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出工资的后果,各位心里一定都很清楚,相信大家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想办法解决!大家都讲一讲吧,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忠明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这是在提醒葛世荣,现在不是发牢搔的时候!
会议室里有些安静,吸烟的吸烟,喝茶的喝茶,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在座的常委,哪个不是分管一大摊子事?如今离了钱,什么也玩不转,回头手底下哪些个部门的人得到消息,过来全找自己要钱哭穷,也是件很头疼的事。
二千多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又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大家就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出这么多钱啊!
这种情况下,谁敢冒然发言呢!
纪委书记吴光辉看没人发言,就掐灭了手里的烟头,道:“前几天的政斧常务会议上,开发区不是刚拿到了三千六百万的征地补偿款吗,可以拿这笔钱先应应急,等省里把财政款拨付下来,再给那些拆迁户发放补偿款也不迟嘛。堂堂一个丰庆县政斧,难道还能赖了他们的钱不成?”
吴光辉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面前的那只笔记本讲的,但矛头却直指坐在他对面的葛世荣,开发区一直是葛世荣的地盘,他这是要给开发区制造一点麻烦,上次马奎山跳楼,受打击最大的就是吴光辉了,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葛世荣弹了弹烟灰,道:“吴书记,据我所知,开发区已经把这笔钱全额发放给那些拆迁户了,这装进了老百姓口袋的钱,我们总不能再强行掏出来吧?”
吴光辉气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索姓不再说话,心里却恨不得撕了葛世荣,自己这位纪委书记刚抖了两天的威风,就让马奎山的案子给毁了,前途一片黯淡。
曾毅坐在那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心道葛世荣倒是也费心思了,三千六百万的款子在短短两天就发了下去,这说明那天开会时开发区的王东根对自己说了谎,很可能那两户没有签拆迁协议的人,其实早就签了,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发放的!
宣传部部长肖伟一直对刘宏民有意见,此时也有样学样,准备给刘宏民下点绊子,道:“刘宏民同志要建民工子弟学校,不是也刚批了八百万嘛,我看这个事倒是可以缓几天,只要渡过这个难关,面包总是会有滴。”
财政局局长苏党生就道:“肖部长,这笔钱刘副县长其实还没拿到呢,原本准备等省里下拨财政款,就给刘副县长拨款的,可……”
肖伟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苏党生的话,自己这个主意算是瞎了,还白当了一次恶人。
张忠明的一张脸,此时带着浓浓的黑气,这都火烧屁股了,让你们出个主意,结果主意还没出,自己人先斗得不可开交了,掺沙子、下绊子的,皆而有之。
“明……”
张忠明本来想点名,结果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专职副书记宋明华,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宋明华在常委会中就是个最忠实的举手党,你让他举举手还行,可让他拿出两千万,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葛世荣此时拿起茶杯,喝水的同时,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曾毅看了看,心里非常得意,你小子平时吆五喝六的,这个时候怎么变哑巴了,怎么不抖你县长的威风了?
放下茶杯的时候,葛世荣道:“我们丰庆县的财政情况,一直是自给自足,但又略有盈余,能发生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想不到。这是个很大的教训,值得我们今后始终牢记,并且要认真反思其中的原因!”
在座的人常委们谁也没有去搭话,这话明显是冲着曾毅去的,以前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你曾县长一来,略有盈余的财政状况就变成了入不敷出呢?所谓的要反思原因,不过是要让大家的火气都拉到曾毅那里去,没有你曾毅的大跨步,也就没有现在的被动了。
“其实只要我们把工作的进度缓一缓,安排得更有条理一些,这样的事情,我看完全可以避免!”宣传部长肖伟紧跟着葛世荣,也开了炮,目标直指曾毅。
其他人虽然没有跟着一起发炮,但心里难免也是有些想法的。
前几天在政斧常务会议上,有人要签字批钱的时候,葛副县长是苦口婆心地劝阻,劝你不要把步子迈得太大了,可有些人偏偏就是不听,大笔一挥,几千万的财政款就花掉了,自己是痛快了,过了签字的瘾,可现在闹出了情况,却要大家跟着一起遭罪,凭什么啊!
年轻人果然是靠不住啊!
郑辉煌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讲,冷眼旁观着这一出葛世荣自导自演的好戏。
葛世荣的视线在会场转了一圈,看自己的效果已经达到,就再次斜瞥了曾毅一眼,结果发现曾毅只是平静地喝着水,当时他心里就要骂娘,你小子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简直比城墙的拐角还厚,老子都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了,你竟然还在装没事人。
葛世荣有些生气,他一番指桑骂槐,目的就是要刺激曾毅,在他想来,以曾毅的年轻气盛,肯定受不了这番挤兑,说不定一拍桌子,就把解决资金缺口的问题全给揽过去了。这可是两千万多万啊,你小子敢揽过去,我葛世荣就敢让你丢个大人,让全县干部职工都看你的笑话。
可令葛世荣意外的是,曾毅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沉得住气,并没有主动跳出来。
张忠明不得不再次敲了桌子,道:“教训是要总结,但还是先想办法吧,大家都说说自己的办法。”张忠明说完,就看了看曾毅,意思是让曾毅讲句话,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曾毅在省里的关系远不止只有陈为民一个,只要他在顾省长面前吭一声,丰庆县的财政款分分钟就会拨付下来。
可令张忠明失望的是,曾毅似乎完全没有收到自己的暗示。
葛世荣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道:“张书记说得对,教训要总结,但眼下该考虑的,是如何渡过这个难关。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吧。这次我们的资金缺口,是两千四百万,我们这里有十一名常委,每人分担一下,到人头上也就是只有两百多万了,大家一起想办法凑一凑,我看还是很有可能解决这个难关的。”
说完的时候,葛世荣往背后的椅子里依靠,右脚抬起,搭在了左腿之上,然后微微晃动,显示他心情很不错。
葛世荣这是要再添一把火,他自己财大气粗,市里又有后台,解决两百万很轻松,但不是每一个常委都有这个能力的,比如专职副书记宋明华,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平时出去吃点喝点,还得找张忠明签字报销,否则就得自己掏腰包,你要让他找两百万过来,无疑是逼他跳楼。
再比如宣传部,下面分管了县报社,发行量不过几百份;分管了县电视台,可早被入网的卫视电视台给挤垮了,就是本县的老百姓,也都收看不到县电视台的节目,他们每个月还靠县里拨款,才能发得出去工资,指望他们筹钱,那是想也别想了。
还有没有签字权的副县长,他们同样也没有多大的能力,更没有什么小金库,一天的时间,你让他们到哪里找这笔钱来。
就是手底下管辖着实权部门的常委,他们可以向小金库伸手,但同样也无法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筹集两百多万啊!而且小金库的事情,大家捂着藏着还唯恐被别人惦记,怎么可能傻到主动暴露呢。
果然,宋明华就道:“我也非常想为县里分担一下,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肖伟紧跟着道:“我们宣传部,就是管舆论的,搞经济不在行啊!”
两人一开口,其他常委也是纷纷大吐苦水,反正就一个主题:哭穷。精神支持可以,但要真金白银的话,那就免谈。
葛世荣心中更加得意,不过还不忘再添一把火,他猛地一拍桌子,道:“县里遇到了难关,正是考验我们这些干部忠诚和能力的时刻,我这里表个态,我个人负责解决四百万的缺口,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至于剩下的,大家每人两百万吧!”
郑辉煌一直没急于表态,其他人或许还没明白过来,但他太清楚葛世荣的打算了,葛世荣作为一位常务副县长,就包揽了四百万的任务,这分明就是逼曾县长揽下更多的缺口,一个正县长,总不能比副县长还少吧!
何况葛世荣前面还早就挖好了坑,他已经明确告诉大家,这次的事情就是曾毅搞出来的麻烦,现在我葛世荣为了县里的大局,慷慨的解决了一大部分,难道你曾毅就好意思袖手旁观、一毛不拔?
你真要是这样做了,不但威信扫地,还会站在其他常委的对立面去,因为你一毛不拔,就意味着大家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是为你曾毅惹下的麻烦而擦屁股;但你要是揽下了更多的缺口,肯定也完不成,到时候会丢更大的人。
不管你应不应,都是个麻烦,都会威信扫地,这就是葛世荣的如意盘算,现在就看你曾毅敢不敢接招了。
“为县里分担,那是义不容辞的,我个人能力有限,就负责解决两百万吧!”郑辉煌此时说到,与此同时,他向曾毅投了一个笑眯眯的眼神。
葛世荣提出这个办法,目的是想让大家一起去逼曾毅表态,而郑辉煌这么一表态,就分担了不少火力,如果每位常委都欣然接受,主动要一起承担,这非但无损于曾毅的声望,反倒显得大家都是齐心支持曾毅的。
郑辉煌虽然知道这是葛世荣的圈套,但他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表一下态,不管自己到最后能不能解决了这两百万,但这个时候表态愿意主动承担,肯定会在新来的曾县长那里落下个好印象。
不管葛世荣是怎么考虑的,但郑辉煌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此年轻的县长,省里又有后台,如今还争取来南希集团的一个大项目,葛世荣想靠这一招就挤走新来的县长,怕是还欠点火候啊。
那天南希集团谈判的时候,郑辉煌也在现场,李南希指定了只跟曾县长谈,这意思还不明白吗?现在投资还没落地,就是为了能然这笔投资能顺利落地,上面的大领导都不愿意看着曾县长吃瘪的。
诚心而论,葛世荣的办法确实很毒辣,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了,换了另外一位县长,绝对只能是败走麦城了,但葛世荣错就错在艹之过急了,眼下的时机病不合适。只是葛世荣也无法再等了,再等下去,新来的县长就会借着南希集团的项目彻底站稳脚跟,到时候葛世荣自身都难保了,更别提兴风作浪了。
以前县里的绝对实力人物葛世荣,如今都要使出狗急跳墙的办法了,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跟新来县长赤身搏斗,这种迹象,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的本质吗?
丰庆县的主导权,已经逐渐向新来的年轻县长倾斜了。这就是郑辉煌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他要表态的原因所在。
在座的常委,就通过一些独特的动作,表达着对郑辉煌这个表态的不满,有的把茶杯磕得叮当作响,有人的笔掉在了地上,啪啪响着。你郑辉煌能够解决两百万,但也不能拖大家一起下水啊!
听到郑辉煌的表态,张忠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随即道:“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我看难关也就不那么难了嘛!葛世荣和郑辉煌两位同志不错!”
张忠明的态度,无疑是支持了所有常委均摊缺口的提议。
葛世荣又有些意外,张忠明居然没有选择落井下石,这还是张忠明啊,眼下这可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只要轻轻踏上一脚,他曾毅在丰庆县将永无翻身之地了。
“为县委分忧,协助曾县长搞好县里的财政工作,这都是应该做的!”葛世荣阴测测地补了一句,表面是客气,其实是继续挑拨,为县委分忧那是理所应当,但协助曾毅搞好财政工作,怎么能是每一位常委应尽的义务呢,难道大家的本职工作都不用做了吗?
葛世荣这次是豁出去了,不但点了曾毅的名字,而且直言财政工作是曾毅的本职工作,他倒要看看,这曾毅还能不能厚着脸皮装没事人。
曾毅此时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通过这半天的观察,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当下道:“搞好县里的财政工作,是我这个做县长理所应当该做的事情,除去葛世荣和郑辉煌同志的六百万,剩余的一千八百万,由我个人负责解决。”
此话一出,会议室出奇地沉寂,常委们心里各有想法,有的认为曾毅早就该如此表态了;有的惋惜不已,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太冲动了,一千八百万,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解决的。
葛世荣稍稍一愣神,随即那只右腿又微微晃动了起来,姓曾的,你就等着倒霉吧,一千八百万你也敢大包大揽,到时候发不出工资,看你怎么交代。
张忠明早知道曾毅是有这个能力的,但还是提醒道:“曾毅同志,时间可不等人啊!”
曾毅微微颔首,道:“最迟明天下午,一千八百万肯定到账,这个月工资,照常发放。”
张忠明长舒一口气,他真怕曾毅和葛世荣斗得眼红,而影响到县里的稳定大局,到时候不管闯出什么大祸,挨板子的肯定还是自己这位县委书记,自己可没那么硬扎的后台啊。他当时就看着苏党生,道:“苏党生,下会之后,你马上做好发放工资的所有准备,这次要是再出了纰漏,老子绝饶不了你。”
苏党生立刻道:“张书记放心,只要钱一到账,我马上就为大家发放工资,绝不耽误一秒钟。”苏党生一身的冷汗,张忠明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可见对自己的工作已经很不满意了,自己这次玩火确实玩大了。
下会之后,曾毅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包起帆就敲门走了进来,道:“县长,刚才我看葛副县长匆匆出去了,好像是去市里了。”
曾毅点点头,心道包起帆倒是个精明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对葛世荣的一举一动竟然是了如指掌,他道:“包主任,省里拖延财政款拨付的事情,以前县里发生过吗?”
包起帆摇了摇头,道:“省里的财政款拨付,向来都很准时,这还是头一次呢。不过,以前我跟上一任的刘县长曾经去财政厅跑过一笔政策扶持款,结果吃了闭门羹,别说有杯招待茶,就是凳子都没给我们坐;后来葛副县长去跑,就很顺利拿到了这笔扶持款。对了,当时接待我们的,好像是财政厅国库处的一位副处长,姓聂。”
曾毅就明白包起帆的意思了,这是暗指这位姓聂的处长,很可能是葛世荣的一个关系。对于县里的这个财政缺口,曾毅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想要解决的话,一点都不困难。
这次资金的缺口,主要是出在了开发区的征地补偿上,这笔钱是为南希集团在征地,曾毅可以去找南希集团,让他们提前支付这笔土地费用;也可以去找市长何思贤,之前曾毅已经找到他了,何思贤答应市里会提供给丰庆县一笔款子的。
只是现在听了包起帆的话,曾毅决定去省里,亲自会一会这位姓聂的处长,帮助葛世荣“梳理”一下人脉关系。
第四五七章 杀鸡儆猴
在官场上,向来只有聂科长、聂主任,甚至是聂市长、聂部长,但绝对没有聂处长这个称呼,甚至所有姓聂的人,都不喜欢“处长”这个职务。
下面的人来办事了,开口尊称一句“孽畜长,你好”;平级的同事见面了,打个打招呼:“孽畜,早!”
这个称呼不管怎么叫,都会让本人觉得别扭,觉得别人是在骂自己。
同理,如果是一位姓付的市长,他肯定不愿意别人称呼自己为“付市长”,听着好像自己是副市长似的,如果恰巧再碰到一位姓郑的副市长,那笑话就更大了。
曾毅决定去省财政厅亲自跑一下财政款的事情,这款子本来就是丰庆县该拿到的,丰庆县的曰常运转,全靠财政款支撑,如今省厅扣着不发,总得给个理由吧!
包起帆很快准备好了去省财政厅要带的东西,除了必须的手续和证件外,他还带了一整车的土特产,顺便还把办公室账上能带的现金全都带上了,总数有十多万,如今要到上面跑点钱,缺少了必要的润滑剂,这事怎么能办成呢?
曾毅出门看到那一车的土特产,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也没说什么,转身上了自己的专车。
这次秘书刘响没有跟着,由包起帆负责全程护送,他很自然上了副驾驶位,车子就驶出了县政斧大院,朝着高速路口而去。
车子上了高速,曾毅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随即笑呵呵道:“高厅长吗?我是丰庆县的小曾啊!”
曾毅打给的是省财政厅的常务副厅长高子杰,上次开全省县域经济工作会议的时候他跟高子杰见过,事后高子杰还给曾毅打了好几个电话,约曾毅到省城办事的时候,一定要联系他,大家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叙叙旧。
高子杰接到曾毅的电话,分外高兴,道:“是小曾啊你可是难得给我电话啊!”
曾毅笑道:“我今天要到省里晚上想请高厅长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要是别人讲这个话,那我肯定是没有时间的,但是小曾你都开口了,我就是推掉所有的应酬,也必须赏光啊!”高子杰哈哈大笑。
曾毅就道:“那我到了省城之后,就去厅里找您?”
高子杰思索了一下就点了头,笑道:“好的,你到了之后,就给我打电话吧!晚上的事情我来安排好了如果省城的老朋友有空的话,顺便也请过来大家一起聚一聚,小曾你看如何啊?”
曾毅知道高子杰所谓的“老朋友”,肯定是指顾迪,不过就算高子杰不提,曾毅到了省城也得联系顾迪的,何况这次财政款的事情,说不得还要拜托高子杰帮忙,曾毅就痛快说道:“我听高厅长的!我也是很久没见到顾总了,等会我联系一下,争取晚上聚聚。”
高子杰见曾毅痛快就更为高兴,道:“你这个小曾啊!那就这么说准了啊,晚上买单的事,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让高厅长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曾毅笑着说到。
“就这么定了!你到了就给我电话吧!”高子杰哈哈一笑就把电话给挂了,没给曾毅任何客气的机会。
包起帆坐在副驾驶位上,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心里却琢磨开了,曾县长在给高厅长打电话,难道是给财政厅的高副厅长吗?这很有可能啊,这次就是去省财政厅跑财政款支付的事情,曾县长也不可能找别的关系了,而财政厅只有一位姓高的厅长,那就是常务副庭长高子想到这里,包起帆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难怪曾县长始终是一幅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原来是在省财政厅有如此硬扎的关系啊!
在想到曾毅之前的表现,包起帆就敢肯定,曾县长之所以还要向张忠明汇报,并且召开常委会议,目的就是要摸清楚情况再下手!
葛世荣这次怕是要倒霉了,说不定还要连累那位姓聂的副处长,也要跟着完蛋了!
包起帆坐在那里,喉结来回鼓动了几下,心里十分激动,他早就盼着葛世荣倒霉了,但更激动的是,他没有想到曾县长的人脉如此强悍,刚才他可是听得异常清楚,高厅长要“破费”请曾县长吃饭。
这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上次包起帆跟着上一任的刘县长来财政厅办事,那阵势他是见识过的。只是见国库处的一位副处长,刘县长进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说话,腰板始终都没挺起来过,可最终事情还没有办成。
别说是县长,就是那些后台不硬的市长,到了财政厅,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小小的副处长,尚且如此牛气,就更别提那些副厅长、厅长了,平时他们要下来,市里都必须提高一个档次来接待,全体常委要到高速路口迎接,还不一定能请得下来。
而现在呢,高子杰竟然反过来要请一位小小的县长吃饭,这说明什么?说明曾县长在省里的能量,远非只有副省长陈为民一位靠山那么简单。除非是挂了常委的副省长,其他一般的副省长,平时就是见了财政厅的实权厅长,那也是要礼让三分的。高子杰或许有可能会去巴结陈为民,但陈为民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要让高子杰连曾县长都要去巴结的程度。
这说明曾县长的后台,肯定比陈为民的位置要高,除了省里的那些常委大佬们,不会有别人了!想到这里,包起帆的心就抑制不住地热切了起来,自己这次还真是找对了一位好老板啊!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就抵达了省城云海市,曾毅也没有耽搁,吩咐后面带着土特产的车子先去驻省办待命,就领着包起帆直奔财政厅。
省财政厅的大楼非常简朴是一栋旧式的老楼,从外表看,看不出有任何的财大气粗,而且楼前停着的车子,档次也不高,大部分都是小排量的国产车,除了那几部显然的奥迪之外几乎看不到进口车。
曾毅下车之后就摇了摇头,越是有钱的部门,就越是要装穷,这几乎成了惯例。从外面看,谁能知道这是财政厅的办公大楼啊。东江如此,南江也一样,曾毅在南江的时候也跑过财政厅,也是一栋破旧的老楼,就是卫生厅的大楼,也比它阔气了很多倍。
进楼问清楚地方曾毅就带着包起帆上了四楼,找到了国库处副处长聂国志的办公室门口。
包起帆一看曾毅这架势就知道曾毅是来做什么的了,这是来找碴的,要把葛世荣的这位在财政厅的关系户给一巴掌拍死。
收拾葛世荣或许有点麻烦,毕竟市里那一关绕不过去,而且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违法违纪证据。但要收拾聂国志,就简单多了,故意扣着丰庆县的财政款不放,这本身就是个现成的大把柄。只要收拾了聂国志,下次葛世荣再找别的关系户办事,相信就得吃闭门羹了因为帮你葛世荣顺手人情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谁也不会笨到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请问,这是聂国志处长的办公室吗?”
曾毅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几下,门是半开的,能看到里面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满面红光,正趴在办公桌上玩着一只手听到声音那人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人,就又把视线挪回到自己的手机上,嗯哈了一声,道:“你是哪位?”
曾毅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聂国志了,他迈步走了进去,道:“我是丰庆县的代-县长曾毅,想找国志处长咨询一下财政款支付的事情。”
“哦?”
聂国志就放下手机,抬头又仔细打量着曾毅,这就是葛世荣口口声声所讲的那位娃娃县长了吗?果然是很年轻得不像话啊!
“你有什么问题?”
聂国志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里,而右手手指,则有节奏地在桌上弹着,像是弹着一架精致的钢琴,十足的傲慢,又带着十足的漫不经包起帆就站在曾毅的身后,左右看了看,这里的摆设跟一年前一模一样,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沙发,但聂国志没有招呼曾县长坐下讲话。
“按照以前的惯例,这个月的七号,应该是财政款到账的曰子,但直到今天,财政款依旧没有到账,县里还等着这笔钱给干部职工发薪水呢!”曾毅说到。
“有这种事情吗?”聂国志明知故问,道:“只要是预算处那边批了,我们这边的国库支付中心肯定会按时发放,要不你们去预算处问问情况吧。”
聂国志一推二五六,具体的情况他最清楚,预算处早就批了,但他专门打了招呼,只把丰庆县的款子给扣着不发。他和葛世荣是多年前的党校同学了,葛世荣因为龙窝乡煤矿的缘故,撒金如土,肯在聂国志身上投资,当初聂国志争取国库处这个关键部门的副处长时,葛世荣也是尽了力的。
这次葛世荣为了整治曾毅,又求到聂国志这里来了,而且带了很多好处,让聂国志无法拒绝。曾毅就道:“预算处在三楼,我们上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既然预算处已经批了,那就回去等着吧!”聂国志皱着眉不悦地说道:“省里还能少了你们丰庆县这笔款子不成,耐心等一等就是了,款子总会到的!”
曾毅道:“明天就是县里发工资的曰子了,如果发不出工资,到时候万一闹起来,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聂国志更不爽,他听出了曾毅话里的威胁意思,心道你们发不出工资,那是你们无能,是你们自己内斗,跟我有个屁的关系,他道:“困难谁没有,想点办法自己解决嘛!全省上上下下将近一百个县,我们国库处才几个人手,为了给你们及时支付财政款,处里的干部已经几天几宿没有合眼了你们的困难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厅里吗?”
包起帆心道你这不是放狗屁嘛,别的县可都按时发放了,唯独丰庆县,你们就腾不出人手,何况真的是人手不够吗,好像你聂处长就闲在办公室里玩手机呢!
“聂处长那能给一个准确的时间吗?”曾毅看着聂国志“我们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等着吧?何况就这样回去,我也无法对县里的干部群众交代。”
聂国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被曾毅的那句“聂处长”给刺激到了,,竟然敢骂我,他大手一指门口,喝道:“出去!我们国库处的工作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让你回去等,你就回去等!少废话!”
要在平时,包起帆听到这话只能是心里生气,但又不得不唯唯诺诺陪着小心但今天他却很冷静,心道姓聂的你离死不远了。
曾毅还想再说一句,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高子杰打来的,曾毅就接了起来。
“小曾啊,到哪里了?”高子杰笑呵呵地问到,“要不要派个人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已经到了,正好有点事,到国库处办理···…”曾毅说到。
话没说完那边的聂国志又拍了桌子,喝道:“给我出去!你们这么基层来的干部,就是没素质,这是你接电话的地方吗?要接电话给我到楼道里去不要在这里影响了我的工作!”
电话里的高子杰就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听到聂国志的声音了当时心中火气,好你个聂国志,老子这边拼命在巴结人家呢,你小子却摆谱拆老子的台,真是胆大包天啊。
“小曾,你等一下,我过来看看情况!”说完,高子杰就挂了电话。
曾毅收起电话,却没有出门,而是看着那位聂国志处长,道:“聂处长,如果真的打搅了你的工作,我向你道歉!只是我很纳闷,难道对于聂处长来说,接待基层的同志并不是正常的工作,而伺候手机,才是聂处长的工作内容之一吗?”
“放肆!”
聂国志一只手指着曾毅,气得浑身发抖,他被彻底激怒了,曾毅连续两次故意讲“聂处长”这个称呼,又质疑他的工作作风,这真是岂有此理,进了老子的衙门,就由老子说了算,哪有你质疑的资格。老子说玩手机是工作,那就是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县里来的土包子来说三道四了。
“曾县长,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你们丰庆县的财政款,处里要一笔一笔地核实,错一分钱,都要打回预算处重新做,什么时候算清楚了什么时候发放,什么时候你的态度端正了,再来找我吧!”
“咳!”
门口传来一声咳嗽,随后高子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门口。
“高厅长!”
聂国志之前还是一副激愤难平的模样,在听到这一声咳嗽之后,突然就大变,脸上瞬间堆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脚下跟踩了火箭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第一时间抵达门口,然后并腿垂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高子杰的面前,半弯身子,带着谄媚的笑,道:“高厅长,您好,欢迎您来检查工作!”
高子杰很不悦地皱着眉,从聂国志面前走过,然后换上一副和煦的笑意,朝曾毅仲出手,道:“小曾,来了就直接到我那里坐嘛,茶都给你沏好了!下面乱糟糟的,有事对我讲一声,我让人去办就是了。”
“啊!”
聂国志发出一声惊呼,难道刚才这小子接的电话,竟然是高厅长的?高厅长还沏了茶,等着这小子上楼去喝?这······这怎么可能啊!
“县里的财政款,按说七号就该到了,结果现在还没到,我上楼的时候,就想着顺便过来问问情况,这么点小事,也不好麻烦高厅长您。”曾毅握住高子杰的手,笑着“告”了一状。
高子杰就回头看着聂国志,表情异常严肃,道“聂处长,你解释一下吧!”
“这······”聂国志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两只手捏紧了紧紧扣在大腿上,才让自己不至于打颤,他可以对曾毅称呼自己聂处长发脾气,但高子杰这么称呼,他是半点脾气没有。
高子杰就背起手,对跟着自己下来的秘书道:“看来聂处长解释不清楚,你去把预算处的同志也请来一起解释一下吧!”
“高厅长不用······真的不用了!”聂国志就急忙摆手,预算处的人一来,这事还用解释吗,肯定是自己的错,他打了个激灵,就道:“事情是这样的,丰庆县的拨款计划有点小问题我亲自核实过了,是有点误会,我正要向丰庆县的同志解释呢。”
“是吗?”高子杰冷哼一声,道:“具体有什么小问题你现在就解释解释吧!”
聂国志的打算,高子杰岂能看不出来不过他可不打算放过聂国志,以曾毅的能量,他要这笔款子,完全有很多办法,今天故意来找聂国志,这意思还不清楚吗,这是兴师问罪来的。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怕是永远别想搭上顾省长的县了,两边孰轻孰重,高子杰不会掂量不出来的。
“是···是······”聂国志脑门上直淌汗高厅长这幅态度,明显是要追究到底,自己随便想个借口,根本糊弄不过去。
包起帆看得直叫过瘾曾县长的能量果然够大够强,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聂国志一转眼就要自身不保了。“厅里三令五申,绝不能因为财政款支付而影响了基层的工作和稳定,你聂国志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把厅里的指示当做耳旁风!”高子杰懒得再看聂国志,也不想听他编那些毫无营养的谎话了,直接对秘书道:“你去找一下杨主任,这次厅里去参加技能培训的名单上,把聂处长也加上,我看他需要好好地去学习一下了!”
聂国志当时腿一软,高子杰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技能培训都是办事员才去参加的学习,现在高子杰派自己去,明显就是要把自己拿下了,等参加了技能培训,自己可能就要去鸟不生蛋的档案处、或者是老干部处工作了。
财政厅的实权部门,就是预算处和国库处,这是核心中的核心,当初为了争取到这个位置,聂国志可是没少下血本,如果真去了冷衙门,他就彻底完蛋了,他也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高厅······高厅,我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聂国志的精神一下就垮了,朝着高子杰讨饶,几句话没讲,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高子杰才不理会这些,老子给你一次机会,那谁给老子机会呢。
聂国志一看高子杰是铁了心,又掉转身来,直奔曾毅,他抓住曾毅的胳膊,恳求道:“曾县长,我这次是受了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事情,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帮我求一求高厅长吧,我可不能去参加学习啊,也不能失去这个位子……”
曾毅拿起电话,道:“不好意思,我到楼道上接个电话,就不打搅聂处长的正常工作了!”
包起帆一听,差点没笑出来,曾县长这一脚踩得够狠啊,不动声色之间,又告了聂国志一记状,你不是要让曾县长到楼道上去吗,这下好了,曾县长还真去了,可难受的是谁呢?聂国志啊聂国志,你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给曾县长下绊子甩脸子之前,也不先摸清楚曾县长的来路,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平时你耀武扬威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曾县长······你······你不能不管我啊!”聂国志的眼泪鼻涕更猛了,拔腿就要去追曾毅。
高子杰的秘书很有眼色,一个大步就站在了聂国志的面前,道:“聂处长,你这就跟我到杨主任那里去吧!这次的技能学习很重要,很多人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还找高厅长说情呢,我带你先去了解一下学习的安排和须知吧!”
说完,秘书死死站在那里,任凭聂国志怎么动,都牢牢拽着他。
那边高子杰一甩手,跟着曾毅走了,心道这个聂国志,一听去学习,竟然丑态毕露,简直把财政厅的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