都算得是江湖一流高手,虽在重创之下,余威仍在,这番情急拼命,端的威猛无比。
刹时,便冲开一个缺口,突出林外。雾美人也乘机冲出,唯恐金蜈宫的人追来,返身掷出两把神砂,方才展开身法,急如星泻地飞驰而去。
三苗之神明明瞥见继光等逃走,但被二位女魔星一轮轮地急攻,自顾不暇,哪能抽出身来阻挡!
那面昊天不吊对黑煞神之战,罗浮子对赤殃神之战,这时已渐分出胜负,昊天不吊和罗浮子,虽都用的是自己成名兵器,但二人都是一般地随时思量逃走,都不愿出全力,故经两个苗疆有名的武士一阵凶猛攻势之后,渐渐陷于被动挨打地位。
罗浮子为人沉鸷,一经发现,那位可怕的人物三苗之神已被白衣罗刹等缠住。立时一震剑反守为攻,急如狂风骤雨艇连攻八剑,一时漫空金蛇乱舞,森森剑气,着肤欲裂,竟把赤殃神逼得倒退八尺。
罗浮子本意不在攻取,八剑攻出后,疾地一撤身,古剑挟着一溜金芒,直向林外冲去,他号称七派中的第一剑手,这番存心突围,金蜈宫虽暗中布有许多高手拦截,仍被他从容突围而出。
那位昊天不吊,见在场的人都已突围,心里着急起来,不料就他微一疏神之际,砰的肩膊之上。竟结结实实地中了黑煞神一掌,闷哼一声而踉踉跄跄斜出七八尺远。当下,也顾不得身上伤势,厉啸一声,腾身而起,没命往林外冲去。
黑煞神和赤殃神,一旦骤失对手,齐感一怔,蓦见三苗之神受到二个女娃的双攻,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立时怒啸一声,双双猛扑而上。
白衣罗刹自小便在打斗环境中长大,她头脑始终保持冷静,尤其知道今晚的局势,对自己这方极为不利,拼命攻击三苗之神,无非是牵住他,让继光等走远—点,这时见二个黑塔似的苗疆武士挥掌加入,便不愿再继续战下去,对着莫丹凤高喊一声道:“喂,不要打了,我们也该走啦!”
玉掌翻飞,连攻三掌,人已借势,疾向林中掠去。
莫丹凤心挂继光安危,白衣罗刹对她一打招呼,也立时长剑一紧,嘶,嘶,削出二剑,返身随着符小娟直向林外冲去。
等到三苗之神和黑煞神等,避过剑势,再起步追时,二人走得没了影子。
再说雾美人罗翠黛背着武继光急奔了一程,见后面并没有人追来,芳心稍安,遂停下脚步,慢慢把他放下。
这时的继光神智已渐呈昏迷状态,伤口一条条乌紫色的黑纹,直向全身伸展,尚幸他功力异常深厚,仍能用那一点未涣的真元护住心脉,不令剧毒攻入心脏。雾美人看了一会,不禁紧蹙双眉,暗中焦急万分,默算他从负伤到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五个时辰,再过六七个时辰,便是仙丹,也难挽救他的生命。
她为人素来冷漠,江湖出名的手辣心黑,但不知怎么,却和这个少年竟发生了深厚的感情,她尽量搜肠刮肚,思量找寻何人,始可替他解去身上所中的剧毒。
尽管她提出许多可能救治的人选,但,不是住地太远,便是行踪不定。时限只余六七十时辰了,如无绝对把握,走去扑一空,那么继光的一条性命便算完了,故她始终举棋不定,不敢轻易造次。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仍然紧蹙双眉,站在一旁发呆。
就这时刻,突然
一个冰冷而又微带调侃的话音在身后响起,阴森森一笑道:“姑娘,不用空自发愁啦!
这小子在下保证他已经死定了!”
雾美人一惊之下,霍地一旋身,就势扣住了一把“七彩神砂”,见一个锦衣白皙脸的少年公子,正满面淫邪地站在她的身后,不由粉脸一寒,娇喝道:“你胡说!”
锦衣公子缓步上前,涎着脸嘻嘻淫笑道:“我摧花公子幻影神刀下,几曾逃过活口,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雾美人心里一动,暗骂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下的毒手。”
正思忖间,摧花公于又复趋前二步问道:“这小子究竟是你什么人?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条件,在下立时可将解药奉送。”
说完纵声一阵大笑。
雾美人猛然省悟,暗叫道:“我真急糊涂了,既然是这小子施的毒,自然携有解药嘛!”
当下故作惊喜地说道:“那真谢谢你啦,他是我弟弟,如果你能拿出解药,待他醒来,我一定着他向你道谢,以往的事也一笔勾销。”
”哈哈,那倒不必,我只希望姑娘能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事简单之极,男人向女子的要求永远是那么一回事,在下的要求自然也是那件事罗。如果姑娘希望保全令弟一命,这个小小的要求,就该爽快地答应。况且,于姑娘有益无损,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雾美人自出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于对她如此无礼过,只气得粉脸发青,浑身乱抖,暗中一咬牙,强把怒火按下,格格一阵娇笑道:“这事确实不难,你先把解药拿来,我答应你就是。”
摧花公子伸手从怀内拿出一个玉瓶,悬空一晃道:“解药现成的在身上,只是等他醒来后,便无法办了,我们还是先办完了,再替他解毒,这样决误不了事。”
雾美人暗骂道:“好小子,你敢调戏姑奶奶,你是嫌命活长了。”
当下,格格一阵娇笑道:“我答应了你,你一定得把解药给我呀!”
娉娉婷婷,直向他面前走去。
摧花公子死星照命尚且不知,眼看雾美人笑容可掬地向他走来,几乎全身都酥软了,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那还用说吗,哈……”
笑声未已,急风扑面,只觉一阵奇疼攻心,雾美人的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彩雾一般,全部击在他的头脸之上。
这宗神砂奇毒无比,距离又近,摧花公子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闪避,蓦地狂号一声,噗通倒地,立时七窍流血而死。
雾美人格格一阵娇笑,伸手从他怀内拿出玉瓶,倒出二颗药,塞入继光口内。继光这时鼻息微弱,连呼吸都成问题,哪有办法咽下丹药,无可奈何之下,抬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来,立时运集一口真气,俯下脸去和他嘴对嘴,用力吹了下去。丸药入腹,腹内顿起一阵雷鸣。
雾美人不禁大喜,再度运起一口真气,正待吹下时,蓦然
林外噗嗤一笑,直惊得她如遇蛇蝎般跳了起来,满面娇羞,直从额上红到脖子根。她活到二十多岁,就从没有和任何男子肌肤接触过。这次实在是因为事急从权。同时,在她心目中,继光是她弟弟,故不避嫌这样做了。不料,偏偏被人看见,确实令她无地自容。
林外那人一笑之后,人也跟着直飘过来,原来竟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她这时可投心思调侃雾美人,纵身跃到武继光面前,连喊道:“光哥哥,光哥哥……”
雾美人赶紧上前,把她拦住道:“快别喊啦!他已吃下解药,不久便可醒来。”
白衣罗刹冷冷朝她瞥了一眼道:“你哪里弄来的解药?”
雾美人一指地上的摧花公子道:“就这是小子身上的。”
白衣罗刹一见他腰间的那把银色弯刀,遂顺手解到手中道:“光哥哥就是这弯刀伤着的,我也叫他尝尝这滋味。”
呼的一刀斩去,咔嚓一声,摧花公子的一条大腿已被齐根斩下,奇怪的是伤口一片乌紫,并没投有鲜血流出。
遂又喊道:“好啊!原来这弯刀如此毒法,我要把它留着,以后好对付金蜈宫的人,也让他们吃足苦头。”
说着果然把那柄弯刀系在腰间,她原不过一种好玩性质,后来却为之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系好穹刀,又把身形扭转向继光察看。摧花公子的解药果然灵效异常,身上的乌紫煞纹已渐形消失,人也渐渐苏醒过来。
如此又过了半晌,继光的身形忽然转侧了二下,轻轻地哼了一声,翻身坐起,白衣罗刹一见,心中大喜,纵身狂扑而上,娇喊道:“光哥哥,你不碍事啦?”
不料,却被雾美人一手拦住,轻喝道:“不要惊动他,让他好好调息一番,逼出余毒。”
符小娟一团高兴地被她阻止,立时小嘴一嘟,张口正待发作,及见继光果然正襟危坐,不言不语,方才又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下,但仍然狠狠地白了雾美人一眼。雾美人微微一笑,并不和她计较。
白衣罗刹既对雾美人怀有敌意,继光又正入定未醒,场中一时变得十分沉寂。
一阵山风拂过,刮得遍山草木萧萧,暗影中似乎有许多魔影潜伏,蠢蠢蠕蠕。这二个江湖中人视为魔女煞星的少女,虽然常走江湖,竟也被这种静寂、萧然的景象惊得玉容失色。
女人常被人形容为“蛇蝎”与“魔鬼”,却天生胆小,最怕的也就是这二种东西,符小娟和雾美人自不例外。符小娟这时有点沉不住气了,轻轻咳了一声,缓缓凑向雾美人身旁,雾美人虽也害怕,到底年龄大几步,见识比她要多得多,一见她这一动,不禁暗暗发笑。
就在她俩人疑神疑鬼之际,一个僵尸一般的苗疆老者,已从暗影中幽灵一般闪了出来,箕张着双手,缓缓向继光接近,只要一纵身便可把继光抓着。
幸好,她俩尽管心里害怕,却绝未松弛对继光的看护,首先发现的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她认得这老者乃是金蜈宫护法三苗之神,立时娇喝一声,纵身疾扑而上,玉手一挥,一阵阴风潜潮般匝地而起。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蓦地双掌化抓为拍,陡的往上一翻,硬接来势。但听裂帛似地—声脆响,白衣罗刹罗衫飘飘,空中连接几个回旋,人已斜落在八尺开外,三苗之神双肩连晃,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二步。
白衣罗刹经这一招硬碰,知道自己功力稍逊一筹。但她绝不甘示弱,身形才落,陡的往前—飘身,又疾逾闪电地急攻而上,掌挥脚踢,顷刻之间攻出一十五招,踢出八脚,几乎使三苗之神没有还攻的余地。
就在白衣罗利攻上的同时,雾美人反手又扣好了一把神砂,脚下轻跨,已悄然立在继光身侧,全神贯注着四周。她深切了解,三苗之神既已跟踪赶到,就决不只他—个人,恐怕随后赶到的人还多得很呢!所以,神态之间紧张万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苗之神一经和白衣罗刹动上手,林中一阵暴喝声起,呼的射出二个黑塔似的苗装大汉来,疾若一支脱弦之箭,凌空直向继光扑来。
雾美人又急又怒,玉手一挥,一连掷出二把“七彩神砂”,迎着黑汉射去,山风怒啸中,恍若二道彩雾,电漩星转地激射而出。
这二个黑汉乃是赤殃神与黑煞神二兄弟,生性虽然凶残无比,却绝不敢招惹这宗绝毒的暗器,空中猛地一刹腰,呼的各自劈出一掌,人也借着那股反弹之力,霍地两下一分,飘身落到一丈开外。
雾美人一把神砂挡退敌之后,反手早又扣了一把在手,冷笑一声道:“你们若不怕死,就尽管上吧!”
黑煞神和赤殃神相互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进攻的办法,双方方僵持了一会。
突然,黑煞神就象旋风一阵,转入林中,咔嚓一声,折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枝在手,暴喝一声道:“上!”
呼的纵身而起,疾向继光扑去。
雾美人一急之下,尖吼一声,一把神砂劈面掷面。黑煞神蠢人有蠢主意,猛地一声大喝,手臂一抖,松枝连枝带叶,急向神砂迎去。他天生臂力雄浑,松枝又已注满内力,但听沙沙一阵声响,一把神砂,已全部打在松枝之上。
等到雾美人再度伸手入囊去抓神砂时,他早已连人带松枝扑到,逼得她只得放弃神砂,挥掌来迎。
黑煞神一着成功,赤殃神立时厉啸—声,纵身猛向继光冲去,这一动作疾逾闪电,不要说远在五六丈外的白衣罗刹抢救不及,就是近在咫尺的雾美人也分不出身来。
眼看赤殃神距离继光只有五六尺了,只须一举掌便可将他击毙,蓦然
一道青芒,白练也似地由高空疾掠而下,直向赤殃神卷去,剑气森森、蚀骨生寒,映得赤殃神须眉毕露,一惊之下,硬生生把前扑的身形往后一撤,嘿地一声,击出一股掌风,方才险险地把这一招避过。
来人一剑将赤殃神惊退,立时把剑一收,抱剑屹立继光身旁,并不再行前攻,雾美人罗翠黛正自着急万分,突然发现来人乃是莫丹凤,心中才觉稍安。
金蜈宫来人绝不只三人,因为三苗之神脚程最快,故走在最前面,其次便是赤殃神兄弟。经这一阵耽搁,其余的人也都陆续赶到,立时在四周布下了一道人墙。
就在当儿,人群骤起一阵惊呼,高喊道:“启禀三苗护法,摧花公子已经被害啦!”
三苗之神正展开掌法,看着向小娟进逼之际,猛听这声喊叫,不禁大吃一惊,摧花公子乃是金蜈宫主人最得宠的弟子,竟忽然被人杀死,自己身为护法,奉派主持全局,寸功未建,却遇上一桩这般大事,纵使他性情沉鸷,也难掩心头的慌乱。
倏地一收掌,疾向发声处冲去,果见摧花公子满脸青紫,七孔黑血迸流,一条右腿齐根被人斩去,早已气绝多时。
立时,又急又怒,呼的头上白发根根倒竖起来,三棱眼一睁,碧光隐射,暴吼道:“这必定是她们所做的好事。”
猛地往前一趋身,指着雾美人,阴森森地喝道:“摧花公子可是你这贱人害死的?”
“他自己找死,怨得谁来?”雾美人仰面向天,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白衣罗刹符小娟也已回到了武继光身旁,三人成品字形,把继光夹在中央,一见三苗之神对摧花公子之死,似乎十分注意,不由拍着那柄银色弯刀,格格娇笑道:“出手惩戒那个淫徒,姑娘也有一份,你若不服气,就尽管上好啦!”
三苗之神此刻已暴怒如狂,凶性大发,暴吼一声道:“先杀了你,再找那贱人算帐!”
呼的一掌,猝然推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骤,力足裂石开碑,威不可当。掌劲未及,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风潜力,直刮得符小娟罗衫飘飞,毕剥作响。
符小娟身后不及五尺便是武继光,如果闪避,掌风必定波及到他,只得暗中一咬牙,素手疾挥,卸去一部分力道,倏地单臂一穿,呼的迎去。
嘭!一阵隆隆闷响,小娟素掌飘飘,倒退四五步,粉脸涌起一团红晕。
三苗之神双肩也连摇了二摇,往后踏退二步,他绝料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敢和他硬拼掌力,当下微一凝神,第二掌已急如狂飙般拍出。
白衣罗刹此刻已感胸间血涌,心房跳动加速,但她仍然紧咬牙关,脚踏子午,双掌一圈,阴风骤起,又硬行迎出。
但听一声裂帛似地脆响,符小娟脚步踉跄,又连退了三步,鲜红的血,直从樱唇中喷出,洒得罗衫斑斑点点,尽是一块一块梅花似的血迹。
莫丹凤冷眼旁观,只觉心头隐隐作痛,恨不得是即时冲上前去,将她替下,但四周虎视耽眈,尽是金蜈宫的人,她怎敢移动半步?
脑际电旋一转,蓦地出声的道:“何必和这般凶徒硬碰,快撤出你的兵刃来。”
白衣罗刹平生就没有用过兵刃,经丹凤一提,突然想起摧花公子的那柄银色弯刀,立时一反手,一溜银光已冲霄而起,弯刀已撤到手中,强压心头隐痛,张口喷出一团紫血,倏地往前一趋身,猛向三苗之神攻去。
也不知是那来的一股力量,这一冲之势,迅猛异常,手中弯刀,宛似一轮旭日,闪出一片耀眼精芒,嘶!嘶!顷刻之间,攻出一十八刀。
三苗之神连攻二掌,将小娟震伤后,自己内腑也受到了剧烈震荡,略事调息复原后,正待再度进攻,白衣罗刹的弯刀,已挟雷霆万钧之势,刀山一般攻来,仓卒中,竟被攻得连撤了七八步。
立时凶性大发,厉吼一声道:“一齐上,先把这几个丫头收拾了再说。”
双掌一挫,已纵身突入那幢银色光幕中。
他这一声令下,四周的人立刻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刀光剑影,掌风呼呼,没头没脑地攻到。
雾美人早料到有此一事,手中已扣了满满一把神砂。金蜈宫第一批凶徒才到,她已呼的一把神砂劈面掷到,彩雾迷漫中,惨呼声起,噗通!噗通!首当其冲的几个凶徒立时倒地死去。
跟着莫丹凤也娇喝一声,长剑恍若白练亘空,急迎而上,立时展开—场凶狠无比的搏斗。
雾美人连续掷出几把神砂后,堪堪将舍命扑来的敌势遏止。
蓦然……
一阵急风,由侧里袭来,黑煞神手舞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枝,由侧里横扫而至,雾美人知道,再使用神砂也决收不到效果,只得弃砂用掌,跃前迎战。
她们三人,都可算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这番又是豁出命地死拼,故金蜈宫的人虽多,一时竟也无法突破她们品字形的防线。
狂号、怒叱,震荡原野,刀光、剑影,闪耀空中,这场凶杀,继续了足有半个多时辰,面继光仍然盘坐中央,一动不动。
白衣罗刹强忍着内伤迎战,几度都差点倒下,奇怪的是,每到危急时,就好像暗中一股力量支持着她一般,蓦地娇喝一声,银刀一闪,又恶狠狠地奋力攻出。许多人就这样死在那柄奇毒无比的弯刀之下。
雾美人和莫丹凤都知此刻危机一瞬,不能有半点马虎,只要金蜈宫任何一个人冲入圈内,武继光便算完了。因此,各人都尽情把压箱底的功夫施出,每一招都隐含十成功劲发出,也可以说,都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
三苗之神率同黑煞神、赤殃神二兄弟,再加同来的数十位高手,竟无法突破三个女娃的防线,心里不禁怒极,嘿嘿一阵冷笑道:“爷爷今晚若不能把你们三个贱婢收拾,便枉为金蜈宫护法了。”
雾美人偷眼一看继光,只见他此时顶上已蒸蒸升起二团青白色的薄雾,迷迷蒙蒙,笼罩在四周,心中不由暗喜,知道他已经快功德圆满了。
立刻高声喊道:“不要听他们那些鬼活,弟弟快要醒啦!”三苗之神大怒,纵身一掌,劈面向符小娟攻去,这一掌之势,疾若狂突,力道猛极,而且突兀万分。
白衣罗刹避无可避,银刀虚虚胸前一划,左掌忽的迎出。
彭!旋风激荡中,白衣罗刹惊叫一声,噗塌!跌坐地下,三苗之神也被她那股玄阴罡煞魔功,震得踉跄连退三步。
就在白衣罗刹摔倒的瞬间,二条人影已急如箭矢,疾向继光射去。白衣罗刹一急之下,蓦地纵身而起,银刀连闪,挟着一道飞虹,回空一卷。场中立起二声绝命惨呼,二个偷袭的凶徒,竟被腰斩于地。
白衣罗刹攻出一式后,蓦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连忙用银刀拄地,哇,哇,又喷出二口鲜血。
此时,金蜈宫的高手们,大部分已被激怒,纷纷不要命地攻上,雾美人的一双玉掌和莫丹凤的一支长剑,已无法再挡这般疯狂的攻势,被逼得步步后辙。
三苗之神略微调匀了一下真气,又箕张着双手,一步步向符神小娟逼近。
符小娟喘息了一会,蓦地一抬头,银色弯刀又缓缓举到胸前,左掌凝足十成玄阴罡煞魔功,斜举在左方。
她此刻的神态,已成了名符其实的“罗刹女”,披着一头乱发,一件罗衫溅满了鲜红的血迹,连娇靥上也斑斑累累,尽是血迹,双目闪射着一种可怕的光焰。
三苗之神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竟也为这种凶狠毒之状,惊得心里直发毛,他就从没见过这宗可怕的凶狠女郎。
所以,抬起的手掌,始终未曾击出,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蓦然,符小娟双眼向上一翻,颓然向下倒去,当啷!银色弯刀也摔落地下。
三苗之神一见,倏发一阵哈哈大笑,掌心一吐,一股急劲无俦的掌力,疾卷而出,这一掌如果打实,符小娟和武继光均将变成肉饼。
劲风卷处,人影一闪,嘭的一声,震天价响,三苗之神脚步踉跄,蹬!蹬!蹬!一连倒退了六七步,跟着一人朗声大喝道:“住手!”
声若龙吟虎啸,直震得在场诸人耳鼓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地齐把身形一窒,满脸惊奇地向前看去。
就这时刻,武继光已气定神闲地屹立在三女中央,沉声道““凤妹,请你照顾小娟,待我来打发这批凶徒。”
陡的往前一跨步,冲到了三苗之神面前,冷冷地道:“乘人之危,算得什么英雄?阁下既准备来中原称雄,咱们不妨明锣正鼓的拼一拼死活。”
原来继光就在符小娟力尽倒下的刹那也已醒转,伸手接下了三苗之神乘危攻出的一掌。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被继光一事震得血气翻腾,连连倒退。骇然大惊之下,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继光又逼前二步,长笑一声道:“金蜈宫的人,既擅长群打围攻,就干脆齐上吧!不然,武某可要大开杀戒了。”
黑煞神与赤殃神此刻惊魂甫定,蓦地一声暴喝道:“小子,你狂个什么劲?有种就接我兄弟二招!”
双双一纵身,一左一右攻来。
继先闪目四下一瞥,除黑煞神兄弟以外,至少还有三五十个,劲装疾服的苗装大汉,虎视在旁,跃跃欲动。
再看自己这面时,白衣罗剥昏迷未醒,雾美人一脸疲惫之容,莫丹凤的神色也十分黯淡,看样子均已继光受这群凶徒的群打围攻。
心念一转之下,一丝杀机直涌眉睫,已打了一个速战速决的主意。黑煞神兄弟攻到,倏地往后一撤身,哈哈狂笑道:“上天虽有好生之德,武某却无法再让你们逞凶。”
陡的往前一趋身,一招二式,左攻黑煞神的“巨阙”“玄机”两穴,右掌疾逾闪电地猛向赤殃神的“章门”穴拍去。
黑煞、赤殃,双双一声,呼地举掌迎出。
继光长笑一声,掌势突变,但听一声狂嚎,赤殃神一个巨大体躯,竟被他一掌震得腾空飞起一丈二尺,噗通一声,摔入一片衰草中。
黑煞神骇然一惊之下,只觉人影—闪,“血门”、“商曲”穴上,早着了一下,立时一个踉跄,萎顿地下。
三苗之神眼看手下二员得力助手,走不上二招,便伤在继光手下,直气得他凶睛暴凸,厉吼一声,纵身猛扑过来。
但继光此刻杀机已起,一招得手后,蓦地一个回旋,急如鹰隼般,朝人群激射而去。
立时,人群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的惨呼,叭哒,叭哒!至少有四五个人,在他这凌空一击下丧命。而他却绝不就此住手,掌法施开,就在人群中住来冲突,尽拣那些威力奇猛的狠招施出。刚猛无匹的掌风过处,一片断臂残肢,漫天激射,惨呼怒吼之声震憾天地。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泯灭理性的大屠杀。但见一条淡烟似的人影,于人群中,突然急转、上下飘飞,所过之处,血雨飞溅、惨呼频频,金蜈宫五十多个武士,就在顷刻之间被杀死了三十多个,只余十余人,兀自舞着兵刃,拼死顽抗。
三苗之神疯虎似地和继光兜了半天圈子,才好不容易地把他堵住,暴吼道:“小子,老夫才知你竟是这般心狠手辣!”
继光哈哈狂笑道:“当你们金蜈宫指使穆天虹夫妇,惨杀中原武林人时,可曾想到这‘心狠手辣’四个字?小爷以牙还牙,自是天经地义。”
三苗之神怒极,厉啸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股威猛急疾的掌风,划空生啸,怒潮一般横卷而至,其势凌厉已极。
继光嘴角隐泛冷笑,双眉一掀,单掌倏划一太极图式,疾地往前虚虚一按,这一招汇是两极混元乾坤手的起式,那么急疾的掌风,一到他身前,就和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
三苗之神不由骇然失色,蓦觉一股无声无息的巨大潜力,泰山一般压到,想到闪避时,已是不及,狂嗥一声,忽的被弹起七八尺高,尚幸他功力深厚,身子重心一失,立即敛气凝神抱元守一,空中一个翻落,落下来才保了一个头上脚下。
可是,内腑经两极混元真气一震,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张口连喷了几口鲜血,自知若不趁这时逃走,决经不起对方再度的攻击。
于是,强压住一口上涌的逆血,一声凄厉惨笑道:“小子,你不用得意,今晚的这笔账金蜈宫主人早晚会加倍奉还。”
继光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我也烦你向金蜈宫主人传个信,她这恶行若不更改,小爷早晚必来金蜈宫,梨庭扫穴,杀她一个寸草不留。”
三苗之神不敢再答话,高喝一声道:“撤!”
人已率先飞起,急如星泻地转眼消失。
其余的人见三苗之神已走,也一齐转身飞驰而去。
继光向场中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了一眼,不由慨然发出一声长叹,缓缓转过身来,向符小娟走去。
只见雾美人正闭目站在一旁调患,莫丹凤则怔怔地望着符小娟,不知如何是好。继光走到她身旁,抓起她的手,按了按脉膊,黯然摇了摇头。
莫丹凤素来心软,见状不禁泪流满面道:“她不要紧吧?”
继光低喟一声道:“看样子似乎受伤不重,但脉搏却很微弱,待我先把她的经脉打通,让她醒过来再说吧!”
随命丹凤把小娟扶起,盘坐地下,自己由敛气凝神,缓缓把真气调匀,倏地出手如电,连拍了她一十八处穴道。
稍停,又十指齐弹,点了她三十六处小穴,方才轻吁一口气,把手停下,就这一会工夫,额上已沁沁汗出,面容也略现苍白之色。
白衣罗剃符小娟,渐渐地苏醒过来,莫丹凤一见大喜,立刻从怀内倒出二颗其红似火的丹药来,一颗塞入符小娟嘴里,一颗送到继光面前道:“光哥哥,这是黄龙师伯练的回生丸,你也吃一颗吧!”
继光摇头道:“这宗灵丹配制不易,我又没有受伤,何必吃它呢?”
莫丹凤硬把丹药塞到他嘴里道:“你刚替小娟通穴,耗去很多元真,快吃下调息一会便复原了。”
继光无奈,只得把它吞了下去,暗中把真气运转了一小周天。他的功力本来就深厚无比,稍经调息,便已复原,吃下那颗丹药简直就是多余的。
这时,雾美人也已调息完毕,睁开眼来,格格一阵娇笑道:“这次总算万幸,没有让金娱宫的人得手,不然,我这姐姐可就罪孽深重啦!”
继光忙道:“这次蒙姐姐全力维护,小弟感激不尽,倘当时真个不幸落到金蜈宫之手,那也是命该如此,何会怨你呢?”
他这声姐姐原是顺着雾美人的话风说的,但在雾美人听来,却十分受用,又一阵娇笑道:“区区小事,还用得着谢吗?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姐姐就行啦!”
抬起身来,理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妙目瞥向莫丹凤道:“你们谈谈吧,姐姐该走啦!”
随又把得自摧花公子的那瓶解药,递给继光道:“这个你带着吧,万一臂上毒伤再患,有这个就不怕了。”
莫丹凤本来很看不惯雾美人那放荡不羁的样子,经这一战后观念大改,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道:“你打死了金蜈宫的摧花公子,他们必定不肯干休,我们还是同走吧!”
雾美人格格笑道:“姐姐一生不知结有多少仇家,我倒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继光也上前叮咛道:“姐姐一身绝技,固然不会怕他们,但总以小心为宜,我们不远送了。”
雾美人黯然点了点头,眼看他俩丽影双双并排而立,心头不禁兴起无限感慨。自己年将三十,仍然孤形只影独自一人,这在往常她并未察觉,这时触景生情,不禁凄然泪下。
她是一个个性十分倔强的人,绝不肯把这种感触让继光发现,仍然强绽笑容,对他俩摆了摆手,纵身跃去。
但女孩于们心细如发,她这种神态,绝瞒不过玉雪聪明的莫丹凤,目送雾美人的背影消失后,突然轻轻一声叹道:“黛姐姐真是一个好人。”
继光不知她的用意,随口漫应道:“嗯!”
丹凤忽又若有所感地说道:“她很可怜!你以后应该好好对待她。”
“我……”继光不禁愕然。
“是的,她很孤独,我们都应把她当作大姐姐一般看待。”
继光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吁一声道:“当然。”
随把身子转过去道:“娟丫头不知醒了没有?”
随口一句话,已隐然把师叔身份露出。
蓦然……
一个冷冰冰的语音接口道:“哼!妄自尊大,娟丫头岂是你叫的?”
白衣罗刹符小娟就象一尊冷面观音一般,向他缓缓走来。
继光暗道:“我身为师叔,如何叫不得?”
但,嘴里却绝不好意思说了出来,随即哈哈一笑道:“就算我妄自尊大好啦!”
略微向她脸上端详了一番,觉得她除了神情稍现疲惫外,似已完全好了,遂又拱手一揖道:“这次多亏了你舍命相护,才使我免遭金蜈宫的毒手,真得谢谢你啦!”
小娟仍是那般冷冰冰的面容,冷笑道:“大概我刚才就是为了贪图你这声谢谢吧?”
继光真拿她没有办祛,随又讪讪一笑道:“大家都累了一晚,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歇息,吃点东西吧。”
莫丹凤看了白衣罗刹一眼,没有表示意见,白衣罗刹则掏出一方素娟,满面乱揩了一阵,又用手拢了拢乱发,不用说这就是同意的表示。
此刻东方曙光已经渐露,金黄色的朝霞从树隙中直透进林来,三入略微整顿了一番服装,又复向武汉疾奔。
X X X
且说继光领着莫丹凤、符小娟,一路向武汉疾驰。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只是因为赤地千里符风的关系,继光心理上总把白衣罗刹当作晚辈看待,所以,态度上和对奠丹凤自然而然就不同了。
而符小娟的心理则恰恰相反,她从武继光由长沙护送莫丹凤去北京那时起,便对继光一往情深,她只知爱其所爱,绝不去顾及什么辈份不辈份的问题,继光的这种态度,实在大大地刺伤了她。
事实上,越是这种冷僻、高傲的女孩,内心所蕴藏的情感越是丰富,一旦爆发出来,足可以把一座冰山溶化。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继光自己并不觉得。而莫丹凤却早已觉察出来了,故对继光总是若即若离,尽量让他俩有接近的机会。继光哪里想到这里,有时自然而然地便会把真情对莫丹凤流露出来。
他们三人,表面上是同起同息,一路说笑。实际上内心的感情复杂已极。尤其符小娟更觉失意万分,她几乎不能忍受继光的这种冷漠。
这天总算到达武汉,三人刚刚落店,蓦然人影一闪,黄龙道长由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喜得丹凤直跳起来道:“师伯,你也赶来了?”
黄龙道长满面阴沉地点了点头,丹凤不禁一怔,由黄龙子的睑色,她已推测出必已发生了极其重大的事情。
果然,黄龙子落坐后,立时开言道:“丹凤,你不必再在江湖瞎闯了,即速到你师父庵里去。”
莫丹凤不禁满面诧异地睁大眼睛道:“为什么刚刚出江湖便要我回去嘛?不!我不要回去。”
若在往昔,也许黄龙子会哈哈一笑置之不再坚持,可是今天却显得神情异样,立时面色一沉道:“不行,你马上就动身吧!一则你玄都宝笈上的武功还须继续练习,再则,我意已决,难道你不听师伯的话了?”
莫丹凤自随黄龙道长学艺后,就从没见他正言厉色过,这时见他如此,不禁泪眼汪汪地朝继光看了一眼,低头弄着衣角道:“侄女怎敢不听师伯的话。”
黄龙子蓦然一叹道:“这就对啦。”
莫丹凤不敢再耽搁,上前向黄龙子道了福,又对继光和白衣罗刹说了声再见,便低着头向外急奔而去。
武继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望着黄龙子,连丹凤向他打招呼都没有看见。
莫丹凤走后,黄龙子又把目光朝向白衣罗刹道:“令尊可是赤地千里符大侠?他已经专赴漠北,姑娘不如也
回到‘书淫’大侠那边去吧,这样乱跑会使令尊不放心的。”
符小娟一听他爸爸已去漠北,不禁跳起身来道:“我爸爸去漠北了?不知几时去的?”
“贫道是前月在‘书淫’处和他会晤,大约走有一个来月了。”
“爸爸也真是,连这种大事都瞒着不告诉我。哼,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就不信,漠北会是龙潭虎穴,会把人吃了。”
对待符小娟,却不能象对莫丹凤一般,黄龙道长手捻长髯徐徐地道:“依贫道看来,姑娘此去有损无益,最好是不要去。以令尊的机智与武功,此行万无一失,况且漠北广阔无边,你往哪里去找令尊?”
小娟不禁默然,她是一个极其骄纵任性的姑娘,任何事情一经决定,旁人绝无法阻止。
她虽不便当面对黄龙子坚持,但心里早已作了决定,当下起身告辞道:“你们想必还有极要紧的事情商量,我不打扰你们了。”
跨步往外便走,继光忙从后追出喊道:“小娟,你回来,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快说吧!”小娟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单身一人,绝不能去漠北。”
“去与不去,你管得着吗?”
“你这是什么话?”
“我又不是莫宫主,那用得着你担心?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继光不禁怒道:“你胡说!我不准你胡闹。”
符小娟格格笑道:“别那么大脾气啦!我告诉你,我并不是莫宫主,就是不幸死了,除了我爸爸外,也绝不会有人心痛的!”
她虽明明在笑,尾音却早变成了哭声。话音一落白衣一闪,飒然越过高墙恍眼不见。
继光连喊了二声,不见回答,不禁黯然若失。
黄龙道长冷眼旁观,暗中叹息不已,暗道:“此子如此多情,将来不知要闹出多少情孽牵累。”
但这事又不便直言开导,只有隐忍在心里。继光在院中怔了一会,方才无精打彩地返回房中。
黄龙子见他闷闷不乐,突然脸色一正道:“方今武林劫运已起,贤侄正应振奋精神,以图负起挽救之责,怎可为那无关宏旨之事愁眉不展。”
继光不由栗然一惊,很想解释几句,但知这宗事情说也无益,遂也正容道:“道长今日来此,必有重大事情,能否赐告一二?”
黄龙道长慨然一叹道:“贫道本已身如野鹤闲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只怕这番为了救人之事,要大开杀戒了。”
稍顿一顿又道:“你可知贫道一再逼迫莫宫主前往三光神尼处的用意么?自莫郡王被刺,以及后来江湖连续发生许多的事情,依贫道看来,均与莫郡王有极大的牵连,所以,在事情未明真象之前,实不应让她常在江湖露面,况且贫道不日便待前往漠北,暂时也无法再照顾她。”
继光一听黄龙子也将赴漠北,不禁怦然心动,立时接口道:“晚辈随同道长一道前去如何呢?”
“若以你的武功来说,同去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你尚有许多事情要办,还是暂时不要去的好。”
“晚辈也已隐隐觉出,一切的祸患根苗都在漠北,况且家师万里云烟陆通一去漠北,迄无消息,为弟子者不能不问。”
黄龙道长且不回答他的话,双目炯炯地紧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道:“贫道真个糊涂之极,相交许久,竟未问及你的身世,令尊可是……”
继光忙答道:”晚辈迄今身世不明,更不知家父何人,此事也许师父知道。”
旋又黯然一叹道:“如果师父他老人家真有个三长二短,那我真得抱恨终身了。”
黄龙道长不由地也为他那悲凉的语调感染得摇了摇头,他为人率直豪迈,不愿用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去宽慰人家。二人相对默然了一会,黄龙道长忽又开言道:“黄山论剑之期已经近了,你有把握夺那天下第一剑手,不妨一试,这就是你要把你留下的第一件事。
也许因为最近武林一再发生惨案,论剑之事可能延期,另有一桩极其艰苦之事也须你去办的。”
“你当记得金蜈宫曾一再向你索取,那张当年莫郡王保举旌扬随征侠士名单之事?如果贫道猜得不错,武林不久将会发生比香车事件更为惨酷之事,为了武林正义,你应挺身而出为江湖伸张正义。”
“晚辈年轻力薄,这宗大事能担当得了么?”
“不用气馁,以你现在的成就,再加上那支无坚不摧的宝剑,定可力阻凶焰。”
提到金精玉魄剑,黄龙子忽又问道:“金精玉魄剑据说另有一套本身的剑法,你可曾学会了?”
继光伸手摘下剑鞘,双手送到黄龙子手上道:“有倒是有,只是晚辈看不懂。”
黄龙子接过看了半响,蓦然一叹道:“可惜一代剑圣楚水长鲸陈大侠远去漠北,迄今毫无消息,此人胸罗万有,毕生深研剑术,必能悟澈其中的玄机。”
继光不由心里一动,他虽不认识楚水长鲸,也曾听万里云烟陆通一再提到过他,经黄龙子再一提,不禁十分向往。
暗忖:“楚水长鲸和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为上届黄山论剑之一二三名,剑术精妙,必不致全部遇难,将来去漠北时,我倒得留心打探一番呢。”
黄龙子慨叹了一会,把剑鞘交还继光,立起身来道:“关于黄山论剑之事,你不妨去武当向凌风道长打探一番,贫道即日便将起程前往漠北。”
话落大步往外走去,继光目送黄龙子走出店门后,心里不禁踌躇起来,他唯一担心的事,便是白衣罗刹会睹气单身去漠北,她虽身怀绝技,终归是一个弱女子,倘有闪失如何对得起赤地千里符风呢?
他本想即时也赶赴漠北,但黄龙子说得那般郑重,绝不是无的放矢,又不能不先行去武当。
于是,决心先到武当山见了凌风道长再说,如无别事那时还可邀同石逸结伴同行,主意想定,立时结帐上路赶往武当。
到达武当,远远便看见上清宫的那片巍峨建筑,心里一喜之下,倏把身法展开,捷如一缕轻烟,转瞬山门已经在望。
蓦然
道旁一声清喝,闪出四个佩剑的年青道士来,稽首施礼道:“尊客且请止步,不知来到上清宫有何贵事?”
继光还礼道:“在下武继光,特来拜见贵派掌门人凌风道长。”
凌风道长一派之尊,平日来访的都是江湖负有盛名的成名人物,象继光这等年青小伙子,可谓绝无仅有。更兼近月风云紧急,武当山已加强戒备,那四个道士一见继光如此年轻,又直呼凌风之名,不禁心里犯疑,随又带笑问道:“尊客技宗何派?来访敝派掌门人,是慕名抑是素识呢?”
继光急于见着凌风,见四个道士一再唠叨,心里很不高兴,随把眉一皱道:“在下地灵教主便是,和凌风曾有数面之缘,故来拜访。”
说着举步往里便走,这四个道童都是武当派三四代的弟子,甚少江湖走动,根本不知有个地灵教,更不信象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便是一派之主,听他口气托大,越发犯起疑来,同时一齐一排站在路的中央将继光挡住,沉声喝道:“尊客请自尊重,贫道等并未听说江湖有个地灵教,掌门师祖更不会与这宗邪魔外道交往,尊客来意如何,不妨坦率说来。”
邪魔外道四字一入继光之耳,直气得他剑眉掀动,冷冷的道:“这话可是凌风告诉你们的?哼……”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只此一语足以激怒对方。就这时刻,路上突现一条人影,好快的身形,只几个起落,已到了众人面前,却是一个精瘦漆黑的苗装少年,背上斜插一把银色弯刀,神态冷傲地向继光一看,迅即向一个道士道:“贵派振掌门人可在观内?希速予通报,本人有事面见。”
又是一个要见掌门人的,四个道士不禁一愕,反声问道:“尊驾什么人?”
“银刀摩勒吴伦。”
“哪个门派的?何事要见家师祖?”
“哈哈,你这是问客么?简直是辱慢客人。”
这位银刀摩勒吴伦可没有继光那么好说话,倏地一耸身,竟从四道士的头顶掠过,直向山门冲去。
继光在旁,蓦见苗装少年背上那柄银色弯刀,不由心里一动,暗道:“难道他也是金蜈宫的?”
为要看个究竟,也立即把身形拔起,只一掠,呼地一声,和苗装少年不先不后落在山门之内。
银刀摩勒误以为继光也是来武当寻事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低赞一声道:“兄台好俊的轻功。”
继光在未明对方身份之前,不好意思不理会对方,也报以一笑道:“兄台过奖啦!”
就在这说话的刹那,四个年青道士已从后面赶到两人身前,随后也飞来一个背剑的中年道长,朗声喝道:“二位擅闯武当意欲何为?”
银刀摩勒仰天嘿嘿一阵冷笑道:“特来面见武当掌门人,传送拘魂令蝶。”
中年道长一愕之下,也朗声宏笑道:“这倒是新鲜事,武当派自开山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就凭尊驾这份胆量,便使我一尘子佩服之至。”
随即侧身一让道:“请!”
银刀摩勒傲然一笑,对着继光微一颔首,大步当先走去,继光本想对那个道号一尘的中年道士说明来意,继而一想,见了凌风自然认得,此时何必罗嗦,说不定又得费一番唇舌,便也举步往前便走。
凡是来武当山的人都知这规矩,许多成名人物不愿在此解下成名兵刃,多半预先把兵刃留在山下客店内,独有这二个少年不知此事,而且认为是一种侮辱。
武继光微微把眉一皱没有出声,银刀摩勒却是面露杀机地哈哈一阵狂笑道:“留下兵刃不难,你得露二手给我们看看呀!”
那个道士倒被他这句话说得怔在那里,半晌方道:“尊客休怪,此是本山祖师所订下的陋规。”
“哪个怪你呀?不是猛龙不过江,小爷若没有二手,也不敢单人来到武当。”
银刀摩勒已完全把用竟弄错,认为这是武露当派有意刁难他,继光也觉武当派此举太过对宾客无礼,故任由银刀摩勒发作,没有表示意见。
一尘子见二个少年均已面含怒容,如果坚持解剑势必动手,不让他们解吧?山规如此怎可破坏?在这一行人中,他的辈份最高,此时不容再缄默了,忙上前道:“尊客切莫误会,凡属武林人,均知武当有解剑池,并非专对二位而设。”
银刀摩勒来自蛮荒,哪知那些罗嗦过节,经这群道士们一再阻拦,已是野性大发,冷笑道:“见一个臭掌门,竟有这么多罗嗦,去你的吧!小爷不会自己去么?”
单掌突然往前一挥,人已腾身而起,直向大殿飞去。
但听二声闷哼,解剑池旁的二个道士,猝不及防,竟被他双双劈倒。
此举不仅大出一尘意外,连继光也未想到,等到发觉纵身追时,身后四个道士的长剑,已不由分说的四面攻到。
一尘道长也大喝道:“这人交给你们了,我去对付前面竖子狂徒。”
继光真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眼看四支长剑,挟着丝丝剑气涌向四周,倏地脚下一滑,暴撤五尺,大喝道:“你们简直胡闹!”
但,解剑池畔伤人,已成了武当的强仇大敌,四个道士责任攸关,几乎眼都红了,对继光的话竟是充耳不闻,四支长剑寒光耀眼,又复拦腰卷到,继光知道再解说也是枉然,身形倏地一闪,“貌合神离”身法展开,刷地一声,又脱出了圈外。
这四个看守山门的年青道士,本来专有一套用以对付强敌的合击剑法,二度未曾截住继光,立时四下一分,纵身再进。
蓦然
一篷金芒骤雨一般,由侧里激射而来,立时,嘶嘶之声大作,继光和那四个道士全部都在威力笼罩之下,变生肘腋,继光已无法顾及旁人,陡的一声大喝道:“快闪!这是‘百足金蜈燕尾针’!”
呼!呼!虚空劈出二掌,人已借势冲霄而起,脱出针网,但听一阵凄厉无比的绝命惨呼响起,四个年青道士立时浑身血污,惨死地下。
继光已经二见这宗歹毒无比的暗器了,这番在武当山发现,不禁气愤填膺,猛地一纵身,直向发针处跃去,哪知到达当地,四下一望,只觉空山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四下查看了一会,耳听上清宫钟声急响,一片惨呼怒喝,知已出了事情,霍地一旋身,正待奔向上清宫。
突闻一个苍劲的口音,冷冷发话道:“武当派与你何仇,竟尔毒手频施,你就看准上清宫内没有人能收拾你么?”
继光不由骇然一惊,四下一看,原来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处在九个道士的包围之下。细看这九个道士,除了发话的是一个年约六旬的紫面重瞳老道长外,其余都是年在三十四十岁的英年,相信都是武当派的精锐。
眼看这群道士左手剑诀前指,右手长剑斜举右方,一个个神色凝重,缓缓向前逼来。不由大急道:“道长们切莫自误,还是赶快回宫应付强敌,在下并非你们的敌人。”
“哼!不是敌人,却已伤了本派四个门下弟子,若果是敌人时,只怕整个上清宫也得被你毁了。”
紫面重瞳老道长说完这席话,更不容继光再开口,健腕一抖,遥遥一剑削来,一片森森剑气中,隐夹千条锐风,来势凌厉已极。
继光认得这一招是武当剑术中,最有名的“雨横风狂’,凛然之下,不敢大意,脚下倒踩七星,微微把肩一沉,身形斜转,呜地一声,白玉笛顺手撤出,一式“残红飞絮”,疾在身前,撤出一重耀眼毫光,封住来势,张口还待解释几句时
八道剑势已动,一时漫天剑气纵横,冷风刺骨生寒,武当山绝技“九宫剑阵”也已施开,九人纵横交错,电转星旋,剑山一般四面压来。
继光又急又怒,只有把地灵九打白玉笛招使开封住来势,心里却暗骂这群道士着实糊涂,这宗对消实力,无异自掘坟墓。
他猜得一点不错,紫脸重瞳道长乃是凌风的师弟微尘道长。
这八个中年道长也是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放弃上山的事不问,而来对付继光,这宗损失实在太大了。
可是微尘却绝对投有想到,只因近日连得警兆,得知强敌近日将犯山,故日夜加紧防备,而继光却刚好在这时来到武当,而且和那“银刀摩勒”走了一路。
此时,阵势已越转越疾,圈子也愈缩愈小,四周的剑气密密层层,已布下一幢天罗地网,但见光影中银蛇乱闪,疾若万箭齐发,简直一无漏隙可寻。
若非武继光精通各派剑术,怕早已失手伤在剑下。气愤之下,陡把“午夜惊魂”三式施出,大喝道:“你们这群臭道士,简直糊涂透顶,还不与我闪开。”
千缕剑气中,突起一溜亳光,冲霄直上,刹时剑气波裂,立被冲开了一个二丈方圆的裂口,四周的道士们也惊得连连撤后,但阵势仍然丝毫未乱。
继光志在突围,就趁机缓之时,左掌倏出,虚空向前一按,—阵微风过处,当面三个道士蓦地惊呼一声,长剑嗡的脱手,人也踉跄倒退了七八尺。
他那两极混元乾坤手,威力果是惊人,才使半招,便把武当有名的“九宫剑阵”破去一环,就在道士们惊惶失措,手下稍缓之际,继光早已捷逾闪电地突出阵外,直向上清宫疾驰去。
到达元始殿外横七竖八,倒了五六具道士尸体,凌风道长满面肃穆地站立在殿前,身后鸦雀无声地跟随了九个道士,继光刚刚跨步踏上台阶
蓦闻一声大喝道:“站住!”
二支长剑青芒耀眼,一左一右攻来,继光此刻玉笛已经收起,立把身形一偏,一掌已斜封而出,嗡然一声龙吟声响,二支长剑被震得几乎脱手。
进攻继光的乃是二个中年道士,攻势被阻,嘿的一声,剑随身转,长剑挟着一溜青芒,又恶狠狠地攻来。
继光剑眉一掀,正待发作,蓦听凌风道长一声震喝道:“贵客来临,你们二人还不与我退下。”
二个道士一闻掌门人发声喝阻,赶紧猛地一收剑,闪身退到路旁。
继光目光向二道士脸上一扫,冷笑道:“武当不愧一大剑派,简直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这也和解剑池一般是祖师传下的规矩么?”
这时,凌风道长也已迎了上来,稽首含笑道:“小徒们不知是武少侠驾到,请万勿介怀。”
继光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在下学得几手功夫,只怕此时早已横尸贵派山门之外了。”
凌风道长不由一愣,跟着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微尘道长已率领八个道士旋风似地赶到了殿前,一见掌门人正和继光对面而立,立即四下一分,又把阵势摆开,凌风道长倏把脸色一寒,沉声道:“你们刚才哪里去了?”
微尘道长躬身稽首道:“小弟无能,至让这凶徒冲到元始殿。”
凌风道长慨然一叹不再说话,举手向继光—让道:“此非是谈话之所,请到里面再谈吧!”
领着继光直向元始殿内走去,微尘道长和八道不禁面面相觑地怔在那里,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继光随着凌风道长—迳穿过大殿,来到一所小小精舍坐下,小道士送上香茗。
凌风从怀内取出一块闪着乌光的铁牌和一张素笺,递到继光手中道:“少侠可知此物的来历么?”
继光细看那块铁牌,式样、图案以及上面“众志成城,信誓旦旦”八个字,都和四海神偷交给他的玉牌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再看那张素笺,上面触目惊心地写了四个血红的大字:“拘魂令牒”!另有几行小字是:“今晚二更,债主上门,血债血偿,寸草不留。”
不禁失声喊道:“这是那个银刀摩勒送来的?”
凌风点头喟然一叹道:“贫道因近日江湖风云紧急,正在潜练一种功夫,把外面的事都交给一尘、微尘二位师弟掌理。不料,一尘竟伤在那苗装少年银色弯刀之下,而微尘又莽撞不已,和少侠发生冲突,致被那凶徒伤人留柬从容逸去。”
虽然这次武当被人冲进宫来,连续伤人,咎由自取,继光也觉甚是过意不去,忙接口道:“这事依在下看来,必定是金蜈宫所为,贵派今晚倒不可不防。”
凌风道长点头道:“少侠所论极是,贫道也是如此看法。”
旋又仰天一阵狂笑道:“这样作一次总的了断也好,贫道正要看看究竟是魔高抑是道长?”
说到这里,突然软帘一动,微尘子满面焦急地走了过来,道:“启禀掌门师兄,—尘师弟伤势恶化。原来那凶徒的银刀竟淬有剧毒。”
继光心里一动,还未转念,凌风道长已神色凝重地站立起来道:“我等先去看看如何?”
继光立即起身道:“正应如此。”
随着微尘快步到一尘云房,只见一尘的胸前被银刀划一条足有三寸来长的裂口,伤口一片乌紫,绝无一点鲜血流出,竟和自己的伤口一模一样,人已昏迷过去。
凌风眼看这情形,不由连连搓手,对着微尘问道:可曾服药?”
微尘皱着眉头道:“本门的灵丹差不多都已服过,只是毫不见效。”
继光蓦然想起雾美人曾交给自己一瓶得自摧花公子的解药,忙从怀中取出,倒出一颗递给凌风道:“请道长将这个给他服下试试。”
微尘不由满面疑虑地对继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正待开口说话,凌风已接过丹药,大步走近床前,伸手把一尘下颚一捏,迅速将丹药送入他嘴内,又命道童替他灌下二口开水,方才轻叹一声道:“伤势既然如此,只有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继光也拿不准银刀摩勒的银刀上淬的毒是否和摧花公子一样,故也没有绝对把握。
三人静坐云房紧盯着一尘,以观药力发散后的效果。如此过有盏茶时间,一尘的伤口已经转红,沁沁流出血水来,人也轻喊一声道:“哎唷……”
凌风不禁大喜,继光忙道:“快将他扶起来,若有一位功力深厚的人助他排出体内余毒,那就好得更快。”
微尘此刻对继光的观感已稍稍改变,闻言立即走上前去,运起一口先天真气,伸手贴上一尘的“命门穴”,同时轻声道:“师弟赶紧运气活脉,待愚兄来助你排毒。”
凌风见这情形,知已不碍事了,遂对继光道:“我们不要打搅他们,外面坐吧!”
领着继光又返回精舍,继光本拟和凌风商谈此行来意,但武当强敌即将上门,便不好再提此事,遵把话风转到晚上应战问题。
凌风道长认为金蜈宫既然明目张胆地叫战,必有所恃。也猜不出他与武当派究竟结有何仇?而要用这等残酷的手段来对付。
继光想起黄龙道长的话,不禁义形于色道:“依在下看来,武林劫运已起。金蜈宫此次行动和香车如出一辙,贵派可能只是首当其冲而已。倘道长不以在下艺业低微,今晚倒颇想借贵派之威和这批漠北来的凶徒一分高下。”
凌风哈哈大笑道:“武少侠言重啦!武当今晚能得少侠来助拳,真个侥幸已极,如今时间尚早,少侠不妨到客房歇息一会,容贫道稍作安排再陪你长谈。”
继光知道今晚这一战,关系武当存亡兴衰,凌风必须作慎重安排,自己是外人怎好打扰。忙起身告辞道:“道长尽管请,在下暂时告退。”
凌风也不再和他客气,立命身旁道童,将他送往客房歇息。
继光回到客房和衣斜倚床上,心里却不断地推断着金蜈这次突然明着向武当派进攻的问题
第一,金蜈宫若欲争霸中原,尽可以武功慑服群雄,用不着以这宗残暴手段,大肆展开屠杀。
第二,若与中原武林人有仇,最多一二个门派,何以会牵涉到所有门派呢?
第三,过去金蜈宫曾一再想谋夺那张黑名单,何以最近没有行动?难道他们已经得到另外的一份?
脑际想着伺题,耳畔不时听着瓦面,不时传出衣袂飘风之声,知道武当派已出动全派之力,以应付强敌。
就在这当儿,瓦面一阵重浊的脚步声,踩得屋顶瓦片破碎之声,心念一动之下,倏地穿窗而出,堪堪纵到阶沿,一条人影已从檐头疾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