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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罪案》第三章 案发在亚洲第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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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人们从电视里知道了白天全城戒严的原委——中央首长百忙之中前来视察并题写了“镍都腾飞”四个大字。而就在首长离开镍都后,案件就发生了。举国瞩目的金川公司闪速炉,国家“八五”重点项目——亚洲第一炉,上级首长视察时高兴地说:“祝贺你们成功!”在亚洲第一炉将投料试车时,一桩意外的盗案发生了……
  1.他甩掉背心冲到院里
  甘肃河西古道,与古代凉州相邻的金昌市境内,龙首山傲然挺立,突兀险峻,它绵延于茫茫戈壁,远远望去这条祁连山脉恰似一条巨龙,在这条巨龙的龙头里,50年代发现了以镍为主要元素的稀有金属,震惊了世界。接着是巨龙腾飞,成为世界第二大镍基地。于是金昌就有了镍都的美称,令全球瞩目。
  时光跨入了80年代末,国家要在这里搞成中国的镍铂族提炼中心,投资22亿元人民币,建一座世界一流的镍熔炼闪速炉。这是国家“八五”重点工程项目。经四年时间的万人大会战,终于建起了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座的闪速炉。按计划十月一日闪速炉就要点火烘炉,投料试车。几年来,从中央到省、地市的领导,都关心着它的进展与竣工。令人鼓舞和难忘的是8月12日,上级首长来金昌视察,他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这座举世瞩目,施工进入尾声的闪速炉后,高兴地说:“祝贺你们成功!祝贺你们成功!”
  这天,上级首长挥笔写下了“镍都腾飞”的题词。
  8月29日,离点火烘炉、投料试车的国庆节还有31天。此时,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金川公司,已经向中央和省内外的有关领导和著名专家,发出了邀请他们十月一日前来金昌参加闪速炉竣工会的信函。
  那天,将意味着,我们向世界自豪地宣布:中国的镍熔炼已经跨入世界先进行列。
  那天,随着共和国43周年的诞生日,该是一个多么欢腾的日子,多么扬眉吐气的日子。
  那天,无疑在共和国有色金属工业发展史上,写下她的辉煌。
  可是,一桩意外的案件震撼了整个金昌。
  镍都八月,戈壁日头像扣在这座现代化工业城市上空的火盆,酷热充满了整个空气。
  繁星满天的夜晚,仍没有一丝凉风。市区内,闪速炉施工工地附近是金川公司一冶炼厂保卫科。室内没有开灯,亮如白昼的施工现场,机声轰鸣,蓝色刺眼的电焊弧光,透过门窗的玻璃射进屋里。桌前,市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王杰武,光膀穿件背心,他不停地吸烟,像是从烟里吸出点什么名堂。
  机器的吼叫和焊光的射来,他都觉得在轰他的头,穿他的五脏六腑。
  他心里像压了铅块似的沉重。时间快得让他挠心。10月1号、10月1号,离这不久将至的日子还有多少天,他几乎是每天掰着指头算。
  墙上的钟,依然不紧不慢答答地走着。他恨不得上前把那该死的秒针掐住。
  他眼熬得红桃似的,嗓子疼得难咽唾沫。
  躁火呀!
  这位戈壁上成长起来的西北大汉,15岁当兵,20岁从警,市局的首任刑警队长。这个公安上的拼命三郎,那年乘坐公安三轮摩托,到金昌火车站去执行警卫国务院副总理、中国科学院院长方毅的命令,中途月黑路颠,车翻下15米的山崖,被摩托夹住脚拖出10来米远,救人的老乡用扳手卸开轮子,才把他的脚拿出。他身上几处骨折,往医院抬时,浑身是血,已休克昏迷,光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当时有的人说,往太平间送吧。可他福大命大,硬是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
  这当儿,七天工夫,他的脸黑不拉几瘦去半圈,裤带向后紧了个扣眼。胡子也懒得刮,汗酸味的背心儿也没心去洗。
  现在是进入侦破案件的第七天,案情虽有进展,但仍扑朔迷离,他心里是啥滋味呀。
  公安上的人谁都知道他是个“活宝”。工作之余爱开玩笑,能编出一套套的顺口溜,生动形象毫不逊色那些曲艺作家。他还会唱一段段当地的民间小调,荤的素的,逗得人捧腹大笑肚儿疼。他唱《尕老汉》,边唱边表演,轻松幽默。他唱《五哥牧羊》粗犷深情。可如今他乐不起来啦,脸拉得像丝瓜,眼窝深陷,声音嘶哑。
  电话又响了,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打来的。副局长在催他。
  他很理解,领导们能不急得屁股上冒烟吗?
  每天的电话,催得他头皮发烧戴不住帽。这会儿,副局长说,老兄,现在是第七天了……!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
  这七天,对他来说,快得像是眨眼的工夫,打个喷嚏的当儿。
  副局长半真半假地说,老王,案子破不了,事后回家,小心老婆孩子打屁股。
  这话又戳了他的心尖。可不是吗?真是越冷越撒尿,越渴越给盐吃。案子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三天三夜没眨眼了。那天,他10岁的儿子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爸爸你在哪里?
  “咋了?”王杰武忙问。
  “我还没吃饭。”
  “为啥?”
  “妈妈病倒两天了。今天是邻居阿姨把妈妈送医院的。大夫说,妈妈烧得厉害,挺重的。妈妈迷迷瞪瞪的。你回来吧!爸爸,我还没吃饭呢。”
  王杰武听了,心里刀割般难受:“你早上吃饭没?”
  “早晨吃了块干馍。”
  “你妈现在吃了没?”
  “我不会做饭,妈妈嘴干得不行。爸爸,你回来吧。”
  王杰武拿着话筒,半天没说话。
  内勤李庆明看王杰武脸色不对劲儿,其实,他已从电话里听到了王科长爱人住院的事,他想活跃活跃气氛,说:“是不是嫂子想你?”
  王杰武愣在那里,没吭声。若在平时,他这个乐天派的嘴,也不会饶人。
  李庆明见状收起笑容说:“嫂子咋了,住在哪个医院?”
  这当儿,专案组的人全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骑车才10来分钟的路,你回去看看嫂子,这里的事儿,我们照常干。
  王杰武巴不得立刻回到爱人的身边。妻子病成这样,孩子也吃不上饭,他能不想回去吗?可眼下的案情,需调查的二百多人,已过筛一半,还有一半待查。怎么个查法,专案组人少,如何快速查?现在是关键,这里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他,需要他指挥、抉择。他能回得去吗?
  冯宏庆见王科长没走的意思,跺脚激他:你是不是对我们不放心?你走了怕我们不玩活?
  任凭他怎么说,王杰武不答应。
  李庆明有点儿牢骚,准确地说,他为王杰武的精神所感动。他说,“我们几天几夜不合眼没啥,老婆有病,孩子吃不上饭,连回去看看的工夫都没有,咱们啥时到头?”
  王杰武正色道:“咱们就是干的这行,熊掌和鱼翅不能兼得。”
  当下,专案组的人凑钱买了些吃的,委托李庆明和马辉到市中医院看望王科长的爱人。
  王杰武的妻子正在病房里挂吊针,身边没有人陪伴,孤孤单单,冷冷清清。这两个企业保卫干部,第一次会同公安局的人搞案子,万没想到,公安民警的家属住院,竟是这么个光景。不由得眼里发酸。
  这会子,王杰武听了副局长的话,久久不能心静,是呀!案子破不掉,东西找不回,真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没法交待。
  此刻,他觉得屋里闷热得实在透不过气儿,索性甩掉背心,光膀子冲到院里。
  小院里,月季花的清香和着草坪的清新味儿,扑鼻而来。他拍拍前额,整理着思绪。七天前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这是从西德进口的,一连串的“啥?”
  8月30日早8时,承建闪速炉的乙方单位、八冶总公司,其下属单位一公司安装队电工班,班长带3名电工兴冲冲地来到镍熔炼二楼,去他们的临时仓库配电房搬运材料。
  他们走近前,心里咯噔一下。门上的玻璃不知被谁打碎了。
  “真是混账,这是谁没长眼干的?”班长心想,妈的别把里头的东西丢了。
  越是担心的事,越是发生了。
  室内,工具箱被撬,放在里头的一个方尺、一个电锤锤头和一百米电缆线不见了。再仔细瞅瞅,装在纸箱里的4个定时器也不翼而飞。
  班长气喘吁吁地报告了安装队长。保卫部门展开调查的同时,一公司的领导立即驱车赶到金川公司设备处,询问定时器的产地及作用。当时想,定时器如果找不回来的话可再买几个。
  设备处长听说丢了定时器,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啥?你再说一遍。”他眼珠儿瞪得吓人:“那4个东西叫ES427——0720重锤料位定时器。这是我们通过北京从德国进口的,别看它每个只有2484元,没有了这玩艺,闪烁炉“十一”投料试车就得泡汤。”
  “啥?……”安装队长惊出满脑门儿汗。
  “啥?……”平时平易近人的八冶公司党委书记岳彩亮听后大为发火。迅速召集有关人员研究应急措施。
  晚7时,一公司经理办总工程师拨通了北京的电话:“喂,我是甘肃金昌,我是第八冶金建设公司……我们想委托你们再从德国进口4个重锤料位定时器。”总工极力掩饰着焦急的心情。
  “你们不是有了吗?”
  “是呀,我们想再买,4个作为备件。”他不敢说出丢失的事,害怕外国人借机抬高价格。
  “这东西已经涨价,每个3900元。”
  “那,那也可以……”总工捏把汗。为保证“十一”投料试车,多花些钱也得买呀。
  “我们马上与德国联系。”
  挂完电话,经理和总工长长地吁口气。十万火急哪!离试车还有31天,小小定时器,影响巨大啊!
  10时半,北京方面的电话终于响起。
  “啥?……”总工惊呆了。
  “重锤料位定时器,德国方面暂时没货,如果要的话,得四个月以后……”
  话筒慢慢从总工手里滑落。他清楚,如果找不回定时器,耽误闪速炉试车,金川公司将给他们以50万元以上的罚款。
  “啥?……”八冶公司和金川公司的领导火烧眉毛。
  重锤料位定时器的丢失,不亚于给金川公司、八冶公司甲、乙双方单位投下颗重磅炸弹。
  接着,两大公司立刻派出保卫干部联手追查定时器的下落。
  三天过去了。案子毫无线索。离试车还有28天,两大公司领导忧心忡忡。备受国家关注的金川公司二期工程,如果不按期投料试车,不但无法向江泽民总书记汇报也难向全国人民交待;不仅产生重大政治影响,还会给经济效益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金川公司党委书记杨学思、经理杨金义心急如焚。江总书记“祝贺你们成功!祝贺你们成功!”的美好祝愿,言犹在耳。
  9月3日深夜,市公安局三楼会议室,杨学思、岳彩亮和市里有关领导以及市公安局的头头脑脑紧急召开会议。
  当王杰武接到通知匆匆走进会场时,与会人员的目光唰地全集中到他身上。
  局长向杨学思、岳彩亮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们派的破案专家。
  杨书记、岳书记抱拳对王杰武说:“拜托了!拜托了!”
  领导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和希望。瞬间,王杰武觉得肩上像压了千斤铁块般重……局长说,给你七天的时间破案,追回重锤料位定时器,保证“十一”试车投产。
  岳彩亮反复强调说:不仅仅是破案,关键要把东西追回。
  是呀!破了案,追不回定时器等于没破。这是王杰武头回搞企业内部精密仪器被盗案件,况且还有如此的附加条件,特殊的近乎苛刻。不管你有没有准备,也不管你是否愿意,严峻的考验突然降临于他。事后,他对局长说,七天不行,得两个礼拜。局长说,就限你七天时间。他是故意给王杰武加压。用辩证法说,压力多大动力就多大,没有压力,何以有动力。办案前的思想准备,首先是一种精神,一种压力。
  会上,杨学思、岳彩亮心情沉重地说,购买定时器,已经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十一”能不能试车投产,就看你们公安局的了。
  自然,公安局能否破案,就看你刑侦副科长王杰武的了,但愿这起案子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办得杰出威武。
  市公安局成立了以王杰武为组长的专案组。他们分别是内保科侦查员冯宏庆,八冶保卫处干事李庆明、一公司保卫科干部马辉,金川公司公安处干警刘勇刚、李洪汉,一冶炼保卫科干部季树平。
  在金川二期工程的建设中,他们的名字像其他建设者一样,将永远被人们记住。
  2.王杰武虎着脸说,拉
  9月4日早7时40分,专案组成员集中到市局。他们谁都明白,这不是侦破一般的案件,政治的经济的重大影响,已经远远超过案件的本身。
  镍都的早晨,马路上流淌着潮水般的上班人流。警车快到冶炼厂时,王杰武沉着脸向驾车的侦查员冯宏庆说:“拉警报!”
  冯宏庆瞅瞅王杰武,心想,王科长今天怎么了,按照使用警灯警报的规定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
  “拉!”王杰武虎着脸。
  于是,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响起,耀眼的红色警灯急速旋转。兰白相间的警车呼啸着卷起一阵疾风冲进冶炼厂大门。
  警车在一冶炼保卫科门前戛然停住,轮胎在水泥地面上划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这些年,王杰武积累了丰富的破案经验。闪速炉施工工地大量的人员,加上冶炼厂的职工,以及雇用的众多的本地和外地民工,两万多人的聚集地,每天几百台大小车辆,人员众多,情况复杂。在上班高峰时间拉响警报,最能引起人们注意,有助于案件侦破。
  果不出王杰武所料。警报声惊动了上班的人。
  “出啥事了?公安局的来了。”
  “听说好像丢了什么仪器?”
  “看来,这事儿不小,要不,公安局不会出动。”
  工人们见到戴大盖帽的警察,不禁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被盗现场被封锁。
  十五平米左右的配电小房,位于闪速炉二楼施工现场,是承建单位八冶一公司安装队电工班的临时仓库。室内的铁皮工具箱的前面,明显留有一枚完整的右脚灰尘鞋印。工具箱锁子完好。看样子,案犯作案时,是用脚蹬住前面,两手使劲儿把门拉出一条缝隙,盗走工具箱里的物品的。
  由于案发了几天,以电工房为核心的向外搜索,再没有发现其他有力的物证。
  随后,侦查员们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箱抬回专案组办公室。痕迹专家提取了工具箱上的遗留脚印和指纹。
  脚印长22厘米,宽7.5厘米。经科学推算,作案人身高约在1.6至1.65米左右,年龄在18~25周岁之间。
  3.玻璃是咋回事,确定案发时间
  专案组的人思想压力和心理压力,比破以往任何案件都大。
  王杰武觉得肩上扛的是山,头上顶的也是山。不管是谁破案,到这时,想法也往往极端。
  妈的!这东西,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丢。偷啥不行,偏偷这玩艺儿。它里面又没有黄金、白银,家里用又用不上,卖又卖不掉。专案组的人又气又急又恨。
  气归气,急归急,除现场勘查外,还得让专案组的每个人,搞清重锤料位定时器的用途。
  王杰武他们虔诚地听取了专家的介绍:矿石经过机械操作运行后,经重锤敲碎,定时器给信号后,被粉碎的物料按时被投进闪速炉的炉膛。何时投料,全靠定时器,提前和延后都不行。
  王杰武听后,又给侦查员们打比方说,它就像我们嘴吃东西时的控制器。这嘴刚吃,那嘴的食物正好送来。早了,没嚼完,未消化,硬送进,就得出问题,撑破肚皮。晚了,只有空嚼,白磨牙齿。
  小小定时器,一砣压千斤哪!没有它,闪速炉不能试车投产,那些邀请函等于说大话放响屁。怪不得领导们急得火上房。
  定时器的作用与专案组的人的心情成正比。作用越大,他们的压力越大。
  作为王杰武,他代表的是公安的形象。破不了案,追不回定时器,别人怎么看。背地里说你窝囊,说你公安没水平,说你是饭桶、草包。自古成败论英雄。别人不管案情是多么复杂,办案人是如何艰难,光唾沫星子就把你淹死。到那时,不光外界人不理解,内部的人也瞧你不起。何况王杰武还被局领导称之为破案专家。到那时,还不把人羞得脑袋往裤裆里钻。破这案,无论从大处讲还是从小处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定时器必须完璧归赵,不能有任何损坏。否则,破了案等于没破,破了也是闲的,破案的目的就是要把重锤料位定时器追回。
  第一手资料掌握后,首先是确定发案时间。定时器是啥时被盗走的?
  发案现场,二楼的电工小房的单扇木门,锁是暗锁,门头窗的玻璃被打碎。作案人是敲玻璃入室?还是正常班内部人监守自盗?
  案件的情节和细节环环相扣,侦破人员就是要从这些环节中,以某一线索为点,缕出头绪。
  一天的时间,侦查员终于查清了玻璃破碎的原因。那天,闪速炉的一道工序要试车,电源闸盒在二楼电工小房。当时任务很紧,拿电工房钥匙的人不在,乙方单位、八冶公司一公司安装队队长决定打碎门头窗玻璃,钻进人后接上电源,事后,玻璃再没安。
  查明玻璃打碎的原因,只能说明作案人不是打碎玻璃进行偷窃,尚不能说明作案时间。
  查,从电工班的人手查。
  定时器是谁领的?十多天前,八冶一公司安装队电工班班长接到通知,说是安装定时器,他开出领料单后,队上派了桑塔纳车,是他和本班的同事到金川公司设备处领回的。由于当时还有道工序车没弄利索,定时器暂没安,临时放在电工房,几个电工只知道那玩艺叫定时器,跟电视机的调板差不多大,印有英文字母,上有红绿小灯,挺好看。至于它的重大用途,谁也不清楚。
  电工班的人都很懊恼,顾虑重重,脸上憔悴,眼角发红,嘴唇起泡。
  专案组向他们了解情况,他们表现得沉默。这些人有心病。定时器是他们班组保管丢的,不能说没有重大责任。如东西追不回,金川公司要罚单位50万元。如果真是这样,免不了层层追究,到时,这些人不被砸饭碗开除才怪。
  专案组找他们谈心,他们虽不是装聋作哑,也是少说为佳,就是知道点啥情况也不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谁都怕说错啥,引火烧身。
  他们的这些想法,本来使专案组应及时得到的情况不能及时得到。
  静心想想,能怨他们吗?这说明专案组的工作没做好,他们能推心置腹地把你当做知心人吗?
  以管人者自居,使人敬而畏之,本来他们就有想法,你不去解开他们的疙瘩,谁还愿跟你说实话,说真话。鬼才会呢。
  对症下药。王杰武他们找到电工班的人,从正的反的方面做工作,打消他们的顾虑。
  王杰武拍着胸脯说,你们凡是知道与案子有关的,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事,不要怕与自己有责任,咱们都是人不是神,一辈子中不可能没有失误、甚至犯错误的事儿,再说……我王杰武以我的人格担保。
  下班时间,王杰武又找到他们家,和他们拉家常,侃大山。大处,说到国际话题,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小处,说到娶媳妇,生娃娃,柴米油盐。
  王杰武从小在农村长大,受过苦,善解人意,挺会做群众工作。果然,电工班的人脸上露出笑容,主动反映情况。
  定时器领回,当时存放保险柜。从放进保险柜推算,一天一天前推。比如说,那天你见了没有?见了,怎么见的,具体何时见的,都还有谁看见过。
  电工组的钥匙是班长掌管,每天取放工具,都由他开门关门。他说,他平时基本上是人不离钥匙,钥匙不离人,当然也有本组的人拿钥匙开过门。
  一天天向前推算,一天天向前回忆。电工班的人顾虑没了,模糊的记忆被打开。
  一电工找到王杰武拍着脑门儿说,想起来了,8月28号下午6点下班前,我和班长要钥匙开门,放脉冲控制仪时还见过重锤料位定时器,当时,我还用塑料薄膜盖了盖。
  “记清了?”
  “记清了。”那电工很肯定。
  案情有了新进展。专案组经认真从中推断,案发在8月28日下午6时至30日8点之间,很可能在29日这天。
  作案者是谁?是内盗还是外盗?是一人还是两人?这,都需细筛。
  4.找穿大头鞋的人
  侦破会上,市局技术科副科长蒲仲甫说:“从脚印看作案人穿的是劳保大头鞋,内部职工作案的可能性较大。试想,现在正值大热天,就是外面要饭的也不会穿这种鞋。”
  王杰武说:“从周围的环境看,电工房设在镍熔炼2楼,工人下班后,值班员关闭一楼大门,一般人不易进入,况且,周围窗子玻璃完好无损。由此推断,作案人很可能是利用上班时间作案。从作案情况看,犯罪嫌疑人盗走电缆线100米和方尺,以及电锤锤头,有可能是内部青年工所为。两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从盗走的重锤料位定时器看,这东西体积小作用大,懂得其用途的只有几个人,只要不是出于政治目的是不会作案的。由此看来,案件是外行人干的。
  副局长和金川公司公安处杨惠国处长,静静听着他们的分析发言,表示赞同。
  侦破工作来不得丁点马虎。专案组把凡是知道定时器的人挨个儿了解调查。他们都是业务骨干,不可能干这事儿。
  王杰武说,你们仔细想想,丢失的方尺、电锤锤头等物件有什么特殊记号。
  一位电工仔细回忆后说,他使用的方尺上有处电焊光打过的痕迹。
  另一名说,他的电锤锤头木柄上有点儿劈痕。
  “你们能不能认识?”
  “没问题。”两位电工很有把握。这不起眼的小事儿,在以后的破案中起了重要作用。
  侦破工作从内到外同时展开。
  发动群众破案。王杰武大会小会讲重锤料位定时器的重大用处,不厌其烦,口干舌燥。会上,他说,“如果说谁拿了定时器,可以当面交给我们,也可背地里放回原处。我代表组织保证不追究他的责任,我说话算数……”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打动人。
  工人们情绪很高涨,谁也没有怨言和怪话。
  侦破工作以施工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
  按单位划分出物料、机械、电仪、收尘、安装五大组。
  两千多名职工的名单被排列出来。为了鉴定工具箱上留下的脚印,挨个儿提取足迹,反复对照。
  宣传动员大会,小型座谈会,发动积极分子,登门拜访,运用技术手段……以丢失的有特征的方尺、电锤头为线索。
  专案组黑白连轴转,忙得焦头烂额。
  案发期间的施工现场相当复杂,一部分工序已经交工,一部分正在收尾。甲乙双方人员混杂,给侦破带来的难度,不言自明。
  头两天,专案组到职工食堂吃饭,不管是开饭时间还是没到开饭时间,随到随吃,师傅们很热情。
  案子破不了,定时器找不回,他们心里难过。伙房师傅们越是热情,他们越觉得不好意思。
  王杰武说,我们干脆把饭打回办公室吃。
  外围调查,继续以劳保鞋为突破口。他们了解到,不仅金川公司的职工发了那种样式的劳保鞋,八冶的有关职工、连同在闪速炉干活的民工也有一双。
  上千名民工,有的是从附近农村雇的,有的是外地打工的,一部分已经干完回去了。要想找到他们,工作量可想而知。
  王杰武说,找,一个也不落,就是把咱们这一百多斤扔到这儿也得找。
  专案组没早没晚地向城周围村子跑,向外地民工租住的市区内的房子跑,挨家了解,挨个儿问。觉悟高的热情配合,差点的翻翻眼珠说,案子与我们有啥关系,我们只知道干活挣钱。
  有些话能把你气个够呛,让你哭笑不得。还得赔起笑脸,压住火气,耐住性子解释。
  5.王杰武说,咱们吼两嗓吧
  9月11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傍晚,外围调查的人都回来后,王杰武说,你们都回家过“十五”吧,这里我留下。
  他们的家都在市区,最远的不过3华里。家里不是上有老就是下有小,谁不想回家呢?可谁也没说回,谁也没打算回。
  他们都知道,王科长的爱人住院,要回应该他回。
  王杰武能回吗?每每办起案子,他从来都是不顾家的人。
  儿子3岁那年。那次,他破完一起大案回到家。晚上睡觉时,他想搂着儿子跟他一块儿睡。他很喜欢儿子、疼爱儿子。平常由于工作忙,没有多尽些父爱,儿子和他很生分。这当儿,儿子说啥也不让他搂。王杰武千哄万哄,儿子怎么也不肯和他睡。好像王杰武是外人、生人。王杰武气得朝儿子屁股蛋拍了两掌。儿子哇哇大哭。
  王杰武的爱人心疼了。她恼怒丈夫不分青红皂白打儿子。她边哄孩子边落泪说,你想想为啥儿子不愿和你睡?平时,孩子两头见不着你。你经常不着家,就是回家,把家也当成了旅店。早上,孩子还没醒你就走了;晚上,孩子睡着了你才回来。他能和你不生分吗?你没想想你这爸爸是怎么当的?
  王杰武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也随着爱人和儿子掉开了泪儿。
  提起他的妹妹和妹夫,王杰武心里更是隐隐作疼。妹妹是个残疾人,婚后,家境一直困难,王杰武俩口经常接济他们。
  那年,王杰武在河西堡和队友们侦破一起特大凶杀案时,妹夫在村里20多米深的井下修井时,受重伤,生命垂危,正在金川公司医院抢救。王杰武得知后,只是赶到急救室看了一眼,没顾上尽尽大哥应尽的责任。妹夫出殡时,他又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内疚啊!每逢提起这事,王杰武的眼眶的泪花总是打转转。
  这会子,王杰武说,我的年龄比你们大,你们回。
  磨了半天牙,谁也不走。当下,大家买了几盒月饼一瓶白酒,从伙房打几个菜过中秋节。
  茶杯当酒杯。望着天空又大又圆的月亮,大家丁咣碰杯,仰脖儿灌下。
  此时,银水般的月光里,有从市区高楼林立的住房,家家飘出欢声笑语。
  月光下,大家坐成圈儿,气氛有些沉默,那时的心境,真有点儿月儿圆圆照高楼,万家欢乐几人愁的味儿。
  吃完月饼,喝几口酒。王杰武说,咱们吼两嗓吧。说着先唱起了《少年壮志不言愁》的歌儿。歌声飞出小院,在厂区上空震荡。
  唱完了,又唱《十五的月亮》。
  “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干警的家人何止是一半呢?
  七条汉子,七名干警,嗓门粗犷、嘹亮、深情。大家唱着唱着,眼里流了泪……
  戈壁人,有边酒边歌边舞或是酒后当歌的传统,抑或是这方水土素有古代游牧民族的遗风。
  歌罢,大家郁闷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释放,顿时,还真有了精神,话题自然又是案子的事儿。
  这时,市局副局长和公安处杨惠国处长开着车,专门为他们送来月饼。节日里领导们没有忘记他们。
  中秋节这晚,专案组的灯光又从天黑亮到天亮。
  这当儿,王杰武的思绪又把他拉回现实中,头脑开始冷静。作为专案组长,他首先得稳住自己,才能鼓舞和带动大家。
  夜已深,人已静。只有闪速炉施工工地和冶炼厂还是人声鼎沸。
  在专案组的另一房间里,冯宏庆他们还在整理摸底名册。这时,房间里没有了声音。王杰武走进去,心里不免有些酸楚。这些20多岁的年轻人,有的趴在桌上,有自靠在椅背上,全困在那里。冯宏庆手里还攥着圆珠笔,李庆明手底下是摊开的笔记本,马辉手里捏着的是几页笔录纸……
  他们睡得很香,满头满脖子是汗。看样子,他们都疲劳到了极限,就是钢打铁铸也经不起黑白的熬呀。
  王杰武心疼了。他不忍心叫醒他们,独自来到厂区,围着闪速炉转圈踱步。
  轰鸣的机器声,像一首永不疲倦的歌,冶炼厂的炉火映红市区半个天空。庞大的闪速炉在夜幕下,给人一种凝重和深沉,继而使王杰武亢奋起来。他透过夜色和灯光,把目光瞄向四周。他的思路在拓展……
  9月16日,持续的高温天气渐渐凉下来,习习的清风,给专案组的人带来满身清爽。
  下午,一条线索反馈到王杰武这儿,某车间某班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青工宋腾和侯明有重大作案嫌疑。他俩近来神色慌张,私下嘀嘀咕咕,不时打问公安局破案子的情况。部分有关证据已经掌握。行动的计划在王杰武脑海里酝酿成熟。
  晚饭时,王杰武手里托着两个馒头,吆喝大家多吃吃饱,一改过去那种严肃沉郁的表情。
  他吃得又香又甜,三个馒头、一碗烩菜两碗汤,风卷残云进肚。这是他这些日子中吃得最多的。
  “大家都吃好,谁吃不了两个馒头就罚谁。”王杰武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王科长不怕撑破肚皮”刘勇刚说。
  “我撑破肚皮不要紧,就怕是你,对象跟你黄。”
  大家知道案子有了眉目,七嘴八舌开怀大笑。
  饭后,王杰武让李庆明给车加好油,检查好车辆,让大家就地待命。
  “干啥去?”李庆明有点沉不住气儿。他想急于知道案子的下落。
  “别急,沉住气,等一会儿你就清楚了。”
  李庆明心想,你以往比谁都急,急得嘴上起泡屁股冒火。现在倒不让我们急了。他预感到案子要收网了,把车擦得铮光瓦亮,心里高兴得跳蹦子。
  “你们都先眯会儿眼,等候行动。”王杰武很体谅大家。这些天,每个人累得走路都摇摇晃晃。他想抓住战前的空隙,让大家睡会儿,行动起来,说不准又打通宵。
  说话的当儿,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正好赶来询问案情,他听完王杰武的汇报后,立刻驱散了满脸的阴云:“今晚,我的车也给你们用。”
  夜幕降临,沸腾的镍都披了层神秘的面纱。
  行动前,王杰武特别强调了几条,一是要严格保密,到嫌疑人家里时,如作案人在家,立即将其控制;如不在家,蹲坑守候,谨慎处置。说话注意方式方法,不能走露风声,以防案犯为逃避打击,将重锤料位定时器毁坏。二是加强各行动组之间的联系,及时通报情况,一定要把犯罪嫌疑人抓到手,追回定时器……
  案情已露端倪,沉渣初露水面。憋足了劲儿的干警,即刻整装待发,跃跃欲试。
  箭在弦上。
  晚8时整。专案组干警分三组,一组待命机动,另两拨人马乘两辆车悄悄加入车水马龙的行列。
  市区某住宅区某栋。王杰武他们进入宋腾的家。
  行动以访问谈话的形式进行。
  “我们是和你儿子一个车间的,找他有点事。”
  “他今天吃过晚饭就出去玩去了。”宋腾的母亲说。
  “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唉,这孩子。”
  说话中,王杰武觉得这位慈祥的老人不像说假话,但仍担心是否不告诉A的去向,就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说着顺便和她拉起家常。
  她说,孩子他爸不在了,家里生活有些困难,多亏公司领导照顾,儿子上了班。
  聊天的当儿,王杰武发现另一房间门口的工具箱,眼倏地一亮:“那工具箱是你儿子的吗?”
  “是啊!先头是孩子他爸用的,他爸去世后,儿子就在里面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过去看看行吗?”
  “你看吧。”
  “我看里面都有些啥好东西。”王杰武说着走过去,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一个方尺和一把电锤锤头。不禁大喜。拿过仔细看,方尺上正有电焊打过的印迹。电锤锤头的木把也有点儿裂痕。两样东西与案子上丢失的东西相吻合。
  眼下,更进一步证实了宋腾的作案嫌疑。
  方尺和电锤锤头拿到手,定时器在哪里?
  王杰武说,这些东西是你儿子拿来的?啥时候拿回来的?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你还见过他拿回来其它的东西吗?”
  “哎呀,没见过。”
  时针指向12点,宋腾还未回家。王杰武心急如火,他急于要找到定时器的下落,急忙以解手为名安顿好楼内外的守候人员后,又赶往另一组。
  6.他俩行动诡秘,箭在弦上
  侯明的家,他的两位老人对他们很热情。倒茶,切西瓜招待他们。在冯宏庆和马辉、李庆明到他家时老人说,他儿子吃过饭出去了,上哪去了也不知道。
  侦查员们边和他们聊天边耐心等待。王杰武来后,见老人通情达理,试探着说,你家侯明最近情绪不大稳定,做了点小坏事。
  老人吃惊之余,很理解公安工作,这是使王杰武他们没想到的。
  凌晨1时。楼梯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干警们的心猛地悬起。
  冯宏庆、李庆明迅速闪到门口。
  脚步在楼门前停下,两位侦查员忽地窜出拧住了他的胳膊。
  这位刚上班不久的青工立刻傻了眼。
  “那4个仪器放哪了?”王杰武迫不及待地问。
  侯明说,有两个在自家小房的煤堆上。
  “那两个呢?”。
  “宋腾拿着呢。”
  果然,在侯明家的小房的煤堆上找到两个完好无损的重锤料位定时器。
  简单的询问后。侯明说,他晚饭后到对象家了。对象是今晚12点的夜班,他送她上班后就回来了。他说他没和宋腾在一块。
  于是,王杰武打开报话机,通知李洪汉、刘勇刚等人继续在宋腾家附近守候。
  这夜,宋腾没有回家。
  13日早7时,当朝霞铺满大地的时候,马辉等人早已守候在治炼厂大门口。
  如潮的自行车人群中,马辉不眨眼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厂的人。
  7时40分。宋腾骑着自行车在人群里出现。快到厂门口,马辉等挡住了他:“你叫宋腾吧。”
  “我叫宋腾”宋腾嗫嚅着说。他被客气地请到了专案组办公室。
  “那两个仪器呢?”王杰武单刀直入。
  宋腾知道露馅,很惶恐。良久,他说:“在我们老乡家里。”
  “昨晚到哪去了?”
  “给我老乡家的平房看家。”
  立即,警车载着宋腾飞速赶到某区的小平房。
  院里的鸡窝的瓷缸里,放着那两个定时器。
  到此,4个高级精密仪器,闪速炉的重锤料位定时器,亚洲第一炉的核心部件之一,已全部追回。
  朝阳里,高大雄伟的闪速炉,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更加雄伟壮观。
  专案组办公室。干警们争相抚摸这4个来之不易,费尽他们心血的定时器,久久地,久久……
  这几个从德国进口的,飘洋过海辗转被送往金昌的金川二期工程国家“八五”重点项目中的物件,它神秘地失踪后,牵动了几万人的心,经公安干警十三个日日夜夜的艰难追踪,终于又回到了人民手中。此时,这座亚洲第一炉离国庆正式点火烘炉投料试车还有19天。“十一”剪彩竣工将如期进行。
  王杰武凝视良久,酸甜苦辣,悲喜交集。
  据宋腾和侯明交待,8月29日中午下班后,刚参加工作不久,同班组的他俩,被闪速炉宏大的施工场面所吸引。好奇心使他们来到闪速炉二楼。路过配电房,他俩看到门上的玻璃被打碎,顿生盗念。入室后,用力拉开铁皮工具箱,拿出方尺、电锤锤头。又见墙角的纸箱里有4个不知名的仪器,挺好看,一并盗走。
  回去后,两人见这仪器精致漂亮,以为家中的电器可能用得上。琢磨半天,派不上用场,上面的英文不认识。想拆开看看,不但无从下手,还觉得拆了它可惜。事后,觉得没用,还不如一把方尺、一把锤头的用处大。
  以后就分别丢弃在煤堆和鸡窝上。
  后来,公安局破案,听说丢了什么仪器,两人慌了手脚,几次商量自首,心里害怕,不敢投案。这段日子,他俩心慌意乱,愁眉苦脸,没想到公安局会把他们抓住。
  这无知的陈述,着实让专案组的人吃惊。
  经鉴定案犯的脚印、手印与发案现场的痕迹完全相同。
  法律是无情的,宋腾和侯明被依法收审。
  当他们的家人,赶来给他俩送衣服物品时,他二人趴在警用三轮的挎斗里嚎啕大哭。
  他们哪里想到,自己的行为,险些让这亚洲第一炉不能按期试车。
  他俩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使干警们同情,但,怨谁呢?
  这晚,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金川公司和第八冶金建设公司的领导,为“8·29”专案组在公司二招餐厅举行庆功宴会。
  华灯下,市里领导和金川公司党委书记杨学思、经理杨金义,八冶公司党委书记岳彩亮等向市公安局领导和王杰武他们高举起酒杯:“事实证明,你们公安局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队伍,你们公安局为闪速炉立了大功。”
  “我代表金川公司五万名职工谢谢你们!”
  “我代表八冶三万职工谢谢你们!”
  瞬间,七名专案组的成员眼里溢满泪水。
  秋风爽爽的夜晚,王杰武终于回到家。儿子亲切地扑进他的怀里,打量他了半天才说:“爸爸,你现在怎么像个农民了。”
  王杰武摸摸自己乱烘烘的头发和半尺长的胡须以及消瘦的下巴,笑了。
  床上,病恹恹的妻子,听说追回了这亚洲第一炉的定时器,激动地披衣坐起,苍白秀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她紧紧攥住王杰武的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