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出不了这屋子。”
“嘿嘿嘿嘿,赵四,你这一套对本大少来说是太幼稚了,你太不自量力。”
“姓许的,听口气……你是受命灭口?”
“完全正确。”
“那好,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堂屋里传出动手之声。
马庭栋想冲进去,但一想忍住了,赵四不是许韦的对手,等许韦收拾了赵四,自己再找许韦,同时也不能不防暗中另外有人。
“嗯――”一声长长的惨哼,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但不知倒下的是谁,意料中十有九是赵四。“短命的,你不能在这里……”是那女人的惊叫。
“闭上嘴!”许韦的声音。
“这房子我以后……”
“我会替你安排。”
女的不再开口。
天色已经放亮,可辨人的面目。
马庭栋横跨两步,面对堂屋门。
“谁?”许韦已发觉有人。
“咱们幸会!”
“你……马庭栋!”许韦冲到门边。
“许韦,咱们好好谈上一谈。”
“马大侠,你……怎么会到此地来?”
“专程拜访。”
不第秀才许韦脸色连变,眼珠子直转,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久久才又开口。
“马大侠,想谈些什么?”
“话不少,你出来吧!”
“就这样谈吧!”
“那在下只好进屋了!”
马庭栋跨步,许韦后退,马庭栋进了堂屋。
赵四脸朝下趴在地上,不用说已是一具尸体。
许韦失去了影子。
这是一明两暗的房子,左右房门上都垂着布帘,马庭栋无法判断许韦是躲进了哪一间房。
“姓许的,有种别龟缩着,咱们面对面谈谈!”
没有反应。
马庭栋突然想到不久之前在柳林中的那一幕,许韦曾说过他要是跟独臂人有关便是婊子生的,敢咒自己的娘是婊子,这种人根本没骨头,还谈什么种,可不能让他有机会开溜。
心里想着,目光扫向右边房门,一共两道门,不在右必然在左,他上步,侧身,伸出剑去挑门帘……
门帘突然自动飘起,一条人影扑出。
马庭栋本能地一退步,伸出去的连鞘剑平拍……
“咽!”一声厉叫。
“嘭!”房里传出似是破窗之声。
人影扑倒,赫然是个半裸的女人。
马庭栋微微一窒,一把抓落门帘,冲进房中,只见后窗洞开,不用说,许韦已破窗而逃了,他毫不踌躇,从窗口穿了出去,掠上墙头,放眼搜瞄,在天色大明的状况下,活动的东西是很难逃出视线的,但在目力所及的视界之内,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影子。
先后也不过是转眼的工夫,人能飞到多远去,八成是伏匿在附近隐蔽之处。
马庭栋落入巷子,心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用不着费力气搜寻,对方迟早非回许记钱庄不可……”他举步顺巷子走去。
平民间巷大半都起得很早,天一亮便有人活动,马庭栋已下决心不再搜找,大步前行。刚转出丛杂的巷弄,忽然发现一条人影匆匆横街而过,进入另一条街,从背影一眼便认出是许韦。
马庭栋精神陡振,猛一咬牙,暗道:“好小子,看你能飞上天么!”加快脚步追了下去。
街上尽多赶早市的小买卖人,马庭栋穿插其中,很难被发现,这给他方便不少。
许韦走的不是回钱庄的方向,他心存戒念,不时回头,但马庭栋也很机灵,技巧地掩藏闪避。
出了城,路宽屋少,不易掩蔽形迹,马庭栋灵机一动,离开大路,迂回到侧方与对方平行前进。
许韦连连回顾,不见有人跟踪,加速了身法,这一来,反使马庭栋减少了顾忌,因为一个在快速行进中的人,对周围的事物反应上便迟钝了。
数里地转眼即过。
马庭栋暗忖:“许韦一个劲朝郊外走,必有目的,先不打草惊蛇,跟到底再说,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他耐心地追下去。
又走了一程,许韦改变方向,遥遥一望,心里明白了九分,他发现许韦是奔朝当初林筱青向独臂人索仇的古庙方位,这预示着某一种情况即将揭开。
不出所料,许韦在回头望了几眼之后,进入古庙。
马庭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弧,走了进去。
× × ×
朝阳把古庙涂成了金黄。庙院古树上雀鸟在聒噪。
后殿阶沿上,对立着两条人影,一个是刚来到的许韦,另一个赫然是地府师爷。
“许大少!”地府师爷开了口:“情形怎样?”
“赵四已不会再开口。”
“事情很顺利?”
“这……”许韦脸色变了变,期期地道:“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地府师爷目芒大张,声调变为冷厉。
“修罗剑马庭栋跟踪而到。”
“哦!这小子……你怎么脱身的?”
“在下不想跟他硬拼,所以略施小计脱了身。”
“他没跟来?”地府师爷脸色已完全沉下。
“在下可以断定没有。”
“希望如此!”
“在下有句话要申明……”
“申明什么?”
“在下与阁下之间的买卖到此为上,代价照付。”
“嘿嘿嘿嘿……”地府师爷口里发出一长串令人股栗的阴笑,许久才敛了笑声道:“许大少,区区有个毛病,做事一定彻底,不完成不罢休,原先答应你把姓马的放倒,为你除去后患,这诺言非兑现不可。”
“可是……在下已经改变主意,不准备与姓马的为敌了,约定取消……”
“这可由不得你。”
“这……”许韦傻了眼,他本是个相当阴险的人物,但碰上地府师爷就没辙了,无论是心计、武功、狠劲他都差了一筹。
“许大少!”地府师爷目芒闪了闪:“你多想想,姓马的会放过你么?你偌大的家产不要了?”
许韦的脸皮子连连抽动,眼珠子直打转,久久才勉强挤出了一个不像笑的笑容。
“在下准备听其自然!”
“嘿!许大少,干脆一句话,没人拖你下水,是你自己找上的,既然趟进去,就别打算抽腿。”
“在下说过代价照付……”
“那是其次的问题,不付也未尝不可,区区不在乎那点报酬。”
“阁下的意思?”
“合作到底。”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没你选择的余地。”
许韦的脸皮子又在抽动,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想发狠,但狠不起来,他似乎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价钱。
马庭栋早已伏匿在殿里神龛之中,他是从后面潜入的,双方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原先他以为许韦是对方一路,现在才明白他是被拖下水的,他想,如果现在冲出去,一举摆倒地府师爷,便可从他口里迫出真相……
许韦想了又想。
“阁下的意思……要在下怎么样?”
“你!”
“怎么个合作法?”
“随时待命行事!”地府师爷像是对部属下达命令,简短,斩钉截铁。
“在下有这义务么?”
“从现在起,你已经有这义务。”
“如在下拒绝呢?”
“你会后悔几辈子。”
许韦的脸突然变得很小,五官全收紧了,双方话已说僵,而且等于是撕破了脸,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被人码干吃净的滋味颇不好受。
“在下,能见朱大小姐一面么?”许韦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不行!”两个字,斩钉截铁。
马庭栋一听大为震惊,朱大小姐和珍珠分明是住在许韦的钱庄里,现在他却要见朱大小姐一面,这是什么蹊跷?是了,朱大小姐和珍珠定是已落入地府师爷他们手里,这问题可就相当严重了,该如何是好?
“许大少!”地府师爷又开了口,脸上带着阴残的笑意:“区区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样聪明人,怎么会色迷心窍,一句不中听的话,你我都不配她,如果你知道她的来头,准保你避得远远。”
“她……什么来路?”许韦竟似不信。
“八寸婆婆的高足!”
“八寸婆婆?”许韦缩了缩脖子。
“对,惹不起吧?”
“可是……”许韦吞了泡口水:“阁下难道就不顾忌八寸婆婆?”
“这你不必管,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碗的饭,现在你马上去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那姓马的小子一定在到处找你,你去设法把他引到这里来,事情顺利,你以后就可高枕无忧。”
“这……”许韦面现难色,他的确不敢面对马庭栋,他知道只要双方照面,非挨剑不可。
“许大少,朱大小姐跟姓马的是同路人,别以为她爱你风流富有才上你家门,她是有目的的,这一说你就明白了,你尽管去,朱大小姐在咱们手里,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地府师爷一语道破了许韦的心事。
许韦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现在不是怕,而是因为对朱大小姐的美梦成了空,他一向对女人是抱玩的态度,而对朱大小姐却是有心栽花的,想不到现实是这样的无情,好梦乍醒,空遗幻灭之憾。
“她……真是姓马的一路?”许韦不愿意相信,心里希望这不是事实,脱口便问了出来。
“嘿嘿嘿嘿,你无妨去印证。”
马庭栋现在已经确定朱大小姐是在地府师爷他们控制之中,要许韦去诱自己,不用说,是布阱以待,是立即现身,还是将计就计,这是得马上作抉择的问题。
许韦发了一阵木,掉头便走。
地府师爷扬声道:“许大少,别把事情办砸,这关系你的身家性命。”
许韦已出了院门。
对付地府师爷,现在正是时候,马庭栋出了神龛……
就在此际,两名黑衣汉子从厢房里抬出了一具薄木棺材,朝地府师爷身前一放,然后迅快地退了下去。
马庭栋被这古怪的情况阻滞了行动,没立即现身,想看看对方耍玩什么花样。忽地,他发现这具薄木棺材一端是空的,没封口,露出了一对女人的脚。
这是什么蹊跷?
棺中的女人是谁?
马庭栋深深一想,瞿然而震,棺材里装的,难道是朱大小姐?
目光仍停在那双女人脚上,风头鞋,一点不错,是朱大小姐。
马庭栋杀机上冲,正待冲出去,心意一转,又止住了。这分明是一个陷阱,得冷静应付。
地府帅爷倒闪入厢房。
朱大小姐是死了还是活着?马庭栋判断人一定是活人,因为地府师爷已经知道朱大小姐是八寸婆婆的传人,他们决计惹不起,用她作饵可以,要她的命还不敢。
马庭栋略作盘算,迅快地作了决定,在目前状况下,必须争取主动,改变主客的形势,不能让对方有遂行阴谋的机会,而第一个先决条件是如何迫使地府师爷与自己面对面。
气氛显得无比的诡秘。
马庭栋抬头发现殿角吊了口大钟,灵机一触,有了主意,退到钟下,拔身,用剑柄用力撞击了一下。
“当!”震耳欲聋的钟声破空响起。
钟声过后,他从窗棂外望。
地府师爷出现在厢房间,灼灼目芒望着大殿,脸上神色不定,片刻之后,缩了回去。
原先那两名抬棺材的黑衣汉子仗剑从厢房奔出,对望了一眼,步向大殿,看来是奉命察看动静。
马庭栋闪到殿门之后,背贴殿壁。
两名汉子伸头向殿里张望。
“什么也没有!”一个开了口。
“钟没人敲,不会自己响吧?”另一个回应。
“这古庙……多份不干净。”
“大白天里说鬼话。”
“进去仔细瞧瞧?”
“你先进去。”
“呸!平时你尽说狠话,怎么,没胆了?”
“这……”
“别这那的,我们一块进去。”
两人横剑作戒备之势,双双跨进殿栏,惶恐地四下张望,脚下不动。
“真的什么也没有。”
“搜搜看?”
“会不会是那姓马的……”
“姓许的刚走,还不见信号。”
马庭栋现身上步……
“啊!”两名汉子齐声惊叫。
剑芒乍闪,两汉子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便惨叫着栽了下去,鲜红的血喷洒了一地,马庭栋抓起尸体,先后抛了出去。
“砰!砰!”像两只死狗摔在院地。
马庭栋急转身窥探。
地府师爷又出现在厢房门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片刻之后,无声无息地退缩回去。
这家伙够诈,他就是不出面。
马庭栋不再等待,从神龛后的中门趟了出去,迅速地移身到厢房侧后,然后迫近厢房后窗,从窗孔向里一张,登时血脉责张,只见珍珠平躺在木板床上,看样子已无法自主,地府师爷持剑站在床边,两眼望着门外。
马庭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一露面,珍珠无疑地便会被当作人作。
要引地府师爷离开珍珠颇不简单,他不是普通江湖人物,不会轻易上当。
“啊!”院地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声音道:“死人,这怎么回事?”
马庭栋一听声音很熟,一时想不出是谁。
地府师爷可真沉得住气,连动都没动一下。
马庭栋停身的窗斜对着厢房门。
外面的声音又道:“两个死人一口棺材,呀!棺材里躺的还是个女人,三条命,是强盗杀人么?”
人影到了厢房门外,是一个乡下少年人,肩荷扁担,腰插板斧,是打柴的,一顶破毡笠歪在头上。
马庭栋仔细一辨认,不由大喜过望,这打柴的赫然是王道,王道现身,曹玉堂很可能也来了。
“什么人?”地府师爷终于开了口。
“畦!你……糟塌女人……”王道大叫起来。
“小子,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闯到这里来,命里注定,没办法。”
“你……是什么人?”王道瞪大眼。
“小子,进来,大爷会告诉你。”
“我……我要报官。”
“嘿嘿嘿嘿,小子,要你进来。”
“……”王道站着没吭声。
“小子,你根本不是打柴的。”
“谁说不是?”
“细皮白肉,不是乡下人,见了这种场面不逃还说得出话,证明你是江湖上的雏儿。”
“证明了又怎样?”
“你命中注定只能活到今天此时为止。”
“你……要杀人?”
“是你找死!”死字声中,手一扬,一样光闪闪的东西疾射而出。
王道一闪身避过,站着没走。
地府师爷弹步到门边。
千载一时之机,马庭栋当然不会放过,一掌劈碎木窗,穿了进去。
地府师爷闻声回转。
马庭栋迅疾地抢到床边。
地府师爷看清楚了来人,脸孔立起抽扭,眸子里射出了令人股栗的凶焰。
“姓马的,你终于来了?”
“是来了!”马庭栋口里应着,心里已拿定主意立下杀手。
王道退离房门口数步,板斧已执在手中。
地府师爷眼珠子一转,冲出房门,手中剑顺势扫出,行动快如闪电。
王道弹开。
地府师爷已冲到棺材边。
马庭栋跟着冲出。
“不许动!”地府师爷暴喝出声。
马庭栋只好刹住身形。
薄木棺材的盖子竟然是虚掩的,地府师爷已踢开棺盖,剑指棺中人。
“姓马的,你知道棺中人是谁?”地府师爷脸上已浮起阴笑。
“是谁?”马庭栋明知故问。
“朱大小姐!”
“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把你剁碎。”
“办得到么?”地府师爷似乎有了凭恃。
“试试看?”马庭栋嘴里是说得很硬,但却不敢真的冒然出手,他不能牺牲朱大小姐。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自厢房里传出:“什么也别顾忌,放手做,不能让这邪魔再溜走。”
声音很轻,但马庭栋立刻听出是珍珠的声音,不由大为骇异,珍珠分明是被制在木板床上,怎么还能开口说话?但他不能回顾,那会给地府师爷可乘之机。
珍珠既然这么说,必有她的道理,可是地府师爷的剑尖明明已抵着棺中人,如果万一有所失误,岂非遗憾终身?一时之间,他还下不了决心。
“马庭栋,现在咱们来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马庭栋在咬牙。
“咱们之间并没直接的恩怨,对不对?”
“怎么样?”马庭栋心里早充满了杀机,但故意应付,等待最有利的机会。
“如果你肯保证从此不再跟区区为敌,就还你一个大活人。”
“否则的话呢?”
“准备收尸!”
马庭栋仍然委决不下,他不敢以朱大小姐的生死作赌注,这实在是太过冒险。
身后又传来珍珠的声音:“马大侠,别再犹豫,棺材里……”
珍珠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王道闷声不响地把手中斧头飞掷向地府师爷。这一掷,王道是蓄足了势的,不但奇快,而且威力强猛,又具准头,短短两丈多的距离,即发即至,劈射向地府师爷的前胸。
地府师爷不得已闪身躲避,无形中剑已离开棺材。
马庭栋是处在伺机而动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放过这瞬息的时机,人像捷豹般扑上,剑同时递出。
斧头落到二丈之外。
剑刃交击声中,地府师爷格开了马庭栋的迅雷一击。
马庭栋这一飞身扑击,目的不在奏功,而是封锁对方的行动,使对方没施展鬼蜮伎俩的余裕,困为地府师爷人如其号,全身都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鬼点子。
剑被格开,马庭栋的双脚也同时落实。
寒芒再度腾起,马庭栋是铁定了心要摆倒对方,不但用上了十二成功力,施展的也是轻易不用的杀手,惊人的一击。
地府师爷奋力格拒。
只有短促的一声金铁交鸣,地府师爷踉跄后退。
“呀!”马庭栋吐气开声,剑没回收,因势变势,发出志在必得的一剑。
“啊”地府师爷口里发出一声惨叫。
画面骤然静止下来,两人对立,地府师爷的剑半横,马庭栋的剑有一半留在地府师爷的左上胸,血水从背胛处冒出,可见透出的剑尖。
人影弹近,是王道和珍珠。
地府师爷的脸孔在急剧地扭曲,眸子里恶毒的光焰令人看一眼便终生难忘。
王道转向棺材。
珍珠急叫道:“不要碰棺材!”
王道一惊转回身。
马庭栋扭头道:“你两个上房警戒!”他是防对方有人在暗中,最顾忌的当然是独臂人。
王道与珍珠分别上了屋顶。
马庭栋这才瞪视着地府师爷。
“剑是在下的,货真价实,你阁下再不能装死了,现在好好回答在下的问话……”
“马庭栋,你……活不久的,你……”口角沁出了血沫。
“在下在没死之前,还得问话,听着,好好回话,对付你阁下这等人物,在下不会心软,更不必讲究武士的规矩,你阁下要是不合作,就把你分尸,散抛在野地里喂狗,说,你是独臂人的同伙?”
“……”地府师爷的脸孔已扭曲成了怪形,口角血沫不断渗出,使他的形象凄厉如鬼。
“快回答!”
“不错……错!”
“独臂人是谁?”
“燕云……豪客……”
“水庄血案是你们干的?”
“嘿嘿嘿嘿……”怪笑,使人心里发毛。
“别笑,说,是不是?”
“是……”
“什么原因?”
“水无情……应该……绝后,应该……”
“问你为什么?”
地府师爷的两眼突然暴睁,身躯晃了晃,眼光黯淡下去,看样子他已支持不了多久。
“说,为什么?”马庭栋有些发急。
“老大……你……你错了……”地府师爷自我喃呐,但语意已不清。
“老大是谁?”
“老大,一着……错,全盘输,你……不该放过……这小子……”地府师爷仍说他自己的。
马庭栋心中一动,如果他口里的老大是独臂人,独臂人并没有过杀自己的机会,他这不该放过是什么意思?
“老……大……”地府师爷全身突然抽直,喉头里咕地一声,血水夺口涌出,人向后倒。
人落地。剑离身,血泉喷涌,手脚一阵抽搐,再不动了。
马庭栋木住,地府师爷算是被除掉了,唯一的收获是证实了独臂人的确是燕云豪客钟灵,但杀人的动机仍然是个谜,七指魔与燕云豪客之间是否有关联也是个谜。
呆了片刻,马庭栋步近棺材。
“别动!”珍珠大叫一声,泻落院地。
“珍珠,怎么回事?”马庭栋止步。
“这是个毒计!”
“毒计?”
“这是设计来要你命的,棺材里不是大小姐。”
“啁!”马庭栋瞪大眼,道:“棺材里装的是谁?”
“一个风尘女子的尸体。”
“这……”
珍珠朝殿顶连连招手,王道落进院子,珍珠挥手道:“两位立刻进厢房里去,关上窗子,门留着。”
马庭栋满头玄雾,困惑至极地道:“你这是做什么?”两眼紧盯着珍珠。
珍珠道:“快去,准备欣赏一幕奇景。”
马庭栋无奈,只好依言举步,与王道双双进入厢房,把对外开的窗子拉紧。
珍珠左右顾盼之后,到院角里寻了一段朽断了的竹竿,再回到棺前,小心翼翼地伸向棺材中,一挑,一袭女衫飞起,她人也同时飞起,疾如脱弯之箭射进厢房门随手把门掩上,然后站到窗边。
就这眨眼之间,怪事出现。
一蓬黑点,从棺材里腾起,升空,散开,绕院飞旋,嗡嗡之声响成一片,每一黑点都大如拇指。
“哒!哒!”黑点撞在门窗上的声音。
马庭栋惊震不已,这的确是幕难得一见的奇景。
王道脱口道:“我知道这是毒蜂!”
珍珠道:“对!既凶又毒的黑蜂,只要两三只就使人无法应付,超过十只,可以螫死一壮牛。”
毒蜂乱飞了一阵,冲空而去。
马庭栋吐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对方安排棺材、死人,诡指为大小姐,料定我被诱来之后,必定先检视棺中人,如此一来,就会毁在蜂毒之下……”
珍珠道,“对极了,还有一点,纵使不立即死于蜂针之下,也难逃暗器之厄,在被毒蜂螫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御任何附加的攻击。”
马庭栋挫了挫牙,道:“居心够狠毒!”
王道道:“好在对方已经躺下了。”
马庭栋向外张了一眼,道:“奇怪,毒蜂难道不攻击死人,地上躺的……”
珍珠道,“他们事先在身上涂了驱蜂之药,同时,蜂的习性多是攻击活动的目标。”
马庭栋转向王道道:“对了,你怎会到这古庙来?”
王道道:“我是在郊野巡游,找寻可疑对象,无意中发现许韦在庙外逡巡,认为庙里可能有蹊跷,许韦离去之后,我便进来。”
点点头,马庭栋又道:“对了,客店房里我们做了假人,下文如何?”
王道耸了耸肩道:“这家伙够诈,他从窗外连发五种毒辣暗器,见床上没动静,立即判定上了当,毫不犹豫地离开现场。”
马庭栋道:“你亲眼看到?”
王道点头道:“我当然要看个究竟,扮成小二在房外不远处监视,对方走后,我也进房查看了一番,不然怎知道对方发了五种全带剧毒的暗器。”
马庭栋再次吐口气,问珍珠道:“你不是被对方制住在床上么?怎么能……”
珍珠得意地一挑眉道:“我早已洞悉对方的鬼门道,将计就计而已,堂堂八寸婆婆的传……”说了一半,突地住了口。
马庭栋已知下文,没有追问,转口道:“朱大小姐呢?”
珍珠一呶嘴,道:“在对面厢房里。”
“哦”了一声,马庭栋道,“她怎么不现身,我们去瞧瞧?”
珍珠上前打开门,三人一同走了出去,穿过院地时,马庭栋顺便朝棺材里一张,躺着的是个陌生女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尸体已经僵硬。再看旁边地上的地府师爷,狞态僵化在脸上,像是死得很不甘心。
到了对面的厢房,珍珠在左右暗间张望了一眼之后,惊声道:“人怎么不见了?”
马庭栋关心地道:“难道会发生意外么?”
珍珠道:“不可能,以大小姐的能耐……”
马庭栋目芒一闪,道:“这边没人监视?”
珍珠道:“当然有,是两名大汉……”
王道手指房间床下道:“那不是么?”
两名汉子直挺挺地躺在床底下,由于没有帐褥等铺陈,所以一眼便可看清。
马庭栋道:“可是……大小姐人呢?”说着,忽然瞥见房里桌上有张字条,忙进去拿起一看,上面写的是:“暗,别庄。”
珍珠跟着进房道:“大小姐留的字么?”
马庭栋道:“四个字,我看不懂。”
珍珠接过手,只瞄了一眼,道:“我懂。”
马庭栋道:“什么意思?”
珍珠神秘地笑笑道:“马大侠只消跟着我行动就成。”
王道在房门口探头道:“有我的份么?”
珍珠道:“不必了,人多反而碍事,只我跟马大侠足够了。”
玉道喘口气道:“好,我还得办我的事。”顿了顿又道:“这些死的如何处理?”
马庭栋想了想道:“由他们自己人料理吧!对了,王道,你能立即联络上曹监察么?”
王道点头道:“当然可以。”
马庭栋道:“那好,你立即把此地情况禀报曹监察,暗中监视,等对方收尸时,也许能有所收获。”
王道颔首不语。
马庭栋转向珍珠道:“我们走!”
高耸的围墙,圈环了极大一块面积,墙里庭木阴翳,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别业。
马庭栋与珍珠徘徊在围墙之外。
“这是什么地方?”马庭栋望着突出墙头的绿盖。
“许氏别庄!”
“哦!”马庭栋若有所悟地道:“大小姐字条上所说的别庄就是这……”
“对了!”珍珠截断了马庭栋的话:“她要我们暗中应援。”
“许韦家的产业?”
“唔!这些日子我跟大小姐就住在这里。”
“金屋藏娇?”马庭栋脱口而出,话出口之后觉得很后悔,不该开这种玩笑,但已无法收回,脸上讪讪地大不是意思。
“凭许韦这种角色,还没资格藏这种娇。”
珍珠却不以为意,抿了抿嘴,一副不屑的样子,接下去又道:“要不是为了水庄血案,谁作兴跟姓许的这种人打交道。”
“在下刚刚是随口说着玩的。”
“闲话一句,我并不在乎,马大侠,我们进去。”
“如何进去?”
“翻墙!”
“里面没戒备么?”
“既不是官宦人家,也不是江湖坛舵,有什么好戒备的,里面只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在打杂,整理园子的长工隔天来一次,做完工作就走。”
“这倒是挺顺当的!”
“我们进去!”
两人双双越墙而入。
进到园里,只见景色十分宜人,花树高下参差成林,小径通幽,亭台错落,荷池泛碧,假山罗布其间,山洞连接曲栏虹桥,在普通人眼更,不殊人间仙景。
“许韦有这好的生活环境,为何还去招惹江湖是非,的确令人不解!”马庭栋感慨系之。
“人心不足,人性好动,我不大会说这些文绉绉的活,意思就是这样。”
“说得好极了!”
“得了吧!”珍珠白了马庭栋一眼:“我们得办正事,跟我来!”
马庭栋随着珍珠在花树间一阵穿梭,眼前出现一幢古旧但相当精致的建筑,斜角伸出的花轩中隐见人影。
珍珠对此地的环境似乎相当熟稔,做了个手势,带着马庭栋绕精舍来到花轩后侧方,借花树掩护悄然迫近轩窗之下,从轩窗的簪花格孔往里瞧,只见轩里摆了桌精致的酒菜,朱大小姐与许韦对坐,这位置真好,恰在许韦背后,说什么也不虞被发现。
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婢在斟酒。
朱大小姐满面春风,美人,加上这种表情,显得分外的迷人。
许韦却似乎心事重重,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
小婢斟完酒,退站一侧。
朱大小姐笑着道:“小青,你去憩着吧,我有些事要跟大少商量。”
“是!”小婢柔应了一声,福了福,退了出去。
“大小姐!”许韦有些迫不及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是怎么脱身的?”他不称在下而称我,表示双方的距离已很接近。
马庭栋下意识里感到微有酸意。他并没起意真的爱朱大小姐,也明知朱大小姐接近许韦是别具用心,但人就有那么奇怪,免不了会起反应。
“说起来也没什么!”朱大小姐举杯,两人喝了一口之后,才接下去道:“我是被制的,没法看到现场所发生的情况,只听到打斗的惨叫之声,不久,声音沉寂,有人解了我的禁制……”
“是什么人?”许韦急问。
“不知道,来人动作极快,看不真切。”
“修罗剑马庭栋?”许韦有些敏感。
“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不可能不声不响便走。”
“后来呢?”
“我发现地府师爷和他手下陈尸当场。”
“哦!地府师爷……被人除了?”
“对,以后你许大少就可不必担惊受怕了。”
“真的……是死了?”许韦声音有些激动。
“这还能假么?”朱大小姐好整以暇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口里,细嚼慢咽。
“大小姐,我……很后悔招上这麻烦,事情不能算了,我怕还有人找上门。”
“谁?”
“独臂人!”
“人又不是你杀的,他没理由找你。”
“很难说!”许韦皱了下眉头。
每一个字马庭栋都听得很清楚,他明白朱大小姐对许韦说的全不是实话,有意瞎编的。
“许大少,独臂人名符其实地成了独臂……”
“这话怎么说?”
“地府师爷是他的得力臂助,这一死……等于失去了一只无形的胳膊,岂非真成了独臂?”
“嗯!也有道理,不过……独臂人仍然很可怕……”
“哈哈!”朱大小姐脆笑了一声,秀眉一挑,道:“许大少,别妄自非薄,也别小看了我的刀,凭你我,……还对付不了一个残废人么?”
“你说……你我?”许韦定晴望着朱大小姐,面上浮现了喜色,暖昧的喜色。
“对,这没有错。”朱大小姐落落大方。
“你的意思是……答应我……”许韦有些吞吐,不敢直截了当他说出来。
“答应你什么?”
“这……做这别庄的主人。”许韦答得很技巧。
朱大小姐又笑笑,没直接回答问题,脸上的神情显示没拒绝也没应承。
许韦是此道老手,他没追问,举杯敬酒,然后劝菜,表现得极有风度。
沉默了片刻。
“大小姐,我有句不中听的话……但必须说出来,硬在心头很难受。”
“说吧?”
“听说你跟修罗剑马庭栋……很要好。”
“谁说的?哈哈哈哈……”朱大小姐笑完接着道:“没这回事,他粗野,不解风情,而且我不喜欢过那种江湖浪人的生活。”
“真的?”
“我说话一句是一句!”
“这我相信!”许韦心痒难搔,但态度上仍很保守,一点不露轻薄相,正色道:“大小姐,许家虽不能说是富甲一方,但足够使生活过得舒适。”
“这点我相信。”
“那大小姐能不能确切地回答我一句话?”许韦以期盼的眼色望着朱大小姐。
“可以,但我也有话要先说明。”
“大小姐尽管说。”
“唔!”朱大小姐点头笑笑:“你所回答的,代表你对我的诚意,我将据此而下决心。”
“我洗耳恭听。”
“你是个花花大少,亲近过不少女人,这一点你不否认?”
“这……”许韦很不自然地笑笑才道:“我不否认,不过,在这以前是玩的性质,自从见到了大小姐你,我暗中发誓革面洗心,规矩做人,如果……呃……不能获得大小姐青睐的话,我就出家当和尚,套用句现成话,除却巫山不是云。”
轩窗外马庭栋朝珍珠笑笑。
轩里,朱大小姐也笑笑,她这笑,不知是赞许对方的诚意,还是不屑于对方的花腔。
“好:我现在问你,你与白三姑之间的关系到什么程度?”朱大小姐表现出很认真的样子。
“大小姐,我曾经对你发过誓……”
“但我怀疑。”
“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许韦作出发急的样子:“要怎样你才相信?”
“说实话。”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话锋一顿,又道,“你为什么老是追问这一点?”
“因为白三姑人长得比我漂亮……”
“没有的话,她绝对没大小姐漂亮,而且……人品并不怎么受人恭维。”
“可是……”
“可是什么?”
“要我说出来?”朱大小姐眸光连闪。
“希望大小姐坦白说出来,我是真金不怕火。”
“白三姑遇害时,已怀了几个月的身孕,那肚子是谁的?”朱大小姐的眸光突然由柔和变成利刃,像要刺透对方的心。
“我不知道!”许韦断然否认。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许韦不假思索,完全坦然的样子。
朱大小姐皱起眉头。
许韦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想起一个人!”
“谁?”
“一个曾经跟白三姑有过密切交往的人。”
“哦!他是谁?”
“宋二公子!”
“这名字很陌生,宋二公子是谁?”
“他也算是武林世家之后,如果我提他的上一代,大小姐定然不会陌生,洛阳宋太公,听说过吗?”
“宋太公!”朱大小姐眸光放亮:“当然听说过,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是宋太公的儿子?”
“对!”
朱大小姐垂下目光,心里在想:“这可就奇怪了,表姐白三姑既然与宋二公子要好,为什么带着肚子嫁给水大公子?论门户,宋大公的声望绝不亚于水无情。更困惑人的是血案凶手却是独臂人燕云豪客钟灵,这当中到底是什么因果关系?”
轩窗外的马庭栋也在想:“白三姑交往复杂,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是其来有自的,她应该知道身孕是瞒不过人的,为什么还敢嫁给水大公子呢?这桩血案的主凶是独臂人,是怎么扯上的?”
“许大少!”朱大小姐又开口:“你认识白三姑是在宋二公子之前还是后?”
“后!”
“既然知道白三姑跟宋二公子关系密切,你为什么还要插一脚?”
“……”许韦无言以对,尴尬地笑笑,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只要见了女人就想染指。
没有半丝风,但投射在地上的树影却在动,马庭栋无意中发现,心中一动,留上了心,仔细观察,判断出是一条人影隐身在花树枝桠间,登时心头一紧,因为那附有人影的花树,正对朱大小姐与许韦喝酒的花轩。
由于马庭栋定神观望,他身边的珍珠也发觉了,用时轻轻一撞马庭栋。
马庭栋示意珍珠不要动,心里在盘算该如何行动?
人影突地晃动,拉长。
马庭栋飞闪扑出。
同一时间,花轩里传出朱大小姐的粟喝声:“什么人?”接着是碗碟破碎的哗啦声。
马庭栋到达树下,只见一条人影穿越树荫射向西南角,他毫不犹豫地疾扑过去。
人影停在围墙下。
马庭栋一看,呼吸为之一窒,对方,竟然是林筱青,这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
“林姑娘,怎么会是你?”
“不错,是我!”
“你这是做什么?”
“以后向你解释,现在千万别追我!”说完,一鹤冲天式,飘上围墙,随即没去。
马庭栋愕在当场。
珍珠来到。
“没逮到人?”
“……”
“什么样的人?”
“看似个女人。”
“你不追下去?”
“来不及了!”非常勉强的回答。
“我去看看大小姐。”珍珠匆匆转身离开。
马庭栋的心思一片凌乱,似乎有什么脉络可寻,但却又抓不住,像一丝丝的芒影,看得到,捉摸不定。他努力定神,要把乱丝从头清理。
首先,他第一次见到林筱青是在古庙,她向独臂人索仇,结果反被独臂人所伤,而为白发老人所救,她也是第一个指出独臂人是燕云豪客钟灵的人。
第二次在水庄她突袭尚大娘,不但没要尚大娘的命,反而留字警告,要尚大娘从此隐藏,当场她又故意要自己把她刺伤。
今天是第三次,显然地也没伤人,却要求别追她。
白发老人曾说,她脑部受了伤,常会作出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怪事。
看样子,她不像是心志失常的人,这是为什么?
白发老人仍收留着她,真是救人救彻底么?
很明显她已卷进了水庄血案之中,意味着什么?
她与曹玉堂暗中有联系,又是什么蹊跷?
难道问题出在白发老人身上?但白发老人救过她也救过自己,侠心义肠,绝不是邪恶之辈,那问题出在哪里?隐藏着的是什么?
想,不断地苦想。
最后,他下了结论,这个中的因由,只有她本人能破解,而曹玉堂跟她之间的神秘关系,曹玉堂必有所本,他最少可提供一些线索,只要找到他俩之一,便可得到解谜的端儿。
心上的结虽没解开,但已经松动,精神的压力便减轻多了,于是,他转身奔向花轩。
花轩里,桌上杯盘狼藉。
朱大小姐手上持着三支亮晶晶的飞镖,桌后的板壁上也插了三支。
一次能同时发六支飞镖,这手法太惊人,林筱青有这大的能耐倒是意料所不及。
珍珠站在朱大小姐身侧。
许韦隔桌与朱大小姐相对,脸色有些苍白。
马庭栋先在外面打量了轩内的情况,然后才缓步进门,意态十分从容。
许韦一见马庭栋,像突然见了鬼似的,苍白的脸更形苍白,脸皮子也在抽动。
马庭栋静静站着没开口。
朱大小姐深深望了马庭栋一眼,然后扫向许韦。
“许大少,谢谢你这几天的招待。”
“怎么……大小姐……要走了?”许韦结结巴巴,一个以狡诈闻名的人,现在显得很愚蠢。
“是该走的时候了!”朱大小姐笑笑,语意冷漠,但脸上的笑依然十分迷人。
“你……不是说……”
“许大少!”珍珠接上口:“你别再做春秋大梦了,你配得上朱大小姐么?不挨刀你应该庆幸,不挨马大侠的剑算你祖上有德,你还想什么?”
许韦的脸变成了死人色。
“还有,许大少……”
珍珠意犹未尽,又接下去道:“以后规规矩矩做人,别再专打女人主意,更别倚仗几文臭钱胡作非为,逃过死劫只一次。”
马庭栋不想讲话,虽然许韦会雇凶手杀他,但他不屑于理料。
“许大少!”朱大小姐开口接话:“如果将来我查出你对白三姑的事是撒谎,我还会再找你,从现在起,你最好藏紧些,别人要斩你那可是你自己的事。”
许韦额上冒出了汗珠,现在,他真像一个可怜的不第秀才了,他几次要开口都发不出声音,眼前的三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朱大小姐挥挥手,道:“马大侠,我们走吧!”
马庭栋点点头,朝向许韦道:“姓许的,记牢,如果你再捣鬼,本人的剑一定扎进你的胸膛。”
许韦眨眨眼,紧抿着口,满脸俱是懊丧之色。
三人离去。
× × ×
西偏的日头斜照着古庙,古庙在擎天巨柏的衬托下显得古意盎然,巨啄飞牙,代表着庄严与肃穆,然而实际上这座古庙的庄严肃穆已经被否定了。三条人影分两个方向迫向古庙,他们,正是甫离开许家别庄的马庭栋、朱大小姐和珍珠。
马庭栋扑向左侧后,朱大小姐和珍珠朝右方,目的是探查一下地府师爷和四名手下被杀之后什么人出面料理善后,目的物自然是独臂人。
马庭栋借树丛掩护迂回迫近。
庙墙外两坯一大一小的新土,显然死者的后事已料理完毕,照马庭栋的判断,地府师爷是单独埋葬,就是那堆小的,而四名汉子与那用来作饵的风尘女子共葬一穴,是那堆大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男女分葬,但不管如何,事实上都无关宏旨,没有求证的必要。
越墙,进入庙院,院里一片死寂。
再转到后进,死寂依然。
马庭栋心想:“自己临离开时,曾要王道联络曹玉堂监视古庙,很可能来过又走了,不知是否有所斩获?”
信步进入后殿侧方的小院,只见破扉坏栏,野草蔓生,蓬蒿足有半个人高。
马庭栋瞄了几眼,正待离开。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半掩的破门扉里。
马庭栋一眼瞥见,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