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旅游靠财政?谈都莫谈,每年1.9亿元的财政收入连吃饭都不够,更何况在江南人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旅游这个概念。怎么办?只有玩空手道。即策划一个好方案引老板上钩,借老板之力,达到营销景区的目的,官方解释是:政府主导,市场运作。
●旅游局全是“党组”,我彻夜难眠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柳市长给我安排了新的工作,协助全国人大代表、女副市长邱红霞分管文、教、卫、商贸、旅游等工作。邱副市长社会活动很多,和我匆匆见了一面,讲了几句客套话,明确了我的“势力范围”:“你在旅游方面是行家,以后你在这方面多操点心。”言下之意其他的事情你就用不着费心了。
我心领神会。
因为我不是副市长,不够资格配备跟线的副主任,所以一天的工作全凭自己安排。没有“配车”,没有记者跟随,更没有前呼后拥,我有些炎凉地来到了我的势力范围——旅游局。
旅游局坐落在市委大院政协大楼旁边,是过去的县委老楼。楼前古木参天,绿阴如盖,风景很美,但难以掩饰市委搬迁后的落寞。这道似曾相识的风景,和王跃文的官场小说《苍黄》里描写的景观有几分相似。
来此挂职之前,我和江南旅游局长都属于同一个系统,所以彼此并不陌生。此人资历不浅,德行不差,不理政事,因为省里有靠山,所以地方上也没办法将他怎么着。在他的带领下,旅游局早已揭不开锅。
我边走边想,转眼就上了二楼。决定来旅游局之前,我曾给这位局长打过电话,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局长的电话打不通,其他人我又不认识,所以对旅游局的第一次造访基本上属于“微服私访”。上得楼来一看,我的肝火立马旺了起来,整整一层办公楼居然只有一间房子开了门,其他的办公室全都是大门紧闭。我强压怒火走进那间开着门的办公室,见到了“守庙”的局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我对那主任说:“马上通知班子成员赶到办公室开党组会!”
那人面有难色:“恐怕到不齐。”
我问:“为什么?”
他回答:“局长手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办公室基本不来;其他几个班子成员要活命,大部分在外面谋生路,不晓得有空啵。”
我提高了嗓门:“这哪里还像个机关?赶紧打电话通知吧,能来几个算几个!”
办公室主任不敢怠慢,赶紧电话通知。不一会儿,局里的党组成员除局长以外,一个个都赶了过来。第一次见面不宜批评过分,我开始和颜悦色地了解情况。
我问资格最老的副局长:“你们局里有多少人?班子成员几个?”
副局长回答:“局里有多少人我也搞不清,据说局长接收了好几个,就是没看见来上班。机关里面除了办公室小邓没有转干,其他八个既是党组成员又是办事员。”
我十分惊讶:“要这么多党组成员煮水喝呀?”
副局长接过话茬:“这种现象在江南很普遍,像财政局、教育局、建设局、劳动局、民政局等等日子好过的局,班子成员一大把,最多的有十八个,旅游局穷,算是最少的了。”
我若有所思,道:“局里没有办事员,跑腿的事情谁去办呢?”
副局长答:“命都不得活,哪个还有精力去搞公家的路啰?”
从副局长的言语中,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大家七嘴八舌发泄心中的愤懑,让我对旅游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江南市旅游局在云梦地区单列最早,但旅游事业开发得却最慢。二十多年前就喊要开发云雾山,到如今人家相思县门票都收了二十多年,而江南的牌子才刚刚挂起来,连本属于自己的山头都保不住拱手让给了相思县。也怪不得旅游局,财政除拨付裸体工资以外,每年下拨的行政办公经费仅六千元,上面来几个领导连吃饭都不够。局长又不理政事,作孽就作孽了其他几个班子成员,上面来了客人,不重要的就躲,实在躲不脱的就自己贴,贴得最多的数办公室主任,财政统发的一点工资全贴进去了还不够。为这事我曾经去找过柳市长,柳市长说得也有道理:“不是我不给钱,摊上那么个局长,你让我怎么办?”
我说:“既然都知道那个局长不行,怎么不把他给换了呀?”
柳市长答:“哪个又愿意去得罪省里?”
宁可牺牲小事业,也不可得罪大领导——市长讲了一句大大的实话。
可是,他的这句大实话却让我彻夜难眠:这样一个班子,叫我如何带着他们干事业?正郁闷时,老婆既查岗又闲聊一箭双雕般地发来一条短信,问我从政有何感受,我有感而发,当即回道:如今的江南不缺官员,独缺办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