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中国法制时报》做了个乌柚专版,刘星明和明阳都有署名文章。陈一迪写了篇《乌柚散记》,真的好文笔。细看版面责任编辑,居然是成鄂渝!简直是黑色幽默。朱芝拿了报纸跟李济运说:“真是不可思议!他也太没有性格了吧?要是换了我,打死也不署这个责任编辑名啊!不是自己屙屎自己吃吗?”李济运笑道:“不叫没性格,这叫没操守!”
县财政局长位置悬放已久,近日终于有人坐上去了,他就是原交通局长李济发。交通局长本来也是一把金交椅,几十个局级干部就推磨似的,咔吱咔吱地转了一个大圈。果然应了熊雄同李济运打的赌,盘活了几十个干部。官场手法玩得再高明,民间都会另有说法。有人就私下算账,说这回调整干部,哪些领导发了财。听说也有人写信检举,说得都有鼻子有眼的,最终都只是传闻。
有回在梅园宾馆,李济运碰见李济发,两兄弟也不握手,站着说了几句话。李济发说:“运坨,外面有人说,我当这个财政局长,全靠有个老弟是常委。”
李济运听出这话里的轻狂,笑了笑说:“发哥你可以告诉别人,李济运在常委中间是最不中用的,哪里帮得上你!”
李济发却很正经的样子,说:“老弟,外人这么说,就让人这么说!越叫人看得没本事,就越没有人睬你!”
李济运说:“谢谢发哥指点,老弟没本事就是没本事。”
李济运的话不太客气,李济发也并不生气,倒是说起了别的事:“刘大亮在外头造谣,你听说了吗?”
“我不知道。”李济运早有耳闻,却故意装糊涂。
“财政局长真是送钱就能买到的吗?刘大亮是在诬蔑县委领导!”李济发气狠狠地说了起来,不管李济运爱不爱听。刘大亮是财政局常务副局长,曾经传说中的财政局长。听说他给刘星明送了十万块钱,财政局长却成了李济发。常委会刚刚研究过,外头就知道消息了。当天晚上,刘大亮就去了刘星明家。他也没说有什么事,只坐在他家里聊天。刘星明有事先出门了,刘大亮仍坐着不动。刘星明的老婆只好陪着说话,不停地给他添茶。过了好久,刘星明的老婆突然想起来,说:“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的事没有办成,老刘让我退给你。”她说完就进屋拿了纸袋出来。刘大亮回家点了点,发现纸袋里装的竟然是十五万。他就在外头说,这个生意做得,轻轻松松赚了五万!
李济运捺着性子听完,笑道:“老刘不会这么傻吧?真有这事也不敢出去说啊!”
这个故事在乌柚官场流传,很快就尽人皆知了。故事每流传一次,都会有新的评点。收钱就得办事,没有办事就退钱。盗亦有道,何况官乎?诚信当如刘星明,硬气当如刘大亮。有人模仿娱乐圈,叫他俩为明亮组合。明亮组合的叫法出笼了,很快又衍生出顺口溜:乌柚官场,一派明亮!
哪怕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也明知刘星明的老婆把钱退错了,却偏说刘书记真够意思,事没办成承担高额赔偿。有人竟然说刘大亮不太厚道,多退了钱就该还回去,更不应该在外头乱说。
李济运半信半疑,故事也可能是别人编的。他听李济发那意思,只想把刘大亮弄出去。刘大亮做财政局二把手多年,李济发可能担心压不住他。不知道这个故事,刘星明是否听说了。故事的主人公,往往是最后听故事的人。
一天清早,李济运去办公室才坐下,刘星明提着两瓶茅台酒进来了。李济运连忙站了起来,奇怪刘星明怎么送酒给我呢?他来不及讲客气,刘星明把酒往桌上一放,递过一个信封,说:“济运,这事你处理一下。”
刘星明刚刚刮过胡子,腮帮子青得发亮。李济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星明已经出去了。他打开信封,见里头是刘星明致全县党员干部的公开信,号召继续掀起学习吴建军为代表的英雄群像活动,牢固树立清正廉洁,求真务实的良好作风。信中点了刘大亮的名,说他为了跑官送了两瓶茅台酒。刘星明在公开信上批示:请迅速将此信刊发《县委工作通报》。
李济运把信看了三遍,心想这封信不能发表。他想去说服刘星明,又担心刘星明会发火。他思前想后半日,仍去了刘星明办公室,说:“刘书记,我建议把酒退给刘大亮,或者由纪委转交。但公开信发出去,怕有不良影响。”
不料刘星明没有发火,居然笑了起来,问道:“济运你说说,怕有什么不良影响?”
李济运话不能说得太透,只含糊着说:“我想这信发出去,会引起社会上各种议论,总是不好。”
刘星明递给李济运一支烟,自己也点上烟,深深地吸上一口,说:“济运同志,你的担心代表了一种倾向,就是对干部队伍的基本评价过于消极。这种倾向认为,干部队伍中贪污腐败和不廉洁的占多数;这种倾向还认为,凡是干部提拔和任用必然存在金钱交易;这种倾向尤其认为,干部作风的败坏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你怕我这封信发出去,引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议论。”
李济运很佩服刘星明的语言才能,却又觉得这种伟人的语言风格过时了。李济运仍想阐明自己的观点,又说:“刘书记,请您听我解释。”
“你听我把话说完。”刘星明大手一挥,站起来踱着步,一手夹着烟,一手叉在腰间,“我发现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我们有些同志,面对不良之风不敢大义凛然,提倡良好风尚不敢理直气壮。我总相信一条,不管社会怎么发展和变化,一些基本价值和观念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东西,务必坚持!”
李济运听了这番高论,见他又叉腰踱步作伟人状,就不想多说了,只道:“好,我们按刘书记意见办理。”
刘星明看看时间,又说:“请通知一下,九点半钟开个常委会。”
李济运问:“什么议题呢?”
刘星明说:“就说临时动议,会上再说。”
李济运过去同于先奉商量,安排好了编简报和发通知的事。于先奉也问常委会研究什么,李济运说:“我也不知道。明县长的电话我自己打吧。于主任,你告诉有关人员,这期《县委工作通报》发出之前,内容请对外保密。”
于先奉有些奇怪李济运的脸色,他还没有细看刘星明的公开信。李济运回到自己办公室,打了明阳的电话。明阳果然有牢骚,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可以同我先通通气?”李济运只能原话相告,说几句熄火的话。他猜想议题必定同刘大亮的事有关,却不能说出来。他刚打完明阳电话,朱芝来电话问:“李主任,你们县委办通知开常委会,却不告诉研究什么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李济运说:“我们是按照刘书记意思,原话通知。”
朱芝说:“是吗?我觉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你别多嘴!”李济运轻声道,“你到会上,不管研究什么,你不发表意见就是了。”
朱芝便不再多话,却免不了叹息几声。李济运电话没接完,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刘大亮的号码,他就像自己做了亏心事,胸口怦怦地跳。他稍稍迟疑,还是接了电话。刘大亮的声音很高:“李主任,听说你刚签发了一期《县委工作通报》?”
李济运故意装糊涂:“刘局长怎么关心起《县委工作通报》了?”
刘大亮说:“李主任你别打哈哈,我不是同你开玩笑。你老兄来当局长,我当副局长也不碍着他呀?”
李济运听着也火了,说:“刘局长,你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李济发当财政局长,这是县委研究决定的,并不因为他是我的堂兄!”
刘大亮语气缓和下来,话却说得更难听了:“李济运,你当刘星明的走狗,不会有好下场!”
李济运挂了电话,气得想砸桌子。他叫过于先奉,厉声道:“你让电信部门查查电话,谁给刘大亮通风报信!”
于先奉说:“李主任,我们县委办有这个权力吗?查电话记录,好像应该有法律手续,得通过公安部门啊!”
“你别在这个时候同我讲法律!”李济运叫了起来。
刘星明的办公室隔着几间房子,听得吵闹便出来问怎么回事。李济运没有马上答话,只对于先奉说:“你先问问电信部门,要什么手续,办什么手续!反正给我查个清楚!”
李济运看着于先奉走了,才说:“真不像话,我交代过先要保密,就有人给刘大亮通风报信了。”
李济运只草草说了个大概,并不细道刘大亮的原话。他虽然恼怒刘大亮的混账,但也不想落井下石。刘星明却不关心这事,反正泄密又不令他难堪。他看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会议室吧。”
没多时,常委们都到齐了。刘星明说:“开个常委紧急会议,只研究一个事。前不久调整了干部,每个干部的任用,都是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的。可是,有人在外面造谣,说各部、委、办、局领导职位,都是真金白银卖出去的。会上我只有一票,同志们各有一票。我是否清白,组织上可以调查。我想问问同志们,你们收了多少钱?说什么刘大亮送了我十万想当财政局长,他没有当成局长又跑到我家里要退钱。我老婆糊里糊涂退错了,退了他十五万。多么精彩的小说情节!我今天向同志们说句实话,平时有人送烟、送酒,我实在拒绝不了也收了。同志们都明白这是陋习,但这种现状谁也改变不了。今天,我想出个小小风头,一改这种陋习。我把刘大亮送我的两瓶茅台酒退了。他送我两瓶茅台酒,提出来想要当财政局长,其目的就是想买官。我写了一封致全县党员干部的公开信,点了刘大亮的名。今天召集同志们开个短会,就是想形成一个处理意见。我提议,给予刘大亮同志就地免职处分!”
李济运早就心中有数,并没有半点吃惊。他也不想认真听,发了个短信给于先奉:不必再追查电话,但下次要在会上严肃批评这种做法,重申保密纪律。
于先奉回信:按李主任意见办。
李济运不想知道谁泄了密。也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不能拿这个处分谁。最多只能看穿谁在讨好卖乖,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星明谈完,没有人说话。依照常规,明阳发表意见,别人才好说话。可明阳半天不说,只是慢慢地喝茶。刘星明便说:“各位发表意见吧。明阳同志,您先谈谈?”
阳明只说一句话:“同意刘书记意见。”
别的常委也没有异议,都说同意刘书记意见。会议只开了短短三十分钟就散了。彼此都不多话,像开完追悼会似的。这时,刘大亮突然赶来了,高声喊道:“刘书记我要找您汇报。”
刘星明正朝办公室走去,回头道:“没空听你汇报!”
“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刘大亮喊道。
明阳本已下楼,听得上面闹哄哄的,忍不住上来喝道:“刘大亮,你像不像话?”
明阳声音粗重,震得走廊里嗡嗡地响。刘大亮被镇住了,望了一眼明阳,低头下楼去了。刘大亮对明阳如此驯服,刘星明见了脸色极其难看。李济运瞟见了刘星明的脸色,只作没事似的进了自己办公室。
朱芝说得不错,太不正常了。明阳是个直性子,照理应该说话的。他都开始沉默了,刘星明就成了孤家寡人。明阳多次说过,他的工作很忙,没时间扯皮。今天李济运本想劝劝刘星明,不用把这件事弄大。可他见刘星明一手夹烟,一手叉腰踱着步,侃侃如也的样子,就不想多说了。刘星明那会儿的语言风格,太像三十多年前的社论。他的气度和举止,也在作伟人状。
今天县委办事效率极高,处分刘大亮的文件和《县委工作通报》,很快就印制出来了。李济运估计刘大亮还会闹的,却再也没有动静。他心想刘大亮真是不识好歹,没头没脑冲着我来干吗?我起初还想着帮他哩!李济运只是这么想想,也不打算同刘大亮去解释。这几年官场风气有些变了,有些干部不怕同领导关系搞僵。他们料你书记也好,县长也好,都干不了几年。他们同你关系搞得好就彼此方便,实在搞不好也不怕。过几年来了新领导,再去搞好关系也能得势。
深夜,李济运被电话惊醒了。他眼睛痛得像进了沙子,轻声骂道:“这个时候谁打电话?”眯着眼睛看看来电显示,竟是乡下爸妈打来的。他吓了一跳,父母年纪大了,夜里最怕听乡下来电话。他抓起电话,听到四奶奶在电话里叫喊:“不得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李济运坐了起来,摸出床头的手表看看,凌晨三点二十,“妈妈您慢慢说,什么事?”
四奶奶说:“房子被人炸了!”
李济运脑袋蒙了:“房子?谁家的房子?”
四奶奶说:“你快回来!”
李济运问:“妈妈,您慢慢说,谁家房子?”
四奶奶说:“我们家房子,有人放了炸药。”
李济运浑身哆嗦:“妈妈,人没事吗?”
四奶奶说:“人没事,你快回来!”
舒瑾也醒了,问:“房子炸了?谁家的?”
李济运半天不说话,只是摇手。舒瑾急得坐了起来,望着男人。李济运抓起电话,打了周应龙家里:“应龙吗?我是李济运!麻烦你立即叫上刑侦队的人,赶到县委来。我在县委门口等你。快,见面再说!”
李济运边穿衣服边说:“家里的房子被人炸了!”
舒瑾吓得张嘴瞪眼,拿被子裹着身子。
李济运出门时,舒瑾问:“我要去吗?”
李济运说:“你去也没用。”
舒瑾交代:“到家打个电话回来!”
李济运走到县委门口喊门,传达室老头嚷着出来了。见是李济运,很不好意思,忙说:“不知道是李主任。”
李济运并不见怪,只说:“你睡吧,我把门带上。”
没多时,来了两辆警车。周应龙下车,问:“李主任,出什么事了?”
“应龙兄你不用亲自来嘛。”李济运说了句客气话,“我不叫车了,就坐你的车。上车再说吧。”
周应龙听说李济运老家房子被炸了,吃惊更甚于愤怒,道:“反了,简直反了!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这是政治案件!”
李济运说:“看看情况再说吧。”
周应龙说:“向县委领导家房子下手,这是公然同党和政府叫板!”
周应龙是几十年的职业警察,照理不会如此武断说话。他无非是要渲染李济运的身份,这比说几句安慰话更为管用。李济运一路上不说话,脑子里在过电影,想想自己这些年都得罪了什么人。他实在想不出,谁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车走了十几分钟,李济运才看清开车的是刘卫,便道:“哦,是刘卫,辛苦了。”
周应龙说:“李主任没说详情,我就把刑侦股、治案股都叫上了。”
屋子已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被爆炸声惊醒的村民。四奶奶见了李济运,哭喊着上来:“哪个这么毒啊,要取我和你老爸性命!我床是挨墙放的!我是平时烧香烧得好,今天晚上同你爸睡到楼上去了,不然就炸死了!”
警察吆喝着让村民闪开,叫他们别破坏了现场。村民们像受惊的鸭子,哄地往后退去。有人被踩了脚,大声笑骂,像过节似的。人闪开了,就见墙上炸开一个洞。两层楼的房子,炸坏的只是一楼东头一堵墙。李济运随警察进去看看,见床已炸得断裂,满屋子的碎砖头、木板和碎玻璃。心脏不由得嘭嘭地跳,心想爸妈要是睡在床上,肯定断气炸死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有些呛人。阳台和屋内的灯都亮着,各种飞虫在光亮中飞舞。周应龙听了听刑警队长意见,再同李济运说:“李主任,我们先把现场保护起来,天亮之后再作勘查,晚上看不出名堂。老人家没事就好,我们先问问情况。”
李济运点点头,耳朵却在听村民议论。
“肯定是外面人干的,村里熟人熟事的谁会干?”
“谁知道?人心隔肚皮!”
“在外面做官,讲不清!”
“抓到肯定判无期,人家是县里大官!”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打雷哩!”
“你神经啊,这季节哪有雷!”
“我听见有人哭才起来的,以为死人了!”
李济运领着周应龙和几位警察上了二楼,见老爸坐在房里抽烟。屋外吵吵嚷嚷,就像不关老头儿的事。李济运给舒瑾打了电话,告诉她没多大事,放心睡觉。周应龙先问了两位老人好,再说:“老人家,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四爷只点点头,四奶奶开腔了:“我同他爹都是睡在一楼的,这几天纱窗叫老鼠咬了个洞,屋里蚊子多,就睡到楼上来了。今年天气怪,都快到冬天了,蚊子还咬人。硬是我香烧得好,菩萨保佑,要不还有人?床都成那个样子,人比床还经事?”
周应龙问:“阿姨,听到一点动静吗?”
四奶奶说:“下半夜了,人都睡死了,哪听见?”
周应龙又问:“您老人家猜得出有谁吗?”
四奶奶说:“我们家世世代代是善人,平日同人家脸都没红过,不会得罪哪个。我想不到哪个这么毒!”
周应龙问:“你们两位老人家平日同谁吵过架吗?”
四奶奶说:“哪有?我是从来不同人家论长论短的!”
周应龙说:“您二老是有福气的人,儿女争气有出息。您二老平日在家怎么过?”
李济运让周应龙问去,自己出去看看房子。他去了二楼东头,仔细查看墙面,没有发现裂纹。房子建得结实,只是炸坏了楼下那堵墙。他突然感觉脚下喳喳地响,低头看看,满地碎玻璃。原来二楼窗户的玻璃也震碎了。他在阳台上假装东看西看,用心却全在楼下。留在楼下的警察想驱散看热闹的村民,他却想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仔细听听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李济运隐约听得有人说:“爱揽闲事,得罪人都不知道!”他想再听听,却是一片嘈杂。
李济运看看时间,快五点钟了。他去叫了周应龙,说:“应龙,你在这里安排一下,我得赶到县里去,上午有个会。”
周应龙说:“李主任您忙去,我留在这里。”
李济运说:“应龙你也不用守在这里,回去休息一下吧。”
周应龙摇头道:“李主任您莫管,我安排好了再说。”
这时,听得喇叭声,李济运望望楼下,又一辆小车开来了。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扛着摄像机,原来是刘艳和余尚飞。李济运火气直往喉咙口蹿。可他不想显得没涵养,强忍火气轻声对周应龙说:“别让他们拍!”
周应龙飞快冲到楼下,大声吼道:“艳子,谁叫你们来的?不准拍!”
刘艳说:“我们接到新闻线索,马上就赶来了。”
周应龙虎着眼睛:“你们不要学外国的狗仔队,你们要讲新闻纪律!回去吧,不准拍!回去也不准说!有谣言出去,我找你麻烦,我下你的岗!”
刘艳笑嘻嘻地给自己下台阶,说:“报告周局长,您老人家不让拍,我们就不拍!”
周应龙脸色仍是严肃,说出的话却是玩笑了:“小刘你拍马屁都不会拍,还拍新闻!我就是老人家了?”
刘艳笑道:“报告最最年轻的周局长,艳子闪了!”
李济运安慰了两位老人,说:“我上午要开会。周局长他们都是专家,爸爸妈妈放心!只要人没事就好!”
周应龙送李济运到楼下,说:“李主任您放心吧,跟我来的几位都是局里最厉害的角色。”
李济运道了感谢,又道:“应龙,到底如何,当然看最后侦破。但暂时得有个说法,别让外头谣言纷纷。”
周应龙想想,说:“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您老爸准备过七十大寿,买了一大筐焰火和鞭炮,不小心遇火爆炸了。”
李济运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吧。”
周应龙同李济运握了手,又说:“我给刘艳打个电话!”他拨通了电话,说:“艳子吗?我是周应龙。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不是又来封你的口。告诉你,我们调查清楚了,这家老人准备过七十大寿,买了一大箩筐焰火,不慎爆炸了。不是不是,不是要你报道,只是顺便告诉你。你不要报道,最近国家有大事,气氛要祥和!”
李济运等周应龙打完电话,朝他点头笑笑。周应龙得了表扬似的,又同李济运握了回手。这明摆着是刑侦方面的事,周应龙就叫刘卫送李济运回去。
上了车,刘卫说:“李主任,你们当领导真不容易。”
李济运听刘卫的意思,好像是他惹了是非似的。他不便明着解释,只道:“村里离县城太近,比其他农村就复杂些。”他这么说算是巧妙的辩解,说明这事同他没关系,可能是家里人同村里人的纠纷。
刘卫道:“是的是的,城乡结合部总是治安情况最复杂的,外国也是这样。”
到了宋家坳,离城还有两公里,两辆货车撞上了。公路本来就不宽,两辆大货车横撞着,路就封死了。司机在路上对骂,一个穿着拖鞋,一个光着脑袋。
刘卫下车说:“你们不要吵,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两人见是警察,就不吵了。光脑壳司机说:“那你来判一下责任。”
刘卫说:“我又不是交警!”
光脑壳说:“那你不等于放屁!”
刘卫听着火了:“你嘴巴放干净点!”
光脑壳说:“我嘴巴不干净又怎么了?又不犯法,又不要你评我道德模范!”
刘卫说:“你们先把路让开,不然马上就会堵得水泄不通!”
光脑壳说:“你是假警察吧?保护现场,你懂吗?”
穿拖鞋的司机说:“堵车关我卵事!我在车上睡一个月都没事!他妈的,反正跑得要死也赚不了钱!不超载就亏本,超载抓住了就被你们大盖帽罚死!”
刘卫说:“那是交警,关我卵事!”
光脑壳说:“你是警察,老百姓讲关我卵事不要紧,你讲就是不文明!怕我举报吗?”
刘卫气得手打颤,说:“真是两个混蛋!”
光脑壳看出刘卫的愤怒,故意找事:“怎么?你敢骂人?想打架?你动手试试?”
堵的车越来越多,喇叭声和骂娘声混成一片。
刘卫指着光脑壳,说:“他妈的……”
话未说完,光脑壳就挥拳上来。刘卫闪身躲过,光脑壳自己差点跌倒。看热闹的哄地笑了。光脑壳失了面子,骂得更难听。
刘卫用手指点着光脑壳,吼道:“你再骂,老子揍死你!”
光脑壳挥着拳头又冲上来骂道:“妈妈的逼,老子就是看不得你指指点点!”
刘卫身子一偏,顺手一带,光脑壳就趴在地上。光脑壳大喊警察打人,爬起来又往前扑。李济运忙下车劝解,那个穿拖鞋的司机也拉住光脑壳。
光脑壳把那人推了一掌,骂道:“你妈妈的,你敢拦老子!”
李济运把刘卫拉了回来,看热闹的也说算了算了。光脑壳看出自己不是警察对手,骂骂咧咧地给自己下台阶。他怪到那个穿拖鞋的司机,说:“你妈妈的,不是你拉着老子,老子打死这个警察!”
李济运把刘卫拉回车上,说:“小刘,你回去算了。我叫车到那边接。”
刘卫把车子倒了出去,气哼哼地骂道:“他妈的,法律越健全,越绑住我们警察的手脚!回去十年,老子当场铐了他们!老子揍死他们!”
车窗没有关上,听得外头有人骂道:“警察有卵用,卵大的事都摆不平!大盖帽拿回去盖马桶算了!”
骂的人故意高声大气,就是要让车上人听见。李济运打了朱师傅电话,叫了车。他让刘卫先回村里去,刘卫说陪陪李主任,等车来了再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越来越大。刘卫说:“估计那两个司机打起来了。那个光脑壳不是好鸟,肯定怪人家不该拉他。”
李济运说:“货车司机脾气都不太好,怕出人命吧。”
刘卫还在生气,说:“打死就打死,他妈的这种人,死了算是减轻公安工作压力!”
知道刘卫在说气话,李济运也不说他,只道:“小刘你走吧,我到那边等车去!”他想那两个司机在打架,刘卫不管又不好,管又管不住。
货车前面围了很多人,李济运懒得管闲事,要吵要闹随他们去。天慢慢有些亮了,路两边的人家却都没有开门。乡下人起得晚,日子过得悠闲。他走了二十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朱师傅打来的电话:“李主任,您在哪个位置?”
李济运说:“我从宋家坳往城里走,你来时注意看看路上。”
朱师傅说:“不好意思,我接了电话还要跑到机关取车,就迟了。我马上就到!”
李济运说:“没事没事,你注意路边就行了。”
朱师傅开车来了,闪了闪灯,停了下来,道:“李主任,害得您走这么远。”
李济运上了车,说:“前面出了交通事故,堵死了。”
朱师傅问:“没多大事吧?”
李济运说:“没事,两辆货车,撞得也不重。就是两个司机都不让,硬要等交警去处理。”
朱师傅道:“货车司机素质都不高!”
回到家里,李济运冲了个澡,好让人清醒些。冲完澡出来,舒瑾问起乡下的房子,他没心思细说,只道:“有人要是问起,你就说家里一箩筐焰火爆炸了,原是准备老爸过七十大寿用的。”
舒瑾听了奇怪:“那就不要查了?”
李济运道:“谁说不查了?没破案之前先这么说,免得外头乱猜!我们家里有不得事,卵大个事会说得骆驼大!”
他出门的时候,舒瑾问:“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就得罪了你!”李济运没好气。
李济运本是气鼓鼓的,出了门面色就和悦了。今天格外的闷热,他的衬衣上沁出点点汗星。李济运出汗就想冲澡,浑身不自在。他暗自留心别人,好像没谁像他这么热。兴许是他通宵未眠,身上火气旺。
今天是开报刊发行会,他替朱芝撑门面,陪着坐主席台。报刊发行会往年都是宣传部长召集,今天朱芝把刘星明和李济运都请来了。刘星明要求除了必保的党报党刊外,今年还要重点抓好《中国法制时报》的发行。他大谈了依法治国的重大意义,《中国法制时报》的发行听上去就顺理成章了。主席台下面的人并不知道发行这份报纸的背景。李济运昨晚没睡,坐在主席台上却没有瞌睡。家里的事情刺激太大了。朱芝见他脸色发白,轻声问他是否不舒服。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朱芝不知所以,可毕竟是在台上,就不再问了。下面的人看着,他俩似乎在商量工作。
李济运感觉裤兜里震动,知道来了短信。打开手机一看,周应龙发的:李主任,临时出了凶杀案,我先回局里了。现场勘查已经做完,留了人在村里走访。暂时还没有线索。您先开会,有情况随时报告。
李济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立即想到那两个打架的司机。未必真是那两个司机打出人命案了?不会这么凑巧的。九十多万人的大县,哪里都可能发生凶案。刘星明的声音听上去忽远忽近,李济运知道自己的耳朵在发响。他背上不觉间汗湿了,便趁服务员倒茶之机,轻声招呼:“空调温度再弄低些。”服务员悄悄儿说:“已调到最低了,李主任。”
下午李济运哪里也没去,坐在办公室听老家的消息。他回去也没有用,那里有公安局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谁会下如此毒手?自己在外肯定没有结仇,他在官场没有明显的对头。他常回乡下去,乡亲们都会同他说长说短。他是村里在外最大的官,乡亲们说他替李家祠堂争了光。村里不会有人想取父母性命。案子真不知道从哪里破起,说不定会是个无头案。记得昨夜隐约听见,有人说谁喜欢揽闲事,可能说的是他爸爸四爷。爸爸是个直性子,好恶都挂在嘴上。也就是那张嘴,说了就说了,也碍不着谁。妈妈在村里说话算数,威望胜过村干部。兄弟打架的,婆媳不和的,邻居相争的,只要四奶奶到场,三言两语,谁是谁非,都心服口服。
四点多的时候,刘卫突然来了。李济运没见周应龙来,暗自有些奇怪。刘卫也没寒暄,开口就说:“李主任,我不是汇报您老家的事。”
李济运见刘卫神色异样,问:“哦,什么事?你说吧。”
刘卫说:“那个光脑壳司机您有印象吗?他被打死了。”
李济运惊道:“啊?”
刘卫说:“我们初步了解了案子。光脑壳姓陈,叫陈福。打死人那个司机姓邢,叫邢达贵。我俩离开以后,光脑壳怪邢某不该拉他,两人越吵越凶,就打起来了。本来两人就撞了车,都是在气头上。光脑壳下手很毒,打得邢某爬回车上。陈某还要追上去打,邢某抓起扳手还手,把陈某脑袋打破了。有人打了120,陈某死在医院里。”
两人半日无语。窗外樟树叶子被晒得发亮。几只鸟呱呱地叫。李济运刚要说话,听得外头急促的高跟鞋响。
舒瑾噔噔地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李济运问:“怎么回事?”
舒瑾也不管有外人在,没好气地说:“只有你不知道!”
“什么事嘛!”
舒瑾说:“满街都在说,李济运家房子被炸了!”
李济运说:“房子是被炸了,没什么呀?只是传得太快了!”
舒瑾声音有些高:“很难听!”
李济运有些难为情,说:“你声音小点行吗?”
舒瑾仍大着嗓子说:“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是你收了钱,没办事,又不退钱。有人说你同哪个女的好,人家男人去报复。”
李济运笑笑,问:“还有说什么?”
舒瑾哭了起来,说:“你自己出去听听!”
李济运说:“我没时间听!你也没时间,幼儿园还没放学,你快回去!”
舒瑾揩揩眼泪,说:“你自己想想!”
李济运问:“你要我想什么呀?”
舒瑾说:“有人高兴啊!听说李济运房子被炸了,以为是我们县委机关的房子,好多人去我们家楼下看哩!”
李济运说:“愿意看让他们看去!”
舒瑾骂道:“你就是油盐不进!”说完就呼地一阵风出去了。
李济运朝刘卫笑笑,说:“我这老婆,就是这张嘴!”
刘卫说:“家里出了这事,也难怪她。”
李济运问:“小刘,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
刘卫说:“李主任,110先到的,我们后来也到了。邢某认出我了,我怕自己牵进去。”
李济运说:“我可以作证,法律上你没有责任。”
刘卫说:“法律是法律,死了人就难说了,老百姓胡搅蛮缠的事常有。我在公安这么多年,见得太多了。”
刘卫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说了几声好,合上手机说:“周局长电话。李主任,我走了。我猜有麻烦。我也不是同李主任串供,情况您也知道。我送您回去,遇上两辆货车相撞,把路堵死了。我下车做工作,请他们先把路让开,他们不干,要等待交警处理。做不通工作,我只好驾车返回,您另外叫车回县里。后来发生的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济运说:“是的,是这么个情况。”
刘卫小跑着走了,肯定是周应龙急着找他。李济运越想越觉得真可能惹麻烦。刘卫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人直接就跑来了。他故意把过程说了一遍,其实就是对口供,只是没有造假而已。刘卫如此谨慎,必定是有缘由的。
李济运也想知道这事儿到底如何了,就打了周应龙的电话。他也不明着问,只是讲客气话,道:“应龙,今天你可是忙坏了。”
周应龙说:“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刘卫说打死人之前,你们正好在那里。”
李济运装作才听说这事:“你是说交通事故?”
周应龙说:“两个司机打架,一个打死了。李主任,当时情况是怎么回事?”
李济运笑道:“应龙你这不是录口供吧?”
周应龙也笑了,说:“哪里,我是向李主任请示啊!”
李济运开几句玩笑,就把过程说了:“两个司机火气大,吵得厉害。刘卫下去劝架,差点叫他们打了。他们说不用你管,要等交警来处理。两辆货车横在路中间,小刘只好回村,我就另外叫了车。没想到他们后来打起来了,还出了人命。”
周应龙说:“他们打出人命案,麻烦弄到公安局来了。”
李济运问:“这是为什么呀?你们不就是查清案子就行了吗?”
周应龙说:“老百姓要是横起来,河里的水都会横断!他们怪刘卫不该管闲事。死者姓陈,犯罪嫌疑人姓邢。陈某家里怪刘卫不该管闲事,他不管闲事,邢某就不会拦架,陈某同邢某就不会打起来,陈某就不会怪邢某,邢某就不会打死陈某。”
李济运听得云里雾里的,说:“又是陈某,又是邢某,我脑袋都大了!”
周应龙还在说话,李济运的手机响了。周应龙便说:“李主任,您那边有电话,我就不说了。您老家的事,放心。只是突然又出了命案,力量上会受到牵扯。”
电话是朱芝打来的:“老兄,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李济运只道没多大事,案子正在破。朱芝却很关切,细细地问了。李济运就一五一十地说,两人打了十几分钟电话。朱芝百思不解,只说怎么可能呢。李济运叫她放心,只是墙上炸了个洞。
电话刚放下,又响起来了。刘星明说:“济运你一直忙音。”
李济运问:“刘书记有事吗?”
“你来一下吧。”
刘星明见李济运进了门,便问:“济运,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李济运心想事情传得太快了,就说:“我才准备向您汇报哩。昨天深夜,大概是三点十分左右,我老家的房子被人炸了。”
刘星明吃惊起来眼睛就成了三角形,问:“炸掉了!”
李济运笑笑,说:“没多大事,只是墙上炸了一个洞。”
“没伤人吧?”
李济运说:“人没事。只是想起来后怕,我爸妈的床正挨着那堵墙,碰巧我老爸老妈昨夜没睡在那里。不然啊,就要请您去送花圈了。”
“哦哦,那就好,只要人没事。”刘星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点了半天脑袋,“你拨一下周应龙电话。”
李济运拨通电话只喂了一句,刘星明的手伸了过来。他拿起李济运的电话,喊道:“喂,周应龙吗?我是刘星明。济运同志老家的事,你们局里要全力以赴!我限你三天之内破案!”
李济运听着脸上发烧,心想这事哪用你打电话呢,不知道周应龙会怎么想。他等刘星明打完电话,只好说:“感谢刘书记关心。周局长昨天第一时间就同我去看了。我相信公安局的侦破能力。”
刘星明叹道:“复杂啊!我们做领导的,真不容易!这事情哪,我看不简单!”
李济运就怕把这事想得太复杂,说:“看看侦破情况吧。”
“济运,你也别太着急,会很快破案的!干这种蠢事的人,智商都不会太高,总会留下什么的。”刘星明安慰几句,又道,“今天的日子怕是百事不顺吧?一早出了杀人案,周应龙上午打电话报告了。”
李济运说:“我差点碰上这事了。”
“是吗?”刘星明听李济运前前后后讲了,又说:“周应龙后来又打电话报告,陈某家属到公安局闹事,说警察见死不救。”
“什么?下午周应龙电话里告诉我,是说死者家属怪警察不该劝架。才几个小时,怎么又成警察见死不救了?”李济运说。
“现在有几种说法,一是说警察刘卫同陈某打架,邢某劝解;二是说陈某同邢某吵架,刘卫劝架;三是说刘卫看见他俩打起来了,不予制止。”刘星明说着话就躺了下来,脚高高地搭在办公桌上,“真是累死了,恨不得倒挂起来。”
望着刘星明舒舒服服地躺下,李济运人就像快散架了。他也想那样躺着,却只得硬挺着。他昨天晚上没有合眼,今天中午也睡不着。刘星明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好像睡着了。李济运想悄然离开,却见刘星明突然使劲地抓了几下头皮,脚又从桌子上下来了。
李济运见没有别的事,就再次道谢告辞。他回到办公室,马上打了周应龙电话:“应龙兄,真不好意思,刘书记知道了,一定要给你打电话。”
周应龙笑道:“领导关心嘛。”
快到下班时间,梅园宾馆还有应酬,李济运就出门了。下了车,见明阳同周应龙站着说话。明阳朝李济运招招手,叫他过去,说:“我才知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明县长。”李济运。
周应龙道:“突然出了凶杀案,人手抽回来了。不过我有预感,这个案子好破。”
明阳听了,说:“应龙,情况不妨想复杂些。案子未破之前,你要安排警力在济运爸妈家值班。”
李济运忙摇手:“那倒不必,不会再有事的。”
周应龙却说:“明县长想得周到,我也觉得有必要。我马上派人过去。”
明阳见刘星明下了车,正朝他走来,就迎了过去。他俩像是有话要说,李济运同周应龙就走开几步。周应龙又说起清早的凶案:“李主任,被害人陈某家越来越蛮不讲理了,现在又说警察见死不救!警车在那种场合太显眼了!”
李济运听着气愤,道:“真是瞎胡闹!谁闹谁有理,我们千万不能开这个头!整个过程我都是见证人!”
周应龙说:“李主任,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会把您这个见证人牵进来!”
李济运便问:“应龙,是不是已经有人说什么了?”
周应龙略略支吾,说:“警车很显眼,您当时坐在车上,有人认出来了。”
李济运说:“应龙兄,我不能预料事态会怎么发展,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有丝毫歪曲。仗着人多势众,向政府施压,这种不法行为,一定要严肃处理!”
周应龙说:“李主任,我们会依法处理!下午陈某家属到公安局闹,我们给予了严肃批评。”
闲聊几句,各自陪客人去了。周应龙要陪市局的领导,请李济运等会儿去敬杯酒。刘星明和明阳都有客人要陪,李济运到时也要去串串场子。进包厢之前,李济运去厕所小解。他在小便池边站了几秒钟,突然感到不太舒服。他便掉转枪口,钻进大便间,关上门屏息闭目。头皮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钻,人想瘫下去。真不是人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