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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和畜牲一样;它怎么死,他也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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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屠宰场。屠宰场和牲畜场的房屋、大厅以及畜栏分布在这座城市的东北部,在艾尔德那大街之间,越过塔尔大街,越过兰茨贝格大道,直至哥特纽斯大街,沿环形铁路一线展开。

它占地47.88公顷,相当于187.50摩尔干,除去兰茨贝格大道后面的建筑物不算,耗资27 083 492马克,其中牲畜场占7 682 844马克,屠宰场19 410 648马克。

屠宰场、牲畜场和大肉市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经济整体。管理机构为屠宰场和牲畜场特派代表团,由两位市政府成员、一位区政府成员、十一位市议员和三位市民代表组成。企业雇佣了二百五十八名官员,其中包括兽医、检验员、压印员、助理兽医、助理检验员、正式职员、工人。1900年10月4日的交通规则,市场肉畜供应调节,饲料的提供。收费价目表:市场收费,船舶滞期费,屠宰费,猪市饲料槽清除费。

艾尔德那大街沿路贯穿着肮脏的灰色围墙,上面装有铁丝网。外面的树木是光秃秃的,时值冬季,树木把它们的汁液送进树根,耐心等待着春天的来临。屠夫的马车轻快地驶来,黄色和红色的轮子,轻盈的马儿跑在前面。一辆马车的后面跑着一匹瘦马,有个人在后面的人行道上喊艾米尔,他们在为那匹老马讨价还价,五十马克,再另外请我们八个喝一杯,那马转过身子,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啃着一棵树,车夫把它拉了回来,五十马克,再另外请酒一巡,奥托,不然就走。下边的那人拍拍那匹马:就这么定了。

黄色的管理大楼,一座战争阵亡者的方尖石塔。右边和左边是带有玻璃屋顶的长条形大厅,这都是畜栏,等待室。外面是黑色的布告牌:柏林各大屠宰场利益协会的财产,已登记注册。通知须经过批准方可在布告牌上发布,董事会。

长长的大厅有门,黑色的洞口用来把动物赶进厩里,上面的数字,26,27,28。肉牛大厅,肉猪大厅,屠宰间:动物们的死亡法庭,砍刀飞舞,你休想从我这里活着出去。宁静的大街与此相邻,斯特拉斯曼大街,李比希大街,普鲁斯考尔,公园草地,人们在其中散步。他们温暖地靠在一起居住,如果有谁生病嗓子疼,医生就会跑来。

可是在另一边,环形铁路的轨道伸展了十五公里。牲畜从各省滚动而来,羊,猪,牛,各种属的样品,来自东普鲁士、波莫瑞、勃兰登堡、西普鲁士。咩咩叫着越过牲畜装卸台,哞哞叫着跑下去,猪们咕咕叫着用鼻子嗅地面,它们看不见要去的路,赶牲口的人手持棍棒跟在后面跑。进入厩棚,它们在那里躺下身去,白白的,胖胖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地躺着,打呼噜,睡觉。它们受到了长时间的驱赶,然后又被摇晃着送进车里,现在它们全都纹丝不动,只是地面的瓷砖冰凉,它们苏醒过来,向旁边别的同类挤去。它们上下重叠地躺着。那里有两个打了起来,畜栏中有地方,它们头顶着头,啃着彼此的脖子耳朵,转着圆圈,发出呼噜声,有时它们非常安静,只是一个劲地咬。恐惧中一个爬到其他同类的身体上,另一个则在后面跟着爬来,啃咬,下面的同类翻身起来,这两个扑通落地,互相搜寻。

一个身着亚麻大褂的男人漫步穿过走廊,畜栏被打开,他手持一根棍子站到它们中间,门是开着的,它们蜂拥而出,吱吱尖叫,咕咕声和嚷嚷声四起。于是全都从一道又一道的走廊穿过。这些白白的、滑稽的动物越过院子,被赶到各个大厅之间,它们的大腿肥胖滑稽,它们的小尾巴卷成圈儿,十分有趣,而它们的背上则划着红红绿绿的记号。这就是光明,亲爱的小猪们,这就是土地,你们只管嗅吧,找吧,还有几分钟。不,你们是对的,不可以瞧着钟点干活,只管去嗅、去拱好了。你们将被屠宰,你们已经来到这里,你们看着这座屠宰场,这座生猪屠宰场。这里有旧房子,但你们走进的却是一个新模式。它明亮,用红砖砌成,如果从外面看,人家还会以为这里是个装配厂,是个车间,某个办公场所,或是某个设计大厅什么的。我想到另一头去,亲爱的小猪们,因为我是一个人,我穿过这扇门,我们在里面碰头。撞门,门弹跳起来,来回舞动。呸,瞧这蒸汽!他们在蒸什么,在这里你就好像是在洗蒸汽浴,在这里,这些猪也许在洗俄国—罗马浴。你在某个地方走动,你看不出这是哪里,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也许在一丝不挂地走动,用发汗的办法治疗关节炎,光用白兰地不行,你的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什么都看不见,蒸汽太厚了。但却听得见那种尖锐刺耳的咯吱声,急促的呼噜声,轻微的啪嗒声,男人的叫喊声,工具的落地声,盖子的打击声。那些猪肯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它们从对面过来,沿着船身进到这里。这厚密的白色蒸汽。猪们就在这里,有些就悬挂在这里,它们已经死了,它们被人砍死,它们几乎成熟到可以被狼吞虎咽的程度。一个人拿着一根管子站在这里,冲洗白色的劈成两半的猪身。它们被挂在铁质的分隔栏上,头朝下,有些猪是完整的,上面的两只蹄子被一只横梁封住,一只死亡的动物是无能为力的,它也不能跑掉。剁下的猪脚整齐地堆放在一起。两个人从雾气中抬来点什么,一根铁梁上有一只被开膛取出了内脏的动物。他们把铁梁向上抬至滚动圈环处。那里已有很多同伴向下悬浮,麻木不仁地瞧着地面上的那些瓷砖。

你在雾气中穿过大厅。刻有沟槽的石板既是潮湿的,也是血迹斑斑的。分隔栏之间是成排成排的被掏空了内脏的白白的动物。这后面肯定是宰杀栏,那里是一片劈啪声,啪嗒声,尖叫声,叫喊声,呼噜声,咕咕声。那里架着雾气腾腾的锅炉,椭圆的木桶,蒸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男人们把杀死的动物悬挂进沸腾的开水中,烫煮它们,再把变得白汪汪的它们抽拉出来,还有一个人拿刀把它们的表皮剥去,这只动物变得更白了,非常平滑。这些猪成排地躺在加工台上,案板上,非常柔顺和洁白,十分的知足,仿佛是经过了辛苦的洗浴、成功的手术或按摩似的,它们被裹在崭新、洁白的衬衫里,沉浸在心满意足的静默之中,一动不动。它们全都侧身躺着,有些猪的身上还露出两排ru头,你可以看到一头猪有多少只ru头,这肯定都是些能生产的猪。然而,躺在这里的它们全都在脖子上得到一条红色的、笔直的口子,正好在中线上,这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现在,劈啪声重又响起,后面的一扇门打开了,蒸汽散去,他们又把一批猪赶了进来,你们在这里跑动,我已经在前面穿过了那扇滑动门,滑稽的、粉红色的动物们,有趣的大腿,有趣的小卷尾巴,背上扛着五彩的记号。它们在这间崭新的畜栏里嗅闻。它和那间旧的一样冰冷,不过,它还保留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地面的湿润,一种红色的溜滑。它们用鼻子去磨蹭它。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头上粘着金色的假发,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看,这就是最后一个照料你们的人!你们别把他往坏处想,他也只是在尽他的职责。他必须处理一下对你们的管理事宜。他只穿着鞋子、裤子、衬衫和吊带裤,鞋子高过膝盖。这是他的工作服。他从嘴里拔出雪茄,把它放进墙上的一个格子里,从角落里拿出一把长长的斧头。这就跟罪犯身上的铁皮标志一样,是他的官方尊严的象征,是他的优越于你们的等级的象征。他马上就会把它拿出来给你们看的。这是一根长长的木棒,这个年轻人把它举到齐肩处,高悬在下面那些尖叫着的小猪头上,它们不受干扰地挖着、嗅着、咕咕叫着。这个人四处走动,目光朝下,搜寻,搜寻。那是在X控告Y的案件中,对某个人,某个人的审讯。——追捕!有一个跑到了他的脚边,追捕!又有一个。这个人很敏捷,他显示了自己的身份,那把斧头向下砍去,潜入拥挤的猪流中,它那钝的一边落到一只脑袋上,又一只脑袋上。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这东西蹦跳着落到地上。这东西胡乱扑腾。这东西滑向一边。这东西什么都不知道了。它就躺在那里。这些腿怎么了,这只脑袋。但这并不是这头猪造成的,这是作为个体的这些腿造成的。已经有两个男人从煮烫间里向这边望来,他们正好在宰杀栏拉开一道门闩,把那只动物拉出来,把那把长刀贴在一根杆子上磨了磨并跪下身去,向那只喉管推进、推进,“哧”地一声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道很长的进入喉管的口子,这只动物就像一只口袋似的被打开了,刀口上顿时注满了血液,这只动物颤抖着,胡乱踢蹬着,拍打着,它失去了知觉,现在只是失去了知觉,过会儿就不止这些了,它尖叫着,此刻颈部动脉被割开了。它深度昏迷,我们进入了玄学、神学的境界,我的孩子,你不再在尘世走动了,我们现在在腾云驾雾。快把平底盒拿过来,黑色的滚烫的鲜血汩汩涌出,浪花飞溅,在盆子里泛起泡沫,快速地搅动。血液在身体内凝结成块,它应当制造血栓,止住伤口。它现在流出了体外,但不管怎样,它还是愿意凝结成块的。就像一个还在喊着妈妈、妈妈的孩子,他躺在手术台上,而妈妈根本无从谈起,因为妈妈根本就不愿意来,可是,乙醚面罩令人窒息,他仍然不停地叫着,直至声嘶力竭:妈妈。哧,哧,右边的动脉,左边的动脉。快速搅动。就这样。现在,颤抖减弱。现在,你静静地躺着。我们到达生理学和神学的终点,玄学开始。

跪下去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他感到两膝疼痛。这只猪必须用开水烫,掏空内脏,剁碎,这些是一步一步进行的。吃得脑满肥肠的经理,叼着烟斗在蒸汽中来回穿梭,偶尔查看一下某个空空如也的腹部。那扇挥舞着的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则海报:撒尔堡首批牲畜发送人舞会,弗里德里希林苑,柯姆巴赫乐队。外面是日耳曼尼亚各礼堂拳击比赛的广告,高斯塞大街110号,票价一点五到十马克不等。四场资格赛。

牲畜市场的肉畜供应:1 399头牛,2 700头小牛,4 654只羊,18 864头猪。市场行情:优质肉牛畅销,其他品种交易清淡。小牛畅销,肉牛清淡,生猪开始时坚挺,随后疲软,肥肉型无人问津。

这些牲畜的大街上刮起了风,下起了雨。牛群哞哞叫,男人们驱赶着一大群嚎叫着的头上长角的畜牲。动物们互相挡道,它们站着不走,它们跑错方向,赶牲口的人拿着棍子围着它们乱转。一头公牛甚至不顾拥挤地要同一头母牛交配,那头母牛左右躲闪,这头公牛紧随其后,不断地贴住它,一再有力地用腿站立起来。

一头高大的白色公牛被赶进了那个屠宰厅。这里没有蒸汽,没有那种为密集的猪群专设的畜栏。这只高大强壮的动物,这头公牛,被夹在它的驱赶者中间,独自走过那扇大门。这座血淋淋的大厅的门是敞开着的,出现在它的面前的是高悬着的、劈成两半、四瓣的身子,被剁碎的骨头。这头高大的公牛长着宽阔的前额。它在棍棒的打击下被赶到了屠夫跟前。屠夫为了让它站得更好,就又用扁平的斧子给予它的后腿以轻轻的一击。现在,一个赶牛的人从后面抓住它的喉咙。这只动物站着,屈服着,它以一种奇特的轻松屈服着,仿佛它同意并赞成这样做似的,因为它已经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而且知道:这就是它的命运,它是无能为力的。也许,它把赶牲畜的人的动作也视为一种爱抚,因为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友善。赶牲畜的人用两只胳膊去拉它,它跟随着它们,弯下脑袋斜向一边,嘴巴向上。

这时,那个,那个屠夫,却站在它的后面,手里攥着已经举起的锤子。你可别回头看。那把锤子,被那个强壮的男人用双手握成的拳头举起,先是在它的后面,接着在它的上方,然后就:轰隆隆地向下击来。一个强壮的男人所拥有的肌肉的力量如同铁楔子一般,毫不留情地扎进它的颈部。就在锤子还未拿开的那个瞬间,这只动物的四条腿一跃而起,它的整个沉重的身体似乎开始腾飞,接着,好像它没长腿似的,这只动物,它那沉重的躯干,沉闷地落到地上,落到那几乎因为抽搐而僵成一团的腿上,将如此这般地躺倒片刻之后,跌向一边。刽子手从左右两边包抄它,在一片砰砰之声的伴随下,重新慈悲地在它的头部、太阳穴处补充麻醉的剂量,睡吧,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此后,他旁边的另一个拔掉自己嘴里的雪茄,骂骂咧咧地吆喝着,抽出刀来,这把刀有半支剑那么长,他蹲在这只动物的脑袋后面,它的几条腿已经不再抽搐了。刀子在一点一点地颤动,把它的后半个身子抛来甩去。屠夫在地上搜寻,他现在没有举起这把刀子,他喊人拿东西来接血。血液仍在体内,伴随着一颗强大的心脏的搏动,平静地,不急不躁地循环。脊髓虽然已被榨出,血液却依然平静地在血管里流淌,肺部在呼吸,肠子在蠕动。那把刀子正被举起,鲜血将会喷涌出来,那种情形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胳膊一般粗壮的血柱飞溅四射,乌黑而美丽的鲜血欢呼雀跃。随后,这全部的有趣的节日欢呼将会离开这栋房子,客人们舞动而出,一片喧嚣之中,欢乐的草场,温暖的畜棚,飘香的饲料,一切的一切,都在消逝,消逝,随风而去,一个虚空的洞穴,浑沌阴森,此刻,一幅崭新的世界图景展现出来。哎呀,突然跑来一位先生,他买下这栋房子,街道打通,特别的景气,他要把它拆除。有人拿来那只巨大的碗,把它推过来,这只强壮的动物高高地甩起它的后腿。这把刀子扎进它的脖子,在喉管附近小心翼翼地寻找血管,这样的血管表皮强健,所处的位置十分安全。这时,血管开了,又开了一根,一股洪流,热气腾腾的乌黑,鲜血,欢呼雀跃的鲜血,滚烫的鲜血乌红地喷射而出,越过这把屠刀,越过屠夫的手臂,当人们走来,变形的仪式开始,你的鲜血是从太阳之中而来,太阳藏在了你的身体之内,它现在重新走了出来。这只动物开始急剧地深呼吸,这就像是窒息一样,像是一次剧烈的刺激,它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呼呼作响。是的,整个屋梁已在嘎嘎作响。一个男人见这只动物的肋膜如此可怕地隆起,就过来帮助它。如果一块石头想要落下,你就给它一击。一个男人跳到这只动物身上,跳到它的身体上,两条腿,站在上面,不停地晃动,拽它的内脏,上下晃动,血应该出来得更快一些,全都出来。急促的喘息变得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绵延不尽的喘息,反常的喘息。与此同时,它的后腿通过轻微的敲击进行着反抗。它的腿微微地挥动。它的生命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而终结,它的呼吸减弱。它的后身艰难地转动,翻倒在地。这就是地球,重力。那个男人向上倾斜。另一个在下面的已经回过头来解剖颈部的皮毛。

欢乐的草场,沉闷的、温暖的畜棚。

灯火通明的肉店。该店的照明和橱窗的照明必须协调一致。选择以直射为主的或半直射的光源。通常情况下,使用以直射光源为主的照明体较为适宜,因为柜台和砧板必须得到充足的照明。通过使用蓝色滤光器制造的人工日光不可以选作肉店之用,因为肉制品始终要求的是一种不损害自然肉色的照明。

鼓鼓囊囊的大腿尖。蹄子作完清洁处理之后,按照长度劈开,不去肉皮,喀嚓一声合拢,用线系好。

——弗兰茨,你现在已经在你的那间陋室里蹲了两个星期了。你的女房东马上就要把你撵出门去。你不能付钱给她,这个女人可是正儿八经地出租。你如果不马上振作起来,你就只有进避难所去了。那会是什么后果,那会是什么后果。你不给你的屋子通风,你不去理发,褐色的络腮胡子爬满了你的面颊,你就会筹集到十五个芬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