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田有一枝马尼拉造的改装手枪,这枝手枪是他在横滨队菲律宾海员手里买来的。干他这样危险的工作,是需要这一类防身武器的。
为了试验这枝手枪的威力,深夜,他来到日野山谷,打了几发子弹。从感觉上看,在十米以内,似乎还能打中人体目标。
只要有了这玩意儿……这种心情的确使石田变得大胆起来。
他打算去见杀害国会议员关泽的凶手——谷口和远山二人,从他们手中攫取相应的钱财,然后,再咬住关泽康代,敲上一大笔。
石田顺藤摸瓜,他从熟悉远山真由特征的原柴山马戏团职员口中了解到,远山和谷口二人住在神奈川区北部的“小雀庄”公寓。于是,他就给他们打电话命令道。
“我知道关泽是你们俩杀的!如果你们不希望我声张出去,就准备好一千万元,令晚十二点到横滨公园旁边的‘寿楼’房顶上来!”
石田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友纳那里收了一笔超过三千万元的巨款,但他猜想,他们既替友纳杀了人,就总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的。
看样子谷口是个惯于作恶的家伙,接了电话,他却没有显出一点儿慌张。
“好吧,我们去,这事好商量。”
听了这话,石田觉得他这一手十分见效。
危险早在意料之中。索性把他们干掉,反正杀了这两个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后患……石田想。
他明白,这两个人是不会因为听到几句话就轻易把钱交出来的。
石田之所以把地点定在“寿楼”是因为他知道,这座废楼将于下周开始拆除,目前已无人居祝在这座楼房的房顶上见面,周围是机关办公厅和公园,夜间无人,即便开枪,也不用担心马上有人发觉。
他还想出了一个撤离房顶的绝招——“寿楼”五层房顶上,有一条施工用的绳索,从那里主直垂到楼底的地面。
在房顶上,万一发生了于己不利的情况,便可以顺着这条绳索迅速溜下楼去。为此,他一开始就决定,去的时候双手戴上滑雪手套。如果直接用手抓着绳索,从楼上滑到楼下,就会把双手磨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谷口和远山大概想不到准备手套,十有八九是追不上他的。
想到这里,石田不由得会心地微微一笑。
这样一来,可就万无一失了!?
于是,他比规定时间提前一小时钻进了“寿楼”。“寿楼”沟大部分被周围的帆布罩遮盖着。不消说,他的腰间插着那变外国造的手枪……在冬天,这天夜里刮的风可算略带暖意。这样的夜晚,吏人感觉到春天即将来临。
房顶上堆放着许多破烂,冰冷的月光照在上面,形成许多黑色的阴影。楼下传来了声响。
“来了!宾奔洌锏男那榻粽牌鹄础?
2
早饭后,当康代童新化妆完毕时,已是上午十点半了。
自从丈夫死后,她整天懒洋洋的。
突然,有两名刑警来到关泽府找康代。他们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森下,一个叫高部,康代一个也不认识。
“……关于我丈夫的情况,凡是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康代心情忧郁地说道。
听了这话,年龄大些的刑警森下,那方额头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色。“不,我们今天不是为您已故的主人而来的。
“夫人,您知道石田茂这个人吗?”他问道。
石田这个名字,使得康代的心情更加忧郁了。把他当作自己人,结果必落得个“养虎伤身”。
“知道。”她尽可能简短地回答。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刑警森下紧追不舍地问。
“这个……石田先生究竟干了什么事了?”
她此时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天夜里,石田先生在关内的‘寿楼’旁边死了。”
“死了?”
她吃了一惊,与此同时,一种复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了一下。
“这不是一般的死,是被人杀死的。”
“啊?”
被人杀了!馐窃趺椿厥拢俊荡A苏Q劬ο胱拧K芸煜氲搅斯瓤诤驮渡健J锸遣皇侨ゼ饬礁鋈肆耍可彼目峙戮褪钦饬礁鋈耍……“他的头顶上,扎着一把能穿透头盖骨的锋利的凶器。那东西和扎您主人眼睛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没错,果然是那个落魄的马戏团女演员干的!荡偈泵靼琢艘磺小?
“是同一个凶手……”她重复道。
“大概是吧。刀尖上好象还涂了烈性毒药。但奇怪的是,披害人双手戴着握滑雪杖用的手套。看样子,他是从楼顶上顺着绳子滑下来的。可是,那楼房是一座完全无人居住的废楼,近几天内就要拆除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康代故作不知地问道。
石田死了,……不消说,凶手是那两个人。可是……要是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呢?警察一定会问个没完没了,无论怎样回答他们,死去的良英是不会回来的了。不过,我是必须告诉警察……先把石田告诉我的情况整理成书面材料以后再说吧。否则,我也会被人怀疑进去的……康代心里苦苦地思索着。
“说得明确些,他是在房顶上等着什么人,然后又从房顶上顺着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滑下来,可能是要逃跑。不消说,他等的这个人就是凶手。于是,凶手就从上面把凶器扎进了被害人的头部。被害人事先做好了顺绳子逃跑的准备,因此带了手套。也就是说,可以断定,他是有意和敌人在那里相会的。怎么样?夫人,石田先生有没有对您提起过这种危险的人物?这个问题一搞清楚,进一步迫查杀害您主人的凶手也就有头绪了……”刑警森下步步紧逼地询问着。
康代竭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设法摆脱这个局而。
“非常抱歉……现在我不能说。不过,在近期内,我把所了解的情况整理出来以后一定会说的!彼低辏瓜铝搜巯铡?
康代不愿意随便与警察打交道。这时她感到一阵头痛。
她明白,即便知道了这两个人就是凶手,恐怕也查不到友纳身上,最后无非是秘书或什么人做他的替罪羊,破案于是宣告收常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应当把石田所说的情况告诉警方。但是,如果现在立刻就说,头脑太乱,连自己也不知会说出些什么来。她甚至担心会要她为石田的死承担责任,于是,使闭口不谈了。
3
在暖气充足的日光室里,友纳富士子重新戴上无框眼镜,再次飞快地阅读起桌子上的《周刊日本》杂志来。
杂志里有一则专题报导,醒目的大字标题写着“众议员关泽良英死亡之谜”,文章提要中,就关泽遇刺事件,从各种角度提出了一连串问题,——杀人的起因,是政觉内部的对立斗争?
——凶手可能是从事特殊职业者。
——由于该众议员之死,宪民党内的斗争将日趋激化。
副标题下面,刊载的是有关人士和有识之士的谈话纪要。
其中,政治评论家山田隆的谈话内容,引起了富士子的注意:“这个事件的发生,必定有利于某人。众议员关泽之死,显然不是盗窃凶杀所致,而是某个被收买的人,蓄意谋杀斯致。被害人之死,究竞会给谁带来好处呢?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宪民党内。当然,并不排除其它各种可能性。但是……”评论家并没有给这个人物做出明确的结论。因为他深知,这样做将绘自己招来诽谤中伤的罪名。
然而,富士子完全明白山田在暗示着什么。
这指的是我丈夫呀!?
她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轻轻叹了口气。
宪民党内的派系斗争,至此更加激烈了。这种斗争,比起对其它政党的斗争更为残酷,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们相互之间了如指掌,因此,相互下绊子也就格外容易。
友纳很早就对富士子痛骂关泽道。“……只要没有关泽在,下届总裁选举我就有希望当上候选人。可是,只要这家伙还在,我就没指望了!他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家伙事事与我作对……”友纳想要除掉关泽的心情,比富士子想象的要迫切得多。
正象这个评论家所说的那样,是他指使别人去杀的。说不定……那三干万元也是……用在这上面的经费……,富士子多年来耳闻目睹了政界龌龊的内幕,因此,她了解丈夫的所作所为。
那么,是谁直接下的手呢?报纸和电视的新闻报道说,关泽的眼睛被一种奇特的凶器扎了。据杂志报道,这种凶器是马戏团或杂要斑子的艺人用的飞镖之类的东西。
接着,富士子又看了刚送来的晚报。报上刊载的一则消息说,昨天夜里,一个叫石田的男子死在“寿楼”附近。石田和关泽均被同一种凶器所杀。石田经常出入于关泽府,此人身分不明。
这是同一个凶手干的。这样看来……很可能还是我丈夫在暗地里一手搡纵的……富士子凭着她做妻子的直觉,对情况做了最坏的想象。
实际上,富士子已经从她的朋友中根礼子口中听说了石田曾接近过她的情况。礼子是个好逢迎的女人,听了这边的活传给那边,听了那边的话,又满不在乎地传给这边。这种人虽然危险,但利用好了,又可以作为搜集情报的工具。
据礼子说,她看见富士子丈夫的第一秘书神山五郎,在离他家不远的一家茶馆里,和一对情侣谈话。那女的身材非常瘦小,而面部显得出奇的老。
一定是礼子夫人看见的这一男一女接受了杀人指令。然而,……这样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富士子隔着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庭院里的石灯笼。
她看见一只斑鸠正在往那灯笼的灯盏里钻。
任其下去,……恐怕会闹出大事的!富士子预感到这点。她站起身来,打开了玻璃窗。声音惊动了斑鸠,它猛地从灯盏里钻出来,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4
友纳回到杉并区自己家的时侯,已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他身上微微散发着酒气。由于党的国会对策委员长关泽的暴卒,党的三大要职结构发生了变化,因此,友纳的工作更忙了。然而,头号政敌之死,明显地改善了友纳的处境,并将把他推上更重要的职位。
友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此时,他的情绪较好。友纳前脚刚进屋,后脚富士子就跟了上来。她敲了敲屋门。
友钠回答了一声“进来”。一见富士子,他便说。“我当是谁呢,是你呀。我本想叫你给我倒一杯凉开水来……”“等会儿再给你倒。”
“我现在就想要!”友纳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道。
“你停我说,……”富士子看看房门确实关严了,就又转过身来对友纳接着说,“又有一个……与关泽先生有关系的人被杀了。你大概认识吧,那人叫石田茂……”“啊?”友纳充满酒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你不要再瞒我了,……这可不是儿戏!是不是……你在幕后操纵,让那一男一女去杀的?……”富土子一针见血地问道。
“这是谁说的?……”
“这本杂志就是这么写的!”说着,她将准备好的那本《周刊日本》,“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真有这事!”友纳低声说道。
“文章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但明显是在指你。所以,我希望心里能有个准数。我想请你把实情告诉我。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富士子很了解友纳多年来惯用的所谓“希特勒式”的手法——自己在暗地里操纵,一个个地把人除掉。
“你刚才说什么一男一女,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我的情报网!据说那个女的曾在马戏团里干过事……”这一手是富士子的绝招。尽管她并不十分了解情况,但这是她用来打开对方缺口的武器。
“你说话小声点儿!”友纳的话,间接而又毋庸置疑地证明了他所应负的责任。
“这么说,果然是这样啦!”
友纳表情苦涩地说。“这个,我不能回答你。不过,他们干得很漂亮,你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恐怕……根据我的直觉,这一男一女二人会被警察作为直接凶手遮捕的。问题是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绝不让他们抓篆…谷口和那个女人!”由于内心的冲动,友纲无意中说出了谷口的名字。
“恐怕办不到吧。他们用来杀人的凶器太特殊了。不行,你不能那么干!薄叭擞植皇俏疑钡模?
“事到如今,你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有什么用?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能让那两个人落到警察手里!”
“这怎么可能办到呢?”
“除掉,把他们俩也除掉!庇涯啥窈堇堑匾闳凰党隽怂拇蛩恪?
“啊!你还要……”
富士子瞪圆了眼睛。她扶了扶眼镜,仔细地打量着丈夫那晒得发黑的傲慢的险。他对自己是这种态度,而对他的情人又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一时间,她的思想开了小差。
“只能这么做了!这也是为了党,为了我们。”
友纳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去处理问题。
“谁去……除掉他们呢?”富士子毫不放松地盯问。
“你一个女人不要过问这种事!”友纳并不回答她。
“让神山先生去吗?”
“不,那可不一定!”
富士子从他的话音里呀出,他的意思是,“我自己去干”!
“我懂了。我也觉得,把责任全部推到谷口和那个马戏团的女人身上,是再好不过的了……”“你是在挖苦我吗?”
友纳看了妻子一眼。
“不,我说的是正经话。凭我这个女人的直觉……如果不尽早灭口,肯定会出事的。所以,尽管也许我是在多管闲事,但我正想和你谈谈。”
友纳冷冰冰地把富士子的话挡了回去。“纯粹是多管闲事!你只要料理好家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