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部长,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还真是有点故事呢。是这样的,今天环保局终于弄清楚孟庄村被污染的原因了,于是就派了一个年轻的干部来市政府送资料,没想到这年轻人有点马大哈,人倒是到政府了,就是把文件给拉到出租车上了!”
市委宣传部的这位办公室主任,还是很有八卦精神的,在顿了一下之后,又眉飞色舞的接着道:“您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就跟演戏似的,那送资料的小伙子前脚刚下车,后脚这出租车就被几个记者打上了,正好看到了拉在车上的资料,记者是干什么吃的?那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哪!一看有新闻点,立马把这资料的内容给捅出去了!”
“真有这么巧啊?”赵翠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没有风度的追问道。
“这事就是巧他爹找巧他娘,巧上加巧啊!”办公室主任沉声的朝赵翠屏说道。
听着这回答,赵翠屏大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就好,这就好啊,既然问题的根源不在东埔市,那她这个宣传部长也就不用被记者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魔鬼辞典里说得好,雀斑长在哪个位置比较好?答案是长在邻居的脸上。
倒不是她赵翠屏天生就是这种龌龊之人,这年头,宣传工作不好作啊。别看领导大会讲、小会说,宣传工作不能只报喜不报忧,其实,哪里出了乱子,你宣传部门不把好关口,一不小心被人给捅出去了,作为宣传部门的负责人,你试试?!不会有你的好脸色看的!
作为党和政府的喉舌,你得懂得把当地的大好局面吹出去了,通过电视有影、电台有声、报上有名,种种新闻媒体把本地团结和谐稳定、风正气顺心齐、想干会干干好的好态势表达出来,这才是你宣传部门工作到位了呢。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得唱好主旋律,打好主动仗。一旦小辫子攥到别人手里去了,那你等着挨训吧!
现在事情落在别的市里面,她赵翠屏就可以衣食无忧,就可以悠闲自得地笑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了,还可以趁机看一下邻居同行焦虑的神色。
看来,王市长,又是度过了一劫!
和赵翠屏一般发出感慨的,并不止赵翠屏一个。可是他们大多数都将问题放在了三湖市上。作为苦主,这一次东埔市倒是可以找三湖市诉诉苦,并让三湖市对此付出一些代价。而在省委省政府那里,东埔市也能够从犯罪嫌疑人直接升格成为苦主。
董国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看着那环保局措辞严谨的调查报告,也只能兀自长叹一声,心里对这个对手的好运气郁闷不已。
“三湖市那个锌矿公司,可是给三湖市的发展起到了带动作用,自从那个锌矿开发以来,三湖市的经济增长速度,就在咱们全省之中都是数得着的,他娘的,真是没想到,他们三湖市的人享受成果,却要咱们这些人给他们背了黑锅!”
彭广兵拍着董国庆的桌子,义愤填膺地说道:“董书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罢休了,不让三湖市出点血,这件事情不能完!”
董国庆摆了摆手,刚刚要说话,就听党恒道:“董书记,不知道这个锌矿开发项目您还是不是记得,当年,这个项目,好像是……是省委一峰书记亲自从琉球那边引过来的,别的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年还举行了盛大的开工仪式呢,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如果说环保局的证据只是一道小雷的话,那党恒的话,此时就好似五雷轰顶一般,一棍子闷在董国庆的后脑勺上了。此时的董国庆,突然间有点明白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而他自己,绝不是沛公,因为凭自己的身份,好像还不够分量!
此时,董国庆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上下有些冰冷,这件事情,居然是冲着胡一峰来的!
想到这个不寒而栗的结果,董国庆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这件事情,如果真的从东埔市将这件事情给引发出来的话,胡一峰第一个恼的虽然是王子君,但是作为东埔市市委书记的自己,恐怕也是难辞其咎的,至少留给领导的印象是掌控力不够,驾驭不了全局的。
“党秘书长,你通知环保局,这件事情……”
党恒苦笑着道:“董书记,如果说环保局没有将消息散播出去的话,咱们还能够阻止得了,可是现在,消息已经通过那位记者,传播的沸沸扬扬了。咱们再想去压制这件事情,弄不好就是弄巧成拙,欲盖弥彰了!”
压制下来不可能,董国庆的脸色变得越加的阴沉,现在这种情形,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
“咚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从门口传了过来,随着这敲门声,就听有人满是欢喜地叫道:“董书记,大部分记者都已经走了,他们都到三湖市去了。”
董国庆看着快步走进来的人,脸色几乎可以拧下水来。刚要出口训斥来人,电话铃声响了。沉吟了一下,董国庆还是将电话给接通了,就听电话里,高新区的一把手张焘龙沉声的汇报道:“董书记,孟庄村的群众听说污染自己居住环境的是三湖市的尾矿库,一个个情绪激动,现在已经朝着三湖市的尾矿库冲过去了!”
记者煽风点火,村民聚众闹事,再加上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炒作得沸沸扬扬了,这么一折腾,恐怕想要把这件事情遮掩住,也是控制不了了。
“张焘龙,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管你使出什么三十六计,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压制住,一旦弄出更大的冲突来,那就是不讲政治的问题,到时候我拿你试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董国庆,气急败坏的对张焘龙吩咐道。
张焘龙委屈地叫道:“董书记,现在孟庄村的群众怒火高涨,群情激奋,想要阻止他们,这个火头军不好当啊!”
“张焘龙同志,我再说一遍,稳定是第一位的,工作好做要做,不好做也要做!这是党考验你的重要时刻,如果你连这点事情也镇不住的话,那你这个高新区的一把手,也不用当了!”
好似被书记大人的强硬态度给镇住了似的,张焘龙沉吟了瞬间,这才无奈地说道:“董书记,我尽力而为吧。”
董国庆放下电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从政多年,他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到来了。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处于这场风暴的漩涡,但是作为东埔市的市委书记,堂堂的一把手,在如此强大的风暴中只能充当一个看客,这也太让人悲哀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王子君的办公室里,那笼罩上空的阴云,好似一下子荡涤得一干二净了。不论是蔡元沧还是赵国良,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喜色。对于他们来说,王子君就是他们的靠山,现在靠山平安无事,他们心里自然踏实了许多。
而来王子君办公室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就连几天没有露面的几个新晋副市长,也都一一的来到王市长的办公室,向王市长表示慰问。
“我就说嘛,玻璃园区对污染防护的那么狠,怎么可能会污染孟庄村呢?原来是三湖市的尾矿库泄露了!真是他娘的让人堵心啊,他们三湖市凭借着矿产搭上了经济发展的快班车,最后让咱们给他们擦屁股,这都整的什么事嘛!”
“就是,这件事情咱们和三湖市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他们给咱们一个说法,就算告到省委省政府,咱们也得讨一个公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把矛头对准了三湖市。而作为这件事件主角的王子君,却表现得很是淡然。挥了挥手道:“这件事情,咱们和三湖市私下里沟通就行了,都是兄弟地市,弄得太大了伤感情。”
孙国岭听着王子君的话,心里窃笑,暗道别看这王市长年龄不大,论起装模作样的道行,可是比自己等人强多了。弄得太大了伤感情,嗨,这老百姓的性格可是太奇怪了,你越是一副捂得紧的状态,大家的好奇心越盛,你已经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了,那些闻讯而来的记者更像是闻到了腐肉的苍蝇一般到处乱蹿,你再装模作样的强调,同志们要低调处理,跟变相的鼓励和怂恿有什么区别呢?
别说是自己一班人,恐怕就算是上面的人,也难以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了。
“嘟嘟嘟!”
电话的铃声,这个时候在王子君的桌子上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的王子君,快速的接通了电话,就听电话之中有人汇报道:“王市长,孟庄村的老百姓已经朝着三湖市的尾矿库冲过去了,好像要出乱子!”
王子君一言不发地放下电话,脸色变得越加的凝重,但是一直在王子君身边工作的赵国良,却发现王市长的神情,实在是有些异样。
“王市长,让他们冲去吧,他娘的,猫怎么能替老鼠背黑锅呢,捅大了咱们也不怕,反正是他们三湖市的罪魁祸首,就算省里追究下来,咱们也是占理的一方!”
吕和强最近主抓的就是工业和环保,如果一旦认定污染和东埔市的玻璃园区有关,他这个常委副市长也是难辞其咎的。这两天他的压力大得简直艰于呼吸,难以视听了,现在一看事情来了转机,对于造成了这种后果的三湖市,当然是颇有怨念,不依不饶的。
“不行,不管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咱们都得制止老百姓的进一步动作,更不能发生流血冲突事件,有什么事,咱们可以通过协商解决么,不能把无辜的群众给搭上了!”
王子君一挥手,沉声的吩咐道:“秘书长,备车,咱们立即赶到孟庄村,虽然这件事情咱们很是委屈,但是咱们不能斤斤计较,关键时刻还是得讲政治的。”
在王子君的决定之下,东埔市政府在家的几个副市长,都紧随着王市长的车,火速朝着孟庄村的方向赶了过去。
孟庄村在王子君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村空了,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之外,几乎所有的壮年人都朝着离他们村子有四五里地的尾矿库治事去了。
当王子君一行赶到尾矿库的时候,就发现尾矿库外的一些建设设施,已经被人砸得一片狼藉了。从尾矿库里冲出来的人,更是和村民们激烈的对峙着,而一些匆匆赶来的三湖市和东埔市的干部,此时都在大声的劝导群众不要激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政府会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只是,这些人的劝告,在怒火中烧的孟庄村群众面前,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尤其是一个三湖市的干部承诺,一定会给孟庄村的村民适当补偿的时候,更是有人愤怒的破口大骂:“操你姥姥,你他娘的不要开口补偿闭口补偿,老子根本就不信了!你们的尾矿库泄露,你们这些人会不知道?纯粹就是勾结好了的!要不是我们调查出来,你们还不吭声呢,乡亲们,把这个尾矿库砸了,砸了它,咱们村就不会受污染了!”
“对,砸了它,他娘的谁要是敢拦我,老子就跟他拼了!”
“反正也是难活,给他们拼了。”
……
“张市长,您可得想想办法啊,要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咱们两家谁也脱身不了啊!”三湖市方面的一个负责人,看着来势汹汹的村民,一把抓住张焘龙的手,急切地说道。
此时的张焘龙也是面红耳赤,所有的大道理他都给孟庄村的村民讲过了,但是这种场合,有人愿意听信他的话才怪呢。
不过看着这位兄弟地市领导的心急火燎,张焘龙心里隐隐的又有些快意,心说前几天大火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你们个个都幸灾乐祸的看戏了,嘿嘿,现在倒好,我们没事,风向一改,这火苗又烧到你们身上去了,就不能轮着我们看场笑话么?
“老兄,我心里也着急呀,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根本就不买我的帐!”张焘龙两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模样。
“张焘龙,这要是引起大规模的冲突,咱们兄弟两个都得完蛋!”那三湖市的负责人也不是草包,看到张焘龙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声调不觉有了提高。
他这一手要是对上别人,可能会有用,但是对于已经做过最坏打算的张焘龙,这种威胁,算是踢到硬板上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张焘龙淡然一笑,毫不客气的反讥道:“就算引发了冲突,他娘的你也是第一责任人,我们东埔市虽然当了垫背的,但是,有一点事实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我们是受害者!”
三湖市的负责人,此时连嚎啕大哭的心思都有了,尽管他是带着几车警力来的,但是此时这个状态,他还真不敢下命令动手。一旦动用了警力,把老百姓给惹恼了,惹出什么乱子来,那就无法收拾了!
就在他心急火燎地拿着手机四处拨打求助电话的时候,孟庄村的村民已经带着人朝着尾矿库冲过去了。一场冲突,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了!
“都给我住手!”随着扩音器的声音,王子君带着东埔市政府的一班人赶到了!
东埔市的冲突,很快就传到了胡一峰的耳朵之中。在得到这个情况的时候,胡一峰正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进一步推动东埔市的环境污染治理问题呢,接过来秘书匆匆给他送过来的报告,胡一峰的脸都气得铁青了。
“胡书记,怎么了?”坐在胡一峰对面的关永贺沉声的朝着胡一峰问道。作为胡一峰的心腹之人,关永贺在胡一峰成为山省省委书记之后,就调任山省省委当了副秘书长、省委办公厅主任。可以说,一旦时机成熟,这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位置,铁定了就是他的。
跟了胡一峰这么多年,关永贺还是第一次见到胡一峰这般的形之于色。心里猜测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关永贺的心也变得忐忑起来。
胡一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关永贺。看着这份关于东埔市孟庄村污染情况的调查报告,开始还只是感叹王子君这家伙确实运气不错,但是接下来看到孟庄村的群众在聚众围攻三湖市尾矿库,并强烈要求三湖市关闭锌矿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作为胡一峰的秘书长,他心里清楚这锌矿当年是胡省长招商来的一个大的项目。当年为了这个项目,可是给胡一峰添色不少,可是现在,这个项目的尾矿库居然威胁到了一个村的村民生活,这之中的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几乎刹那间,他的目光就看向了胡一峰。而这个时候,胡一峰也朝着他看了过来。
“胡书记,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沉吟了瞬间的关永贺,轻声的朝着胡一峰道。
胡一峰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子,他并没有接关永贺的话,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是变得阴冷无比。
因为胡一峰的沉默,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好似骤降了许多。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胡一峰这才感慨万千地说道:“真是一个不小的坑呢,偏偏我还跳下去了!”
此时的关永贺也深有同感,不过对于胡一峰的自嘲,却是不敢作出回应。而是转变话题道:“胡书记,今天石省长召开生产办公会,说是要研究东埔市污染情况的处理意见。”
胡一峰的神色,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朝着关永贺摆了摆手道:“也该是埋土的时候了,就随他去吧,他是埋不了我的。”
就在胡一峰得到消息的时候,在山省政府的二号会议室之中,新任的代省长石坚昀正在召开省长办公会。这次办公会上一些例行的议题,很快就被顺利通过了。此时正在进行的,就是关于东埔市孟庄村环境污染的处理问题。
常委副省长杜敬升此时正拿着省委督查室的汇报材料道:“石省长,东埔市孟庄村的污染问题,很是让人痛心啊,现在我们有些干部,为了经济的发展,将环境问题放在一边,这种思想要不得哟。这些同志看到的只是一些眼前利益,是蝇头小利,却将祸害遗留给了子孙,这不止是追究责任的问题,更像是一种犯罪呢。”
“对于这样的同志,我们不仅要批评教育,还要让他们为此承担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不仅要打板子,还要把板子打疼了,我建议,在东埔市污染的问题上,首要责任人,就地免职,负主要责任的同志,也需要换一换位置进行反省一下了。”
杜敬升虽然是省政府的三把手的,但是有省委书记的鼎力支持,他在省政府之中很是强势,表面上,他虽然对石坚昀这个代省长很是尊重,但是在有些问题上,却是只要能掣肘,就决不手软。
随着杜敬升将那份调查材料拍在桌子上,办公会变得沉默了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朝着石坚昀看了过去。这个新来的代省长,在这件事情上是什么态度,已经成为了他们关注的焦点。
石坚昀面色平静,他朝着杜敬升笑了笑,然后也将自己面前的那份调查材料拿起来看了看,这才道:“这个问题,确实比较严重。但是处理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等石坚昀将话说完,杜敬升点起了一根烟道:“石省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么。您这种爱才惜才的心情我理解,党培养一名领导干部不容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这件事权当给大家敲警钟了,但是当我看了这篇调查报告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眼里不仅要有当地的经济发展,还有民生问题也是关键。像这种为了追求政绩,竭泽而渔的短期行为,就应该受到谴责!一经发现,绝不姑息,一定要严格处理,杀一儆百,以警示其他地方的父母官,让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吸取教训。”
“也许,这对于一些人来说板子落得太重了,但是想想那些处在污染环境之下的群众,那些出生之后就没有呼吸的畸形婴儿,又有谁给他们一份公道呢?”
杜敬升无疑是一个能言善辩的辩手,他的话音之中,充满了慷慨激昂,一副不拿下东埔市该对这件事情负责的人誓不罢休的模样。在他的言语的影响下,一向很是中立的女副省长陈晓娟也沉声地道:“石省长,我觉得杜省长说的不无道理,咱们虽然要紧抓经济建设,但是环境保护绝对不能放松,我认为应该给这件事情的负责人严肃处理。”
“我赞同杜省长的意见,有些年轻的同志在招商引资方面确实有能力,但是某些地方的欠缺,就要求我们要对这些同志有更加严格的要求。这不止是对地方百姓负责,也是对那位同志自己的负责。”
“我同意杜省长的意见……”
随着几位副省长的赞同,杜敬升轻轻地朝后躺了躺,在他的心中,此时已经是大局已定,就算是石坚昀,他不会太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现在的他,才是一个代省长。
和石坚昀比起来,杜敬升更关注的是张东远。知道王子君和张家有关系的杜敬升,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反对,也是张东远反对,不过这件事情大局已经定了下来,张东远就算是反对,也是无济于事。
张东远摆弄着手里的烟,时不时地放在鼻子下面闻闻,那嗅鼻子的动作仿佛置身其中,对身边发生的事毫无瓜葛似的。只是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在埋怨王子君的同时,想的却是如何帮助王子君把这个问题给开解了。最不济的,也得想方设法的把这件事情拖上一拖!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之中,省政府副秘书长李应正走了过来,他将一份文件放在了石坚昀的面前,轻声地道:“石省长,这是东埔市对孟庄村污染事件的汇报。”
李应正的话,让所有的目光几乎全部看向了石坚昀手中的文件,不过因为距离远,他们此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不过落入他们目光之中的石坚昀的脸,却是慢慢的冷了起来。
“张省长,您看一看。”石坚昀看完文件之后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将文件转给了在自己旁边的张东远,而张东远在接过文件看了两眼之后,本来紧绷的脸色,仿佛如获大赦似的,立马放松了。
省政府二号会议室,气氛变得有点诡异,很多人都在注意着石坚昀和张东远的神色,想要从两个人的神色变幻之中看出点什么。
杜敬升对这件事情最为关心,他看着张东远的笑容,心中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无奈此时文件还在张东远的手中,就算他再怎么心急,也不好意思从人家张东远手里把文件抢过来率先看的。
“杜省长,您看看。”张东远并没有将文件在自己的手中久留,就直接递给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杜敬升。杜敬升在拿过文件看了几眼之后,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事情竟然出在了三湖市的锌矿尾矿库上?这怎么可能!但是心中那幅山省地图慢慢一展开,杜敬升才发现这件事情还真是有可能。
如此以来,这件事情就要落在三湖市身上。三湖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一向和胡一峰走得很近。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他们两人这次要背一个处分。
而自己刚才说的那么一番话,恐怕已是覆水难收,再也收不回来了。想到那一番话的后果,杜敬升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子。
可是就在他心中暗自宽慰自己的时候,双眸陡然眯了起来,因为东埔市报告之中那锌矿开发企业的名字,让他彻底的有些发寒。作为山省的老人,杜敬升很是知道山省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之中,就包括那锌矿的企业的招商人。
刚才自己慷慨激昂的说要处理王子君这个责任人,如果按照这个推下去的话,那胡一峰岂不是被追究的对象了?胡一峰在这件事情上,就要承担主要的责任。想到这个结果,杜敬升的脑子就嗡了一下子。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急转直下,峰回路转,鬼使神差的转到这里来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他杜敬升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刚才那态度的!
抬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杜敬升这才发现这会议室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来参加这次省长办公会的省长大人们,在这一刻,像是不约而同的被哪个魔术师施展了法术似的,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没有一个人发言。
没有人发言,这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杜敬升从来没有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竟然会变得如此的压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句话,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说句话的念头。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跟着装糊涂。
石坚昀看着自己这些副手的样子,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算是达到目的的他,在沉吟了瞬间之后,就轻声地说道:“东埔市既然有了新情况,那就将这件事情放一放,等有了成熟的结论,咱们再讨论吧。”
石坚昀作为代省长,他的表态像是给所有人都松了绑,大家立马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他的话说完之后,张东远、杜敬升等人以沉默通过了石坚昀的提议。
石坚昀虽然提议放弃了这件事情,但是在他的心中,此时却觉得可惜不已。不过想到前些时候那个年轻人给他分析山省形势时所说的话,他还是将这一丝不甘,全部藏在了心里。
“山省新班子初建,这件事情就算是让胡一峰手忙脚乱,但是要从根本上将胡一峰掀倒,却是不可能的,与其这个时候表现出敌意,让上面看着你们两个水火不同炉,还不如表现得高风亮节一点,这样既显得你很有大局意识,又能在领导那里增分,真是一举三得哟!”
虽然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刻意隐瞒,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一泄露出来,犹如瘟疫一般,朝着四面八方传播。几乎就在山省的省长办公会看完的时候,整个山省的大小政府机关,都开始流传省委胡一峰书记引进污染企业的段子。
胡一峰这个省委书记在接替聂贺军的位置之时,很是有些四平八稳,随着聂贺军的离开,可以说在山省之中,就已经没有能够和他的意志相抗衡的存在了。但是随着这次三湖市锌矿尾矿库泄露的事情,胡一峰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山省省委,省政府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无比一致的沉默。但是这沉默相比,却并不相同。在这沉默之中,有人是在看戏,有人却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水深火热的人,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在酒店之中吃饭。所以吃饭的,就是那些看戏和推波助澜的人。
在山省最为高档的酒店山水人家顶层,新上任的省政府第一秘书陈晓文正朝着门口张望着。陈晓文乃是当年石坚昀在山省之时的心腹,现在石坚昀回到山省,本来已经在政治上靠边站的他,现在已经再次焕发了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陈处长,您是不是等人,如果是等人的话,您只要告诉我您朋友的模样,我让服务员在这里等着,您要不先去歇歇吧。”山水人家负责店面的经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妖娆的身材配上少妇的风韵,很是有一股让人征服的欲望。
对于这个姿色上佳的女人,陈晓文以往也很是喜欢嘴上吃吃豆腐,但是现在他可是没有这个心情,朝着女人摆了摆手,陈晓文沉声地道:“李经理,您先去忙吧,我这里有事情,等有了空咱们在一起聊天。”
作为一个有姿色的女人,这位李经理无疑也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前些时候陈晓文第一次来到山水人家的时候那种对自己迷恋不已的丑态,让女人很是虚荣了一把。作为一个在场面上混的女人,他并不介意自己和这位省长的秘书发生点什么。毕竟陈晓文乃是山省的第二秘书,在他的手中,可是掌握着很多能够化作金钱的资源。
而现在陈晓文的冷淡,无疑是增加了女人的斗志,她摆了摆自己柔细的腰肢,轻轻地来到了陈晓文的身前,嘴中更是娇柔无比地说道:“陈主任,您这句话可真是让人家伤心,您是不是怕我这些服务员笨手笨脚的误了您的事情,如果要真是这样的话,不如我在这里等着,你去休息,我的眼光,陈主任您总不会不相信吧?”
女人的双眼犹如钩子一般,勾动着陈晓文的心不断颤动,他看着女人饱满的身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摇头道:“艳红啊,你先去忙吧,我现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那艳红一愣,此时她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朝着自己不远处的包间一指道:“那个他……”
没有等艳红将这句话说完,陈晓文就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道:“艳红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说,我这位老板很是低调。”
“是是是,陈主任您放心,我们不但服务一流,而且在保密方面也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知道,不该说的话,也绝对不说。”已经知道了坐在那包房之中人身份的李艳红,沉声的向陈晓文保证道。
陈晓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但是女人的好奇心,有时候却是可以杀死猫的,艳红犹如作贼一般的朝着四周看了看,这才轻声地道:“你老板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陈晓文闻着从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一时间,就觉得自己的头有点迷糊,特别是女人低头的刹那,那本来就已经将旗袍衬的鼓囊囊的两只小白兔,更是欲盖弥彰的显现出来了,这无边的风景,让陈晓文的警惕性已经放到了最低。
他有些显摆地说道:“来到你这饭店,除了吃饭,你觉得还能干什么?”
“吃饭,石省长来我们这里吃饭?”艳红有点不敢相信的大声问道。她开始的声音很大,但是到了最后,却慢慢的小了下来,很显然,李艳红也知道在这之中,有些话是不能够乱说的。
陈晓文对于李艳红的反映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是随着李艳红那压低了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很是有面子,他朝着女人的胸部偷偷的瞄了一眼,这才神秘的耳语道:“石省长就是来吃饭的,你们要好好的候着,对了,你们山水人家要想成为省政府的接待单位,别的方面不说,就这保密方面,还是要多加培训啊!”
“是,陈处长您说得对,我这回去就让他们加强在这方面的训练。”李艳红答应一声,一边挥手让四周的服务员撤掉,这才小声地道:“省长一个人吃饭么?”
“不是,有人跟省长一起吃。”陈晓文很是享受女人偎依着他小声说话的感觉,所以在这一刻,他也没有太多的保留道。
“我记得省长的房间之中,刚才只有省长一个人。”李艳红对于这一点非常的肯定。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紧紧地咬了咬嘴唇,这才带着一丝不敢相信地道:“莫不是省长在等人?”
“石省长是在等人。”陈晓文说道等人两个字,心中也是一阵的长叹,虽然做秘书一定要习惯等人工作,但是现在连石坚昀都在等客人的到来,却是让他从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
李艳红心中虽然有猜测,但是等听到陈晓文明确的答复,还是让她的心中有一些不知所措的意味。毕竟在那个包间之中坐的,是她必须要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