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他就是癞皮狗,谁倒咬谁,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张民强从远处走过来,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别说还没进入赵连生办公室的王六顺了,就是办公室里的赵连生,也能听得见。
王六顺的身体猛的一顿,迅速的没入了赵连生的办公室里。一声咣当响过,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王书记,只和你工作两个多月,我觉得还没过瘾呢,真是让人遗憾。不过我相信,我们以后还是会有机会在一起的。”张民强满脸凝重地看着王子君,沉声地说道。
王子君呵呵一笑道:“我也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不过,现在不是聊天送行的时候,听说县委明天就要宣布我的调令了,但是只要这调令还没宣布,我就是西河子乡的党委书记,我就要得西河子乡负责到底。”
“老左在临死之前想向我汇报二十所小学的建设工程中存在的问题,他死了,我也得被动的调离西河子乡,但是我决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被人掩盖了,不能让西河子乡的孩子们在这种没有安全保障的教室里成长。常友,你去通知所有在家的干部职工,二十分钟后,我们对所有的在建学校进行彻查。记住,带一部照相机、一部摄像机!”
“是,王书记。”朱常友答应一声,转身就朝着办公室跑了过去。
“王书记说得好啊,我裘加成的家就在西河子乡,这种事情如果少了我,岂不是让乡里乡亲的戳我的脊梁骨?”在十几个干部的簇拥下,裘加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王子君看着脸色平静的裘加成,轻轻地点了点头。乡里的干部职工,很快就汇集齐了。这些大部分都是家在西河子乡的干部职工,一听王书记要对二十所改造的小学进行彻查时,一个个脸色都生出了一丝激动。
作为本地干部,他们怎么会听不到小学建设中被偷工减料的传言呢?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干部职工,尽管他们心怀不满,却不愿意多吭声,省得枪打出头鸟,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此次由王书记亲自带头检查,他们立刻就有了胆量,不管怎么说,这点本土本地的心思还是有的。
二十分钟之后,八十多名干部职工已经召集齐了。派出所更是在临时负责的副指导员带领下,开着警车来到了乡政府大院。
“出发。”王子君看着汇集在自己身旁的干部,轻轻地一挥手,大声命令道。
吉普车,摩托车,自行车组成的车队,就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从西河子乡政府的大院里呼啸而去了……
“赵乡长,快给钱书记打电话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王六顺从窗口看着呼啸而去的人流,跌跌撞撞的跑到赵连生的办公室里,大声地说道。
赵连生轻轻地吸着烟,此时的他表现得无比平静。看着惊慌失措的王六顺,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也不怪王子君对这个人看不上眼,听风就是雨,那边稍微有点动静,这边就先乱了阵脚,就冲着这一点,又怎么能为自己分忧解难呢?
“赵乡长……赵乡长……”
王六顺根本就没看到赵连生眼中的不屑,只以为赵连生没听见,又接着叫了几声。
“喊什么喊,没有用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阻止不住了,钱书记算的好,调走王子君,但是他就没有想过,这二十所建了一半的豆腐渣工程,他可挪不走,这就是他最大的漏洞。王子君什么时候想要扎他,一出手,钱学斌就是死路一条啊。”赵连生说话之间,将手里已经烧到了手指的香烟往地上一摔,推门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可惜不能和他们在一起!
一丝遗憾,不知怎么就从赵连生的心头涌起,看着空荡的乡政府大门,想着那个年轻对手脸上的淡淡笑容,赵连生怅然若失。
“王书记,前面就是红岭村小学。”朱常友指着红岭村小学那建了一半的校舍,大声地说道。
“进去。”王子君说话之间,就从吉普车里走了出来,跨步朝着那村小学走了过去。
张自强、裘加成、朱常友等人紧随着王子君,朝着红岭村小学的校园走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工程建设重地,谁让你们擅自进来的?”一个二十多岁,有点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看见进来了几个人,先是一呆,随即就劈头盖脸的冲他们喊道。
此时此刻,谁有时间理会这个看场子的人呢,朱常友看着神色淡然的王子君,朝着后面的联防队员一挥手,七八个年轻的小伙子三两下就把那年轻人给拉开了。
这年轻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骨子里的劣性就像弹簧,你弱他就强,你一强势他就缩了回去。此时一见情形不对,脸色煞白,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干什么?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十几个工人,听到动静之后就围了过来。
“来来来,上边干活的老少爷们儿,都下来休息一下。”王子君一边掏烟,一边冲着楼体上的工人喊道。
这施工队里干活的工人,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中国老百姓有一个共同的性格,打不怕敬怕了。如果王子君来了之后吆三喝四的诈唬一通,倒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上边干活的工人陆陆续续的下来了,王子君挨人挨个发着香烟,嘴里一边说道:“师傅,我们是乡政府的,想来看看咱这所小学的建设情况,等你们建成了,这三里五村的孩子可等着来上学呢。”
这些工人瞅着手里的烟,放在鼻子底下闻着,一听是乡政府的,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王子君看着这些神色凝重的工人,接着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咱们都是西河子乡这十里八乡的,等这工程建成了,孩子们就要来上学了。因此,我想问问大家,等咱各家各户的孩子来上学了,这些校舍安全吗?”
犹豫不决的工人,显得更加迟疑。而乡政府的干部,更是朝着那些建了一半的校舍跑了过去,朱常友眼疾手快,拿着照相机、摄像机对准校舍忙活开了。
“二叔,你别拽我,这话我憋得太久了,我不能昧着良心干这活!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在这种随时都可能倒的豆腐渣教室里上课!”
一个二十多岁的工人说话之间,将自己的帽子往地上一掼道:“王书记,我跟你说实话,这工程都是豆腐渣啊!他们用来盖房子的砖根本就不合格,一招就能掉下来一块,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用好砖盖一层,再用这种不值钱的垃圾砖盖上一层,这教室看上去不错,但是等时间一长,这教室可能就会塌了啊!”
有了年轻工人的带头,其他工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大声地说了起来:“王书记,他们盖房子根本就没有用水泥,都是用的泥。”
“王书记,该用钢筋的地方,他们用铁条,这纯粹是糊弄啊。”
在这吵嚷之中,还有一些工人领着朱常友跑来跑去,把那些不合格的建筑材料全都拍了照。
各自带领着几个干部在四周勘察的张自强等人,很快都证实了工人的话。裘加成还专门拿了一块看上去不错的红砖。
轻轻地一用力,红砖立刻就掰成了两半。红砖的内芯里,一层厚厚的土坯,让王子君的脸变得凝重无比。
“王书记,我找到他们的账目了。”卓长伟满脸激动地捧着几个账本,快步跑了过来。
王子君看着激动不已的人群,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一个个命令,从他的嘴里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在这些命令之下,一个个干部,快速的朝着全乡的各个方向飞驰而去。
两个小时过去了,厚厚的一堆证据,堆积在了王子君的身前。朱常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照相机、摄像机,一刻也不肯离。看着不远处那被人用力一捣就捣出了一个大洞的墙,王子君拿出了手机。
“爱国,证据都搜集好了,可以动手了。”王子君声音平和,但是每一个字,都好似有千钧多重一般。
十几个被周爱国单独留下的刑警,在周爱国的一声命令下,就好似一头头出闸的猛虎,朝着四面八方直冲而去。
一个灯火通明的茶馆,几个人正在打麻将,赢的人眉飞色舞,输的人则骂骂咧咧。
“老二,别扫了大家的兴好不好,姓王的立马就滚蛋了,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就是几百块钱嘛,我给你就是了。”手腕上刺着一条龙形纹身的汉子,蛮不在乎的将一把钞票啪的一下扔到了对面。
“哈哈哈,谢谢大哥,没有了姓王的家伙挡了咱们的财路,那以后岂不是赚大发了……”笑嘻嘻地接过钱,那老二满是笑容,可是还没有等他的话语说完,十几个便衣警察,就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老板可是钱少方钱大少。”刺龙的大汉在头被往下摁的时候,气愤的朝着警察喊道。可是此时他的喊声,却是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一副冰冷的手铐,更是直接带在了他的手腕上。
而就在周爱国行动之时,王子君带着证据敲开了谢春来家的门。看着一眼凝重的王子君,谢春来不由得一惊,心说王子君莫不是想让自己帮忙?
就在他心中猜测不已时,王子君已经将一堆证据丢在了他的身前到:“谢书记,这是红星公司建设豆腐渣工程的证据,我此来,就是请求您对这些蛀虫一查到底。”
钱学斌住在县政府家属院的九号小别墅,这一排小别墅虽然外表看起来稀松平常,但是一进小院就知道这样的房子住着有多舒服了。院子里有假山,有喷泉,还有石凳石桌,流水潺潺,一年四季鲜花飘香,大有一副世外桃源,新型农场的意境。进得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处绿幽幽的草坪,一条用石子铺成的蜿蜒的小路,曲径通幽,从院门口通向客厅。再加上,这别墅的主人在本县高居显位,各种作物都是价值不菲。
不过今天,钱家的大门早早的就关了,就连那平时经常开着的小门洞也锁住了。这一反常态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意在告诉那些前来拜会的人,今天不要来了,主人有要紧的事情。
虽然这种无声的宣布,让那些早早赶到县里,专等天黑之后能亲自到这别墅里联络一番感情的干部们很是不甘,但是,领导的心思又岂是他们这等小人物能支配的?失望之下,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爹,我再敬您一杯。”钱少方恭恭敬敬的端起酒杯,满是笑容的对钱学斌说道。
钱学斌面对自己儿子的敬酒,点了点头,一仰脖,就将那酒喝进了肚子之中。
钱少方赶紧将杯中酒给自己的老子满上,这才讨喜地说道:“爹,这一次将王子君拿下,我看洪北县城之内,谁还敢不听您招呼?政协办公室副主任,嘿嘿,热岗位换成个冷板凳,看他姓王的以后还嚣张什么!”
“啪!”钱学斌的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他冷冷的朝着自己的儿子看了两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个该死的畜生,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拉出这些臭屎堆,还得你老爹在后边跟着你擦屁股,你爹又怎么会向那孙良栋屈服呢?”
钱学斌越说越气,伸手拿起筷子就想敲钱少方的头一下。不过,还没有等他的筷子敲出去,就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掌给挡住了。
“老钱,事情都过去了,儿子也知道自己错了,要说也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如果你能把那姓王的搞定了,咱儿子又何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钱学谦的老婆乃是县妇联主席,尽管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打扮得却很是新潮,乍一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
不过,对于这个老婆,钱学斌从骨子里有点惧怕,他的老岳父当年乃是洪北县的组织部长,正是因为当了这个组织部长的乘龙快婿,这钱学斌在仕途上才一路快马加鞭,弄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
钱学斌听到老婆的胡搅蛮缠,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长叹了一声,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爹,明天就宣布王子君去政协了,你说,我是不是给他点颜色看看?”钱少方有了老妈的撑腰,顿时腰杆又挺了起来,得意洋洋的朝着钱学斌说道。
“算了,王子君这家伙不好惹,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左运昌的事情他和孙良栋拍桌子闹翻,想要动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低姿态,不论如何都要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察其言,观其行,从长计议。”
钱学斌总觉儿子是个热血青年,干什么事都是一股子冲劲,却极不善于工于心计,跟自己的老谋深算差得太远了。中国有句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儿子明明是自己亲自播的种,怎么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呆头鹅呢?
钱学斌越想越烦,只是,不管怎么说,儿子就是儿子,这点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无法抹煞的,再怎么恼火,对于儿子的将来,那还是得好好的与之谋划一番的。
“我记住了,爹。”钱少方嘴中虽然答应着,但是内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口气不能就这么憋着,从小到大,他钱公子还从来不曾这么窝囊过呢。
他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识人无数,老奸巨猾的老爹呢?不过,钱学斌懒得再说罢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了过来,听到这突兀的敲门声,钱学斌的眉头紧皱着,这人是谁呢?按说,如果是体制中人,应该懂这个规矩的,自家的小门洞都已经锁上了,就不该再打扰了的。难道,门外的敲门者并没有到家里来过?
钱少方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心中却是一喜,心说来的正好,救急的人来了,这么一搅和,老爷子当着外人的面儿,就不好意思再训斥我了!
心中虽然有些侥幸,但是嘴上却骂骂咧咧地说道:“我日他大娘的,这是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呢,咱爷俩安安生生的吃顿饭都不让清静!”
钱学斌一瞪眼,说了声:“滚过去开门!”就没有再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饶有兴趣的夹起盘子里的一根酸白菜,慢慢的品味起来。
看自己老爹的模样,钱少方顿时就明白钱学斌的态度,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谁呀?钱书记不在家,明天再来吧!”钱少方说话之间,就将门给打开了。
而就在他打开门的瞬间,一道炽烈的强光,猛的刺中了他的眼睛,猝不及防之下,钱少方本能的一闭眼睛,人已经被按住了。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有人吩咐道:“他就是钱少方,快点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