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了一些事情,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八点多,给香川淳子打电话没人听,陆铮便又给她打了个传呼,十几分钟后,对方电话打了过去,却是个陌生的女音,自报家门是夏总的助理,姓王,恭谨地说陆主任您叫我小王就可以,又说夏总现在忙着开会呢,等明天她会给您回电话。
陆铮听着就隐隐有些不对,皱眉道:“夏总到底在哪里?你跟我说实话,你要不说实话,我可报警了,我以前没听说过夏总有你这么个助理。”
小王助理好似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会儿,说:“陆主任,我听夏总说来着,您是她特别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干哥哥,夏总不叫我跟您说,可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全,她,她现在在医院呢。”
“医院?怎么回事?”陆铮心里就是一紧。
小王助理有些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助理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往车上泼硫酸还受了伤,现在正检查呢,刚刚进了CT室。”
陆铮就沉默下来,过了会儿,说:“在什么医院?我这就过去。”
小王助理虽然肯定不知道“陆主任”是谁,但应该从香川淳子语气中知道这位陆主任是很了不得的人物,想想也不出奇,在小王助理眼中,夏总话语里偶像似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所以小王助理语气就很欣喜,说:“在人民医院,您现在过来?您是从省城过来,要好久吧?”
“嗯,辛苦你照顾她了,好了,到了我再呼你。”说完,陆铮挂了电话。
……
从省城到乌山,尚未有全程高速,虎子开出了一辆奔驰,现在高速尚未限速,在高速路段虎子几乎都跑150左右,如此,用了不到五个小时,银色奔驰便驶入了乌山环城路。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
进入市区车速就慢多了,饶是如此,这个时间段毕竟不似白天车流不息,走得倒也很顺畅,来到市人民医院,陆铮便寻了投币电话,呼了香川淳子的号。
说起来,乌山比省城的发达程度可能高出了一个档,省城公立医院内部,现今基本没见有安装投币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就回了过来,轻柔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哪位?”正是香川淳子。
陆铮听到她声音如常微微放心,问道:“你在哪个病房呢?”
“啊,哥哥,你来乌山了?”香川淳子声音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显然,她的助理毕竟拿不准陆铮到底来不来,所以,没跟她说死。
陆铮说:“是,你没事吧?在哪个病房?我就在人民医院呢。”
“我没事,现在回家了。”香川淳子不安地说:“一定是王助理和你说的很严重,哥哥,你不要怪她。”
“怎么会?你没事我高兴还来不及了。”陆铮笑了声,又说:“你等着吧,我这就去看你。”没看到人,终究有些不放心。
从市区到新区海滨的蓬莱度假村,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沿海路旁,可见皎洁月光下深幽的大海,陆铮凝目远眺,一路之上,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度假村,吩咐虎子先去开房休息,确认了虎子的房卡号后,陆铮才直奔度假村后身,沿路行去,临海有一套套小木屋公寓,海浪拍打礁石,涨潮之时,一些木桩打在海滩上的木屋好似就建在海面之上,点点灯光映在深幽的海面上,极尽寂寥。而想来白日之时,天广地阔,金沙碧海,景画定然美不胜收。
这片木屋别墅区对外售卖,若主人不在,便作为客房管理,而香川淳子买的27号木屋便坐落与此,但并不属于沙滩上的简易型度假建筑物,而是位于沙滩岸堤上的独门独院的别墅区,进行了日式装修,她不在的时候也并不允许酒店管理方将其木屋出租,通常香川淳子不在乌山时,这座别墅小套院便会闲置下来。
别墅小院清一色粉白砖墙,隐隐可见院中棱角分明的木屋,陆铮刚刚按响了门铃,很快院里就传来哒哒的木屐声,想来香川淳子一直在等着呢,可旋即,就听香川淳子轻呼一声,木屐声便显得散乱起来,然后,好像一轻一重的行过来。
白色木门从里面轻轻拉开,香川淳子俏生生站在门后,她每次现身都特别惊艳,今日则穿着雪白的和服,洁白无垢,显得特别清纯可人,只是脸上痛苦之色犹在,陆铮进院后,她在前领路,走路姿势便有些不自然。
洁素的客厅,温暖如春,淡淡的清香袭人,香川淳子好似不能跪坐,小心翼翼斜坐在榻榻米上的木桌旁,桌上茶具和热水看来都准备好了,她想动手泡茶时陆铮说:“算了,别忙了,我喝点水就行。”说着话拿起水壶,给自己和香川淳子每人倒了杯水。
香川淳子两只雪白小手捧起杯子接水,又说:“谢谢哥哥。”
陆铮就笑,说:“你呀,就总这么客气吧。对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人往你车上泼硫酸,没伤到你的腿吧?”说着话脸色严肃起来,看自己这个妹妹旁的倒没事,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硫酸淋到了,不过能马上出院,想来最多溅了一点点,并没什么大碍。
香川淳子温婉一笑,说:“没泼到我的,昨天我加班,回来的晚,进了屋才想起车上有份文件没拿过来,我就去了停车场,谁知道,正好看到有人往我车上泼镪水,我喊了一声,那人撒腿就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追了两步,可是我太笨了,没跑两步就摔倒了,还把脚扭到了。后来给小王助理打电话,是她太紧张,非要送我进医院。”
陆铮又好气又好笑,“你追他干甚么?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也幸亏够笨,你就算追上他,不是给他伤害你的机会么?”
虽然挨了骂,但香川淳子听得出陆铮话语里的关心,吐了吐舌头,说:“是啊,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想想才后怕。”
陆铮琢磨着问道:“你跟外界接触不多,公司内,得罪过人么?”
香川淳子轻轻摇头,看了看陆铮脸色,小声说道:“其实王总人挺好的,今天都后半夜了,还来医院看我呢,又联系他在公安的朋友,说一定要抓到凶手。”
陆铮知道,香川淳子有点误会了,她说的王总是北斗星集团发展部北方区域总经理王胜武,常驻乌山,可能她以为和过去一样,最近北方几个大项目集团委托她参与其中,是自己对王胜武不信任呢。
陆铮微微点头,说:“我知道。”旋即就笑起来,说:“你给我开门的时候脚又扭了一下吧,看来我不该看你的,害得你伤势又加重了。”
香川淳子不好意思的说:“是我自己太笨了。医生说,没什么事,开了点药膏,但说要24小时后才能贴,现在就几个小时冷敷一下,可是我都弄不好。”
陆铮微微蹙眉:“医生说几个小时就冷敷一次么?那可能还挺严重的,刚才又扭了一下,给我看看,扭伤脚有时候也是大事呢。”
香川淳子慌忙说道:“没事的,真的没事,我休息一晚上,估计明天就不疼了。”
陆铮说道:“什么没事,你呀,也别到处走了,进屋躺着休息去,我帮你弄点冰。”眼见香川淳子还想说什么,陆铮皱眉道:“听话!”
香川淳子只好勉力起身进了卧室,但见陆铮忙来忙去的背影,心里却甜甜的。
陆铮在冰箱里找了些冰块,又从洗漱间找了条干净的白毛巾将冰块包好,又接了盆冷水,端进了卧室,放在香川淳子脚边,将包了冰块的毛巾递给香川淳子,说:“你把脚泡水里,再用这个裹着冰块的毛巾在红肿的地方揉,这你总会吧?不会的话就我来。”
香川淳子小声说:“会。”又引得陆铮一阵好笑。
“好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完事不用动,叫我,我帮你收拾。”陆铮说着话走出了卧室,又轻轻拉上了卧室和客厅之间的日式格子门。
要说自己这个妹妹的住处,还真的挺不错的,房间装修布局,洁素清雅,有一种隐世的感觉,但是身处其中,又很舒服,刚才找毛巾进洗漱间,更发现洗漱间面积很大,浴盆便好似小浴池一般,在里面泡澡应该很享受吧,对于很多日本人来说,泡澡属于一种休闲文化,看来香川淳子多多少少也受了影响,不管家居如何朴素,洗漱室却不马虎。
正慢慢喝水胡思乱想的工夫,突然就听卧室内噗通一声闷响,陆铮一呆,忙问:“怎么了?”
香川淳子含糊的答应了声,陆铮想了想,便走过去轻轻拉开门,立时目瞪口呆。
却见靠近门前深红地板上水汪汪一片,木盘斜扣在一旁,香川淳子正勉力起身,身上和服,湿漉漉的,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很明显,是香川淳子冷敷后想自己把水端出来,结果摔倒在地。
虽然香川淳子湿漉漉的和服令其胴体美妙曲线纤毫必现,但此时陆铮也顾不得避忌,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哭笑不得的说:“得,现在我知道你有多笨了。”
香川淳子窘的俏脸通红,说:“我也不知道。”好似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就变得慌慌张张的。
“我,我去洗澡换衣服。”香川淳子窘的啊,洗脚水弄了一身,多脏啊。
香川淳子去洗澡的工夫,陆铮找来拖布,把卧室的水吸干,回到客厅,坐下喝水,听着洗漱间哗哗的水声,陆铮琢磨着,说:“淳子,今晚我陪你一晚上,明天早上送你去机场,你去香港考察下市场,等你回来,估摸着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哗哗的水声没了,香川淳子应该是没听清自己的话。
陆铮笑笑,提高声音说:“等你洗完澡再说。”
香川淳子从浴室出来前陆铮躲去了外面,估摸着她已经进了卧室陆铮才回来,说道:“你休息吧,我在外面打个盹,明早送你去机场,你去香港考察下市场,等我的信,叫你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
“去香港?可是……”香川淳子犹豫着,又说:“好吧。”她虽然一直都很服从陆铮的安排,但现在正跟进集团在北方的几个大项目,实在不想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但最后,还是没有分辩什么。
她的心思陆铮自然明白,叹口气道:“你被泼硫酸的事,估计也是我连累你的,你就听我的,先出去避避,等过了这阵子,我好好给你赔罪。”说起来在外面香川淳子也是干事业的女强人,正跟进项目呢,然后莫名其妙就跑去香港,集团内干部未必没看法,就算集团实际上是自己的,但对于一个正规大企业来说,便是香川淳子是继承人,也不能这么无厘头,更莫说她只是被礼聘的高管了。
“没事的,本来我在北斗星就是帮你,当然听你的,你别为难。”香川淳子好像有些自责,或许她是觉得,她的犹豫令陆铮觉得对不起她了吧,本来就应该马上答应的。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淳子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有时候感觉她,太过善良了。
卧室里,香川淳子迟疑着说:“哥,你进来说话吧,咱俩这样聊天,我觉得怪怪的。”
难得她提出要求,陆铮笑道:“行。”起身进了幽香典雅的卧室。
香川淳子便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洁白的和服睡衣,她长发盘起,更显冰清玉洁,肌骨生香。
“哥,你坐这儿。”香川淳子拍了拍身侧粉色软褥,陆铮笑道:“得了,一身的土,别给你坐脏了。”说着话,坐到了榻榻米另一侧。
“那你也洗个澡吧,我给你找睡衣换上,这样多难受?”香川淳子便欲起身。
陆铮看了看表,说:“不用了,这马上四点了,养养精神,咱就去机场。你呀,也上飞机再睡吧。”
香川淳子哦了一声。
陆铮又道:“你别担心,很快这事就能了解。”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没底,自己,真能把事情完结吗?在冀东省党政机关来说,自己只是个新丁,要说和杨家掰腕子,那根本就谈不上。
便是京派来说,也未必能比杨家所在的政治集团更强横,而杨家当家人,也就是杨朝阳的父亲,自己记忆没错的话,十年之后,成为其派系领袖,上位为其政治集团在最高权力核心层中的代表,就他的政治生涯来说,可谓功德圆满。
霍亲群,则是后来杨家那位当家人选定的派系接班人,这一连串的人物,哪一个,可以小觑呢?
说不定,自己以后这后半辈子,都要和他们纠缠不清了。
陆铮颇有些无奈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