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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 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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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叛秦復燕 肥水之役 姚萇滅秦 慕容滅西燕

晉海西公太和四年。燕車騎大將軍吳王垂奔秦。初,秦王堅聞太宰恪卒,陰有圖燕之志,憚垂威名,不敢發。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手曰:「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謝曰:「羈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堅復愛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禮之,賞賜鉅萬,每進見,屬目觀之。關中士民素聞垂父子名,皆嚮慕之。王猛言于堅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龍虎,非可馴之物,若藉以風雲,將不可復製,不如早除之。」堅曰:「吾方收攬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殺之。且其始來,吾已推誠納之矣,匹夫猶不棄言,況萬乘乎?」乃以垂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楷為積弩將軍。

五年。秦王猛之克壺關也,黃門侍郎封孚問司徒長史申胤曰:「事將何如?」胤嘆曰:「鄴必亡矣,吾屬今茲將為秦虜。然越得歲而吳伐之,卒受其禍。今福德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復建,不過一紀耳。」

初,秦王堅入鄴宮,慕容垂見燕公卿、大夫及故時僚吏,有慍色。高弼密言於垂曰:「大王憑祖宗積累之資,負英傑高世之略,遭值迍阨,棲集外邦。今雖家國傾覆,安知其不為興運之始邪。愚謂國之舊人,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結其心,以立覆簣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愚竊為大王不取也。」垂悅,從之。

燕故太史黃泓嘆曰:「燕必中興,其在吳王乎。恨吾老,不及見耳。」汲郡趙秋曰:「天道在燕而秦滅之,不及十五年,秦必復為燕有」。

慕容桓之子鳳,年十一,陰有復讎之志,鮮卑、丁零有氣幹者皆傾身與之交結。權翼見而謂之曰:「兒方以才望自顯,勿效爾父不識天命。」鳳厲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節。君侯之言,豈獎勸將來之義乎?」翼改容謝之,言於秦王堅曰:「慕容鳳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終不為人用耳。」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秦王堅徙關東豪傑及雜夷十五萬戶於關中,處烏桓於馮翊、北地,丁零翟斌於新安、澠池。

孝武帝寧康元年。有彗星出於尾、箕,長十餘丈,經太微,掃東井,自四月始見,及秋冬不滅。秦太史令張孟言於秦王堅曰:「尾、箕燕分,東井秦分也。今彗起尾、箕而掃東井,十年之後,燕當滅秦,二十年之後,代當滅燕。慕容暐父子兄弟,我之仇敵,而佈列朝廷,貴盛莫二,臣竊憂之,宜剪其魁傑者以消天變。」堅不聽。

陽平公融上疏曰:「東胡跨據六州,南面稱帝,陛下勞師累年,然後得之。本非慕義而來,今陛下親而幸之,使其父子兄弟森然滿朝,執權履職,勢傾勳舊。臣愚以為狼虎之心,終不可養,星變如此,願少留意。」堅報曰:「朕方混六合為一家,視夷狄為赤子,汝宜息慮,勿懷耿介。夫惟修德可以禳災,苟能內求諸己,何懼外患乎?」

二年冬十二月,有人入秦明光殿大呼曰:「甲申、乙酉,魚羊食人,悲哉無復遺。」秦王堅命執之,不獲。祕書監朱肜、祕書侍郎略陽趙整固請誅諸鮮卑,堅不聽。整,宦官也,博聞強記,能屬文,好直言,上書及面諫前後五十餘事。慕容垂夫人得幸于堅,堅與之同輦遊於後庭,整歌曰:「不見雀來入燕室,但見浮雲蔽白日。」堅改容謝之,命夫人下輦。

三年夏六月,秦清河武侯王猛寢疾,秦王堅親為之祈南、北郊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遍禱河、嶽諸神。猛疾少瘳,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圖陛下以臣之命而虧天地之德,開闢以來,未之有也。臣聞報德莫如盡言,謹以垂沒之命,竊獻遺款。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聲教光乎六合,九州島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堅覽之悲慟。秋七月,堅親臨猛第視疾,訪以後事。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沒之後,願勿以晉為圖。鮮卑、西羌,我之仇敵,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言終而卒。堅比斂,三臨哭,謂太子宏曰:「天不欲使我平定六合邪,何奪我景略之速也。」葬之如漢霍光故事。

太元元年。陽平國常侍慕容紹私謂其兄楷曰:「秦恃其強大,務勝不休,北戍雲中,南守蜀、漢,轉運萬里,道殣相望,兵疲於外,民困於內,危亡近矣。冠軍叔仁智度英拔,必能恢復燕祚,吾屬但當愛身以待時耳。」

二年春,高句麗、新羅、西南夷皆遣使入貢於秦。趙故將作功曹熊邈屢為秦王堅言石氏宮室器玩之盛,堅以邈為將作長史,領尚方丞,大修舟艦、兵器,飾以金銀,頗極精巧。慕容農私言於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頹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將至矣,圖識之言,行當有驗。大王宜納結英傑以承天意,時不可失也。」垂笑曰:「天下事非爾所及。」

荊州刺史桓豁表兗州刺史朱序為梁州刺史,鎮襄陽。

秋七月丁未,以尚書僕射謝安為司徒,安讓不拜,復加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諸軍事。丙辰,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桓豁卒。冬十月辛丑,以桓衝都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諸軍事、領荊州刺史。以衝子嗣為江州刺史。又以五兵尚書王蘊都督江南諸軍事、假節、領徐州刺史。征西司馬領南郡相謝玄為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

桓衝以秦人強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鎮上明,使冠軍將軍劉波守江陵,諮議參軍楊亮守江夏。

王蘊固讓徐州,謝安曰:「卿居後父之重,不應妄自菲薄,以虧時遇。」蘊乃受命。初,中書郎郗超自以其父愔位遇應在謝安之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遊散地,常憤邑形於辭色,由是與謝氏有隙。是時朝廷方以秦寇為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鎮御北方者,謝安以兄子玄應詔。超聞之,嘆曰:「安之明,乃能違眾舉親。玄之才,足以不負所舉。」眾咸以為不然。超曰:「吾嘗與玄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玄募驍勇之士,得彭城劉牢之等數人。以牢之為參軍,常領精銳為前鋒,戰無不捷,時號「北府兵」,敵人畏之。

三年春二月,秦王堅遣征南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守尚書令長樂公丕、武衛將軍苟萇、尚書慕容暐帥步騎七萬寇襄陽。以荊州刺史楊安帥樊鄧之眾為前鋒,徵虜將軍始平石越帥精騎一萬出魯陽關,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帥眾五萬出南鄉,領軍將軍苟池、右將軍毛當、強弩將軍王顯帥眾四萬出武當,會攻襄陽。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朱序以秦無舟檝,不以為虞。既而石越帥騎五千浮渡漢水,序惶駭,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獲船百餘艘以濟餘軍。長樂公丕督諸將攻中城。序母韓氏聞秦兵將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為不固,帥百餘婢及城中女丁築邪城於其內。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潰,眾移守新城,襄陽人謂之夫人城。

桓衝在上明,擁眾七萬,憚秦兵之強不敢進。丕欲急攻襄陽,苟萇曰:「吾眾十倍於敵,糗糧山積,但稍遷漢、沔之民於許、洛,塞其運道,絕其援兵,譬如網中之禽,何患不獲。而多殺將士,急求成功哉。」丕從之。慕容垂拔南陽,執太守鄭裔,與丕會襄陽。

秋七月秦兗州刺史彭超請攻沛郡太守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