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支不由暗暗叹服!他与毕凌风交情极深,平日也常切磋,自以为与他的剑法相差不太多,今日一见,方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平时毕凌风有意谦让,而是因为环境不同。友人切磋,有许多必杀之招是无法用的,而作如此生死之搏时,却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乐不支叫道:“咱们兄弟们也不能闲着!”立即与“梨园四怪”一起对头戴斗笠的人形成合围之势。
他们选择了此人,原因与毕凌风几乎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从此人腰间的那把诡异的刀上感觉到了一种逼人之杀气!
而剩下的那个人,实在太平凡了,所以他们要把他留给两位副堂主:无惊堂副堂主汤黑;无猜堂副堂主任天龙。汤黑用的是一杆银白色的短枪。他人如其名,黑得让人触目惊心,在他的银枪相衬之下,更是如此!
而任天龙则是一对判官笔,不过说判官笔也不大准确,因为他手中的兵器比一般的判官笔要长出一倍,而且两件兵器之间有细链相连!
没想到最先挂彩的却是对付那位极不起眼者的两位副堂主!
汤黑银枪一立一抖,便听得“嗡”的一声,银枪如一条银色光链,暴扎而出!枪尖震出繁星万点,声势着实骇人!
只听得“锵”地一声,对方手中已有了一把光芒四射之剑,在出鞘的一刹那间,便以惊人之速,猝然而出,万道剑影,幻为光幕,似已可摧毁一切!
汤黑立即发觉此人的剑法与他的外观绝不相称!任天龙本是觉得大概不用与汤黑同时出手,现在才明白自已是大错特错了!
对手的剑似乎有着灵性,竟然能将汤黑挥击出的漫天枪影分清虚实,而且能在瞬息间捕捉到银枪将要袭向之方位,他的剑便捷足先登,似乎在那儿守候着了一般!
但剑、枪相击,吃亏的岂非是剑?剑乃以轻巧、灵变取胜之兵器,岂可与枪硬撞?
但事实却是让人大出意外!
只听得一阵乱雨似的金铁交鸣之声后,汤黑只觉得双手手心发热,每一次撞击之后,都有一股奇大之力沿银枪传递过来!
十几招之后,他的双手已如握了赤热之铁,巨痛难当!但他不敢撒手,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撒手,对方的剑立即可以进入自己的身体!
便在危难之际,任天龙的一对判官笔如神出鬼没般飞射而出!
此时,便可以看出连系两根判官笔的细链之作用了,它可以使这对判官笔在紧急情况之下,当作救急之暗器来使用!
判官笔挟凛厉劲风!向对方当胸射去,任天龙希望此举可以替汤黑解围。
孰料对方见判官笔当胸射来,并不避过,却是以逾电之速用剑尖在判官笔上飞速一磕一带!
便见判官笔的方向突然改变,猛地向汤黑的右肋扎去!而且速度比原来更快!
汤黑、任天龙同时吃了一惊!
然后汤黑便再也顾不上对敌,他的银枪急忙贴腰横扫!同时任天龙也赶紧向后用力扯动判官笔!
两人同心协力,总算在判官笔即将使汤黑的右腰扎个窟窿之前,“当”的一声,汤黑将判宫笔磕开,任天龙一扬手,判官笔已向他自己的右手飞回,他扬手接牢,立即旋身而上,加入战圈!
但这样也不能改变战局,只听得一声清啸,无数纵横交织如网的剑影迸射而出,那个看似极为平凡之人的剑法竟是如此惊世骇俗!
汤黑几乎是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被寒剑扫过,胸前便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血槽,若不是任天龙及时援救,恐怕他的前胸已被切开一个大口子了。
此时,“梨园五怪”心中不由齐齐一惊!他们围住“斗笠”之后,因为受了内伤,所以不能再以内力压制对手,于是采用了巧力,凭借他们五人的剑法加上极为默契的配合,已将“斗笠”逼得苦苦支撑!“斗笠”的刀法果然诡异!但其正可怕的刀法绝对不是诡异的刀法,而应是质实的刀法!
任何诡异的刀法,只能以奇袭见长!但在“梨园五怪”这样五个老江湖面前,又如何能实现这一点?如果有谁想借奇袭之力从他们五人手中讨得便宜,那便是只能失算了。
虽然开始“梨园五怪”对“斗笠”这样诡异的刀法很不适应,有些慌乱,但这样情况很快便有了改观,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梨园五怪”熟悉了这种诡异的刀法之后,他们不但可以从容应付,而且还能得“斗笠”逼得手忙脚乱!
他们的剑几乎从不与“斗笠”直接相接,因为他们都已受了伤,所以以力相搏,定会吃亏。
但见“梨园五怪”已将他们五人的剑法使得淋漓尽致!无论“斗笠”如何出招,他们总是避开其锋芒,从缝隙中插入!
这种战局,本就在情理之中,因为合“梨园五怪”
之力对付一个人,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能应付,即使他们内力大伤,但如此联手,仍是极为可怕!
但是,当他们听到那个平凡之人的清啸声后,却是吃惊不小。
这种清啸声,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昨日,他们五人便是被这清啸之声所伤!
所以他们齐齐向被汤黑、任天龙所围攻的那人望去!“斗笠”也借此可以稍作喘息了。
“梨园五怪”一看那边不由一震!只见那人的武功分明就是昨天他们所围杀之人,但容貌却是完全不同。
莫非,此人易了容?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两位副堂主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时,毕凌风也已看出蹊跷,他发现这三个人中武功最高的居然是最不起眼的那位!心念一动,他便准备要去替下汤、任两位副堂主,不料他正如此打算时,“梨园五怪”已一顿抢攻逼得“斗笠”退出好几步后,齐齐向汤、任两人掠去!
人影闪掠,转眼间,五人已与汤、任一道将对方围住!
“斗笠”自然不会闲着,也随着冲杀过来,刀锋划出一道道妖异的弧线,如一片光雨般向这边卷来!
于是便呈混战之势了!
只听得麻七大叫道:“韩少侠,那五个涂描得如同鬼怪般的人便是……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毕凌风的剑在他如此一分神之际,已电闪而入,挑飞了他肩头上的一大块肉!若不是他反应尚属快捷,恐怕剑挑走就不是他肩上的肉了。
后面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那人果然是韩小铮!听麻七如此一喊,韩小锋立即应道:“我已知道了,他们定是将我重伤了的‘梨园五怪’!”
“梨园五怪”一听,不由暗自嘀咕:“分明是我们受了重伤,怎么话反倒被他说了?”
见对方果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位武功奇高的少年,他们不由一阵心凉,因为他们知道如此一来,自己这一方要想取胜,可谓难比登天了!
韩小铮似乎从未见过“梨园五怪”,他大喝道:
“你们五个怪物长相如此不堪,难怪心地险狠!昨日若不是有人相助,岂不是已被你们害了?”口中说着,剑便一招紧似一招地向“梨园五怪”招呼过去,对任、汤两位副堂主却是很少出手了。
“梨园五怪”见他如此说,以为他是在讥讽他们五人昨日落败之事,不由又气又恼,尤其是“绝五”,更是几乎气煞,虽然明知从他手中讨不到便宜,但也是竭力冲杀,所用招式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打法!
其余“梨园四怪”一见,不由心有所动,暗道:
“五弟此计策颇为不错,我们五人联手也不是这小魔头的对手,不如设法与他拼个同归于尽!我们有五条人命,他只有一条,好歹我们占了些便宜!”
于是,他们纷纷效仿“绝丑”,全都是不求自保,只求伤敌的招式!
韩小铮又气又怒!他大叫道:“果然恶毒!不过你们以为凭此无赖打法就想占到便宜,实在是痴心妄想!”
话是这么说,但面对“梨园五怪”如此疯狂的战术,他也一时无可奈何。如果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那么他总是会比平时可怕十倍的。所以“梨园五怪”虽然都有伤在身,却一样能逼住韩小铮!
而此时,汤、任两位副堂主与“斗笠”却已战作一团,双方实力相当,杀了个难分难解!
大厅之外的所杀声渐渐小了,这反倒更显得肃杀。
即使不用亲眼看见,也可以想象得出外面该是如何的一片血流成河之场景!
这一点大厅内越来越浓的血腥之气便可证明!人们的呼吸已被这种甜甜的,如同古旧的铜锈般的味道所充斥!
麻七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几乎每隔一段不长的时间,毕凌风的剑便要在他的身上添上一道剑伤。现在,他惟一可以值得自豪的,应该是他的死里逃生的本事了。好几次,连他自己都以为会被一剑毙命,结果却再次被他奇迹般地逃得性命!
此刻,他已明白再战下去,只有死亡!而惟一可以让生存下去的可能便是韩小铮在冲破“梨园五怪”的包围之后来援救他!
他已看出韩小铮的武功在“梨园五怪”之上,而且从“梨园五怪”的动作来看,他们显然是受了伤,可要命的是这五个人如中了邪般不顾生死。他们的意图那么明了直接: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当搏杀到了这种地步,决定胜负的就不仅仅取决于武功的高低了。
他不由很是着急!
他很想提醒“梨园五怪”不要如此不顾命地拼,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事实上“梨园五怪”已是别无选择了,如果他们不如此以死相拼,他们会死得更早!
毕凌风如此一想,不由暗自着急!一着急,他下手便更狠了!因为他想到如果自己杀了麻七,情况便可改观不少!
倏地,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是麻七与“绝丑”。
在毕凌风的剑插入麻七腹部的同时,韩小铮的剑也插进了“绝丑”的咽喉!
然后,两个人便如同两段朽木般向后倒去!
而毕凌风已在此时如惊鸿般掠起,向韩小铮遥遥扑去。
此时,韩小铮的剑在切断“绝丑”的咽喉的同时,正顺势一带,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电闪而出,反刺自己左侧的“孤独末”!这一剑不仅快逾奔雷,而且线路极为刁钻,“孤独末”意识到危险时,韩小铮的“少留剑”已是近在咫尺!
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面临死亡时的收缩,他知道自己已无法闪开或者防守住这一柄似乎已注入了灵性般的剑了!
只听得“锵”地一声,韩小铮的剑从与他身子仅几寸之隔的地方划过—是毕凌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
“孤独末”立即拧腰挫肩,倒旋而飞!
在他身形落地之后,他的冷汗才“嗖”地一下子冒了出来!
方才情景,可谓已使他“汗不敢出”了!
韩个铮与毕凌风双剑一接,立即知道毕凌风的武功比乐不支还要高明!
毕凌风代替了“绝丑”的位置,虽然毕凌风的武功比“绝丑”高出一截,但他与“糊涂武生”乐不支、“天迷花旦”等四人从未有过配合,所以代替“绝丑”后所起的作用也大不了太多,而且他也不可能如“绝丑”那样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与他的性格是完全不相符的。
双方又出现了暂时的相持之局势,其实,时间拖得越长,对韩小铮越不利,因为时间久了,毕凌风与另外四人之间的配合必定会更加默契!
便在此时,却听得“当”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闷哼,只见汤黑的银枪突然脱手而飞,“笃”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屋顶的一根横粱上!而他的手却是捂在腹部,他的腹部有殷红的鲜血向扑涌出!
而任天龙的右肋似乎凹了下去,看样子至少已折了二根肋骨,他整个人几乎已因巨痛而扭作一团了,一张脸更是冷汗汹涌!
反观“斗笠”,他的右腿上有一根细细的铁杆子,细辨方知竟是任天龙的一支判官笔!
但最重的伤显然不是来自这支判官笔!因为此时“斗笠”的斗笠已不知去向,露出一个秃顶来。他的脸色已煞白如纸,百般忍耐之下,终还是“哇”地一声鲜血狂喷!
敢情,他也受了内伤!
三个人如同三头受了伤的野兽,眼中闪着杀机!
三人蹒跚着相互走近,此时他们已决定要用一切手段来置对方于死地:兵器、脚、拳,乃至牙……
但当他们之间只有四尺之距时,汤黑突然身子一晃,“卟嗵”一声坐在地上了!
几乎是不分前后,“斗笠”又喷出了一大口热血,之后也一下子萎缩于地!他的眼中闪出如绝望的野兽般的光芒!
唯一站着的任天龙“嘿嘿”地怪笑着,一笑,便不由自地吸了一大口气,这立刻使他已陷下去的右肋一阵钻心般的巨痛,他的脸一下子歪曲得如同厉鬼一般!
任天龙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向坐在地上的“斗笠”,终于,他举起了剩下的那只判官笔,高高地举起!
只要他的判官笔用力插下去,便可以将“斗笠”光秃秃的脑袋插出一个窟窿!
任天龙欣慰地笑了笑——其实表现在脸上时,这种笑只是嘴角牵动了几下而已——但便在此时,任天龙的全身所剩下的力气突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觉得站立都已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任天龙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要坚持住!可结果却是他如同一段没有生命的朽木般向前扑倒过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的判官笔从“斗笠”的秃顶边滑过了,倒于地上之后,他已晕死过去!
“斗笠”的眼中闪出疯狂的喜悦之色!他的刀在他摔倒之时,已飞出老远,而他此时已没有力量去捡,所以他伸出了他的双手,用力地卡住了晕于地上的任天龙的脖子!
用力!用力!他觉得自己毕生的力气已全用到了双手,可他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喉管有变形乃至破裂之感!
突然,他眼前一黑,把一大口热血喷在任天龙的脸上,他竟也晕了过去。
“斗笠”便与任天龙倒在一起,看上去,他们的姿势那么亲密,似乎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汤黑仆于地上,慢慢地,慢慢地向这边爬将过来,他的身后,有一条触目心惊的血路!
此时,大厅之外的厮杀之声突然止住了!
然后,便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大厅门口出现了十来个血人!
他们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已是血迹斑斑,也不知他们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这十几个人一进来,激战的双方都一凉,因为他们一时都认不出这一帮人是自己人还是对方的人,直到其中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嘶声叫道:“堂主!”是冲着倒地而亡的花昔叫的,众人才知这些是“无涯教”之人!
毕凌风与乐不支等五人不由精神一振,但同时,心中也不由自主有了一种沉重。虽然他们的人胜了,可是他们本是数百个弟兄啊!
不用说,那些人已全部战死了!
韩小铮心中一震,他发现自己现在已是孤军奋战。
晕在地上的“斗笠”被冲进来的这十几个人一通乱砍,立即毙命!
对于这十几个人,韩小铮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他的心中开始有了一种空洞感,他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莫名其妙,自己为何会与这一帮人作如此生死搏斗?
当然,理由是有的,因为他得为父母报仇,而且,“无涯教”的人图谋犯上作乱,人神共怒!
但此时韩小铮却已感觉到他所经历的事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尤其是毕凌风的气节与仗义,更是让他无法将他与“助纣为虐”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按计划此时应该又有神手的人出现了。
而事实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在此孤军奋战!
虽然他有把握能赢这儿的所有人,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们。莫非为了报父母之仇,自己便要将“无涯教”的数十万教徒一个一个地杀尽?眼前这些人与自己父母的死是否有关?
甚至,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是否真的本是“无涯教”的人?
韩小铮忽然对一切都开始发生了怀疑!甚至他对自已是否存在都有些怀疑了!
如果自已是存在的,为何对过去会一无所知?这是不是一场恶梦?自己在梦中与这么多人激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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