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对天气的预测不怎么灵,暴风雨始终没有来。白天只下了两次阵雨,内特和雅维一直躺在借来的吊床上打盹儿,同无聊搏斗,阵雨只下了一小会儿,雨后的太阳烤在潮湿的土地上,使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即使在树荫下,偶尔一动也会热出一身汗。
他们看着印第安人的一举一动,但由于酷热的天气,他们在户外的活动也时有时无:烈日当空时,他们都躲进了茅屋或树荫下;下雨的时候,孩子们就站在雨中戏耍,妇女们要等太阳被乌云遮住时才出来干活或去河边。
在潘特纳尔呆了一个星期后,内特对那种倦怠的生活节奏已经麻木了、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这种生活周而复始了几个世纪。
雷切尔是下午回来的。她和雷克径直去了酋长那里,向他汇报了那个村子的情况。她对内特和雅维也说了几句话。她很累,想先打个盹再同他们谈正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该如何打发?内特在暗自琢磨。他望着她走回屋子。她身材苗条而结实,是跑马拉松的料。
“你在看什么?”雅维笑着问。
“没什么,”
“她多大了?”
“42。”
“你多大了?”
“48。”
“她结婚了吗?”
“没有。”
“你认为她生活中有男人吗?”
“你干吗不去问她?”
“你问过吗?”
“我才不关心这事呢。”
他们又睡了,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再过几个小时摔跤活动又要开始了,然后是晚饭,然后是黑夜降临。内特梦见了“圣洛拉”,这条简陋的破船随着时间的延续在变得漂亮起来。在内特的梦中,它很快成了一艘豪华游艇。
当男人们开始聚拢来、梳理好头发准备摔跤时,内特和雅维走开了,有两个个子比较高大的伊佩卡人对他们大声嚷嚷,呲牙咧嘴的,似乎在邀请他们参加这项活动。内特这下溜得更快了。他突然想像自己被一些矮小的武士抛来抛去、生殖器在空中直晃荡的场面。雅维也不想加入。雷切尔替他们解了围。
她离开茅屋,同内特朝河边走去。他们来到树下有一条长凳的老地方。两人坐得很近,膝盖和膝盖都碰着了。
“你没去是明智的。”她说。她的声音很疲惫,午睡并没有使她完全恢复过来。
“为什么?”
“每个村子都有医生,称做Shalyun,他们煮药草和树根作为疗方,还呼召各种鬼怪治疗各种疾病。”
“啊,是古时候的巫医。”
“类似于那种。印第安人的世界里存在着许多鬼怪。据说它们都是听命于这些Shalyun的。反正,这些Shalyun是我天生的敌人。我对他们的信仰构成了威胁。他们一直对我持敌视态度。他们要我离开,一直在游说酋长把我赶走。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就在沿河的最后那个村子,我曾经办过一个小小的学校,我教他们识字,是为信徒开办的,但对其他人也开放。一年前,那里爆发了一场疟疾,死了三个人。当地的Shalyun对酋长说这是鬼怪对我办学校的报复。学校关闭了。”
内特听着。虽然他早就钦佩她的勇气,但此刻她的形象更高大了。闷热的天气和懒散的节奏使他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很安全了,没有一个外来者会怀疑这儿还会有战争。
“阿伊什的父母,就是那个死去的女孩的父母都是基督徒。他们非常虔诚。那个Shalyun到处说他能救活女孩,但他们没去找他。他们当然是想我去治好她。Bima在这一带是很常见的,这个Shalyun甚至还弄出了几种偏方:我从未看见这些药起作用。女孩昨天一死,我走后那个Shalyun就召来鬼怪在村子的中央举行仪式。他把女孩的死归罪于我,还归罪于上帝。”
她不停地说着,语速比平常要快,好像是急着要再说上一次英语:“在今天的葬礼上,Shalyun和一些捣乱分子在附近又唱又跳的。可怜的父母沉浸在悲伤和羞辱中。我连仪式也没有做完。”她的喉咙有些埂咽,她咬紧了嘴唇。
内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己经过去了。”
她是不会当着印第安人的面流泪的:她必须坚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信念和勇气。但她可以对内特哭,他能理解。他甚至期待她这么做。
她擦了擦眼睛,恢复了常态:“对不起。”她说。
“没事。”内特说。他很想能帮她。一个女人的眼泪能融化其外在的冷漠,不管是在酒吧还是在河边。
村里传出了叫嚷声,摔跤开始了。内特马上想到了雅维。他肯定不会受他们诱惑的。
“你们现在就得上路。”她突然打破沉默说。她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声音也恢复了常态。
“什么?”
“是的,现在,立刻就走!”
“我很想走,但干吗这么着急?再过三小时天就黑了。”
“有理由叫人担心。”
“说来听听。”
“我想我今天在另一个村子见到了一个疟疾的病例。这种病是由蚊子传播的,而且传播得很快。”
内特顿觉身上一阵发痒,他立刻就想跳上船。这时他想起了那种药丸:“我不会有事的,我吃过一种叫氯什么的药!”
“氯奎?”
“对,就是它。”
“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离开美国的前两天。”
“现在药丸在哪儿?”
“我把它搁在大船上了。”
她不满地摇摇头:“你应该在旅途前、旅途中以及旅途后不间断地服用。”她的语调带着医生的权威性,好像死神已经离他不远。
“雅维怎么样?”她问,“他吃药了吗?”
“他以前在部队。我肯定他不会有事的。”
“我不想同你争辩,内特。我已经和酋长说过了。他今天拂晓前派了两个渔夫出去,前两个小时的泛滥水域比较难走,然后航道就熟悉了。他会提供个向导和两只独木舟。我让雷克去解决语言上的问题,你们一到夏科河,就可以笔直地到达巴拉圭河了。”
“有多远?”
“夏科河大约有四小时的路程,巴拉圭河是六个小时。你们是顺流而下。”
“你好像把什么都计划好了。”
“相信我,内特。我得过两次疟疾,你不会想尝这个滋味的。第二次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内特从未想到过她会死。如今,雷切尔藏在丛林里,又拒绝在文件上签字,这已经使费伦的遗产案变得够麻烦了,要是她一死,恐怕几年都别想了结这桩案子。
而且他也非常钦佩她。她具备了他所没有的品质——坚韧,勇敢,信念坚定,满足于简朴的生活,明确自已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别死,雷切尔。”他说。
“我并不害怕死亡,对一个基督徒来说,死亡是一种报偿。但为我祷告吧,内特,”
“我会祷告的,我保证。”
“你是个好人。你有着善良的心和善良的灵魂。你只是需要一些帮助。”
“我知道。我不太坚强。”
装有文件的信封就在他的口袋里。他拿了出来:“我们能不能至少看一看这个?”
“好吧,但这是为你才这么做的。既然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那就和你聊一聊法律上的事吧。”
“谢谢。”他把第一张纸递给了她,这是特罗伊的遗嘱。她看得很慢,有些手写的地方很难辨认。看完后,她问:“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
“到目前为止还是的。”
“可它太原始了。”
“手写的遗嘱也具有法律效力。抱歉,这是法律。”
她又看了一遍。内特注意到阴影已经开始落到树林里。他怕黑暗,不管是在陆地还是在水上。他急着想离开。
“特罗伊没有顾及其他的子女?”她问。
“你也不会顾及他们的。但我也怀疑他配不配做父亲。”
“我记得母亲有一天对我说起过他。那年我七岁。是夏末时节,我父亲刚死于癌症,家里十分凄凉。特罗伊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他缠着我母亲要来看我。她告诉了我亲生父母的真相,但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我对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我从来就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见到他们。后来我才知道亲生母亲是自杀的。你怎么想,内特?我的生身父母都是自杀的。我的遗传基因是否会有问题?”
“不。你比他们要坚强多了。”
“我乐于接受死亡。”
“别这么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特罗伊的?”
“一年以后。他和我母亲成了电话朋友。她渐渐地相信了他来访的动机。于是有一天,他来到了我们家。我们一起吃了糕点和茶,然后他就走了。他寄来钱供我念大学。他劝说我去他的公司任职。他开始变得像个父亲了,可我越来越不喜欢他。后来我母亲死了,我的整个世界都塌陷了。我改了姓,上了医学院。我一直在为特罗伊祷告,就像为所有我认识的迷途的人祷告一样。我猜想他肯定把我忘了。”
“显然没有忘。”内特说,一只黑蚊子飞到了他的大腿上,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拍了上去。如果它带有疟疾病毒的话,它就再也没法传播了,一道红红的干印凸现在他的大腿上。
他把弃权声明书和确认书递给了她。她仔细看了看:“我不想签字,我不要这笔钱”
“文件你留下。为它们祷告吧。”
“你在取笑我?”
“不。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无法帮助你。但我要你帮个忙。”
“没问题,说吧。”
“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求你了,内特。请你保护我的隐私。”
“我答应你,可你得现实些。”
“什么意思?”
“这件事很有吸引力。如果你拿了钱,你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如果你拒绝,新闻媒体就会炒得更加火爆。”
“管它呢。”
“求上帝保佑,别让媒体找到你。我们的新闻节目现在都是滚动播出,24小时报道任何重大事件。整小时整小时的新闻杂志、谈话者的特写镜头、最新消息等等,全是垃圾。他们对一切都小题大做,大肆渲染。”
“他们怎么找得到我呢?”
“这问题提得好。我们能幸运地找到你是因为特罗伊发现了你的踪迹。据我们所知,他没有告诉别人。”
“那我就安全了,是吗?你不会说出去,你们事务所的律师也不会说出去:”
“那倒是真的。”
“而且你来这儿还迷了路,是吗?”
“完全迷路了。”
“你得保护我,内特。这是我的家。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想再躲了。”
丛林里谦卑的传教士对110亿美元的财产说“不!”
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那些兀鹫会乘直升机和两栖登陆艇侵入潘特纳尔获取消息。内特为她感到不安。
“我一定尽力而为。”他说。
“你保证?”
“我保证。”
送行的几个向导由酋长亲自领着,酋长的身后是他的妻子,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他们沿着林中小径朝河边走来。
“该上路了。”她说。
“是的,你肯定我们在黑暗中会安全吗?”
“是的。酋长派了最好的渔夫。上帝也会保佑你们的。祷告吧。”
“我会的。”
“我每天都会为你祷告的,内特。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你的灵魂值得拯救。”
“谢谢。你想结婚吗?”
“我不能结婚!”
“你当然能,我来管钱,你去管印第安人:我们可以有一间大的茅屋,然后扔掉身上的衣服”
两人都大笑起来。酋长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俩还在笑。内特起身说了句你好或再见之类的话,这时他又感到眼前一黑。一阵眩晕从体内直冲上来,他努力使自己站稳。定了定神,又扫了一眼雷切尔,看她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
她没有看见。他的眼皮感到胀痛,肘关节也在抽痛。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所有的伊佩卡人都走进了水里。他们把食物装进雅维的那条船和向导们坐的独木舟。
内特谢了雷切尔,她把谢意转给了酋长。送别仪式结束后,他们该上路了。内特站在齐膝深的水里,轻轻地拥抱了她。他拍着她的后背说:“谢谢。”
“谢我什么?”
“嗯,不知道。谢谢你给我带来了一大笔律师酬金。”
她笑了笑说:“我喜欢你,内特,但我不会顾及金钱和律师。”
“我也喜欢你。”
“请别再回来了。”
“放心吧。”
人们等待着,渔夫的独木舟已经划了出去、雅维握着桨,急着把船撑离河岸。
内特一只脚跨进船,一边回头说:“我们可以在科伦巴度蜜月。”
“再见,内特,就说没找到我。”
“我会的,再见。”他向船上推了一把,乘势上了船。他重重地跌坐在船里,脑袋又是一阵眩晕。船漂出去后他向雷切尔和印第安人挥手,但人影变得模糊起来。
独木舟顺水滑行。印第安人划桨的动作很协调,既不浪费力气,也不浪费时间。他们急着赶路,引擎拉到第三下时终于发动起来,他们很快赶上了独木舟。当雅维把速度放慢时,引擎噼啪响了几下,但没有熄火。内特在河道的第一个转弯口回头望去,雷切尔和印第安人还没有离去。
他在出汗,太阳被云层遮住了,迎面还有微风,但他感觉到自己在出汗:他的手臂和腿是湿的。他用手抹了一把脖子和额头,看见了手指上的汗水。他没有按答应的那样去祷告,而是低声咕哝道:“妈的,我病了。”
开始是低热,但高烧来得很快。微风也使他感到浑身发冷。
他蜷缩在座位上找能穿的衣物。雅维注意到了他的举止,过了几分钟问:“内特,你还好吗?”
他摇摇头,疼痛从眼睛一直向脊椎处延伸。他擦去了鼻子上的汗水。
拐了两个弯之后,树木开始变细了,地势也比刚才低了许多。河面开阔起来,接着进了一个泛滥湖。湖的中心有三棵枯树。
内特感觉到他们没有经过来的时候所看见的那些树木,他们是从另一条水道出去的。在没有水流的湖上,独木舟的速度稍稍慢了些,但还是滑行得很快。向导并没有观察湖面,他们很熟悉这条水道。
“雅维,我想我得了疟疾。”内特说。他声音嘶哑,喉咙痛得厉害。
“你怎么知道?”
“雷切尔警告过我。她昨天在另一个村子看见了疟疾病人,所以我们才走得这么急。”
“你发烧吗?”
“是的,我现在看不清东西。”
雅维把船停了下来,朝快要从视线里消失的印第安人叫喊着。他移开空的油箱和剩下的日用品,快速地打开帐篷。
“你会感到浑身发冷的,”他说,随后他跑前跑后地忙碌,船在左右摇晃。
“你得过疟疾吗?”
“没有,但我有许多朋友是死于疟疾的。”
“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没有很多人死于疟疾,但你会病得很厉害。”
内特尽量不让脑袋动弹,慢慢地爬到座位后面,躺在了船的中央。他把铺盖垫在脑袋下面。雅维把轻便帐篷盖在他的身上,然后用两只空油箱压上。
印第安人来到他们的船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克用葡萄牙语向雅维打听。内特听见雅维在回答时提到了疟疾。这在伊佩卡人中引起了一阵嘀咕。接着他们就离开了。
船的速度似乎快了些,也许这是内特躺在船底能感觉到它在水中滑行的缘故。偶尔,他们的船会碰上一根树枝,使内特震一下。但他不在乎。他的头抽痛得厉害,这种感觉和他以前所经历过的宿醉不一样。他的肌肉和关节痛得无法动弹,而且越来越觉得冷。他开始打起了寒颤。
远处传来低低的隆隆声。内特猜想可能是雷声。太好了,他想。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雨偏离了这片区域,河道有一次向西拐去,雅维因而看见了落日橘黄色的余晖。接着河流又拐回来,朝越来越暗的东方伸展过去。独木舟有两次放慢了速度,伊佩卡人在商量该走哪一条岔道。雅维让船同他们保持100英尺左右的距离,但随着天色昏暗下来,他把船靠近了些。他看不见埋在帐篷底下的内特,但他知道他的朋友在受罪。雅维认识一个死于疟疾的人。
走了两个小时了,向导领着他们在纵横交错的狭窄的河道和泻湖里穿行。当他们进入一条比较宽的大河时,独木舟慢了下来。印第安人需要歇一下。雷克大声对雅维说他们现在安全了,已经过了最难走的河道,接下来的一段水路很容易走。到夏科河还有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然后可径直通到巴拉圭河。
“我们可以自己走了吗?”雅维问。
“不行。”对方问答说,还会遇上一些岔道的。而且印第安人知道有一处没被洪水淹没的陆地,他们可以在那儿睡觉,
“那个美国人怎么样?”雷克问。
“不太好。”雅维回答说。
那个美国人听见了他们的说话,于是他知道船停了下来,他全身烧得厉害,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连枕在头下面的铝盒也湿了。他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干裂的嘴巴连张一下都困难。他听见雅维在用英语同他说话,但他无法回答,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独木舟在黑暗中划得更慢了。雅维紧随其后,并不时用手电帮向导查看岔道和支流。处于半速状态的机船发出突突的响声。
他们途中只停过一次,吃了点面包和果汁。他们把三条船拴在了一起,又向前漂流了约10分钟。
雷克仍关心着那个美国人:“我该怎么对传教士说?”他问雅维。
“告诉她他得了疟疾。”
远处的闪电结束了他们短暂的晚饭和休息。印第安人又启程了,他们用力划着桨。一连几个小时没看到高出水面的地方。他们无法上岸躲避暴风雨。
最后,引擎熄火了。雅维把最后一只满的油箱换了上去,又把船发动起来。半速航行的话,燃料还足够开六个小时,到达巴拉圭河是没有问题的。那里有航行的船只,有房子,甚至还能碰上“圣洛拉”。他对夏科河流入巴拉圭河口的那段水域很熟悉。顺流而下,拂晓前就能见到韦利了。
闪电在他们身后的天空划过,但没有赶上他们。每一道闪电都使印第安人划得更加拼命,但他们也渐渐疲乏了。最后,雷克抓住船的一侧,另一个伊佩卡人抓住另一侧,雅维将手电高高举过头顶。他们就像一只驳船航行在河道上。
树和灌木渐渐变粗,河面也开阔起来。河的两边出现了陆地。印第安人话多了起来。进入夏科河后,他们停住了手中的桨。
他们累得够呛,准备休息了。这会儿比他们平时睡觉的时间已经晚了三个小时,雅维想,他们找了个地方上岸了。
雷克说他给传教士当了许多年的助手,他见过许多生疟疾的人,他自己也得过二次。他把帐篷拉到内特的胸口,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他对雅维说。雅维举着手电,站在泥地里,急着想回船上
“你什么也做不了。”他诊视了一番后说,“烧会退一下去的,但4小时后会再次发作。”他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他浮肿的眼睛,他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年龄最大的向导指着漆黑的河面在和雷克交谈,他把话翻译给了雅维。让船靠河的当中行驶,别去管那些小支流,尤其是左面的那些河道,两个小时后他们就能见到巴拉圭河了。雅维千恩万谢后回到了船上。
内特的烧还没有退。一个小时后,雅维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脸还是滚烫滚烫的。他像胎儿那样蜷缩着,神志不清,还说着胡话。
雅维往他的嘴里灌了点水,然后把剩下的泼在他脸上。
夏科河很宽,便于航行。他们驶过了一幢房子,这好像还是他们一个月来第一次见到房子。明月犹如一个给迷航的船只引路的灯塔穿出云层,照亮了他们前方的水域。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雅维轻声问道,“我们就要时来运转了。”
他跟着月光向巴拉圭河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