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靠山屯的柳秋莎和邱云飞,不知不觉间和邱柳北的通信多了起来。以前,柳北的信都是寄给父亲。信上的内容自然也是邱云飞转达。刚开始的时候,柳秋莎还能把信拿在手里,翻一翻看一看,后来,她渐渐发现,柳北的信是写给父亲一个人的。那时她是一院之长,上班要操很多的心,下班后做饭、收拾屋子,还要操柳南和柳东的心,柳北的信也就渐渐不看了。有时在吃饭桌上,邱云飞说:柳北来信了。她说:嗯。
邱云飞又说:柳北不想在宣传队干,想到部队去。
她就说在哪儿都一样。在她的心里,现在部队已经不打仗了,在宣传队和基础部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在吃闲饭。既然吃闲饭,在哪儿不是吃呢。渐渐地,邱云飞这种例行公事的汇报也没有了,只有到了年呀节呀什么的,饭桌上的饭菜丰盛一些了,也有了心情,这时的柳秋莎才长叹一口气说:也不知柳北的节是怎么过的?邱云飞正在思念女儿,听柳秋莎这么说,鼻子就有些酸,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母亲有了思念。
自从回到靠山屯后,日子一下子就变了,她没有那么多心可操了,柳北、柳南在这之前都相继离开了家,身边只剩下了柳东。吃饭的时候,她面对着邱云飞和儿子经常会愣神儿,饭桌上应该有柳北和柳南的。孩子们小的时候,她一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三个孩子就像小饿狼似的争抢,一会儿这个筷子挤地下了,那个又把饭碗摔了,哭叫声此起彼伏。那时的生活是火热的,但同时也是忙碌的,忙碌长了就麻木了。那时柳秋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一切都习惯了,觉得生活本来如此。她那时还在报怨邱云飞,说孩子太多了,如果没有孩子,或者只有一两个孩子,那生活就会省许多心。现在,她却是另一番心境。她走神的瞬间就会想起柳北和柳南,她们还好吗?
农村的夜晚总是显得比较长,吃完饭三叔三婶都会过来坐坐,这时的邱云飞已经学会抽卷烟了。柳东躲在屋子里听收音机,或者看一些闲书。柳东自从来到靠山屯,就显得很孤独。他不习惯和村里的同学来往,也不和乡亲们来往,总是独来独往的样子。柳秋莎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无忧无虑的农家生活,她甚至想,等柳北和柳南从部队上复员回来,她要带着三个孩子,到父母坟前看一看,这里原来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成家立业,过日子。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邱云飞听时,遭到了邱云飞强烈的反对。他说:孩子们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她们不能回来。
她就说:咋的,这生活不好,这是我的老家,我父母就埋在这里。
他说:这是暂时的,咱们迟早有一天还会离开这里。
她说:你别做梦了,你的军籍都没有了,谁还要你。
邱云飞不说话了,坐在炕沿上,抱着头沉思。那些日子,邱云飞过得很苦。他的苦恼也体现在与乡亲们的格格不入上。一群男女有说有笑,甚至开一些玩笑。对这些,邱云飞从来不参与,他在看书。有乡里人就说:柳家的女婿,别看洋书了,过来,唱两口吧。他就挥挥手,冲说话的人笑一笑,又低下头看书去了。自从他来到这里,乡亲们一直称他为“柳家女婿”,在这里,他的名字邱云飞被“柳家女婿”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