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筱芳颔首道:“我知道,看情况更明了了,现在是夜暗,对方不容易觉察的。”
话声甫落,一道强烈的灯光,扫了过来,两人机警地藏起身形,这是碉堡上专门在夜里用以警戒的孔明灯光,灯光缓缓扫过,灯灭了,上官智用手一指岩脚道:“到那边去,岩脚下有段地方是死角,灯光照射不到。”
两人捷如狸鼠地奔过空地,到了岩下的暗影中。
灯光第二次扫过,两人已置身在安全地带,不虞被发现。
上官智抬头向上望了望,道:“我们升登吧?”
蓦在此刻,两人头顶的壁间,突然传出一阵“轧轧”的怪声,两人大吃一惊,双双朝庙两侧弹了开去,附壁百立,四只眼睛,紧盯住那发声地方。
未几,那看来浑然无暇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道门户,可容两人出入。
上官智心知有异,朝伍筱芳做了个手势,要她沉住气别声张。那门户距地面约莫丈许高下,无庸置疑是个秘密通道,上官智惊愕不已,他在武盟担作铁卫士统领时间不短,什么角落都钻到,可就不知道有这秘密门户。
忽然,他心里突有所悟,武盟本是当年“乾坤教”立舵之地,这些秘密设备,除了该教有地位的人,别人当然不会知道,现在既然证实“长恨客”谷非便是该教少主贺武雄,他当然全盘了解,而现在的武盟,实际上已变回该教的总舵……
心念之中,两条人影从石壁门户中飞坠而下,“砰砰!”两响,上官智定睛一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坠下的竟然是两具死尸,一老一少,少的是武士束装,老的身着黑衫。
上官智再仔细一辨认,几乎叫出声来,那着黑衫老儿的尸体,赫然正是当初七老之一的“七星老人”熊宗尧……
惊愕万状之中,又有两条人影纵落,从头上的围巾,证明是两名铁卫士,两人各抓起一具尸体,正待离开,其中之一突然发现了兀立一旁的上官智,张口喝道:“什么人……”
上官智知道如果闹嚷起来,一定会惊动其他的人,当下毫不考虑地扑了过去,伸指便点,伍筱芳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砰砰!”声,两名武士几乎不差先后的倒了下去,上官智立即把四具尸体拖到壁脚,以防被碉堡上的人发现。
灯光又一闪从空地扫过。
上官智悄声道:“芳妹,里面可能已展开了屠杀了,我们从这秘道进去,这秘道定然通向心腹重地,这老人是七老之一,看来未遭害的全是该教的人了。”
伍筱芳点了点头,两人纵身登上洞口。
一条洞径,笔直地向内延伸,远处隐露灯光。
上官智拔剑在手,领先欺去,心情可紧张到了极点,伍筱芳也握剑相随,两人保持了两丈距离,她是探秘能手,该采什么行动是不消吩咐的。
渐行渐近,灯光也逐渐光明,可以看出迎面是一间宽大的石室,灯光便是从石室门中透出来。
到了门边,探头往里一看,只见石室中摆了两张木床,中央一张白木桌子,两名黑黝黝的粗犷汉子,正据桌而饮,炒豆下烧酒,吃得津津有味,根本不知道煞星业已临头。
其中一个道:“王三,今夜有得忙了,料理那批人的后事,可得费些气力……”
那被称作王三的汉子道:“今晚事完,本教便大事底定,武林天下,是本教的了。”
“不知外面情况如何?”
“管他娘,候着吧。”
“王三,依你看今晚的事……不会出岔吧?”
“出岔?嘿嘿,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上官智鬼魅般闪入石室,亮晃晃的长剑朝两人中间的桌上一伸。
“呀!”两名汉子惊得直跳起来。
上官智冷森森地道:“别动,一动就没命。”
两汉子登时面如土色,那叫王三的鼓起了勇气道:“朋友何方高人?”
上官智冷极地道:“少说废话,这地下秘室通到什么地方?”
那另一名汉子,见上官智向同伴问话,以为有机可乘,猝然劈出一掌,袭向上官智,掌劲未吐,忽然惨哼一声,仰面栽倒,桌边多了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正是易钗而弁的伍筱芳。
那叫王三的吓得亡魂尽冒。
另一端的石门中,传出了一个话声:“发生了什么事?”人随声现,是个半百老者。
“呀!”老者惊呼了一声,接着喝问道:“你俩是什么人?”
上官智眼角一瞟,寒声道:“胡管事,原来你也是‘乾坤教’的爪牙,你们的末日到了。”
由于上官智戴了面具,老者辨认不出他来,霍地扬剑道:“你是谁?”
上官智手中剑一翻,那叫王三的汉子扑倒桌边,上官智转对那老者,冰声道:“要命的人!”
老者暴喝一声,手中剑倏然划出,劲势未可小觑,上官智轻描淡写地振剑一绕,“锵!”地一声,老者兵刃落了地,惊极亡魂之下,抹头冲进石门。
上官智如影附形般跟了进去,里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侧方又有一列三间小石室,装有铁栅,仅中间一室蜷伏着一个人,其余两间空着,不用说,这被囚的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犯。
老者见上官智跟踪而至,立即转身弹向出口。
上官智闪身横剑,一下子把他截住,冷冷地道:“胡育才,你飞也飞不了,现在该你说,这秘室通向何处?”
老者惊怖欲死地退回在室中央,伍筱芳的剑尖,又抵上了他的后心。
上官智再次道:“说话?”
老者咬紧牙关不吭声。
伍筱芳语音带煞地道:“我们时间不多,他不开口我们自己查探算了。”
上官智点了点头,就在他一点头之间,伍筱芳的长剑刺入老者的后心,老者闷嗥一声,口里喷血箭,伍筱芳抽剑抬腿,老者仆了下去。上官智剑眉一挑,道:“我们走!”
伍筱芳目注着小牢房道:“不知被囚的是什么人?谅来必不是泛泛之辈,不然不会被囚在这地下秘室,是‘乾坤教’之敌,就是我们之友。”
上官智急着“不老书生”等人的安危,“索血令”的“无相神功”与“金刚一元指”无人应付得了,但听伍筱芳这么一说,不由心动,转身走向铁栅门,只见那被囚的人蓬头散发,蜷曲作一团,根本看不出是谁来,但那灰白的须发,可以判断对方是个老人,当下沉声发话道:“尊驾是谁,何以被囚禁在这地牢之中?”
那老人翻了个身,缓缓抬起头来,上官智一看这形貌似曾相识,不觉心中一动,仔细一辨认,不由热血沸腾起来,被囚的,竟然是老盟主“剑圣”白云青,脱口惊呼道:“盟主!”
这一声“盟主”出口,伍筱芳也为之芳心剧震,赶紧凑了过来。
“剑圣”白云青挣扎着坐起来身来,栗声道:“你……是谁?”
上官智躬身道:“卑职上官智,原任铁卫士统领。”
“剑圣”白云青揉了揉眼睛,道:“你……是上官统领?”
上官智这才想起自己戴着人皮面具,忙道:“禀盟主,卑职易了容。”
“哦!你……来此为何?”
“盟主知道副盟主的来历么?”
“知道……他就是‘索血令’……”
于是,上官智把此来的原因与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剑圣”白云青激动万状地站起身来,手扶铁栅,颤声道:“这秘室的出口便是七老堂,你快去吧,不必管我,我功力已失,之所以苟延偷生,只是……想能有一天,眼见正义伸张……”说着,连连喘气。
上官智悲愤填膺,几乎滴下泪来,堂堂武盟之主,黑白共钦,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盟主的功力是被‘索血令’废去的?”
“不错,他把我诱进这秘室,废去功力,然后迫我写了两封函件,一件是让位与他,另一件是立我逆徒为‘流云派’门主……”
“这件事卑职业已知道,令高足准备加盟‘乾坤教’,结果由‘闪电剑客’朱禹老前辈与卑职等出面阻止……”
“我……那朱兄出面了。”
“是的。”
“啊祖师有灵,本派不灭!朱师兄既已出山,我再无挂虑了,也是我才不德不足以当大任,致有这大的错失,几乎使武林沦入万劫不复之境,羞见故人,也愧对同道,死也难偿其辜啊!”
说着,竟然泪光莹然。
上官智心念一转,有了主意,立即扭开门锁,打开铁栅,恭谨地道:“盟主还是暂离这地牢,这里有秘道通外面……”
“剑圣”白云青激动地道:“盟主之称改了吧,老夫再也不是盟主了,现在生死二字于我已无任何意义,请上官智转告老夫师兄,请他清理门户……”
上官智一时改不过口来,依然旧称道:“盟主请暂离,失去的功力也许可以设法恢复……”
“剑圣”白云青摇摇头道:“老夫是武林罪人,已不作如是了,二位还是先办事要紧。对了,这位是……”失神的双目,转向了伍筱芳。
伍筱芳怕上官智抖出她的底细,忙抢着应道:“晚辈萧方,与上官智是莫逆之交。”
上官智心切“不老书生”等人的安危,知道再不能耽延了,不由分说,上前负起“剑圣”白云青,大步朝通向外面的秘道奔去,伍筱芳也随在后面,不久,来到谷地边的林中,把人放下,立即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实在不愿意伍筱芳随自己去犯险。
“贤弟,请你在此照料白盟主,可好?”
伍筱芳登时噘起了嘴,心里百不愿意,但一时又无法拒绝,只好勉强点点头。
上官智施礼别了二人,返身又奔回地下室,这回,他再不犹豫了,迅速地顺秘道趟去,不久,眼前出现一道石级,斜伸向上,他知道这便是地牢的进口了,循石级而登,到了尽头,没有路了。
如何开启门呢?
他开始急急地探索机关所在。
找了半天,每一寸地方都摸遍了,就是找不到枢纽所在,急得他满头大汗。深悔刚才没留下一个活口。
时间已不容许再耽搁下去,于是他当机立断,改变主意,回头出了地牢,从外面他早先计划的路线进入总坛。
× × ×
七老堂,灯火通明,堂外由铁卫士统领童晓光率八名铁卫士担任警戒。
堂内,两排约莫二十来把交椅坐满了。座中,“不老书生”这方面来了十多个,其余的“盟主”七老之中的老三及掌令等有地位的高手。
盟主“长恨客”谷非独据长案之后。
座中人互相交头接耳,似在交换意见,以决定大计。
“长恨客”谷非深沉的目光,不断地在每一个人的面上逡巡,好一阵之后,才徐缓而凝重地开口道:“各位以为本座之计可以么?”
“不老书生”欠了欠身,道:“盟主的高见不错,不过……区区认为还有商榷之处?”
“长恨客”谷非目芒一闪,道:“阁下请抒高见?”
“不老书生”沉声道:“秘密联络各大门派,选派高手,一举而荡平‘乾坤教’总舵,扫穴门庭,当然是唯一根本之图,不过……问题在于‘索血令’本身……”
“怎么样?”
“万一‘索血令’漏网,岂非贻祸无穷?”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长恨客”谷非,看他如何答复。
“长恨客”谷非毫不踌躇地道:“他不会漏网。”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肯定,像是有绝对的把握。
“百宝仙婆”插口道:“盟主这句话必有根据?”
“长恨客”谷非微微一笑道:“当然,本座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亲自到孤柱山该教总坛与他判断,他既已函复届时而候,是不会失约的,到时里应外合,使他措手不及。”
“对方阴残狠辣,城府甚深,能毫无防范么?”
“会的,但我方照预计,占压倒的优势。”
“这么多的人行动,恐怕很难守秘?”
“芳驾说的是,不过我们得尽其所能地隐秘行动,以各位武林耆宿之能,解决桩下,不使对方有传警的机会,当非难事。”
“不老书生”接回话道:“还有一最重要的同题,谁有这份能耐,能对付‘索血令’而不使之漏网?”
“对付‘索血令’必须由几位功力最上乘的联手,同时志在除魔,不择任何手段,以制对方死命为原则……”
“是的,但谁有把握不让他脱身?”
“有!”
“请问是哪一位?”
“长恨客”谷非正色道:“各位信得过老盟主‘剑圣’白云青的剑术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闪电剑客”朱禹激动非凡地道:“老夫师弟白云青不是已经留书出走了么?”
“长恨客”谷非神秘地一笑,道:“不错,白盟主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引咎退身,但他仍心在武林,决意要为‘除魔卫道’而竭尽其力,他已应允届时化装为本座随从,深入虎穴。”
“不老书生”涵养极深,但此刻也沉不住气了,激动地道:“白盟主现在何处?”
“长恨客”谷非神秘地一笑道:“就在总坛之内,各位可以见到他的。”
“闪电剑客”朱禹道:“怎不请他出来共同商议这等大事?”
“长恨客”谷非道:“白盟主十分固执,他不愿在这种场合出现,本座今天请各位枉驾,便是他的授意,各位想来明白了?”
“不老书生”算是前来赴会这一行人之首,把话又扯回正题道:“谷盟主,行动的原则就这么决定了,关于联络各门派的事……敬请裁夺。”
“长恨客”谷非略一沉吟,道:“现在距离本座约定拜山之期还有二十天,联络各门派的事,由武盟出面比较妥当,本座自有安排,各位对此尚有什么高见要补充?”
座中没人开口,表示默认了。
“长恨客”谷非抬头向堂门方向道:“童统领!”
童晓光移身堂门,打了一躬,道:“卑职在!”
“此地没你的事了,你照平日规矩查哨去吧!”
“遵命谕!”
童晓光施礼而退,留下八名铁卫士仍排立在原处。
“长恨客”谷非目光又转向武盟属下的长老者,摆了摆手,道:“各位也请退席!”
武盟属下的高手,起立鱼贯出堂,现在堂内只剩下盟主“长恨客”谷非与“不老书生”等十余人。“不老书生”沉凝地道:“盟主,区区还有一事请教……”
“请讲?”
“据区区等所得到的线索,武盟之内藏有‘乾坤教’的奸细……”
“哦!这个……本座已有应付之方,目前不便打草惊蛇。”
“可是我等今日之会还能守秘密么?恐怕消息早已传……”
“长恨客”谷非眉毛一扬道:“阁下所虑极是,不过对方卧底的奸细已全在掌握之中,都派有专人个别监视,消息决不会外泄。”
“百宝仙婆”冷冷地道:“盟主,此事非同儿戏,一个疏漏,后果便不堪设想,可能满盘皆输。”
“长恨客”谷非面色一肃,道:“本座早有万全的安排,芳驾不必过虑,本座蒙白盟主知遇交付这武林重托,决不敢掉以轻心的。”
“百宝仙婆”道:“但愿如此!”
“闪电剑客”朱禹有些迫不及待地道:“盟主,现在可以请出敝掌门师弟白云青了么?”
“长恨客”谷非缓缓站起身来,道:“本座带各位去见白盟主!”说着,离开座位,后退了数步,道:“各位请顺序到这边来!”
在座的人齐齐面现困惑之色,还是“不老书生”先走了过去。
“长恨客”谷非用手一指长案下方,道:“白盟主自愿独处,住在秘室之内,这里便是出入门户。”说着,上前转了转座椅,长案下面起了一阵轻身的“轧轧!"声,现出了一道门户,仅容一人进出。
“不老书生”迟疑了一阵子,道:“请盟主带路引见!”
“长恨客”谷非朗声一笑道:“各位先请,本座殿后!”
“不老书生”转目望了同行的人一眼,终于走入秘室门户,“闪电剑客”朱禹一心要与师弟见面,抢着跟入,其余的人纷纷离座,鱼贯进入。
当最后的一人进入之后,“轧轧!”一响,秘室门户倏然关门,“长恨客”谷非仰首狂笑起来。
堂门外八名铁卫士之一,趋近堂门,躬身道:“弟子候命!”
“长恨客”谷非敛住笑声,目中倏然射出栗人的杀光,阴声道:“要碉堡发出灯号,命童统令立即行动!”
“遵令谕!”那武士恭应了一声,如飞而去。
十条人影,匆匆奔至,其中之一高声道:“恭喜教主,大事定矣!”
其余的个个面带喜色。
蓦在此刻,一名铁卫士低着头,直冲入“七老堂”,守门的铁卫士要阻止已是不及,堂内俱是有地位的人物,一见这名铁卫士闯入堂中,全都大感意外,其中一个大声喝道:“站住!”
喝声中,那名铁卫士已到了“长恨客”谷非身前,口里急声道:“禀教主,大事不好。”
“乾坤教主”的化身“长恨客”谷非见这名铁卫士上闯身前,心中甚是不快,及至听说“大事不好”,不由暗吃一惊,但一教之主,自有他的威严,沉声道:“别失了体统,有话慢慢讲……”话没说完,他发觉这人陌生得很,从来没见过,立即改口问道:“你是谁?”
这名铁卫士躬下身去,口里道:“弟子是……”是字声中,手指闪电般点了出去,这一番谁也想象不到,当着这般高手,敢对教主施袭,简直是胆大包天。
闻声起变,“乾坤教主”连退数步。
那名铁卫士随即掣剑在手,横胸戒备。
突起仓促,在场的全惊呆了。
“乾坤教主”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栗喝一声:“你是谁?”
这一喝,在场的高手才回过头来,齐齐暴喝一声,围了上去,那铁卫士弹退数步,背壁而立,手中剑映着灯光,发出刺目的寒芒,众高手到此才真正看出铁卫士之中,根本没有这么个人,那就是敌人乔装无疑了。
“乾坤教主”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眸中的杀光似乎已凝聚成了形,那份激怒怨毒之情,只要看上了一眼,便会使你终生难忘。
守门口的七名铁卫士,早已面无人色,他们负责警卫,却把刺客放了进去。
“乾坤教主”厉叱一声:“你们退开些!”随着话声,他本人上前了数步,面对冒充铁卫士的刺客。
众高手退后了数尺,数十道带煞的目芒,全集中投射在刺客身上。
“乾坤教主”咬牙切齿地道:“朋友,你实在有种,本座佩服你!”
刺客冷森森道:“好说,教主过奖了!”
“报上你的来路?”
“不必,彼此都是老相识!”说着,缓缓扯下了人皮面具,塞入怀中。
“呀!”惊呼之声雷动。
“乾坤教主”下意识向后挪了一步,脸孔扭曲得失去了面形,栗呼道:“好哇!上官智,原来是你……”
他,正是胆气冲天的上官智,他在秘室中找不到出口,改由外道而入,路上正好碰上了一名铁卫士,于是他灵机一动,点倒了对方,乔装而人,这一路便丝毫无阻碍了,夜暗之中,谁也不会去仔细辨认他的面貌。
上官智扬起剑眉道:“在下该称阁下盟主,还是教主?”
“乾坤教主”咬牙切齿地道:“上官智,本座深悔当初不曾毙了你……”
上官智毫无表情地道:“教主大概想到在下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受何人指使,谋算本座?”
“受正义两个字的指使,为武林消弭祸患!”
“上官智,要死并不难,但本座觉得,死对于你太便宜了!”那一份恨毒之情,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上官智身在龙潭虎穴,心中不无忐忑之感,但一股干云霄气在支持着他,使他毫无怯惧,侃侃而言道:“阁下两副面目,掩尽了天下人的耳目,可惜,天不可欺,从现在起,江湖之上再无‘索血令’这一号人物了……”
“乾坤教主”怒极而笑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阁下的‘金刚一元指’神功,已不会再助你为虐了。”
“上官智,你……”
“贺武雄,刚才的那一指,是受‘天音琴圣’老前辈之托,赏与杀师逆徒的。”
“乾坤教主”惊怖地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他……他没死?”
上官智披了披嘴,不答他这问题,自顾自地道:“当初阁下杀害少林‘了空’劫去‘无相金经’嫁祸在下,后来,阁下抄了副本,把原经送返少林,说是劫经者已就戮,这一场戏演得很精彩,之后,连续杀害长老掌令,制造血案……”
“住口!”
“阁下不愿听么?”
“上官智,此刻你那些同路人大概已经在鬼门关等候你了,你不请自来,来的恰是时候,不过,本座还想不出该要你如何死法……”
上官智一进堂只顾对理论,却忘了追查“不老书生”等人的下落,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剧震,栗声道:“你把他们如何处置了?”
“乾坤教主”冷残地一笑道:“没什么,把他们驱入地底秘室,甩毒烟熏烤。”
上官智咬牙道:“阁下的手段够毒辣?”口里说,心里却在疾转着念头,不知这总坛之内,到底有多少秘室,如果是方才的一间,入口就在这厅堂之内,得尽速设法救人才是。
“乾坤教主”沉哼了一声,双手一扬,虚虚劈出。
上官智知道对方施展的是“无相神功”,立即运起至上心法,和风触体,只引起一阵轻震,便滑了开去,消失于无形。
“这便是阁下以卑鄙手段偷学的‘无相神功’么?领教了!”
“乾坤教主”一代枭雄,不由也心头泛了寒,他所视为无敌的两样绝学,一样为对方所破,一样不发生作用,这敌人比预期的可怕多了,如不除灭,将是心腹巨患。
上官智心意电似一转:“此时不杀这祸首巨魁,还待何时?”
心念之中,一剑刺了出去,他的功力已用上了十成,势如骇电奔雷。
“乾坤教主”没带随身兵刃,扬掌劈出一道罡风,人随之电闪弹开。
上官智的剑势,被强劲的罡风阻得一窒,在场的高手,业已亮剑群攻。
这些,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一联手合出,威力之强,简直的骇人听闻。
上官智在挥向“乾坤教主”的一击中,以十二成功力,施展那招“乾坤一掷”,像是剑海之中,腾起了条神龙。
剑花飞洒中,传出了两声惨嗥,有两人首当其冲,当场横尸。
攻势一窒,上官智飞身扑向“乾坤教主”,但厅堂地势有限,人又众多,几十把椅子,几乎占地一半,扑射的身形,立即又被数支长剑截住。
上官智被迫应攻,在剑光与人影错杂之中,目标顿失,“乾坤教主”已不知到了什么方位。
于是,情势迫使他狠命的攻杀。
整个空间,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汤,滚转搅卷,动魄惊心。
“哇!”又一人倒了下去,这些对手当中,有半数是上官智任铁卫士统领时的旧谊,但现在他们都是“乾坤教”徒。
这时,七老堂外已砌起了数重人墙。
“乾坤教主”再度出现,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大喝一声,加入战圈,手下人等见教主亲自出战,纷纷移形换位,改变阵容,由教主担任主攻,他们改为助攻,乘虚蹈隙,使上官智连半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来,情势大变,上官智感到压力骤增,接应不暇,战得十分吃力。
上官智连施杀着,但受了助攻高手的牵制,不能发挥应有的威力。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以一人而对众多一流高手,实在骇人听闻。
闷哼声中,又有两名高手负伤而退,但压力丝毫未减,这种忘命的搏击,最耗内元,随着时间的加长,内元相对地减弱。
逐渐,险招迭出,上官智已呈守多攻少之势。
“乾坤教主”大声道;“加紧攻势,把他剁成肉酱。”
上官智意识到今夜之战是凶多吉少,功力通玄,也无法应付这么多高手,何况,对方还有生力军伺机增援,但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
他没有“走”的念头,而事实上要突围也很困难。
“不老书生”等的生死,他已无暇顾及了,今夜是什么收场,他也没有去想,因为绵密而激烈的攻势,使他无法喘息。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持续不断,场面疯狂,人也疯狂。
“呀!”栗吼声中,他竭尽全力,再施杀着“乾坤一掷”,这是拚命的打法,内元消失得更快,但他不能挨打到被乱剑宰割,能拚一个就是一个。
闷哼与怪号齐传,“乾坤教主”左胸见了红,另一名老者被卸了一臂,身形急退中被自已人的剑尖透心穿过。
“乾坤教主”发了狂,手中剑势更紧了,其余手下也展开惨酷的狠攻。
上官智将近脱力,两眼阵阵发黑,手中剑只是本能挥洒封拦,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最后的一剑要来临了。
左肩一阵剧痛,他知道中了一剑,但这全不重要了,这是必然的结局,战到最后一口气,战到不能出手,然后倒下去……
情势岌岌可危,险象环生。
“乾坤教主”看准了上官智已成强弩之末,大声发令道:“你们退到一旁观战,看本座收拾他!”
助功的高手,纷纷退了开去,场中央只剩下上官智与“乾坤教主”两人继续拚斗,“乾坤教主”边打边道:“上官智,本座要给你一寸一寸地死!”
上官智咬紧牙关,机械地挥动着剑,他知道自己再支持不了多久了,杀“索血令”已成有心无力,这愿望是永远达不到了。
“不能落在对方手里,任其凌辱,是时候了,该有个自爱之道……”这可怕的意念开始在脑海里盘旋,这一分心,手中剑已不成招式,被迫得连连后退。
“乾坤教主”没下杀手,他有心要上官智饱尝斗死的滋味。
死,是很可怕的,谁都不愿意甘心就死,但到了临头,又不是那回事了,上官智此刻连惧怕或痛苦的意念都没有,这也许便是一个真武士与众不同之处。
他终于下了决心:“乘还有体力自裁,自己了断了吧!”到现在,他才想起“倾城花无影”伍筱芳幸而她没来,不然两人走上同一条路,自己死了,一瞑不视,什么都没有了,她会痛苦么?那是必然的,李静兰受尽痛苦之后解脱了,现在留下伍筱芳活着受痛苦……
“乾坤教主”口里发出一长串得意的阴笑,他可以杀上官智,但他没有,只紧一剑,慢一剑地出手,像猫在戏弄爪下的老鼠。
蓦地,堂外空场起了一阵暴喝,紧接着,便传来了惨号之声,那些外围的武士,一阵鸟乱,开始纵跃奔突,喊杀之声连成一片。
这像一阵突然袭来的暴风雨,使人胆颤心惊。
“乾坤教主”的面色变了,栗呼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堂内没有应声,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人人色变,纷纷夺门冲了出去,搏击与喊杀之声,如阵头雨般愈来愈烈,夹杂着凄厉的惨号,此起彼落。
上官智精神陡振,像奇迹般地力量再生。他眼瞥见一根鸠头杖在刀光剑影中飞舞,当者披靡,他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什么事了,像残灰余烬中爆出的火花,使他大受鼓舞。
“乾坤教主”突地连施杀手,他必须解决他了,但情况业已改变,上官智咬牙苦撑着,这猝发的情况提起了他求生的意念,这意念给了他力量。
一名武士,奔近堂门,嘶声叫道:“教主,是‘不老书生’他们……”话未说完,便倒下去了。
刀光剑影,卷到了堂门口,整个的地区沸腾了,恐怖的声浪,惊心夺魄。
“乾坤教主”舍不得放弃上官智,手中剑势如迅雷猛雨。
上官智竭力支持住,采严密的增势,以求自保,如果这情况早些时来到,上官智是有力量毁掉对手的,可惜迟了些,他欲振而乏力了,能自保已算奇迹。
“智哥,我来了!”一条人影,冲入七老堂中。
这一声“智哥”听在上官智此刻的耳中,是力量,是慰藉,无比的美妙。
一道剑芒,袭向“乾坤教主”的侧背。
“乾坤教主”闪电般闪开身形,改剑用掌,照定来人推出,上官智惊呼一声,横里截了过去,手中剑同时刺出去。
两声怪哼,同时传出,上官智挨了一记“无相神功”跌了下去,口里溢出了鲜血,但他的剑同时刺中了对方的右上胸近肩胛处,几乎透穿。
“乾坤教主”知事已不可为,用手捂住创伤,疾掠出堂。
上官智因见“乾坤教主”施展“无相神功”对付伍筱芳,情急之下,一方面以身阻挡,一方面发剑急袭,他虽持有至上心法,可以抵卸“无相神功”,但在目前几近脱力的情况下,根本发挥不了功能,不死,算是运气。
武筱芳一个纵步,扑到上官智身边,半跪下去,惶急地道:“智哥,你没什么吧?”
上官智苦苦一笑道:“死不了的,芳妹,我……怕你承不住‘索血令’的‘无相神功’,所以……”
伍筱芳眼圈一红,道:“所以你替我去挡?”
上官智又是一笑,但这笑容只现出一半,便僵冻在脸上,他晕过去了。
伍筱芳花容一惨,几乎要哭出来,她什么也不顾了,抱起上官智,把他平放在那长案之上,口里凄凉地唤着:“智哥,智哥,你不能死啊!”
七老堂外的搏杀,仍然如火如荼,剑刃交击声,掌风声,喊杀声,惨嗥声,交织成一曲恐怖而疯狂的乐章。
一条人影,奔入堂中,赫然是“百宝仙婆”,一根拐杖,被鲜血染红了半截。
“他……怎么样?”
伍筱芳带着哭声地道:“受了重伤!”
“百宝仙婆”上前伸手探了探,白眉一蹙,道:“大事不妨,看住他!”
三名武士,冲进堂来,“百宝仙婆”回身抡杖便扫,惨嗥声中,红光迸现,一杖结果了三个人,她回头扫了上官智一眼,再次叮嘱道:“伍姑娘,好好照顾他!”奔出七老堂,没入狂动的人群中。
伍筱芳用白玉也似的柔荑,轻轻抚着上官智的面颊,那一份深情,在这动作中表露无遗。
盏茶工夫之后,上官智苏醒过来,目光茫然地轻动着,最后停在伍筱芳的面上,他笑了,慰然之中带着几分凄凉。伍筱芳柔声道:“智哥,你觉得怎么样?”
“只是乏力!”
“不要紧的,你很快就会复原的!”
“外面……还在打么?”
“是的,别担心,我爹在其中,他来正好赶上这场热闹。”
“那……‘乾坤教主’呢?”
“可能溜了,你那一剑再低三寸,便要了他的命……”
“啊!”
“智哥,你歇着,别说话。”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是一种出自内心的关切,上官智感到甜蜜无比,但现在要他静下来是办不到的。
“芳妹,你们……如何来的?”
伍筱芳略一沉吟,道:“你要我在外面林中守护白盟主,后来见你奔出秘道又走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急,不久,来了五个人,为首的是我那邪门的表哥童晓光……”
“啊!后来呢?”
“你别急呀,听我告诉你,他们来到秘道门户的下方,发现了被杀的尸体,于是便展开搜索,我顾虑白盟主的安全,暂时避开,不久碉堡上打出灯讯,他们放弃搜索,回到壁下方,我也跟了去,童晓光指挥手下,在洞口堆积枯枝……”
“哦!”
“我一看情形不对,其中定有蹊跷,他们引燃了枯枝,然后退下来,不知投掷什么东西在火上,只见一蓬蓬的白色烟雾冒了起来……”
“那是毒烟……”
“听我慢慢说呀!我一急之下,用飞石投掷,他们果然受惊奔来,我用声东击西之计,引他们在林里团团转,突地,那洞口的火堆,似乎被自内而发的掌风扫得四散纷飞,紧接着十条人影从洞口纵落,正是‘不老书生’他们……”
上官智激动地道:“我明白了,他们被‘乾坤教主’诱入地室,然后准备用毒烟把他们一齐熏死,这计策够毒辣,若不是芳妹正好在此发觉,把他们引开,任他们继续制造毒烟的话,‘不老书生’等,半个也逃不了,非全部遭劫不可。”
伍筱芳接下去又道:“童晓光等见势不佳,便开溜了,我现身会合了他们,所说的和你推测的一样,于是我把你闯入总坛的事告诉了他们,并引他们见了白盟主,大家一商议之下,把白盟主交与他师兄‘闪电剑客’照料,我们便直接从大门闯来,碰上你师兄褚剑鸣、许天心,还有我爹正好赶来,情形便是如此,你呢?……”
上官智也把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道:“希望今夜能一举成功!”
搏杀已逐渐接近尾声,场地也已转移,零星的杀伐声,传自不同的角落,七老堂前除了尸与伤者的呻吟,再也不见人影了。
这一场突发的搏杀行动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尚未揭晓,不过,总是快结束了。从目前的情形看,正义的一方占了优胜,因为再不见“乾坤教”的人物出现干扰。
上官智坐起身来,道:“芳妹,请为我护法,我想自己疗伤试试……”
“好,你开始吧!”
于是,上官智改成跌坐之势,闭目垂帘,凝神意志,以至上心法疗伤。现在疗伤,可以说时地都不宜,但上官智生性好强,不顾以狼狈之状对人。
他这至上心法,揉合了佛门与本门的玄功在内,可以说另辟蹊径,疗起伤来,事半而功倍。
不久,“百宝仙婆”与褚剑鸣奔来,见上官智正在运功疗伤,便静静地在一旁椅上落座,没有开口。
外面已经完全沉寂下来,夜色掩盖了血腥的场面,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又过了一会,“不老书生”与“偷龙转凤”伍乐天并肩而来,伍筱芳轻轻地唤了一声:“爹!"仍守候在上官智身边没动。伍乐天望了她一眼,摇头叹了口气,自到一旁坐下,伍筱芳可不管她爹的反应如何,似乎她心目中只有上官智,任谁也容不下。
“百宝仙婆”悠悠启口道:“不知我方伤亡如何?”声音很低,她怕惊扰了上官智。
“不老书生”摇了摇头,道:“稍停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许天心匆匆而至,一见上官智坐在长案上疗伤,不由怔了一怔,他从进入武盟总坛到现在,还没与上官智照过面,他们是在北邙分的手。
就在此刻,上官智收功睁眼,一见这多人在座,忙跳下了长案,分别向各人见礼,当与伍乐天相对时,心里不期然地升起一丝尴尬之感。
伍筱芳可不理别人在座,趋近上官智身旁,喜溢眉宇地道:“智哥,你复原得好快啊!”
上官智侧头顾了她一眼,脸上一热,但却甜在心头。
“不老书生”一按手道:“都坐下!”然后又目注许天心,道:“我方伤亡如何?”
许天心神色一黯,道:“‘幕阜之鹰’胡前辈与‘天外散人’吕前辈不幸捐躯,‘五义帮’三帮主‘铁手’骆宁重伤,其余的都平安……”
在座的全低下了头,以示对死者的哀悼。
“对方呢?”
“遗尸六十七具,伤者十五人!”
“‘乾坤教主’没下落?”
“是的!”
“对方都撤离了?”
“几位前辈仍在继续搜查之中。”
“伤者有人照顾么?”
“有的,‘洞庭迁客’张宇前辈正替他疗伤。”
“你去协助料理两位罹难前辈的后事吧!”
“是的!”许天心应了一声,立即转身离开。
“不老书生”沉重地道:“今夜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元凶漏网,对方最少还剩一半主力在孤柱山,我们得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嗨!真是想不到,堂堂武盟之主,竟然是武林公敌‘索血令’,如非上官智这娃娃识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百宝仙婆”吁了口气,道;“奇怪,‘索血令’何以不参与搏斗,如果他出手,我方的伤亡恐怕不止此数。”
上官智接口道:“他已负了重伤,同时晚辈业已破了他的‘金刚一元指’,今后对付他,只防他施展‘无相神功’,别的不足虑了!”
“不老书生”连连颔首道:“好,好,娃娃,干得好,平心而论,除了你,没有人能与‘索血令’拼高下。”
上官智讪讪地道:“前辈过奖了!”
“不老书生”近乎倚老卖老地道:“老夫尚来不随便赞奖人,你也不必来这一套,事实就是事实。”
上官智脸上一红,缄上了口。
伍筱芳淡淡一笑道:“智哥,本来就是这样嘛!长者的教言,你只有接受的份,还谦逊个什么劲,以后你可要记住了!”这几句话够厉害,明明是损人,却使人无法反驳,言中之意是谦逊本属一种美德,也是做晚辈应有的态度,而“不老书生”未免太托大了,硬要别人凑合他的性格。
“不老书生”当然听得出来,但如与她计较,便失了长者的身份,扫了她一眼之后,向伍乐天道:“老偷儿,你有个好女儿,……”下文不说,但意在不言之中。
伍乐天打了个哈哈道:“丫头,别鼓唇弄舌,这儿不是家中。”
伍筱芳扬了扬眉毛,没有作声,冲着上官智一笑,上官智垂下了目光,不敢有任何表示“不老书生”心里不快,同时对长辈也不该如此。
伍乐天却因怕这不相干的小事,把气氛弄僵了,转了话题道:“穷酸,打铁乘热,我们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不老书生”沉声道:“这得要大家集议,区区不能擅专……”
蓦在此刻,一声惨号,倏地破空传来,在座的全为之面色大变,紧接着传来了暴喝之声,似发自不同人的口,上官智剑眉一挑,道:“容晚辈前去看看!”说完,疾奔出堂,转过两排房舍,只见七八个人围在一起,趋近一看,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倒卧在血泊中,胸口中了一剑,尚在汩汩冒着鲜血,人却已断了气。
许天心一见上官智来到,忙趋近他跟前,激愤地道:“想不到对方还有人隐藏在暗中,伺机下手……”
上官智咬了咬牙,道:“受害的这位是谁?”
在场的闻声回头,上官智大部份不认识,但知道那是昔年与师父并肩除魔的正义之士,忙长揖道:“晚辈上官智见过各位前辈。”
许天心这才回答他的话道:“遭害的是‘六合门’掌令裘老前辈……”
“啊!下手的是何等样人?”
“不知道,我们在分头搜索对方残余,听到惨号的声音才赶来的。”
突地,一名老者,急纵而至,口里大声道:“侧边无路,是一片断岩,凶手神秘地失了踪……”
上官智认出对方是“洞庭迁客”张宇,但此刻已没有时间寒暄了,匆匆向许天心道:“凶手可能尚未离开,小弟去搜搜看!”说完,弹身朝总坛侧方的断岩奔去,他对这一带的形势,了如指掌,听“洞庭迁客”张宇那么一说,心里已然有数。
来到了断岩边静静地伺着,目光盯在断岩边缘下方的一块突岩上。
这是一条秘道。入口便在突岩上,从里穿岩腹而下,可以直达谷底,上官智在担任铁卫士统领期间无意中发现的,他没有说,只记在心里,他判断“乾坤教”的人,定然知道这秘密道路,凶手到此而没,当是隐入秘道无疑,这是“乾坤教”当年的根本重地,该教被摧毁后,成了武盟的盟址。
照情理而论,该教的人不会完全放弃这座总坛的,定有不少高手,躲入秘道暂避风头,伺机而动,说不定“索血令”也在其中。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突岩上缓缓现出一条人影,悄然侦听了一会,见上面没动静,一耸身上了断岩。
上官智定眼一看,现身的赫然是童晓光,不由心头大震,暗忖:“杀人的原来是他!”当下长身掩了过去,冷冷地道:“童晓光,还想杀人么?”
童晓光身躯一颤,陡地回过身来,栗声道:“上官智,又是你……”
上官智目芒一闪,道:“童晓光,树倒不飞是死雀,你应该远走高飞的,你不作此图,留下来替‘索血令’偿命,杀人者死,你的命运算注定了,现在随在下去见你娘舅,他们会给你公道的,走吧?”
童晓光明阴地道:“上官智,你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少获甜头,便忘形了,告诉你,本教虽暂受时挫,但动不了根本,走着瞧吧?……”说完,作势就要向突岩纵去。
上官智早提防到了他这一着,他身形才动,上官智双掌就推了出去,如山劲气卷处,把童晓光震得斜跄了四五步,这一来,他距岩边已在两丈之外。
童晓光霍地拔出剑来,冷厉地:“上官智,看来我俩只好一决生死了!”
上官智也已掣剑在手,口角一披道:“姓童的,在下不想杀你,你娘舅表妹都在此地,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偿!”
童晓光怒哼了一声,发剑便攻,他“九绝剑法”可算“剑道”中之霸,但可惜也碰上的是一代英才上官智,高手中的高手,相形之中,便见拙了。
他一出手,便是疯狂的疾攻,他的目的只要能迫退上官智,他便有机会纵秘道遁走,所以他这番狂攻,业已抖出了全部看家本领。
上官智从容接战,不施杀手,也不给他机会。
两条人影,悄然上了断岩,望了望形势,又双双由后扑向上官智。
上官智闻风即警,但他连眼珠都不曾转一下,剑上加劲,把童晓光震得连连后退,回剑一扫惨嗥顿起,两名偷袭者双双栽了下去,他没看杀的是谁,回转剑又接上童晓光,反剑杀人又回剑,只不过是一眨眼。
童晓光心胆俱寒,急想脱身,偏偏没有机会。
许天心等七八人,业已闻声而至。
上官智加力反击,把童晓光裹在剑影之中,连半丝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七八名高手,围了上来,童晓光亡魂尽冒,现在,他更没有脱身的希望了。人在情急之下,便只有拚命,于是,他展开了亡命的打法,光攻不守。
这种拚命式的打法,出现在童晓光身上,是相当惊人,在场的全为之目眩神摇,如果不是上官智,在场的没有一人自信能应付得了。
一声朗喝传处,童晓光的兵刃脱手而飞,上官智的长剑,结实地扫上他的右腕,惨哼声中,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摇摇欲倒。
上官智这一剑,是用剑身扁拍,如果是用剑锋横扫,童晓光早已拦腰两断,上官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伍筱芳的关系,他要杀他很容易,但他怕落挟私仇而杀人之嫌,导致伍乐天的不谅。
四五支长剑,罩向了童晓光……
上官智大叫一声:“各位先别动手!”出手的被喝声止住了,上官智才接着道:“各位,他是伍乐天老前辈的外甥,如果把他乱剑分尸,可能会起误会,他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由伍老前辈亲自发落比较合适。”
童晓光的脸孔阵阵扭曲,目中那股子怨毒,令人不敢逼视。
数条人影奔进前来,是伍乐天父女,“百宝仙婆”与“不老书生”。
伍乐天父女一见童晓光的情状,登时面色大变。
童晓光先受命以毒烟谋害各正派人士于前,又复潜伏杀人于后,可以说罪在不赦,百死难偿其辜,他自己很清楚,伍乐天父女更是明白。
“不老书生”冷冷地开口道:“老偷儿,他是你的外甥,你看着办吧?”
伍乐天老脸一阵抽动,双目圆睁,怒视着童晓光,激愤地道:“畜牲,当初为了你父母之仇,老夫冒生命之险,远赴南海金龙宫,盗九绝经,使你得以练成非凡身手,报了血仇,老夫不指望你行侠仗义,造福武林,但也不能倒行逆施,为虎作伥,残害正义之士气,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童晓光阴沉沉地道:“既然栽在你们手里,我认命!”
伍乐天厉吼道:“你实无悔意么?”
童晓光咬了咬牙,道:“没什么好悔的,身为江湖人,成则闻名与武林天下,败则沟倒路埋,名消命丧,没什么了不起。”
伍乐天气得簌簌直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官智不由为之扼腕而叹,一个阴惊成性的人,他的想法都与一般人不同,为了成名,为了满足个人私惑,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他对生死二字的观点,完全基于他的本性,像童晓光这等人,可说是至死不悟。
在场的个个皱眉,只是碍于伍乐天,谁也不开口。
伍筱芳铁青着脸道:“爹,您希望顽石点头么?别费神了!”
童晓光恨毒地道:“筱芳,你是个不要脸的贱人,恨我过去不够狠,让你今天称心快意……”
伍筱芳激声大叫道:“你根本不是人,你毫无人性,我替姑父母九泉之下不得瞑目而悲伤……”
“哈哈哈哈……”童晓光大笑焉,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笑些什么?还有什么值得他笑的?
伍乐天猛一跺脚道:“上官智,烦你动手带他到七老堂!”
上官智怔了一怔,上前两步道:“姓童的,是汉子的话你自己走?”
童晓光狠狠地瞪着上官智道:“现在你是胜者,你们人多势众,但我警告你少得意,不会长久的。”说着,蹒跚地移动脚步,向七老堂方向走去。
所有的人,全跟在后面,谁也不知伍乐天何以要童晓光到七老堂?
顾盼之间,来到七老堂中,伍乐天面向“百宝仙婆”道:“此地在场的同道,数芳驾辈份最尊,此堂乃是武林公断是非,维护正义之所,请芳驾高升,了断这桩武林公案!”他的声音很大,目的是让每一个人都听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百宝仙婆”是个直性子,不喜欢虚礼,当下也就不再开口,挪步坐到中央长案后的居中交椅上,其余的人,自动分立两侧,没有落座。
堂内气氛,顿时沉重无比。
“百宝仙婆”沉凝地开口道:“童晓光,此刻并非开堂,老身也无权执法,只是站在正义二字之下,予邪恶者以制裁,你的所作所为,武林中人皆曰可杀,此地是七老堂,面对的只有公义二字……”
童晓光阴惊的目芒一转,厉哼出声道:“当然,如果主客易势,本人一样请公义,要杀便杀,不必找堂皇的借口。”
“童晓光,你称这是借口?”
“不然该怎么说?”
“就算是借口,你自作了断吧!”
童晓光咬着牙,口角一拉,冷森森地道:“我才不自己了断,我要见识一下你们这些自命正道之士,如何杀一个失去了抵抗力的人!”说完,加上了数声嘿嘿冷笑。
许天心忍不住道:“童晓光,你没有人性,也没骨头,你这叫做无赖!”
童晓光横扫了许天心一眼,却转向伍乐天道:“舅舅,由您或表妹下手最好,我爹娘在地下会感激成全之德的!”
这句话委实厉害,也只有像他这等人才说得出口,伍乐天顿感心上插了一把剑,老脸变为苍白,说不出话来,论亲情,他该维护这遗孤,论公义,他无法袒护他,因为童晓光是武林罪人,同时也是个具有枭狠之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