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处处显示着它的古朴风貌,行人、衣着、街道、店铺等等,无一不古拙朴实,换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土”,土里土气。然而古朴只是一种风貌,并不能说绝对没有罪恶,因为凡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罪恶,只是彰与不彰而已。
现在是傍午时分。
桐柏城最大的酒店“四海春”早已高朋满座,酒语声喧。说它最大,是店堂宽敞座头多,高尚却谈不上。客人却属中下者流,尤以江湖人居多,喧闹之声绝不输于市集,每一个客人的嗓门都拉到了最高点,如果你声音小,便会被大的声浪淹投,由是,竞相川嚷,既热又闹。当然,其中也有沉默的客人,这类喜欢保养嗓子的客人,都选角落的桌子,使耳根不直接受威胁。
这时,靠最里角的一个座头上,正坐了一个沉默的客人,自斟自饮,无视于店堂的喧嚣,他,就是从南方武林北返的“修罗剑”马庭栋。
他在想过去那一段镜花水月的恋情,自他发现朱大小姐的贴身侍婢珍珠竟然是个大男人时,便当机立断,慧剑斩情丝,不告而别,他要彻底地忘掉她,可是,偶尔朱大小姐的丽容丰姿又会浮现脑海,男女之间的感情既粘又韧,要想完全抛却是很困难的,必须靠时间来冲淡。
“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一个尖细而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的声浪被压了下去。
马庭栋抬头,只见一个干瘦颀长的蓝布衫老者,正步入店堂,在座间东张西望,似乎在寻合适的座头,脸上挂着笑容,由于脸无四两肉,面皮子折成了荷包皱,那笑容令人不敢承教,加上一对突出的金鱼眼,两撮鼠须,活像一只晒瘪了的癞蛤蟆。
座间一个青脸大汉高抬着手,拉开大嗓门道:“冯二爷,今天又有什么惊人的新闻?”
听口气,这位冯二爷定是经常发表惊人新闻的。
冯二爷手抹鼠须,金鱼眼在座间一溜,干咳了一声,才煞有介事地道:“今世奇谭!”
另一个混混型的汉于道:“什么今世奇谭?”
冯二爷龇了龇牙,神秘地笑笑道:“二爷我这吃饭的买卖还想要哩,这种事不谈为妙!”
青脸的汉子瞪眼道:“既然不敢说,又何必故意放这一炮?”
混混的汉于附和着道:“就是嘛!”
冯二爷胁了胁肩膀道:“就算我二爷没说吧!”
座间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靠中间后排座上一个黑衫老者道:“冯二,你故作惊人之语,目的是想骗几杯黄汤么?”
冯二爷侧转身,金鱼眼一亮,继而尴尬地笑笑,赶紧弓下腰,上前两步,作了个揖,显得很卑躬地道:“李大当家的也在这里,失礼之至!”
被称作李大当家的黑衫老者道:“少来这一套,老夫是风雨无阻,每日必到,你明明知道的。”
冯二爷腰弯得似要折断,一叠声地道:“是是是!”
黑衫老者一拍桌面道:“冯二,到这边来,老夫请客,你把什么今世奇谭说给大家伙听听!”
座间又起了一阵哄。
冯二爷嬉笑着脸道:“李大当家,这……这怎好常常叨扰……”口里说着,人已挨了过去。
黑衫老者一拍横头的板凳道:“坐!”然后又向正好从座前端菜经过的小二道:“小二,添一壶酒,加几样小菜。”
小二忙应道:“是,马上来!”
冯二爷先哈哈腰,才故作斯文地坐了下去,可能是酒虫已爬上了喉头,望着桌面上的酒菜吞口水,人瘦脖子长,吞一泡口水,那喉结就跟着一上下。
小二的动乍可真快,一个托盘,杯筷酒菜齐到。
黑衫老人大刺刺地道:“冯二,你先用点菜打个底,喝几杯润润喉,然后就说你的新闻!”
“是!”冯二爷应了一声,抓起酒壶,连干了三杯,伸伸脖子咂咂嘴,然后才放下酒壶,开始动筷子,表面上装斯文,却掩不住馋相。
店堂已安静下来,大伙儿在等着听新闻。
冯二爷吃喝个不停,左手执杯,右手拿筷子,吃相是有板有眼。
青脸大汉是急躁性,似已不耐,大声道:“二爷,该说你的今世奇谭啦!”
邻座一个酒客也附和着道:“是啊!大伙儿都在等着呢!就别卖关子了。”
马庭栋倒无意听什么奇谭,这类混混,专门无中生有,轻事报重,靠嘴皮子混吃混喝,逗乐于而已。
冯二爷放下筷子,用衣抽擦了擦嘴,竖起两根手指,煞有介事地一扬头,一瞪眼,徐徐开口道:“不是我卖关子,这桩事说出来令人胆寒……”说了一半顿住了。
混混型的汉子嚷嚷道:“说下去呀!这里是酒店,又不是荒郊野地,胆寒个什么劲?”
冯二爷斜瞟了那汉子一眼,又干了杯酒,慢条斯理地用了两筷子菜,干咳了--声,面孑孔一沉,像说书般地道:“咱们桐柏出了妖怪!……”只一句,又没了下文。
黑衫老者不耐烦地道:“冯二,你就痛痛快快他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二爷途视了全座一遍,尖着嗓子道:“各位多少可能有了些耳闻,西城外靠山边的那座废宅,连日来发现了不少尸体,全是年轻精壮的汉子,剥得精赤条条,片丝不挂,不见血,不见伤,最古怪的是死者都面带笑容,像是死得十分安乐……”
座间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声音道:“原来是这档事,全城都传遍了,还说什么今世奇谭……”
黑衫老者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
冯二爷抬手连摇道:“各位静静,还有下文。”
黑衫老者道:“什么下文?快说!”
冯二爷点了点头,把声音放得更大:“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一个中年剑客躺在宅外的路边,一身是血,人是半昏迷的,口里叨念着妖精、妖精……”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冯二爷又接下去道:“那中年剑客被抬到城里宋师父的药铺子里,宋师父凭他的高超治伤本领,算挽回了那剑客一条命,后来有人认出那受伤的剑客来头不小……”
黑衫老者“噢”了一声道:“他是什么来路?”
冯二爷翘起大拇指道:“堂堂武盟总监曹玉堂曹大侠……”
马庭栋怦然心震,他原本是带听不听的,现在听对方提出了曹玉堂,可就吃惊不小,自己与曹玉堂可算是至交好友,曾经协力办过武盟失宝的公案,他那风度仪表为人,想起来还心仪不已。
座问起了哄闹,七嘴八舌,议论纷坛。
黑衫老者拍了下桌子道:“老夫听说过曹监察的大名,手底下不含糊,冯二,真有其事?”
冯二爷突眼一翻道:“李大当家,这可假不来的,我是在宋师父的铺子里亲目所睹,亲耳所闻,现在曹大侠被安顿在安平客栈里!”
黑衫老者“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声浪略平。
青脸汉子道:“冯二爷,还有下文么?”
冯二爷吐口气道:“据曹大侠向宋师父说,废宅里那些年轻死者,都是江湖人,被那些妖精迷来,做完好事之后,一个个归了阴。”咽了泡口水,又道:“那些妖精,个个妖艳,美得像仙女下凡,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所有的目光又是一直。
混混型的汉子道:“他妈的,老子要是碰上,做个风流鬼也不赖。”
冯二爷道:“老弟,人只能死一次,你真的情愿?”
混混型的汉子缩缩脖子道:“嘿!说着玩的,堂子里也有妖精,可不必冒生命之险,照样玩得痛快。”
马庭栋可无心再听下去了,召来小二,结了账,急急起身离去。
× × ×
安平客栈。房间里,曹玉堂躺在床上,人很虚弱,但看起来伤势已无大碍。马庭栋坐在床边椅子上,神色十分凝重。
“曹兄说那批妖女是罗刹门的弟子?”
“对,罗刹门是个相当邪辟的秘密门户,在江湖上风传已久,只要她们不明目张胆的作案,便引不起太大的注意,这门户的内幕和巢穴所在仍是个谜。”
“曹兄是如何跟对方遭遇上的?”
“说来话长,唉!”曹玉堂叹了口气,接下去道:“愚兄我幼失估恃,只有个弱妹叫曹玉妍寄养在族叔家里,兄妹年龄差了十岁,我出外闯荡时,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一别就是八九年,几个月前,我忽然得到家乡传来的消息,说舍妹早在五年前便已离开故乡来寻找愚兄我……”
“哦!”马庭栋心中一动。
“我立时着了急,利用武盟的力量,请各地的门派素识协助寻找……”曹玉堂眼睛发了红。
“可有下落?”马庭栋关心地问。
“不久之前,我得到讯息,有人在信阳附近发现了她的踪迹……”
“传讯之人知道令妹的形貌?”
“不,只是根据特征,舍妹右耳之下有颗美人痔,十分明显,人长得还清秀,年纪在二十上下,由这几点判断,就差不多了。”
马庭栋点点头。
“我得消息之后,便巴巴从南阳赶到信阳,证实了讯息,便展开寻找,还有一个情况是她们五女同行,清一色粉红劲装,我一路查访到桐柏……就在昨晚,我发现了三名粉红劲装的妖艳少女,立即跟踪,跟到了城外废宅,看到她们居然掳男人行乐,一时义愤,出面干预,双方动上手,那三名少女的身手相当诡异,愚兄我,……嗨!竟然不是对手,连负重创,最后算侥幸逃得一命……”
“可曾向她们问到令妹?”
“有,她们避不作答!”曹玉堂咬了咬牙:“她们承认是罗刹门弟子,所以……我怀疑舍妹已落在罗刹门中,这……马老弟,我不知如伺是好?”
马庭栋皱眉陷入沉思,看情况曹玉堂的胞妹陷入罗刹门几乎已是不争的事实,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要想救她脱离魔掌相当不容易。
“马老弟!”曹玉堂忽然转了口:“光顾说我自己的事,忘了问老弟的近况,老弟与朱大小姐是否已经共谱鸾风和鸣之曲?”
“这……”马庭栋心头顿时五味杂陈,苦涩,气愤,还有幻灭的感觉,咬咬牙,故作淡漠的一笑道:“小弟跟她无缘。”
“无缘,这从何说起?”曹玉堂颇显激动:“我一直认为老弟与朱大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合是迟早的事,现在竟说无缘,难道……她另结新欢?可是……朱大小姐人虽慧黠任性,但不是见异思迁,行为随便的女人,这到底……”
“不说也罢,小弟不想再提起她,天下有许多事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尤其儿女之情,半分也不能勉强,曹兄,还是谈令妹的正事……”
曹玉堂昂头,手肘撑床,想坐起来的样子。
“曹兄,你还是躺着吧!”
“不,躺久了……浑身不舒服。”
马庭栋赶紧扶曹玉堂坐起,把棉被叠高垫在他身后,成为靠坐之势。
“曹兄的伤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今早死不了,便算活定了,愚兄我有绝对的把握。”微微一笑,又回复沉重的表情:“马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曹兄!”马庭栋剑眉一挑,语意中充满了豪气地道:“小弟不才,愿尽绵薄,使令妹合浦珠还!”
“马老弟,愚兄我太感激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之后又道:“愚兄我已与对方有过冲突,出面定增困扰,而老弟在对方眼中是生面孔,只是……”
“只是什么?”
“我无权要求老弟犯险。”
“曹兄说哪里话,我们曾经一起冒过险,犯过难,如果曹兄不以泛泛之交对待小弟,就请宣言吧!”
“好!老弟……”曹玉堂感动得眸现泪光:“我的请求是盼老弟能设法查明罗刹门的状况,相机而为,不光是为了舍妹,也为武林苍生着想,除魔卫道,消灭这邪门外道,造福江湖。”
“这正是小弟之愿。”马庭栋目射奇芒。
“马老弟,我太感动了……”曹玉堂连连咬牙:“对方既在此地胡作非为,想来定有线索可循,老弟立刻离开客店,不让对方知道我们是同路。你还记得王道?”
“当然记得!”马庭栋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道不久就到,以后我们之间就由王道联络,我得换地方养伤,因我曾向对方追问过舍妹下落,如果舍妹真的在对方手中,对方必不放过我……”
“嗯!非常可能。”
曹玉堂在枕边摸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布囊。
“老弟,这是一些金珠,带起来轻便,你拿着用……”
“小弟身边有。”
“不,老弟一定要收下,说不定何时会有急需。”说完,硬塞在马庭栋手中。
马庭栋拗不过,站起身来。
“那小弟这就告辞!”
“请!马老弟,恕我就不说谢字了。”
× × ×
黄昏。
山城的旷野别有一番情趣,踏着软软的夕阳,马庭栋以闲适的步伐朝山边走去,那模样仿佛一个读书的士子,在广拾野外的佳趣。
他的目的地是山边发生离奇命案的废宅。
他此次挺身而出,代好友曹玉堂查探他胞妹曹玉妍失踪之谜,同时也顺便进行除魔卫道的义举,展开对付邪恶门户罗刹门的行动。他明白这是件武林大事,要对付这么一个邪恶的门户,并非一二人凭满腔热血,一片侠胆所能成功的,只是曹玉堂身为武林公认执法者“武盟”的总监,他的一言一行本身便具有权威,武盟的力量,便是这行动的后盾,可谓师出有名,不是普通的仇杀武斗。
最后一丝夕阳余晖消失,废宅遥遥在望。
废宅傍山脚而建,古柏围环,不大,但却宏伟,想来当年这废宅定是显赫之人所居,必然风光过一时。
目前除了知道男人被奸杀的怪案发生在这废宅,对方是几名粉红劲装少女之外,别无线索。马庭栋选定这地方,是希望能从现场找出些可资依循的蛛丝马迹。
天色昏暗下来,夜幕已垂。
月色紧接着从山巅露了脸,冷冷的清光,给大地披上了白纱,朦胧中又是一番情致,然而马庭栋根本无意领略这山月美景,他一心要查出罪恶之源。
灰黑的石围墙,环拱着高大的宅院,门扉紧闭,帛着把锈蚀的巨锁,靠门边不远,围墙崩了个丈许的缺口,内外由此而相通。
马庭栋左右一阵顾盼之后,从缺口躺了进去。
临到这种境地,心情便不一样了,月光变成了苍白,树影投射在荒芫的庭院里仿佛舞着怪姿的魔幻,死箩,空气一片幽森。
穿堂把庭院一分为二。
马庭栋进入内院,连上穿堂这一面是闽合头的建筑,院地是石板和青砖混合铺砌,砌缝里的杂草使整片院地变成了一张有,图案的大地毯。
马庭栋在院地中央呆了--会,转身进入东厢的明间,借着月光反射的光线,可以看出一些笨重的家具还摆得很整齐,桌椅木凳井然有序,只是没有任何陈设。
转到右首暗间的门边,朝里一张,心房顿时收缩,头皮有些发麻,由于靠院子的窗户是洞开的,斜射的月光正照在一张床上,而床上赫然躺了个人。
马庭栋略微镇定了一下,干咳了一声。
床上人没反应,显然是个死人。
由于日间在四海春听到的传闻,所以马庭栋在心理上已有了某种定见,他跨了进去,走近床边,心弦又是一颤,床上是个人,平躺着,而且是个一丝不挂的赤裸男人,年纪还轻,虬结的肌腱显示他是个健壮的男人。
妖魅,这是伤天害理的行为。
马庭栋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尸身还没冷僵,这证明死者受害不久,并非午间被人发现的尸体之一。目光下移,隐约可见下体残留的秽物布片。
传言不虚,事实已经证明,死者是被那些妖物玩弄之后送命的。
马庭栋木在床边咬牙切齿。
院地里突然传来脚步之声,马庭栋心中一动,立即移步到窗前,只见一个粉红劲装的少女停在院地中央,面向外,似有所等待。
“果然来了!”马庭栋在心里暗道一声,杀机陡炽。
紧接着,一条人影匆匆奔入,在距那少女两丈之处立定,手里提着出鞘的长剑,年纪三十不到。
“你死盯看我是什么意思?”少女开了口,声音柔媚,荡气盎然。
“找人!”年轻武士声音激颤。
“找人……找什么人呀?”
“找我兄弟。”
“找你兄弟?格格格格……”少女浪笑了一阵,偏起头道:“你找你兄弟,怎会跟上我,我又不代你看管兄弟,这真妙!”
“少装蒜,你们这帮妖孽……”年轻武士上前两步,抖了抖手中剑:“有人看到我那兄弟在黄昏之前被一个穿粉红劲装的女人引走。”
“就算真有这回事,可也不是姑娘我呀!”
马庭栋暗忖道:“这武士找的兄弟可能便是这床上刚死不久的年轻人,这批妖邪的确是丧尽大理。”
“你们是一路的,既然碰上你,就着落在你身上。”年轻武士又进一步,双方距离已拉近到一丈。
“格格!”少女又是一声荡笑:“真有意思,你准备如何着落?”
“说出我兄弟的下落,不然……”
“不然怎样?”
“本人的剑同样流女人之血。”
“格格格格,好大的口气,看样子我们要打上一架了?”少女反欺一步,距离更近。
“不止是打架,是要流血。”
“好哥哥,看你……长得很俊,身体也满棒的。”
“不要脸!”年轻武土暴喝出声。
“好哥哥,别这么凶好不好,停会……”吃吃媚笑了一声:“你叫亲妹妹还来不及。”
“无耻!”剑突然上扬,剑身映着月光,泛起森森寒芒,从架势看,他的剑术不赖。
马庭栋七窍冒了烟,真想冲出去斩了这不要脸的妖女,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不在杀对方一二人,而是要彻底除火这邪恶门户,能不出面就不出面,晴中探索等待良机才是上策,于是又忍住了。
少女似乎无视于年轻武士的利剑,脸上的笑容未减,凝视着年轻武土,眸光十分诡异。
“好哥哥,这是花月良宵啊,我没招你,是你自己跟了来,这叫做前生有缘,今生巧遇!”说着,徐徐解开了衣钮,隐约露出了雪白的酥胸。
这种阵仗马庭栋没经历过,除了杀机之外,身上升起了一阵燥热,一颗心也跟着跳荡起来,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毫无邪念,只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年轻武士扬起的剑缓慢下垂,意志崩溃了,他已屈服在少女肉欲的诱惑下。
少女款摆着柳腰,迫近,用手指在年轻武土脸上划了几下,然后把小嘴凑了过去。
“呛啷”一声,年轻武士长剑掉地,张臂搂住了少女,咻咻的鼻息远远可闻。
“哈,好哥哥,你……松一点嘛,我喘不过气。”
“我……我要……”年轻武寸腾出一只手,在少女身上乱摸乱抓,似已理性尽失。
“不行,我们到房里去。”
“到……房里……”年轻武士横抱起少女,踉踉跄跄,撞进厢房明间里。
马庭栋退离窗边,现在双方只有一道房门之隔,如果对方进房,他会毫不考虑就动剑。
“砰!”人滚倒地上的声音。
“别猴急,我自己脱……”
“唬!唬……”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是宽衣解带的悉索声。
马庭栋己无法再忍耐,他不能眼睁睁看这一对男女在自己身旁于那无耻的事……
“格格格格……好痒……唔……”
“我的……好妹妹……”
就在马庭栋将要现身出房之际,忽听那少女尖叫一声:“什么人?”
马庭栋已到门框边,很清楚地看到一条人影闪出厢房门,半点声息都没有,那人影到院子边停止回身,面对着厢房门,明亮的月光下,看出是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衣衫不整的蓝衫袍拖沓着,十足穷酸相。
“你到底是谁?”少女再次尖厉地喝问。
马庭栋收回目光,扫向明间,呼吸登时为之窒住,一男一女寸丝不挂,直挺挺地站着。
年轻武士似乎不曾因第三者的介人而熄了欲焰,一张臂,抱住那少女。
少女娇躯一扭,点出一指,年轻武士闷哼一声,歪了下去,瘫在地上,少女靠向门边:“把衣服还我!”
马庭栋这才发觉那中年穷酸手里抓着一把衣物。
“小妹子,你出来拿吧!”中年穷酸顺手把衣物朝脚边地上一扔。
“你……找死?”
“小妹子,你出来哥哥我看得清楚些!”语带轻薄,邪气十足。
少女竟然不顾一切飞冲出门……
中年穷酸一手抄起衣物,斜闪丈许,动作之快速利落令人咋舌。
“嘤”地一声,少女蹲了下去,她再不要脸那羞耻之心仍是有的,她不能赤裸裸面对一个陌生男人。
“哈哈哈哈!”中年穷酸得意地笑了--声:“尤物,天生的尤物,小妹子,你真惹火。”
“该杀!”马庭栋自语了一声。
“你到底还不还?”
“还,当然会还你,但得等我们乐过之后。”
“你……诚心找死?”少女蹲着不敢起来,双手环护酥胸,但掩不住那隆起的白肉。
“穷酸,你癫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嘿嘿,别小看区区,在风月场中是一等一的高手,不信你试试就知道,管叫你弃甲告饶。”
“你是……是谁?”少女已经软化,可能这穷酸又勾起了她一度熄灭的欲火。
“区区叫神猫!”
“什么……你叫神猫?”
“对,夜里的神猫,专在夜间活动。”
“没听说过这名……”
“现在听说也不迟。”
“你……到底要什么?”
“小妹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马庭栋又想现身……
“来啊!”中年穷酸幻影般飘进对面的厢房,说实在,那份利落的身法,真正的猫也赶不儿
少女一长身,跟着扑去。
马庭栋跨出房门,只见那年轻武土在地上抽扭成一团,口里发着狂喘,口角溢着白沫。
“吃吃吃吃……”对面传来不堪入耳的浪笑。
马庭栋忍着窝囊,俯下身去解年轻武士的穴道,可煞作怪,连试数指,竟然解不开。
“嗯”对面传来一声闷哼,一切寂然。
马庭栋跨出厢房门。
眼前一花,中年穷酸出现当面,寒星似的双目,十分怕人,显然他的功力具有惊人的火似。
“老弟是修罗剑马庭栋?”中年穷酸先开了口。
马庭栋正待发作,经这一问,按捺住了。
“朋友是……”
“神猫!”
“朋友把那女的……”
“祸害,除一个少一个。”
马庭栋心中一动,不得不对这穷酸重新评估,面对面,看出对方不似邪恶之辈,目光正而不邪,与刚才的作为,判若两人。
“朋友是怎么来的?”
“夜猫子夜晚活动,碰上的。”
“朋友知道她们的来路?”
“当然,江湖上凡是走邪路的,都逃不过区区神猫之眼,碰上区区,算她们倒相。”
“朋友怎知在下来历?”
“干区区这一行的,讲究的是耳聪目明,老弟大名鼎鼎,当然不在话下。”
马庭栋心中又是一动,干他这一行,他是什么行?
“老弟!”神猫接着又道:“快去看看那小子,救他一命也是好的。”
两人进入明间里,只见那年轻武土此刻已是奄奄一息、呼吸已经微弱了。
“他是被什么手法所制,在下刚才解不开?”马庭栋脱口说了出来。
“先中了无影媚药,又受制于邪门指法。”神猫蹲下身,边用手指点探边回答:“媚药业已攻心,加上穴道被制,气血不行,是否有救,还在未定之天。”说完,站起身来。
“何谓无影媚药?”
“施这媚药,不须入口,只消接近相对,药气从鼻孔吸入,便生效用。”
“能先解他的穴道么?”
“不能,穴道一解,气血开始运行,会加速媚药的作用,在无法发泄之下,死得更快,区区已经封了他的心脉,暂时保住命,再想别法。”
“嗨!”马庭栋吁口气:“房里还有一个。”
“区区知道,是他弟弟姜清,不必再看了。”
“他……兄弟是什么来路?”
“颇有名气的河溯双英,他叫姜浩。”
“噢!在下听说过他兄弟的大名,真想不到……”马庭栋摇了摇头,又道:“这邪恶的门户如果不予除灭,江湖水无宁日,还不知有多少人遭害。”
“老弟,区区很佩服你有这正义之感,既已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这……当然可以,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气味相投,都可以做朋友。”
“很好,老弟说得对,区区以交你老弟为荣,咱们是有志一同,现在救人要紧,区区得立刻带人走,后会有期!”说完,胡乱替姜浩套上衣衫,把人朝肩膀上一搭,又道:“老弟,多加小心,对方既然选上这地方作恶,包不定还会有人来……”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离房外出,勿匆行去,
马庭栋心想:“看来这自称神猫的是个怪人,但不失是个血性汉子,能急人之难,见义而勇为,他说有志一同,莫非他也有心要跟罗刹门周旋?”心念之中,他也步出厢房。
外院隐隐传来人语之声。
马庭栋心中一动,立即闪向穿堂,进入右侧房间,隔窗朝院地望去,目光扫瞄之下,血行骤然加速,果如神猫所料对方又有人来了。
院地中,站着一个身穿织锦衣裙的中年妇人,旁边并立着一对粉红劲装的少女。
“禀堂主,三天的时限已到,是否通令所有出来探春的弟子立即收手返宫?”少女之一躬身请示。
“嗯!立即发出讯号!”锦衣妇人沉声下令。
“是!”那名少女应了一声,怀中取出样东西,抖火折子点燃。“嗖”了一声,一溜耀眼红光,冲空而起。
马庭栋心头一紧,暗忖:“她们要撤退回巢了,这是个跟踪的大好机会,定能探出她们的巢穴。”
锦衣妇人朝内院望了一眼,道:“到里面去检查一遍,不能有任何痕迹留下。”
“是!”两名粉红劲装少女齐应了一声,过穿堂朝内院奔去。
马庭栋心头一紧,暗忖:“两名少女这一进去检查,定会发现两厢的男女尸体,当她们发现自己人送命时,必然会采取搜查凶手的行动,自己虽然不怕,但如被她们在现场查到,对今后的行动将大大不利,该设法抽身才是,但现在只要一动,很可能便会被对方察觉……”
就在此刻,又有三条人影闪现外院,当先的是个绿衣中年妇人,年龄与锦衣妇人仿佛,体态十分妖烧,随从的同样是两名粉红劲装少女。
“大姐!”绿衣妇人开口,声音娇脆,不输十几岁的少女:“你发了收队的命令?”
“是呀!”锦衣妇人笑了笑:“怎么,二妹,莫非讯号打了你的兴?”
“这倒是没有,大姐这次领队出山,玩得痛快吧?”
“唔,还不错!”
马庭栋心中一动,绿衣妇人提到出山二字,看来这批女妖的巢穴定在山中无疑,这倒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原先奉命人内检查的两名少女之一匆匆奔出,直趋锦衣妇人身前。
“禀堂主,里边发生了事故。”
“噢!什么事故?”
在场的齐齐闪动目芒。
“杏花陈尸在东厢房里,弟子检验之后,查出是被点了那穴……”
“有这等事!”锦衣妇人怒叫了一声,又道:“是在行乐之后被害的么?”
“不,弟子已查过,杏花衣裳是解了,但没有行乐的痕迹,遇害当在事前。”少女顿了顿,又接下去道:“西厢房里床上的点子身边有这玉符……”说着,双手呈上,然后退开一步。
“玉符?”绿衣妇人惊叫了一声:“什么记号?”
锦衣妇用手指钳起一面两指宽的玉牌,就着月光仔细一看,栗声道:“这还得了,竟敢无视门规,胆大妄为。”又向那少女道:“点子什么状况?”
“是……一般的状况!”少女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传令集合!”
“遵命!”少女恭应一声,施放出黄色焰火。
“大姐,是谁?”绿衣妇人急声问。
“河溯双英的老二。”锦衣妇人咬牙回答。
“啊!”
马庭栋如坠五里雾中,完全不懂得对方弄的玄虚,河溯双英的老二,当然就是厢房暗间床上的那具年轻裸尸,他兄长姜浩已被怪人“神猫”带走救治,那玉符是怎么回事?何以锦衣妇人一看玉符就知道死者身份?照传言遇害的不止一人,何以对方对于姜浩兄弟的遇害看得如此严重?
“我们到里边去!”锦衣妇人摆摆手,然后又指着随同绿衣妇人来的两名少女道:“你两个到外面警戒。”
“遵命!”两少女立即转身从围墙缺口出去。
两妇人和传讯的少女进入内院。
马庭栋心想:“这场戏得看到底。”他转到向里的窗边,最佳的窥探位置,对里院中的一切,可说一目了然。
原先进入检查的另一名少女指引两妇人分别进入东西厢搜索了一遍,然后又回到院中。
马庭栋判断,锦衣妇人被称作堂主,这绿衣妇人的地位可能跟她相等,一样是罗刹门的堂主。
盏茶工夫之后,受召集的弟子陆续到达,年纪都在三十以下,清一色的粉红劲装,一一行礼之后,排列在两妇人左右,全部有廿二人之多,没一人不妖烧。
锦衣妇人数点了人数。
“都到齐了!”声音冷得像冰刀:“西厢房里那点子是谁做的好事?”
众弟子面面相觑。
锦衣妇人冷电般的目芒逐一扫过左右两列弟子,再次问道:“没人承认?”
左边行列中一名弟子越众而出,趴伏在地,颤声道:“弟子罪该万死,请堂主开恩。”
右边行列中同时走出两名弟子与那先出列的跪在一处,同时以头触地,齐声道:“请堂主开恩!”
锦衣妇人冷厉地道:“是你们三个共同做的?”
三名弟子栗声齐应道:“弟子无心之失,祈望堂主明察。”说完又连连叩头。
锦衣妇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只顾寻乐,忘了门主的玉律!”三弟子之一道:“弟子等……是事后才发现玉符……已经……不及救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