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财乃世禄牛马,愚人何必弄悬。
东诓西骗过眼前,那管十方血汗。
口责焉能空享,前债终久要还。
无功受禄寝不安,何如安分自便。
话说劝善会总蔡文增照宝玉昆前胸一甩五云筒,玉昆抖起翅膀,想要逃走,焉想到那五云筒一股青烟把翅膀烧着。老道一连又甩了两三下,玉昆身上衣服全都烧着了,心中暗说“不好”,抖起翅膀往外就飞。那翅膀越呼扇,这火着得越旺,火借风吹,风借火势,玉昆的衣服与翎毛全皆烧毁。往北飞过两座山峰,心内觉着一发慌,身子往下一沉,投入大江之中,火可灭了,自己又不会水,随着波浪往南顺水流去。蔡文增派人各处搜查,怕还有奸细藏在内里。乱了一夜,天色大亮,八路都会总吴恩升坐帅府大厅,蔡文增把昨夜晚上之事,细说了一遍。八路都会总一阵冷笑,说:“竟有这等胆大鼠辈,胆敢前来讨死!师兄,从今以后,每夜多派人巡查。”
正说话之际,忽然见下面跪倒一人,说:“教主爷,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坐大战船由云南府而来,离此有数里之遥,请都会总急速摆队迎接。”吴恩吩咐手下人等,整齐队伍。吴恩、蔡文增同张天福、张天禄、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老会总任山,一同各换了衣服,下了竹子山山寨,坐着战船出了山口。早有静江太岁张宝在此伺候,一同吴恩列开队伍,往正东观看。
只见正东来了一只大战船,上插一杆白八卦旗,上面有二十四个水手,有一百名兵丁,来到竹子山口。吴恩跪倒行礼,口称:“弟子吴恩迎接祖师爷!”蔡文增等俱各报名。那只大船进了竹子山山口,一直来至山根下。早有属下人等预备大轿,天文教主张宏雷从大战船上下来。众人睁睛一看,见这位教主爷头上戴一顶杏黄缎子莲花道巾冠,身穿鹅黄缎子八卦仙衣。足下水袜云鞋;面皮微红,红中透紫,两道长眉,一双朗目,鼻直口方,颔下一部银髯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仪表非俗。坐大轿上了竹子山,两旁兵丁排队伺候。张宏雷到了帅府大厅下轿,立刻在正当中升了公位。吴恩、蔡文增二人给师伯叩头。张宏雷吩咐起来,问吴恩:“近来军需如何?”吴恩把失守峨嵋山,被擒绝恩岭,多亏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把我救回竹子山。现在仁和教主在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操演纸人纸马,借天地之正气,炼一宗法宝,好破大清国的人马,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然后问:“今天师伯前来,可有何高明主意?”张宏雷说:“后面给我一所洁净的房屋,预备一百名童男、一百名童女,我山人炼一宗法术,临时自有妙用。”吴恩、蔡文增二人听罢,说:“遵命预备。”张宏雷吩咐蔡文增急速派人至穿云关,把圣手真人马通调来,一同蔡文增挑选一万人马,带着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同圣手真人马通,带手下兵丁,坐战船至上江口;把山中大事全托与静江太岁张宝管理,查拿奸细,防守山寨。
蔡文增带着战船到了上江口,与座山雕罗文庆会合到一处。
罗文庆说:“二位祖师爷来此甚好,穆将军的战船已在东江岸停扎,祖师爷须要小心。”蔡文增说:“我山人前来,正要捉拿大清营几员战将,方出我胸中之气。”圣手真人马通说:“师兄,我看这上江口北有一座小孤山,倒是扎营之所,防守这一座山口,断不能让他全军大队人马过江。”蔡文增领人马移在小孤山扎营,罗文庆把守这座江口。这一日打下战表,要与穆将军在大江之中开兵。
且说穆将军自派玉昆探大竹子山盗宝刀,未见回营,连日闷闷不乐。这一日,金刀帅邓龙调来八十只大战船回营交令,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派王天宠、顾焕章统领五千人马操演水队;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二人协同办理。四个人领下令去。穆将军又派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混海泥鳅姜鸿二人为水军前敌,就在江岸操演人马。这一日,有伊哩布营中的差官前来禀见。穆将军把他叫上来一瞧,是守备邓喜。穆将军问:“你来此何干?”邓喜给将军请过安,说:“卑职奉我家大人之命,现在独龙口张广太求救。只因天地会八卦教水军都会总李天保、金棍将李天一,带有数万人马,将独龙口困得滴水不通。藤罗营都司徐景义阵亡,独龙口有十三庄连庄会团练乡勇,俱被贼人杀败。求将军早发救兵,解此危难,急请将军早作准备。”穆将军吩咐赏给邓喜一桌酒席,在下面吃完了饭回来听令。穆将军发令箭,把麻长荣调来,替伊哩布守粮台,派铁胆书生诸葛吉、钢肠烈士欧阳善、玉面哪叱张玉峰、玉斗、巴德哩、病,二郎李庆龙六员大将,带一万官兵,同邓喜至湖耳山提调参赞大臣伊哩布营中,差遣委用。邓喜用完了饭,上来给将军请安,谢过赏,同钢肠烈士欧阳善等点齐了人马,直奔湖耳山而来。
这一日,到了湖耳山伊钦差营中,把大队扎好。六员将官同邓喜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邓喜把将军的令箭呈上,回明了将军之令。伊大人心中甚喜。过了几日,麻长荣已到,伊钦差把一应公事交代清楚,带着自己的亲随并六员战将、一万官兵,浩浩荡荡直奔独龙口而来。一路之上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哨探。
这一日,正往前走,山口崎岖,只听迎面一声炮响,旅幡招展,号带飘扬,排开一队人马,俱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怀中抱着一口斩马刀。当中有一人,手使一条虎尾三节棍,见此人身高八尺以外,膀阔三停,细腰窄背;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绫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薄底快靴;面如黑炭,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准头丰满,三山得配,海下无须,正在英雄少年,说:“伊哩布大队少往前走,今有会总爷在此久候多时!”伊大人的大队人马正往前走,忽见前面贼人亮队,吩咐:“列开旗门,三军扎住队伍。”伊大人派病,二郎李庆龙出马把贼人拿住,问他哪里来的贼兵。病,二郎李庆龙答应,一催坐骑,来至两军阵前,说:“对面鼠辈通上名来!你是哪里来的贼兵,胆敢抗衡天兵的去路?”对面那条黑汉说:“鼠辈问太爷,姓金,名叫四龙,绰号人称黑面魔王。我兄弟花面魔王金四标,死在大清营战将之手,我特带一队人马,来替我兄弟报仇。我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带领三千大兵,特意在此埋伏,等候你等这支人马。”病,二郎李庆龙一听此言,说:“原来是叛逆金四龙,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三尖两刃刀,劈头就剁。金四龙用手中虎尾三节棍往上相迎。两个人战了十数个回合,黑面魔王金四龙越杀越勇,精神百倍。巴德哩在队内掠阵观敌,见金四龙甚是骁勇,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金四龙打去。这金四龙正与李庆龙动手,未能留神防备,这一铁莲子正打在前胸华盖穴上,金四龙“哎呀”一声,一下栽倒,被人救将起来,退回本队。伊大人鞭梢一指,大队冲将过去,两军混战,只杀得贼人尸横遍野,血染草红,金四龙带败残人马往正东偏北败下去。伊大人催大队往下追赶,眼瞧贼人转过山湾,踪迹不见。
伊大人择吉地安营,立下子午营、将军帐,用完了晚战饭。
伊大人派巴德哩查前营门,玉斗守粮台,病,二郎李庆龙巡墙子,查前后营。伊哩布自居中军大帐。天有初鼓之时,伊大人正在灯下看书,只有两名亲随人在旁伺候。忽见帐房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照定伊大人分心就刺。只听“噗哧”一声,红光崩冒,鲜血直流,贼人的死尸栽倒就地。
伊大人见刺客拿刀扎来,自己打算不能逃生,忽见贼人“哎哟”一声,躺于地上,后脑海中了一支袖箭,当时身死。伊大人问:“什么人拿的贼?”外面并无人答应。大人叫:“来人!”早有巡查帐房玉面哪吒张玉峰听见大人呼唤,连忙带手下二十名兵丁至中军大帐参见大人,见地下躺着一人,连忙过去给大人请安,道受惊,问:“刺客是被何人拿住的?”伊大人说:“本部院正在灯下看书,忽见进来一人,乃是刺客,手执钢刀,正要刺杀本院,不知被何人打进一支袖箭,把他打死。查问外面是谁人把刺客拿住,外面并无人答言。”张玉峰亲身到外面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动静。回至大帐见了大人,说:“可惜刺客已死,不知他是被何人所差。”伊大人吩咐:“交营务处,把他枭首级号令。派人各处哨探哪里有贼。”天色大亮,见两个驳儿马探子报道:“前面尽是庄村,并无贼人扎营之所。”伊大人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一干诸战将,把昨晚上刺客之事向诸将说了一遍。诸将一齐请罪,说:“皆是末将失于防范,大帅遭险。”伊大人说:“并不是你等失于防范,天地会八卦教贼人诡计多端。我想此处临近村庄,必有贼党。今日本部院不走,巴德哩、玉斗你二人在临近的村庄访查,回来禀我知道。”
二人答应“得令”,转身下了大帐,来到自己的帐房之内,换了一身便衣。弟兄二人出离了大清营,一直扑奔正北。
走了大约有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庄村。二人进了这座山庄,一看街道整齐,树木森森,里面是南北的大街,东西的房子。见路东有一座小酒铺,在高坡上,上边有两株垂杨柳,杨柳树底下放着两张桌子,上面东厢房三间,座东向西的门,乃是土墙,抹白灰,上面写着黑字,字号是“醉仙居”。巴德哩同玉斗上了东坡,坐在树底下板凳上,叫酒家给拿过两壶酒来。
酒保过来,手内托着两盘酒菜,提着两壶酒,过来说:“二位爷才来?要几壶酒?”巴德哩睁眼一看,此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白袜青鞋,面皮微黄,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巴德哩看罢,说:“放下这两壶酒,我们哥俩喝着。”
问:“伙计,你贵姓?”酒保说:“我姓田,排行在六,人都叫我笑话田六,皆因为爱说爱笑的。二位大爷贵姓?”巴德哩说:“我这位兄弟姓玉,名叫玉斗。我名叫巴德哩。你们这村庄叫什么地名儿?”田六说:“我们这村庄叫夏家庄。这里有五六百户人家,都是姓夏。你们二位做什么生理发财?”巴德哩说:“我们在四川成都府做买卖。想要回家,皆因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竟闹天地会八卦教,实在是厉害,我们在道路之上听见说独龙口又反了。”田六一听此言,连忙摆手,说:“二位爷少说吧。你们二位幸亏来到我这酒铺,要是到别处去,必有性命之忧。”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情节?”笑话田六连连摇头,说:“二位爷喝完了酒,赶紧起路,总是少说话为是,不必往下多问。”巴德哩想:“他这话里有因由。”说:“田掌柜的,有句俗话说:‘话说不明,如同钝剑杀人。’到底是怎么一段情由,你是细细的说明。”田六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吓得二位英雄呆呆一阵发愣。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