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与杨兵分手之后没有立刻离开阳州,循着老段给的名册,找到了一处阳州市郊区的一处门店。
“赵大姐,你好。”侯沧海站在商店门前,看见了曾经在胜利电子商场工作过的赵玉华。
中年女子赵玉秀走了出来,迟疑地道:“小侯,是你啊,你找我?”
这个女子曾经在胜利电子商场工作过,叫赵玉华。侯沧海刚从江南地产辞职后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海龙空调业务员,为了收款曾在胜利电子商场长时间停留,认识了这个态度挺不错的业务员。
侯沧海组织力量与阳九保健液对决之时,关注目光也没有离开沧兰万金销售体系。在查看岭西沧兰万金销售体系时无意中看到赵玉华这个名字,经询问此人确实在胜利电子商场工作过,便确定是以前遇到过的赵大姐。
老段工作很细致,不仅有完整的二级、三级经销商名册,终端零售商也有详细名册,经销商的基本情况在名册中也有标注。这些习惯来源于做医药代表时填写的医生档案表册,当时二七公司做医生档案时,不仅要有医生的基本信息,还要填上一些能搜集到的历史信息、兴趣爱好等,老段将这个优良传统移植到现在的工作中去,建立了全国省级区域最完善的经销商档案信息。
确定此赵玉华便是彼赵玉华时,侯沧海便决定到她的门店实际看一看。
侯沧海是知恩图报的人,对凡是在最困难时期帮助过自己的人,总是想方设法进行回报。程琳之所以能在沧海集团迅速获得重用,与当年借工作证给侯沧海的“一饭之恩”有关。虽然侯沧海潜入胜利商场时并非身陷绝境,但是在赵玉华眼里这个年轻男子正处于困难之中,挺关照侯沧海,这同样是侯沧海心目中的“一饭之恩”。
“赵大姐,我是侯沧海,过来看看你。”侯沧海提着水果,都是价格较贵的进口水果。
“你还在海龙空调厂吗?海龙空调厂做得挺不错,质量提高了,销售也比以前好得太多。”赵玉华见侯沧海身后跟着一辆好车,又迟疑地道:“小侯还在海龙空调吗?”
侯沧海他将水果递给赵玉华,道:“我在沧海集团工作。”
进了屋,赵玉华利索地给开了一瓶矿泉水,笑呵呵道:“那我们在一个单位,我也在卖沧海集团的货。”说到这里,她意识到不对,道:“小侯叫侯沧海,沧海集团和你是什么关系?”
侯沧海坐在硬椅子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道:“我是沧海集团老板,妻子叫张小兰,所以公司产品就叫沧兰万金。”
“哇,没有想到你是大老板。我怠慢了,屋里太乱,我给您泡茶。”得知眼前年轻人居然是沧海集团大老板,赵玉华最初是愣神,反应过来以后,变得手忙脚乱。
“别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天就是过来聊天,中午在你这里吃饭,欢不欢迎?不喝酒,就是弄两个家常菜,我们好聊天。”
得知大老板要在家里吃饭,赵玉华更显尴尬,道:“家里没有什么菜。”
“你中午原来准备吃什么?”
“回锅肉。”
“我炒回锅肉是高手啊,你家里那位回来吗?回来不了,那我们两人就吃回锅肉,边吃边聊。”
侯沧海给司机立了一条规矩,一般情况下,司机都自己吃饭,吃饭费用实报实销。以前在黑河镇时,驾驶员陈汉杰紧跟杨定和,成为其心腹。陈汉杰有时说话比副镇长还要灵,导致同志们颇有怨言。他吸取了这个经验,不想让驾驶员利用与自己的亲密关系获得不应该有的权力。
在回锅肉的香气中,赵玉华慢慢从拘谨中放开。得知侯沧海在海龙空调前就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就拍着胸口道:“难怪啊,我就吓了一跳,从业务员到大老板,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
“我当时想要弄沧兰万金,对销售体系了解得不够深,在海龙空调当业务是学习学怎么做销售,结果当真看到很多问题。”侯沧海挥动铁锅,做着很到位的颠勺动作,蛮象大厨房。
坐在桌上,侯沧海开始询问工作中的细节,道:“平时沧海岭西省公司的客户经理到你这里来吗?对你有没有帮助,有什么具体意见和建议?”
赵玉华道:“小朱经理负责我们这一边,他中专才毕业,很肯干活。”
侯沧海道:“说一说他具体做什么?从早上到晚上,他都做什么?”
赵玉华想了想,道:“小朱经理做得挺好,一般来说,每天早上七点半就会过来,如果需要,到仓库帮助我们搬货,搬完货也就八点左右。他就要跑市场,中午12点找地方吃饭,下午一般继续跑市场,6点再到仓库。有的时候他跟车去送货,有的时候他还要帮助我们搭帐篷销售快过期的货物。小朱经理挺辛苦,工资不高,应该涨工资。我没有说假话,绝对真实。”
侯沧海一边听,一边记下小朱经理每天的时间安排。
“侯老板,我觉得各个省公司都得设工厂,否则货物运输太麻烦。”
“这个建议很好,我们也正在考虑,还有什么意见?”
“很多大厂都是系列产品,摆在货柜上好看。沧海集团除了沦兰万金就是老面条,摆出来很单调。”
“这个建议也很好。天乐的饮料好买,我们生产饮料,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能行。但是不能乱搭货,天乐有一款红茶,原本销得好,后来要搭上方便面,就走不动了。东西的价格不能太高,很多人还是喜欢占小便宜。”
赵玉华虽然不能谈出什么高深的理论,但是她有最一线的销售经验,可以让侯沧海这个决策者最直观了解市场变化。
与赵玉华谈话时,侯沧海决定回江州与妻子见面之后,立刻前往岭东省,实地考察天乐保健液多元化经营之道。天乐保健液多元化经营是坚持主业的同时,利用现在的技术、设备和销售体系开发新产品,与跨行业进行多元化经营区别很大,侯沧海对此种方式颇有兴趣。
吃过午饭,真正走出阳州地界,侯沧海给杨兵打电话,询问阳九保健液现在的状况。
“阳九老婆和儿子带了一帮人,趁乱夺权。我以前想要姜太公钓鱼——愿意上钩,后来觉得不太对劲,这些人没有经营企业经验,一阵乱来,要把阳九公司彻底整瘫痪。天乐保健液在阳州也有机构,若是被他们捡便宜,又会给我们增加一个劲敌。”杨兵一直在思考阳九之事,一时之间,无法下定决心。
“你的顾忌是对的,市场上不只是我们一家保健液,还有天乐,还有南方的大机构,我们得主动进攻。你在一线,最了解情况,可以看情况做出决定。不用顾忌,该进攻就得进攻,把握住法律底线就行了。这次你全权作主,不需要事事给我打电话。另外,肖红这人很能干,你可以与她沟通。”
侯沧海知道杨兵不太擅长决策,遇事颇为犹豫不决,这是其缺点。此时阳九保健液败局已定,在这种情况下有意让杨兵独立操作,通过这些硬仗才能真正让他成熟起来,适应副总裁的角色。从分工上,杨兵是大内总管角色,更多关注于内,但是作为高层支柱之一,有外战业绩自然更能服众。
与侯沧海沟通以后,杨兵终于下定主动介入阳九保健液的决心,尽快将阳九保健液纳入囊中。
他想了两条“逼宫”计:
第一条“逼宫”计非常简单,也很俗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人以产品中有安眠药成分的理由,起诉阳九保健液,并将此消息捅到了新闻媒体;
第二条“逼宫”计是将其有安眠药成分之事捅到国家相关监督部委,把事情搞大;
第两条“逼宫”计太狠,甚至会影响沧海集团收购后的声誉,杨兵便将逼宫记放在一边。到宾馆与肖红见面,利用这位了解经营的内部人,用后遗症较少的方法达到逼宫效果。
肖红如今对阳九妻子和儿子充满恨意,得知杨兵来意以后,积极出谋划策。
“沧海集团最终还是想要收购阳九公司吗?”
“肖律师上一次说动了侯总。虽然出了点意外,侯总还是希望能够完成收购。”
“将公司交给沧海公司,是阳九保健液最好归宿,这才对得起阳九这些年的苦心。”
肖红想起自己在阳九公司门受到的侮辱,又恶狠狠地道:“阳九老婆以为控制公司能占到大便宜,想得太天真了。我们可以让公司变成炸药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从去年开始,阳九公司就开始拖欠工人的工资,加起来超百万。还有进货时欠款不少,所有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我都有。让供应商和工人们一起到公司来要工资,不给钱,就去围攻政府。还有,我前一段时间在协调药监局,药监局暂时没有对阳九保健液里有安眠药成分进行处罚,我这次要让他们从重从快处罚。”
“处罚得太重,会不会对收购后产生不良影响。”
“我去协调,让他们把所有产品没收,销毁,再罚款,给那个臭婆娘以压力。”肖红想起阳九老婆,恶从心中来,道:“最初我们谈好的收购价是两千万,现在我仍然帮助你们完成收购,收购价肯定会大大压低,最后不管谈成什么价格,我要提一百万佣金。”
保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有了掌握内情的肖红相助,杨兵觉得事情轻松得多。
阳九妻子掌握了阳九保健液,原本以为能拿到一只会下蛋的金鸡,谁知这是一只烂鸡蛋,从里到外似乎没有优质蛋白质。从第四天开始,保健液员工集团围攻了公司总部,还包围了阳九妻子的住处。阳九妻子开车出来,与工人们发生冲突。结果,三个月没有拿到工资的工人们抢了阳九妻子的小车钥匙,直接将小车开到了工厂,锁了起来。
阳九妻子报案,警察在工厂找到小车,问阳九妻子:“保健液厂是谁的?既然是你的,小车停在你的工厂里,怎么能说被抢了。”阳九妻子道:“他们没有权利扣留我的车。”警察道:“你把工资发齐了,他们自然就不会挡你开车。你们这是工厂内部纠纷,派出所管不了。”
供应商们接到肖红电话,陆续赶到阳九保健液公司,要求付款。有一个供应商最狠,直接冲进阳九妻子家里,将所有高档家俱和电器搬空,临走前,将供货合同和搬走物品清单扔在家里。
阳州市药监执行大队开始大规模清查行动,没收了阳九保健液仓库和市面上的所有产品。
工人们又以要工资的名义去向政府讨要说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市禁毒支队在一家夜总会里捉获吸毒人员多员,其中就有阳九的儿子。阳九儿子不禁吸毒问题,还是以贩养吸的问题。
杨兵原本以为自己的两条逼宫计是毒计,没有料到一心复仇的女人使出的计策才真是毒计。肖红很熟悉阳九公司,知道其弱点,招招凶狠,这几招下来,阳九妻子处境顿时就艰难起来。
肖红又找来公司老财务。
这个公司老财务是老好人,与阳九妻子是老乡,以前经常帮阳九妻子处理点小钱。阳九和肖红都知道这事,睁只眼闭只眼没管。
肖红找到这个财务,先是要求补发法律顾问的工资。肖红曾是阳九公司半个当家人,顶着法律顾问头衔,做了许多事,还真没有拿过工资。公司老财务听到肖红请求,苦笑道:“公司哪有钱啊,一分钱都没有。”肖红道:“各地经销商手里还有许多应收款。”公司财务道:“阳总死后,公司全乱了套。这些钱收不回来喽,公司最多一、两个月就要关门。”
肖红装作随口道:“沧海集团前一段时间和阳九在谈并购之事,阳九若是不出意外,沧海集团已经出钱收购了。”
老财务眼前一亮,道:“当时他们出多少钱?”
肖红道:“只有阳九一人知道具体价格。现在公司乱成这样,不值钱了,沧海集团不一定愿意收购。”
阳九妻子一直养尊处优,没有经营公司能力,受到各方压力,被眼前乱局折磨得生不如死,得知沧海集团有收购意向,便迫不及待找到沧海集团小楼。
与阳九妻子见面之后,杨兵爽快承认了曾有收购计划。
阳九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当时你们谈成多少钱?”
杨兵脸上没有表情,道:“商业机密。”
阳九妻子又问道:“现在能不能收购?”
杨兵故意压价,道:“阳九保健液毁得差不多了,欠了一屁股债,又被药监查处,不值钱了。你如果想卖,出个价。”
阳九妻子如今视阳九保健液为一分钱都不值的废品,想着以后生活没有着落,便大着胆子,道:“五百万,我拿钱走人,什么都不管了。”
原本收购价定为二千万,如今直降为五百万,杨兵心中暗喜。他不动声色地道:“太贵了,二百万,我还可以考虑。”
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初步意向:沧兰万金三百万收购阳九保健液,债权、债务都由沧兰万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