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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暗河》第十八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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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车刚刚转入那条山间小路,就看见那辆一模一样的车停在一块巨石旁边。司机停车,熄火。几乎是同时,那辆车的车门也开了,几个人跳下车,向这边走来。司机没有下车,静静地看着他们慢慢靠近,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一边伸手打开了腰间手枪的枪机。
  他们来得比平时要早几个小时,因为今天车上还装了特殊的货物。陆天长在驾驶室里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无所获后,低声问道:“带来了吗?”
  司机看了陆天长一眼,伸手从座位下掏出一个黑色塑胶袋,递给他。
  陆天长撕开塑胶袋,拆开报纸,里面是四支五四式手枪,还有几盒子弹。
  陆天长的双眼放光,手指一一拂过那四支枪,嘴里啧啧有声:“这才是好玩意儿。”他拿起一支枪,“哗啦”一声拉动套筒,取下弹夹,又插回去,然后按下复位卡笋,套筒复位。
  司机冷眼旁观陆天长在兴致勃勃地把玩,心中暗自好笑,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不认识“隆化制造”这几个字。
  看着那辆货车的尾灯消失在山石间,陆天长才挥手让其他人上车。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塑胶袋,陆天长的眉头舒展开来。
  无论是陆海涛私自进城,还是那个姓方的摄影师的事,陆天长都对梁四海隐瞒了。一旦梁四海对自己失去了信任,陆家村就会一夜之间重返贫困———他可不想失去这个财神爷。不过,前几天发生的事让陆天长感到自己的威信有所动摇,他必须让自己更加强有力。对付那些村民,只靠钱显然是不够了,恩威并施才是硬道理。陆天长捏捏塑胶袋,顿时感到腰杆硬了不少。
  方木是个从不把钱财放在心上的人。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三十万,不是小数目,他到哪里去弄这笔钱呢?
  不能指望市局的办案经费,能否审批成功且不论,如果走漏了消息,后果不堪设想。方木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是他从警几年来,积蓄甚少,每月的工资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外,都交给了孤儿院。方木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电话本翻了好几遍,他发现自己的朋友没有一个有钱的。
  郁闷之余,方木急得在客厅里来回乱转。刚走了几步,方木就站住了。他环视了一下斑驳陈旧的墙壁,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老邢,只能这样了。
  第三天下午,方木从银行出来,摸出电话,拨通了景旭的号码,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
  景旭的电话无人接听。
  方木挥手叫了一台出租车,沉吟再三,拨通了肖望的电话。
  赶到景旭家楼下的时候,肖望已经在等候了。方木跑过去,低声问道:“没告诉别人吧?”“没有,你特意嘱咐的,我怎么能忘。”肖望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到这儿来干吗?”
  方木没回答,示意他跟自己上楼。
  今天交易情报,方木本想让边平来做个见证。景旭没有接听电话,这让方木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于是他临时决定把边平换成肖望,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肖望显然要比边平更管用。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登上三楼。
  方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抬手敲门。
  毫无回应。
  冷汗一下子从方木的额头上沁了出来。他几乎是哆嗦着摸出电话,再次拨通了景旭的号码。
  一阵手机铃声从门那边响起。
  方木立刻如被雷击般呆住。肖望看看方木,用手试着推了一下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肖望一言不发地拔出枪,扳下击锤,快步冲入室内。方木急忙挂断电话,尾随其后。
  现在虽然是下午,但是房间里门窗紧闭,还拉着厚厚的窗帘,大部分事物都隐藏在黑暗中。肖望吸了吸鼻子,和方木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血腥味。
  方木的手抖了起来。他快步走向右侧的卧室,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摸到了电灯开关。刹那间,卧室里一片明亮,没人。
  他暗骂了一句,刚走出卧室,就听见肖望叫了一声“方木”。
  方木循声过去,看见肖望站在卫生间门口,直愣愣地向里面看着。
  方木的心底一片冰凉,他快步走过去,和肖望并肩站在卫生间门口。
  景旭蜷缩在浴缸里,一截晾衣绳勒在他的脖子上,缢痕已经发黑。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要上前查看,却被肖望一把拽住了胳膊。
  肖望一直把方木拖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半蹲在方木身前,目光炯炯:“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木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就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望。肖望的脸色越听越阴沉,最后站起身,把枪插回枪套,叉着腰站了半分钟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木无言以对,把脸埋在手掌里,长叹一声。
  “不信任我,对吧?”肖望越说越气,“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们可以一个人去筹钱,另一个人保护景旭。可是现在呢?”他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本黄色杂志,“差一步就能破案了!”
  “别说了!”方木腾地站起来,推开他向卫生间走去。
  “你别添乱了!”肖望低声喝道:“咱们快走,否则真的说不清了!”方木没有理他,径自来到景旭的尸体旁。从尸体的表征来看,景旭至少已经死了二十四个小时以上,死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方木看看景旭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眉头皱了起来。致其死地的应该是脖子上的晾衣绳,那他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呢?
  方木想了想,从墙角拎起一根马桶搋子,把木柄插进尸体身下,再用力向后撬动。景旭的尸体被翻转过来……方木倒吸了一口凉气。景旭的右手除拇指和食指外,全被斩断。
  断指处血肉模煳,残骨隐约可见。仔细去看,每根被斩断的指骨旁边的肌肉层里,似乎还有东西。方木用一只手撑住尸体,另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钥匙圈上的指甲钳,凑过去夹住其中一个不明物体,慢慢拔了出来。是一根牙签。
  凶手斩断了景旭的手指,又把牙签一根根插进去。
  “逼供。”肖望不知何时站到了
  方木身后,他小心地拈起那根牙签看了看,又照原样插了回去,“那天的事,你还对别人讲起过吗?”
  “没有。”方木摇摇头。
  “凶手在找什么东西。”肖望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旭的尸体,“也许就是他对你提到的那些录像带。”
  方木面如死灰,放下景旭的尸体就要进屋去寻找。
  “别费劲了。”肖望朝景旭的尸体努努嘴,“他这种人,挺不了多久的———三根手指肯定就招了,否则也不会给他留下两根。”
  “来帮忙吧。”肖望捡起一条毛巾,反复擦拭着那根马桶搋子,“把我们碰过的东西都擦干净——别留下我们来过现场的痕迹。”
  十五分钟后,肖望和方木已经驾车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肖望把擦拭过的毛巾在油箱里浸透,然后点燃烧掉。方木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那条毛巾变成一堆黑灰,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也像它一样,灰飞烟灭了。
  肖望回到车里,甩给方木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盯着前方出神。几分钟后,他开口问道:“这小子应该已经死了二十四个小时以上了,案发当天,你没给他打电话吧?”
  “没有。”方木的声音喑哑。
  “今天呢,打了几遍?”
  “两遍。”
  “嗯,咱们的人会查他的电话单。”肖望发动了汽车,“今天下午我和你在搞外调,打电话给景旭,想再核实一下监控录像的事———记住了吗?”
  方木点点头。
  开出去几公里,肖望看方木仍然是一副极度消沉的样子,笑笑说道:“往好处想吧,至少你省了三十万——对了,说到这笔钱,我想问问你,你从哪里弄来的?”方木舔舔干裂的嘴唇:“我抵押了房子。”
  “哦?”肖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你真他妈义气———不,不是讽刺你。”他看到方木望向自己,急忙补充道,“我这是真心话———老邢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我也希望有你这样的朋友……”
  “别说了!”方木打断了肖望的话。现在想到老邢,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邢至森把白菜豆腐汤倒进餐盘里,和米饭混合在一起,搅拌了几下,一口口吃起来。有时咀嚼的动作过大,脸颊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昨天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几个犯人故意把肥皂扔在他的脚下,邢至森一头撞在了水管上,顿时满脸是血。被送到医务室简单包扎后,管教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回答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说实话,只能招致更猛烈的报复。现在必须要忍,直到那小子查出个水落石出。
  几个人端着餐盘坐在邢至森对面的桌子上,边吃边看着他。邢至森没抬头,但是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这几个犯人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虽然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过节,但是前公安局长的身份,总会在这里引起大多数人的敌意。邢至森不想多惹麻烦,就背过身去继续吃饭。
  这时,一个管教走过来,敲敲邢至森面前的桌子。
  “老邢,有人来探视。”
  一到看守所,杨敏就想哭,看着邢至森从玻璃幕墙那边走过来,刚刚擦干的眼眶又湿润了。
  “老婆子,哭什么啊?”邢至森拿起送话器,“我正吃饭呢。”
  “吃得好么?”杨敏勉强挤出笑脸,邢至森脸上的伤赫然在目,她不想问,也不敢问。
  “不错啊。”邢至森装出意犹未尽的样子,“有鱼有肉。”
  杨敏擦擦眼睛,起身费力地拎起一个大塑胶袋,对邢至森说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有吃的、烟和茶。”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自己用,也给别人分点。”
  她很清楚丈夫的性格,让他主动讨好那些人是绝不可能的。以“分享”的名义让他们占点便宜,邢至森能少遭点罪。
  邢至森当然明白妻子的心意,笑着点点头。
  一时间,两个人拿着送话器相对无语,彼此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着最熟悉的表情。夜那么深,夜那么长,高墙内外,只有这些回忆才是支撑彼此熬到天明的信念。
  杨敏先落泪了,“老头子,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一只曾经白皙光滑,如今皱纹丛生的手抚在玻璃幕墙上,似乎能抚平对面那张脸上的累累伤痕。
  邢至森也伸出手,隔着玻璃按在妻子的手上。
  “别担心,会还我一个清白的。”邢至森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最近见过方木么?”
  “见过。”杨敏点点头,院,那女孩被欺负得很惨。"
  “嗯?”邢至森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前段日于他还带了一个女孩去医院,那女孩被欺负得很惨,看来这小子还真查出一些东西了。
  “不过,他好像也受伤了。”杨敏的声音充满忧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要不,我让他来看你?”
  “算了。现在只能让家属探视,不会批准他来的。”邢至森皱紧了眉头。方木显然为查清此案冒了很大的风险,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可是,除了方木,他想不出还能信任谁。而且,他正隐隐地感到更大的不安。
  “过段日子,找个机会把孩子安葬了吧。”邢至森缓缓地说,“这么久了,也该让娜娜人土为安了。”
  “嗯。”杨敏答应道,想了想,眼睛突然瞪大了,“你干什么?临终遗言么?”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可不许胡来!”杨敏彻底急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么,娜娜是我们一起带来的,也应该由我们一起送走——你可得好好的。”
  “好好好,你放心吧。”邢至森急忙安慰妻子,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他突然想起了食堂里那几张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