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动,正待……
“唰!”枝叶拂动。“砰!”重物坠地的声音。
是一个人从不远处的一株老月桂上坠落。
马庭栋意外地一震,止住身形。
毕光前变色而起,一把拉住朱大小姐的手,下亭隐入假山石中,行动相当快速。
同一时间,四名彪形大汉出现亭边,手执长剑,一字排开,护住假山正面。
马庭栋身形再动……
“嘘!别动。”声音很低。
“谁?”马庭栋心头一震。
“猫!”
马庭栋大感意外,想不到神猫卜一贵也到了场,已经好几天不见影子了,这只猫的确是神出魁没。
“卜兄……”
“立刻退出去,离开这范围,有人会向你解释。”
“退……”
“快!”
神猫的话马庭栋不能不听,心知必有缘故,当下不及思想,立即弹身掠去。
“什么人?”神猫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口里又大声道:“你们快搜!”
四名大汉立即采取行动。
神猫扑向马庭栋离去的相反方位。
马庭栋出了围墙,迅疾地离开这条街道,转入小巷,缓了下来,一肚子的疑云,根本想不透是怎么回事,神猫的喝问声他听到,神猫分明是毕府的人,从何说起?
小巷通到另一条背街,又是一条岔巷,巷口,街灯杆下,有条伛偻的人影。
马庭栋走近,看出是个乞丐,心里并不在意,前行如故,但就在将接近到乞丐身边之际,那乞丐突地转身进入岔巷,一歪一斜地还走得不慢。
乞丐的身影似不陌生。
马庭栋停在巷口,定睛仔细一望,心头立时一紧,他看出来了,这乞儿赫然正是在河边桥头,伴同化子婆出面干预万惠明与毕光前争风决斗的那男叫化,他在此地出现,绝非偶然。
于是,他跟进了岔巷。
男叫化似已觉察马庭栋跟来,脚步更快。
一走一跟,到了巷底幽暗之处,男叫化突地止步回身,马庭栋估不到对方这一着,一下子便迫近到对方身前,成了面对面。
“马大侠!”男叫化先开口。
马庭栋大为困惑,几天前在河边,自己并未现身,他怎会认识自己,而且在巷口守候?
“朋友是……”
“乞讨之人,无名无号,没什么可奉告的,只是受人之托,转告几句话。”
“噢!朋友受何人之托?”
“一个必须保持身份秘密的人。”
马庭栋怔了怔,不期然地想到了神猫卜一贵,记得神猫曾说过“有人会向你解释”这句话,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且听下去便会揭晓。
“请说吧?”
“那位朋友的身份很特殊,他希望除了他主动找上大侠之外,无论何时何地,请大侠把他当陌生之人。”
“哦!”
“他请大侠放心,他会尽到护花的责任。”
“护花?”马庭栋一愕。
“是的,他权充护花使者,保证花儿无损。”
马庭栋随即恍然,朱大小姐做了毕光前的贵宾,而神猫出现在毕府,事实已很显明,但另一个意志立即升起,一朵臭花,有什么好呵护的,神猫难道不知道朱大小姐的为人行径?他护花是基于朋友的道义么?
“另外还说了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有事时会联络。”
“别的没有了?”
“没有了!”
“好!在下有句话要问朋友……”
“请讲?”
“四天前在河边桥头,贤夫妇出面干预那场决斗,是否出于那位托朋友传话之人的授意?”
“这点要饭的承认。”
“为什么?”
“目前未便相告。”
马庭栋默然,知道再追问也是白费,对方不会回答的,反正知道是神猫所为就行了,想了想,转变话题。
“方才前面巷口有一独眼人被杀,朋友看到没有?”
“看到了,一个小混混而已,这种人平时坏事做多了,再死几个也不打紧。”
“小混混,他不是姓万的府中管家么?”
“鬼话,临时招来演戏的。”
“演戏?”马庭栋又迷糊了,姓傅的自称是万府管家,说万惠明被金童捅了一刀,带自己来此地看一件事实,难道这也是演戏?可是他自己也送了命……
“下手杀人的是什么人?”
“这倒是不知道,要饭的没赶上看杀人。”
马庭栋定眼望着这神秘的男叫化,深深地想,现在所能了解到的是这要饭的替神猫做事,而神猫先安排化子夫妻出面阻止因朱大小姐而引起的决斗,而后他自己托身毕府,目的是为了护花,以他的精灵古怪,难道看不穿朱大小姐的底细为人,这花值得护么?对,自己并未明确地向他表明心意,所以他才如此作为,目的是朋友之义……
苦苦一笑,马庭栋唯有苦笑,神猫一厢情愿地护花,说保证花儿无损,这头猫哪里知道他护的已是一朵残花,如果他知道朱大小姐的贴身人珍珠就是金童的化身,他将作何感想?
胡哨声突地传来,三个短声,一听就知道是江湖人的暗号,男叫化急急他说了一句:“要饭的得走了!”话出口,身形已动,话完,人已到了两丈之外,瞬即消失在另一条横巷之中。
马庭栋转身望着巷口方向,暂时木住。
蓦地,一条矫健但娇小的身影从男叫化刚刚离去的横巷冲了出来,折身,贴入一户人家的门框。
马庭栋心中一动。
又一条人影冲出,停住,左右一张望,腾身越屋而去,看样子这后来的是在追逐那匿在门框里的人。
马庭栋举步,逐渐接近那藏人的门框。
“马大哥!”一声非常耳熟的叫唤。
马庭栋一转头,躲避追逐而藏身门框的,赫然是男扮女装的金童,长时间积郁在心头的怨毒,像河水决堤般突然爆发,怨毒,化成了恐怖的杀机。
“金童,你来得恰是时候!”
“马大哥,我正愁找不到你……”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
“马大哥……”
“住口,你不配用这称呼。”马庭栋声音骤然变冷,冷得像霜刃。
“马大哥,你怎么啦?”
“我一直等着要杀你。”
“杀……我?”金童想向后退,但身后是门板,退无可退,只是身形缩了一缩。
“不错,我要宰了你这个小人妖。”马庭栋咬牙切齿,眸子里杀光熠熠。
“马大哥,这……为了什么?”金童瞪大了眼。
“你心里非常明白的。”马庭栋手指已触上剑柄。
“要杀我无所谓,总得把话说清楚,我到底什么地方该杀?”
就在此刻,马庭栋突然发觉身前黑影一晃,转过眼,只见一个年在花甲上下的老大婆颤巍巍站在身前丈许之处,手拄鸠头拐杖,目如寒星,相当怕人,看身影,正是刚才追逐金童越屋而去的人复返。
“你是谁?”老太婆的声音像条鸣,相当刺耳。
“在下修罗剑。”
“噢!”老太婆目芒连闪,把马庭栋上下打量了一阵:“你就是修罗剑?嗯!老身听说过,江湖后起之秀,你闪开!”目芒仍照向门框里的金童。
“老大娘要做什么?”
“杀这小贱人!”小贱人指的当然是金童。
“哦!为什么?”
“这点你不必问。”
“只怕非问不可!”
“什么?修罗剑,你要干预老身的家事?”
“老大娘的家事,这从何说起?”
“你想包庇她?”
“正好相反,在下也要杀他。”
金童双手向后,紧贴门缝,手臂微动,像是暗中用力的样子,但双方正在争辩,没注意到这一点。
“什么,你也要杀她?”老太婆似乎很感意外。
“不错。”
“那好,老身就看着你动手。”
“在下杀人不喜欢有人在旁观看。”
“她是老身的人,老身要亲眼证实。”老太婆目芒又是一闪。
马庭栋当然不会接受这句话,因为他清楚金童的出身来路,如果说是有什么过节,倒还可情,现在,他在怨毒攻心之下,无暇去追问其余,一心只想杀人。
“老大娘最好请便。”
“办不到!”
“非办到不可。”
“你还不配对老身如此说话。”
“要迫在下得罪么?”
“初生之犊不怕虎,年纪轻轻,竟这等目中无人,不懂得敬老尊贤,你无妨试试看?”
马庭栋现在是处于激愤的巅峰状态,理性相对地变得很薄弱,没有任何考虑,立即跨步欺身。
老太婆拐杖横起。
马庭栋欺近到出手的距离……
老太婆忽地大叫一声:“人溜了!”
马庭栋顿省自己失算,金童是何等机灵的角色,有机会他还不溜,车转身,门框里果然没了人影。
同一时间,老太婆偏身上了金童藏身这户人家门框的屋顶。
马庭栋弹回门边,只见双扇门裂开一条缝,不用说,金童是暗中撬开内栓朝里溜了。他想也不想地推开门,里面是个小天井,三合院,有两间房里亮着灯火,静悄悄了无声息,炉气得直咬牙。
看样子金童借门遁走,并没惊动屋里人,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纵身,从大井上屋,目光四下一扫瞄,连半个鬼影都不见,飞越了数重屋脊,没奈何只好下地,走出巷子,是大街,卖吃喝的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分,他混入人群,盲目地瞎撞,肚子里的气,使他成了将要爆炸的气球。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冷清起来,只见眼前灯火寥落,行人稀少,原来已走到了街尽头,他停了脚步,暗忖,还是回客店吧,反正再要找到金童是不可能的事了,正要踅身之际,突见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没入黑暗之中。
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在一户平民人家的屋檐下窗边,两条人影相抱在一起,喁喁低语。
马庭栋暗道一声:“晦气,原来是男女幽会!”
人影分开,借着窗纸透的微光,发觉是两个男人的身影,男人互相搂抱,这岂非邪门?
马庭栋被勾起了好奇之念,索性要看个明白,他也侧身投入旁边的暗影中,然后悄然迫近些,运足目力仔细一看,登时骇异非凡。
这两个男的,竟然是万惠明和毕光前。
马庭栋有些晕眩,这情况太古怪了,两人为了朱大小姐不惜生死相搏,竟然会聚在一道,表演亲热镜头。
傅管家报称万惠明挨了金童的刀,而他人现在却好端端地不像挨过刀的样子。
朱大小姐分明在毕府,毕光前何以会溜出来会见情敌万惠明?
一切都是演戏么?
演戏的目的何在?
两人手携手转入沿城脚的横路。
马庭栋把心一横,非要究明真相不可,于是,他跟了过去。
两声低沉的惨哼倏地传来,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
马庭栋心头剧震,飞风般掠了过去。
× × ×
顺城脚的小路上躺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距数尺,一个是万惠明,一个是毕光前。马庭栋检视之后,证实两个人已变成两具尸体。
死者背部挨刀,毫无疑问,又是金童下的手,他的刀法源自天下第一刀手“八寸婆婆”,两个死者的身手都不俗,而在瞬间同时被杀,又都是刺中背心,看来金童的刀法是愈来愈精纯了。
金童一再杀人,是为了朱大小姐,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刚刚在毕府外的巷子里,金童被一个老太婆迫杀,侥幸脱身,却又在此地杀人。
老大婆又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要杀金童?
老太婆追杀金童,说是家事,金童是男人,她却称他为小贱人,这作何解释?
情况的演变如五里迷雾,人在其中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确是太诡谲了。
继续想下去,会使人头脑发胀,马庭栋暂时把这些难解之谜抛开。现在,他想证实一下,万惠明是否先挨过刀,他接受过他的盛情款待,不管怎么样,那也算是一份人情,不能完全放开不管。
他蹲下身去,把万惠明的尸体翻转,解开外衫,内衣,发现死者的胸部缠裹着白布,很紧,心想:是了,他的伤定在前胸,所以才用白布缠扎,管家傅年说的可能不虚,但是白布上不见半点血污的痕迹,照理,刀剑之伤免不了流血,不可能没有血痕。
好奇,使他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层层包裹的白布,人躺在地上,要解开很费事,想了想,抽出长剑,手指从胸腹之间拉起布边,剑伸入,上挑,裹布被切开,然后用手拨开布片。
就在手指拨布之际,他像触电似地蹦了起来,头皮发了炸。
手指触到了滑腻而有弹性的一堆肉。
万惠明竟然是个女人?
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情况,他木住了,思想变成了一堆乱麻,理不出头绪。
此刻,在不远的一堆废木料里,正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注视着这边,如果你曾经在山里看过伏伺在草丛中的野狼,或是潜藏在土洞里的蛇头,便会知道废木料堆里的这双眼睛有多恶毒而怕人。
马庭栋浑然未觉,他正沉溺于眼前的怪事,要解开这乱麻,必须先理出线头。
昏乱只是暂时,稍一冷静下来,便有丝路可循,万惠明既然是女人,她与毕光前在人家屋檐下热情拥抱便不算怪了,由此而论,两人的决斗是一场戏。如果说演戏的目的,是为了让毕光前能得到朱大小姐,殊不可能,万惠明是女人,女人妒意最高,她不会帮助她的相好去弄别的女人,除非另有企图,但企图是上什么呢?
看宅第,双方在桐柏城并非低门小户,何以会发生这种怪事呢?
两人背后挨刀,死状跟傅管家一样,无可置疑的是金童下的手,而金童杀人,当然是不甘朱大小姐琵琶别抱情理上可以说得过去。
朱大小姐在毕家花园亭子里与毕光前欢宴,她是自甘下流,抛弃金童而就毕光前么?
陈尸巷口的傅管家为什么要向自己传那假讯?
神猫何以说要在毕府护花?
男叫化何以也插进一腿?
愈想愈觉得情况扑朔迷离,本来看似已找到线头,现在又乱成一团。
除非找到神猫,才能揭开谜底。
马庭栋下了结论,转身离开现场。
× × ×
客栈。二更已过。
马庭栋回到房中,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朱大小姐交与小二托付保管的那包袱。
包袱里包的到底是什么?由于情况的发展,这原本看了就讨厌的包袱,现在也产生了神秘的味道。
关紧窗,拴好门。
马庭栋决心要打开包袱看个究竟,也许这包袱能解开若干谜底。
包袱被解开,是旧衣服,很熟眼的衣服,是金童在山里穿着的那套,这就叫贵重东西?马庭栋啼笑皆非,这分明是寻开心的行为。心火随之上冒,用手一扫,发现衣服之下还有东西,很古怪的东西,马庭栋双目大张。
衣服下面,是护胸软靠似的怪东西,丝质肉色,跟真人的皮肤是一样的颜色,拿在手中翻检,发现这护胸衬着铁芒,曲成胸形,两侧的皱形如胸骨,连着带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
马庭栋突然感到头大,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作何用途?想,不断地想,衣服是金童的,这怪东西应该也是他的,如果穿在身上
想到这里,全身起了震颤,女人穿上这东西,乍看之下,跟男人的胸脯没有分别。
金童两次脱衣,证明他是男人,实际上他是女人,珍珠还是珍珠,金童才是化身,她的嗓音虽然改变,但尖细仍存。
为了不泄行藏,这东西不敢带在身边,所以才交小二寄存,金童还是原来的珍珠?
金重既然还是珍珠,那自己对朱大小姐的误解……
想到这里,不由狂激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到朱大小姐的身边,向她解说自己对她的这一场天大误会。
一阵剧烈的冲动过后,人又冷静下来,觉得此中疑点仍多,在真相没有完全大白之前,下判语似嫌过早,金童一而再地杀人是事实,朱大小姐先后在别人家里作客是事实,万惠明女扮男装这点假不了,但金童却未必,光凭这古怪的护胸并不能证明他真是女人,也许这护胸另有用途,根本不是用于伪装。
他把东西重新包好。
突地,一个计较上了心头,不禁点头自语道:“就是这个主意,明天去求证一番。”
× × ×
万府。午前时刻。
马庭栋来到,上前叩动门环,大门开启,应门的是个驼背老者,看上去年事已高,眉毛都白了。
“这位……有何贵干?”老者张着昏花老眼,由于是驼背,头仰得很高。
“在下要见你家少爷!”马庭栋朝门里打量,静悄悄不像是死了人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难道他家里还不知道万惠明被杀的事?
“少侠认识我家少爷?”
“对,在下昨天才来过,是应万公子之邀……”
“少侠说什么?万公子……”
“对!”
“这里不姓万,少侠大概是找错门了。”说着就要关门。
马庭栋一手撑住门,心里大为骇异,不姓万姓什么,分明昨天才来过?是了,这当中大有蹊跷,因为万惠明是女的,既然来了,就非求证个水落石出不可。
“不姓万姓什么?”
“少侠找的是万家,这里不是,别的就不必多说了!”说完,作势又要关门。
“老人家,在下跟府上少爷是初交,也许……这当中有所误会,但在下昨天来过没错,还叨扰了酒席……”
“这可就怪了,我们少爷出门已经五天,到现在还没回家,错了,准是错了。”
马庭栋傻了眼,对方是故意不承认么?
身后起了脚步声。
驼背老人抬头道:“少爷回来了!”
马庭栋心中一动,回转身,一看,更加惊震莫明,所谓少爷,赫然正是姜浩,姜浩是罗刹门主与凌云剑客所生的儿子,依罗刹门的规矩,送到外面来抚养,他正为兄弟姜清之死而亟谋找罗刹门的人报仇,难道自己真的找错门了,不会,记得很清楚的,这附近并没同样的高门大户。
“哦!是马兄!”
“姜兄!”
双方拱手。
驼背老人嘟哝道:“既然知道是姓姜,偏说是姓万,真是的……”说完,放大声音道:“少爷,你们真的认识?”
姜浩点点头,道:“不错!”
驼背老人道:“可是这位少侠刚才说找万公子,还说……”
姜浩不待老人说完,截断了话道:“别说了,一定是你年纪大了耳朵不管用,自己听错了。”说着,转注马庭栋道:“马兄有何指教么?”
“有桩奇怪的事想求证一下!”
“噢!请进!”
“姜兄请!”
“如此小弟带路!”
驼背老人偏开身。
马庭栋随着姜浩往里走,一路默察,完全没错,是来过的地方。不久,来到了与万惠明共饮的地方,心里的骇怪到了极点,这当中究竟有什么蹊跷?姜浩固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万惠明何以把这个地方当自己的家呢?
两人进入,落座。
“马兄要求证什么?”
“有位叫万惠明的,姜兄认识么?”
“万惠明……这……没听说过。”姜浩摇摇头,又道:“马兄能否把事实见告?”
马庭栋心念疾转,万惠明是易钗而弁,姓名当然是捏造的,朱大小姐还应邀来此地作了几天客,事情就发生在姜浩离家这五天之中,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情,而抚养他的人是罗刹门专派的,问题的症结可能就在这里,照这样推测,罗刹门已经对自己采取了行动,是实情实说呢,还是暂时不点破?
心念数转之后,决定不予点破,相机行事,曹玉堂的妹妹曹玉妍被她们幻化成了第五代传人,这桩公案目前陷入了胶着,现在应该是一个转机,得好好掌握。
“事实是这样的,在下新认识一位朋友,自称万惠明,昨天午刻曾邀在下来此把唔……”
“有这等事!”姜浩瞪大了眼。
“的确是如此。”
“马兄没记错地方?”
“大概还不至于。”马庭栋平静地回答,他想到暗中有人刻意安排,姜浩是蒙在鼓里,自己虽假装不觉察,但说话不能太离谱,以免打草惊蛇。
“那实在是太古怪了,舍下除了小弟和家母,剩下的是几个下人,看门的驼子是唯一的男人,马兄说说看,那叫万惠明的是什么样子?”
姜浩的话没错,他家没别的男人,万惠明本是女的,事实至为明显。
“二十出头的美少年!”
“怪事,怪事!”姜浩直摇头。
就在此刻,一名青衣女子端进了茶。
“请用茶!”少女把两盏茶放在茶几上。
马庭栋抬头,猛觉这女子十分眼熟,仔细一辨认,心头大震,这不正是万惠明么?口一张,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意念一转,急忙忍住,万惠明已经死在金童的刀下,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少女正要转身退出。
“小香!”姜浩出声把她叫住。
“少爷有什么吩咐?”神色之间相当从容,还带有几分女人在生人面前自然的羞涩。
“昨天有客人来过么?”
“没有!”
“真的没有?”
“婢子不敢说谎。”
“唔!下去吧!”
“是!”小香退了出去,连半眼都没望马庭栋。
“马兄,这件事……”
“也许是在下认错了地方,失礼之至。”马庭栋趁风转舵,嘴里是这么说,心里可不是那回事,既然这里是姜浩的家,自然也是罗刹门的山外据点。
“好说,何失礼之有,言重了。”
“姜兄是世居桐柏?”
“不,年前才迁居本地的,是买别人的现成产业。”
“啊!是!”马庭栋漫应着,心里仍在想小香,她的眉目脸形,酷似化身万惠明的女子,极可能她俩是同胞姐妹,设若如此,证明罗刹门在山外的潜势力还不小,但眼前无法向姜浩开口动问,他定然毫不知情,这得另等机会,点破他的身世……
“马兄是在本地作客?”这是在没话找话说。
“江湖浪子,四海为家。”
“马兄忒谦了,修罗剑三字在武林中掷地有声,有幸能识荆,衷心快慰。”
“谬赞了!”马庭栋欠了欠身。
一阵急遵的脚步声起自厅外的庭院中,像是有人在互相追逐,随即有个披头散发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院子中央,“砰”地一声,栽了下去,两名女子奔到,把人架了起来,其中一个女的是刚才送茶的小香。
姜浩脸色一变,起身到厅门边喝问道:“这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小香道:“回少爷……是……是个窃贼,昨晚抓到的,他想逃走!”说完,摆摆头,示意同伴赶快架走。
马庭栋对这家子人已经有了成见,对这种不意的情况,他不能放过,有加以了解的必要。于是,他也步到门边,这被指为窃贼的衣着很讲究,虽然披头散发,但看上去绝不类一般的鼠窃狗偷。
两女子正要把人架走。
“且慢!”姜浩抬手阻止。
“少爷,您陪客人吧,老夫人……要亲自问话。”
老夫人三字,使马庭栋心中一动,所谓的老夫人,当然就是罗刹门派来抚养姜浩兄弟的专人。
“我先看看他是什么路数!”姜浩快步上前。
“少爷!”小香的眉头皱了起来。
窃贼在挣扎,但似无力摆脱两女人的架持。
马庭栋随着走到院边。
姜浩走近,一把抓住窃贼的头发,把脸孔拉向上仰。
马庭栋定睛一看,心头为之剧震,所谓的窃贼,赫然正是武盟监察曹王堂,他不遑多想,弹身掠到姜浩身侧,栗声道:“把人放开!”
两名女子脸色大变。
姜浩放开手,惊异地望着马庭栋。
“马兄认得此人?”
“认得!”马庭栋心念电转之下,竭力抑制激越的情绪,意识到内情相当不简单。
“他是……”
“是在下以前结识过的朋友。”
曹玉堂目光涣散,一望而知是受了禁制。
“哦!”姜浩仔细端详了曹玉堂几眼,然后又转向马庭栋道:“是马兄的朋友?”
“对,他不可能作贼,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叫什么名字?”
“曹玉堂!”
“这名字……好像听说过……”姜浩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似乎努力想却想不起来的样子。
马庭栋不接腔,因为曹玉堂的监察身份是秘密的,不能予以揭破。
两名挟持曹玉堂的女子,脸上现出急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