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载着柳秋莎直奔内蒙古。一路上,柳秋莎的心情很悲壮,有点像她当年从延安赴东北那种感觉。
柳南的部队很好找,她找到柳南时,柳南正在操场上带着一队女兵搞训练。柳秋莎站在那里望着女儿。柳南刚开始并没有看见母亲,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母亲会来看她。这些日子柳南瘦了,也有些憔悴。这一切,对柳秋莎来说并不清楚,在她的眼里,女儿大了,变得更加漂亮了。她站在那里想,这就是我的女儿。那种悲壮又一次在柳秋莎的心底升了起来。突然,她的双眼潮湿了。
也就在这时,柳南发现了母亲。她向前跑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娘儿俩隔着几步的距离就那么相望着,接下来母女就拥抱在了操场上。多年不见的母女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就是在宿舍里,她们的话语也不多,更多的时候,她们在用眼神相互交流着、试探着。
柳秋莎望着女儿,觉得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女儿的长大不仅体现在身体上,更重要的是女儿的神态。女儿的神态让她突然觉得女儿成熟了,女儿的眼底埋着刚强、果断。柳秋莎又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她一直希望在三个孩子中,有一个孩子能像自己,今天,她终于找到了,眼前的柳南就是年轻时的自己。想到这,她沉寂了多年的心,呼啦一下子就打开了,见亮了。柳秋莎从来没感到这么踏实和幸福。那天,她冷静着说:柳南,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柳南答非所问地说:爸爸好吗?一家人都好吗?
柳秋莎望着女儿,目光穿过女儿的眼神,一直走进女儿的心里。她说:你留在部队我支持你。没啥大不了的,剩下你一个人照样过日子,孩子,你记住,从今以后部队就是你的家,妈永远跟你在一起。
柳南终于控制不住了,她大叫了一声:妈——便扑到母亲的怀里。柳南哭了,这是她离开家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哭泣。
那天晚上,母女俩躺在了一张床上,说了好久。母亲的开场白是这样的:闺女,还恨不恨妈?
女儿在母亲的臂弯里摇了摇头。
母亲说:我打过你,又骂过你,最后把你送到了部队,原本都是为你好。
柳南说:妈,我知道。
母亲说:你不知道,你恨妈,这么多年你没回过家,就是信写得也少得可怜。
但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因为你是我的闺女。
柳南又含泪带泣地喊了一声:妈——母亲又说:闺女,那时你不懂因为你经历的少,妈这辈子啥事没经历过。你现在还不到30岁,一切都还来得及,谁年轻时都犯过错误。
半晌,母亲不说话了,两人都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这心跳声最后合在了一起。
柳南说:妈,你和爸爸还好吧?
柳秋莎没有急于回答女儿,她现在已经早就不是二十多岁时的柳秋莎了。如果是那时,她会脱口而出。现在,她真的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女儿了。半响,母亲才答:这辈子我找你爸没有错,你爸是个好人。你爸是个小知识分子,按理说,他和你妈是两种人,可两种人最后不也走到了现在。有时,过日子并不像想像的那么容易。
柳秋莎回答着女儿,似乎也在回答着自己,这是她对自己大半生的总结。她要把自己一生得来的经验和教训告诉女儿,让女儿在这种经验教训中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