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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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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郊区,白雪初融,宽广辽阔的平原上,一黑一白的高大骏马驰骋着,有时是白马领先,有时是黑马超越,不过始终都在一定距离之间。
    许久,两匹马才慢慢减缓速度,马背上两人轻喘着气,黑马上头的是个艳丽娇俏的大眼女孩儿,骑着白马的则是五官俊秀气质清朗的年轻男子。
    “刚刚算是你输啦,我的马头领先你肯定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女孩笑着,语气有些耍赖,说话时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十分伶俐可爱。
    年轻男人不置可否,就只是微微笑着。
    “咦!你瞧瞧那儿,有好多花。”大眼女孩儿就是雪兰英公主,她兴奋的指着前方。“咱们过去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策马狂奔,留在原地的兰泗贝勒摇摇头,也用力一蹬马肚,跟了过去。
    只见前方小山坡上有着两棵梅花,冷冬寒梅伫立在空旷郊区,微小粉嫩的花瓣长满整株树,那淡雅的粉红色上面沾着一些些洁净白皙的雪片,又粉又白的,风一拂过,就随之微微颤动,那脆弱却固执的模样,万分惹人怜惜。
    兰泗怔怔的看着,禁不住叹吟:“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雪兰英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你在嚷些什么啊?”
    “这是宋代女词人吴淑姬的长相思。”兰泗跟她解释:“是一首迎春小词。”
    不过词句当中蕴含的是婉转含蓄的心事,是一首极为细腻动人的作词。
    “喔。”雪兰英大眼睛溜溜的转。“你念起来是挺好听的,不过我全听不懂,我对诗词没什么兴趣。”
    兰泗笑着,没说什么。
    “对了,我们明天去参加豫亲王府举办的聚会好吗?听说可以烤羊肉。”雪兰英最喜欢这类活动了。
    “我明天开始连着好几天都得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礼部这么忙啊?不能请假半天吗?”她问。
    兰泗哑然失笑,真觉得她果然心直口快,一派天真无邪不知世事。
    “怎能随意不去呢?这不成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她有些不快。
    兰泗瞧她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只好想法子弥补。“或者你问问其他人,看看谁能陪你去。”
    “这样啊。”雪兰英叹了口气又想了想。“那我找梅泌一起去好了。”
    “那太好了。”兰泗点点头。
    雪兰英忽然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股脑儿的就躺在雪地里。“好舒服啊,我最喜欢白雪了!”
    兰泗看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迟疑半晌,确定自己真的不想跟着在雪地里翻滚。
    想起那日在宫里乍见雪兰英,她的活泼外向确实让他惊艳。雪兰英喜欢骑马打猎放风筝这些户外活动,讲起话又直爽且毫无心机,而她的那双大眼睛总是笑着眨着,没一刻安定下来。
    这些,全都有她的影子。
    雪兰英无论外表或是个性,都和她太像了。
    兰泗总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以前青梅竹马的那个形象了;他总也以为,世上除了以前的那人以外,再无如此活泼好动、直话直说的大眼女孩儿了;也因此,那晚看见雪兰英,就像心底那一处遗憾忽然被填补了起来,那一刻,的确让他又惊又喜。
    之后连着好几天,他们一起骑马打猎放风筝,一起做尽了以前他陪着青梅竹马恋人做过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会很感动,以为自己就像绝处逢生,但是,一天过一天,他却发现,肯定是哪儿出错了,看着雪兰英跟那人如出一辙的模样,他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他可以笑着看雪兰英的淘气,但是,心情却是如此平静无波。
    “你还不下来!”雪兰英娇嗔抗议。“我一个人不好玩,你快下来啊,咱们来打雪仗。”
    什么?兰泗讶异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团雪球朝他脸飞了过来,他敏捷的侧身闪开。
    “可恶!竟给你躲过了,再来一个!”雪兰英笑着跳着,在雪地里翻个筋斗,又连扔两个雪球。
    兰泗无奈,这次假装来不及躲,让她打中他手臂,果然惹得雪兰英咯咯巧笑。
    是他变了吧?好久以前的青梅竹马恋人也曾这样跟他玩,那时他倒是挺开心的,如今回想起来,却好像连很久以前那次,对方的笑脸他也几乎记不清了。
    或许,他弄错了,就算以前曾经深深爱过、深深追逐过,却不代表他往后就是喜欢那样的女子。
    是啊,就是这样。
    骏马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清瘦俊秀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看着在雪堆里滚来滚去的俏丽女孩,全无加入打雪仗的念头,女孩却径自玩得忘形,两人互不相干的模样,形成雪地奇景。
    兰泗仰起头来看着朗朗晴空,再俯首看向滚雪球似的雪兰英,嘴角扬起嘴,乍然一笑,不为别的,只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初荷没想到母亲会这般心急且恼怒,就在她决定要见面的当天早上,母亲不顾下人们的惊呼,竟然怒气冲冲的硬闯进来。
    “小姐,夫人她……”丽儿惊慌的直奔初荷卧房。“夫人她来了,而且已经在大厅里了。”
    初荷听了,忍不住蹙眉。她刚刚才梳洗完毕,怎么这就来了呢?
    “我马上就过去。”她无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结果,她才走进大厅,就被拔尖的怒吼给吓了一跳。
    “怎么?你总算有空可以见我啦?我到还不知道这年头见自己女儿还要排队!”佟氏怒气未消。“你以为回来受到皇太后看重,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吗?”
    初荷大感头痛。“额娘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跟女儿说吗?”
    “怎么?我没事不能见自己女儿吗?这是谁订下的规矩?”佟氏没好气。
    “既然没事,那就喝点茶再走吧。”初荷朝丽儿示意。“沏一壶夫人爱喝的乌龙茶过来,还要一些点心。”
    初荷打定主意不主动开口问父亲的事儿。
    佟氏压根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会一副没事的样子,完全不问娘家的近况,顿时暗自恼火,偏偏自己方才已说了“没事不能来吗?”这下子反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额娘喝点茶吧。”初荷替她倒茶。
    大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佟氏看她气定神在的喝着茶,忽然一团火气直冲脑门,碰的一声重重将杯子放下。
    初荷知道她马上就要发作。
    “你就这么对娘家漠不关心?一点也不在意我们死活吗?”佟氏怒问,几乎是指着初荷的鼻子问罪。
    “额娘怎么这么说?”娘家难道就关心过她吗?初荷真的不想再跟母亲说下去。
    佟氏有些拉不下脸,扯扯嘴角。“我就跟你长话短说,总之你阿玛近日闹出点事情来,需要点银两救急,你愿意借吧?你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阿玛被罢官吧?”
    额娘竟连开口跟她要钱都不把事情说清楚!
    “初荷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想先知道家里几个哥哥商讨过要怎么解决吗?”大难临头,不是应该把阿玛买给哥哥的宅子卖了或抵押筹钱吗?
    佟氏冷笑。“怎么?听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嫁出去了,你跟咱们就不相干了是吗?”
    佟氏嫁为侧室,总共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去年娶妻搬出去的次子,住的宅子是她当是缠着福大人买下的。
    这次福大人被点名还钱,当即要求次子把宅第卖了搬回来,但佟氏在家里哭天抢地,说老了只能依赖儿子,偏偏儿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福大人给她搅得实在吃不消,因此也就暂缓这项提议,改要求所有女眷拿出嫁妆首饰典当凑钱。
    可佟氏向来挥霍,身边的积蓄早就都给儿子拿去添购家具了,哪里拿得出什么值钱的首饰,所以她更非要从初荷这儿弄点钱出来不可。
    “我没说不理会,只是要听听其他哥哥有什么法子。”初荷看她神色不定,心知肚明其中定有问题。
    “这还能有什么方法?你阿玛就叫每房卖首饰凑点钱。”佟氏心不过情不愿的说。
    “两年前我出嫁时,简亲王给的聘礼呢?”那些东西此刻拿出来不是正好吗?
    “那点钱哪里够啊!你二哥买房子时都让他拿去添购家具了。”看初荷面露讶异,佟氏连忙又解释:“你二哥身为朝廷大官的儿子,家里少不了有客人走动,要是没个像样的家具摆设,这还不让人笑话吗!”
    既然搬新家了,不就是要好好布置吗?难不成要像初荷这样搞得家里冷冷清清、简陋寒酸?
    佟氏都听人说初荷把这儿弄得华丽豪气,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初荷才刚到北京,料想那时还没整修,没想到刚才在大厅一看,根本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会放个什么盆栽和不起眼的挂画,真是好笑至极。
    “倘若阿玛被贬,二哥就再也不是官家子弟了,还不如先把那座宅子卖了,如此一来,也免掉家里其他人闲话。”初荷好声好气的劝着。
    “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佟氏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想借钱给我就算了,倒是很会打你二哥的主意!我倒不知道你这几年练得这么伶牙俐齿,当初生你简直是白生了!”
    她向来说话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以前在家里时从没人跟她讲话,以至于没人发现罢了。
    “额娘,虽然外传我继承简亲王的大笔遗产,但简亲王临终前一再叮嘱我,这些钱财只是帮他看守,日后还是得用在他的后代子孙身上,因此这些财富不能视为我个人拥有,我也不能轻易动用。”只除了这个宅子,简亲王言明是给她一个栖身之地,另外也给了她下半辈子该用的家用。
    “哪有这种道理!给你就是你的,我就不信你拿来急用会怎样!你阿玛都要被罢官了这还不急吗?我看你分明就是随意捏造来骗我!”
    “信或不信由额娘自己决定,总之我说的全是事实,没有半分虚假。”初荷心情纷乱,气恼自己亲娘竟然从没替她这个女儿盘算过就算了,竟连简亲王的遗产都想打主意。
    “好!你阿玛要我凑钱,你二哥拿不出来,而你又眼睁睁看着不管,大家都是想逼死我才甘心是吧!要是早知道我这么命苦,我就一刀往脖子上抹了还干净利落!”佟氏眼看着初荷是铁了心不肯将简亲王遗产拿出来,顿时大哭特哭。“像你这种不肖女儿,还有脸去皇太后那儿走动吗?我要让人去说说你的不孝行径!我看看还有谁理你!”
    初荷叹口气。“皇太后从来不管这些事,额娘何必自讨没趣。”
    见佟氏哭得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初荷想了一会儿。“额娘在这儿等一下吧。”
    初荷回到房里,简亲王在世时送的首饰全包在一个方巾里。
    “这是简亲王给的首饰,反正我也用不着,额娘有急用就拿去吧,这些卖了可以凑不少钱,就当是我们这房的心意。”初荷将包裹递给佟氏。
    佟氏将方巾打开,看见里面全是些珍贵细致的项链手环戒指,顿时破涕为笑。“想不到简亲王这么慷慨,这可全是好东西呢!”
    “我只有这些,真的没别了,下回额娘再跟我要我也没了,额娘还是劝二哥把家具还是宅子典当或抵押吧。”她不着痕迹的叹气,是无奈,也掺杂着伤心难过。额娘压根不问她过得可好,只管闹到她拿出首饰来才肯罢休。
    “行了!我这些拿出去让其他房没话可说。你不知道她们个个针对我,却不说说自己。你大妈的女儿初莲还不是三天两头跟娘家拿钱,竟然还敢说我!”佟氏将那包首饰包好,竟开始说其他人的闲话。
    初荷奇道:“初莲不是嫁给端重亲王府的大贝勒吗?怎么还需要回来拿钱?”
    佟氏嘲讽一笑。“那丫头嫁过去至今肚子都没消息,人家去年年底纳了个侧室,听说后来都没再理初莲。她啊,差不多是守活寡了吧。这次你阿玛的事,你大娘跑去找女婿,想拜托亲家帮忙求情,不然借点钱给咱们也成,哪知道去到王府等了大半天,嘿,人家不见就是不见,灰头土脸的又回来了。”
    竟有这样的事!想起初莲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受到夫婿冷落,肯定是一大打击,想着,初荷不由得心下恻然。
    送走母亲后,初荷心情低落,独自坐在大厅里看着水缸里两条金鱼游来游去。
    兰泗自从那日在雪地骑马后,就再没跟雪兰英碰面;除了礼部没日没夜的忙碌之外,他自己不再有想跟雪兰英见面的念头也是一大因素。
    “贝勒爷。”小总管临康进入书房,压低声音在兰泗耳边禀告事项。
    “好,你下去吧。”兰泗拿笔正在作画,画的是那日雪地里看见的梅花。
    想着方才小总管所言,说他今日外出采买时经过初荷府第,正巧撞见初荷的母亲从里头走出来,看起来面带笑容,身上攒着一个包裹,闲适的坐进轿子里去。
    初荷肯定是让娘家人扰得不得安宁吧。
    兰泗凝神提笔细细画着淡雅粉色花瓣,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初荷被母亲闹得不得安宁的景况。
    “贝勒爷,可要用点桂花酒酿汤圆?”小总管过没多久又回来问。把清瘦的贝勒爷养胖点是他的职责之一,因此每天总要想方设法让他多多进食。
    “桂花酒酿汤圆……元宵时吃的那个吗?”飘着桂花香气又带着淡淡酒香,汤圆外皮咬起来软中带韧,入口香甜。
    小总管愣了一下,以前兰泗贝勒从没多问这些。“是啊,就是元宵节吃的。贝勒爷喜欢吗?”
    喜欢。兰泗想了一下。“别煮,帮我包起来。汤圆包好之后,把马牵出来,我要带出去。”
    什么?小总管又是一愣。不过兰泗贝勒从不说笑,因此他应了一声,赶紧小跑步离开照办。
    不过一刻钟时间,兰泗就轻装打扮在大门等着。小总管才将白色骏马牵来,他就翩然一跃坐上去,手上拎着汤圆,带着微笑出门;小总管连忙也骑上马跟在后头,只是他到此还搞不清楚贝勒爷这么开心是要去哪儿。
    结果,白色骏马翩翩来到初荷的府第。
    “贝勒爷您来啦。”丽儿一见贵客到,原本苦闷的一张脸勉强笑了一下。
    她会这么烦心还不都是因为早上家里被夫人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搅和,惹得小姐到现在都还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闷闷不乐,她当然也就高兴不起来;不过,现在总算有人来解闷了。
    “你家小姐呢?”兰泗利落跳下马,整整衣服袖子。
    “在大厅里。”丽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这你拿去厨房叫人煮,好了之后端过来。”兰泗将手中汤圆递过去,丽儿接过之后,垂着头默默告退。
    兰泗瞧她模样,更加确定早上家里肯定闹得不甚愉快,顿时快步走进大厅。
    瞧见初荷一个人盯着水缸发愣,兰泗慢慢踱到她身边。
    “鱼都让你给看得不自在了。”
    听到声音初荷抬起头来,接触到兰泗的目光后,她尴尬一笑。
    “我额娘……今早来过了。”初荷无声的叹了口气。“虽然你早一步提醒我,但还是很不愉快。”
    “她向你要钱了?”兰泗坐到隔着茶几的另一张椅子上。
    初荷点头。“很不客气呢。但我还是给了。”
    兰泗略为抬眉。“既然给了,就别懊恼了,当做是孝敬老人家吧。”
    “我只把以前老王爷给的首饰拿给她,其他的,不能给。”初荷闷闷的低着头。
    “倘若她又来呢?”
    初荷坚定的摇头。“我已经跟她表明了,只此一次,没能多给了。我要她下次就把二哥的宅子给卖掉凑钱。”
    “既然把话说清楚了,就别生闷气。”虽然十分怀疑初荷的额娘会遵守,但兰泗也只能这么劝着。
    “你怎么来?怎么有空?”
    “礼部好不容易昨儿个忙到一个段落,我也好趁机会喘口气。”兰泗笑着。
    “不用跟雪兰英公主出去吗?”初荷出于关心,轻声问。
    兰泗摇头。听到雪兰英三字,有些不着痕迹的抬抬眉。“不用,汤圆煮好了,吃吧。”
    初荷仍想着早上的事,没发觉兰泗的反应,只是当丽儿端来两碗香气四溢的汤圆时,她才从心事当中回神,不解的看向兰泗。
    “桂花酒酿汤圆。你瞧汤里有着桂花,香味很淡雅,喝喝看。”兰泗看着她喝了一口。“如何?”
    “这汤有着桂花独有的花香,喝起来特别香。这碗里颜色白中带着嫩黄,格外清新。”初荷笑了,又喝了一口。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他想起桂花清幽的香气就想起初荷,知道她定会喜欢这般揉着花味的食物。
    “有劳你特地拿这个过来。”她有些羞赧。
    兰泗怪罪的横了她一眼。“说什么傻子才说的话,我们是知己,我喜欢的东西,当然就想到你也会喜欢。”
    初荷笑着。是啊,她可是兰泗贝勒的知己呢。
    两人笑着吃着,一时间大厅里飘着汤圆甜香的气味。
    可惜气氛却被匆匆走进来的小总管给破坏。
    “贝勒爷!”临康小跑步到兰泗身边,正想低声往他耳边禀报。
    兰泗挥挥手。“有什么事就说吧,初荷不是外人。”
    小总管愣住!贝勒爷向来行事小心谨慎,尤其在朝廷当官后更是步步为营,从没哪次这么不设防。
    “禀贝勒爷,”小总管硬着头皮。“雪兰英公主来了,正在大门口。”
    什么?兰泗差点汤匙都滑了。“她来做什么?一个人吗?”
    初荷也是极为诧异的看着小总管,怎么今天人人都往她家跑?
    “禀贝勒爷,好像是梅泌主子带来的,两人正在门口吵呢。除他两人,身边没其他人。”小总管极少看见兰泗如此惊讶,不过还是得把话说完。“公主看起来不太高兴,好像才哭过。”
    “梅泌是吃错药了吗?竟把人带来这儿闹。”兰泗蹙眉不悦。
    “赶快先让他们进来吧,在门口哭闹让别人瞧见了不大好看。”初荷连忙跟兰泗建议,兰泗只好点头。
    “你要不要去院子瞧瞧?”初荷还没说完,就见兰泗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兰泗蹙眉来到前院,就看见雪兰英拉着梅泌正走进来,小脸果然犹有泪痕。
    “这是怎么搞的?”兰泗诧异的问着梅泌,只见后者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一瞥见兰泗就想转身往回走,却被雪兰英拉着不放。
    “你果然在这儿!”雪兰英略显稚气的小脸一看见兰泗就气呼呼。
    “人家三番两次约你出来玩儿,你老是说没空没空,怎么却有空来这儿?”
    这是搞什么?兰泗觉得一阵头痛。“前几日确实是忙公事,直到今天才没进宫。”
    “那你怎么有空来这儿?要不是我今天去王府找人,还不知道呢!幸好梅泌老实,才带我来这儿找。”雪兰英边嚷嚷边哭。
    兰泗一听,立刻瞪向梅泌。
    “拜托!别扯上我,是你自己说今天一定要见到大哥,我才想到可能在这儿的啊。大哥!我是被逼到没办法了,这丫头在我那里又吵又闹的,我逼不得已的啊。”梅泌苦着脸哀嚎。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几天这只小猴子缠着他也就算了,今天连大哥也惹了,看到初荷慢慢从大厅里走出来,他知道这下子丢脸丢大了。
    “好了,别在这儿闹,先都跟我出去。”兰泗冷着脸,示意大家通通出去。
    兰泗贝勒生气了!小总管深知主子个性,这主子平日温文有礼,但最气恼有人不懂礼貌,此刻看他冷硬着一张脸,就知道他心里不快。
    “我不要!”雪兰英看到初荷之后,明显怔住!看看她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又看看兰泗身上浑然天成的文气,顿时大感委屈。“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明白了。”
    “我都说了,别在这儿闹!”兰泗恼火,不料雪兰英下一动作才让他吃惊。
    雪兰英奋力甩开梅泌,冲到兰泗面前,小手用力一挥,竟然打了兰泗一巴掌,响亮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住。
    “既然你不喜欢我,何不趁早讲清楚?你这人真是差劲鬼!我恨死你了!”雪兰英哇的放声大哭,恨恨的跺脚之后,拉起梅泌的手。“咱们走!”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梅泌哇哇大叫,却被雪兰英硬生生拖着走。
    喧闹的院子忽然间整个安静下来,兰泗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竟有如此泼辣的公主!他从没被女人打过,只觉得脸颊热辣一阵。
    “贝勒爷,你要不要紧?”小总管被雪兰英的举措惊出一身冷汗,看见兰泗半边脸泛红,顿时尴尬。
    “没事。”兰泗没好气的挥挥手。
    “你不追出去瞧瞧吗?”初荷有些担心的看着外头,刚才雪兰英可哭得厉害,不理会好吗?
    兰泗摇摇头。“算了,既没那个心,追出去又有什么好说。”
    没那个心?初荷诧异,想问,但看兰泗一脸无奈,忽然觉得既尴尬又滑稽,忍不住抿嘴偷笑。
    “看到我被打,你竟还笑得出来。”兰泗虽然这么说,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让你见笑了,我今日还真是颜面尽失。”
    初荷笑着摇头,指着他被打的一边脸。“也不算尽失,只是有失去一边而已。”
    兰泗叹口气,又想起这下子大概要闹到皇太后那儿,更加无奈了。
    “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老人家交代吧。”初荷当然也想到了这。
    兰泗看着初荷,忽然觉得头更痛了。
    雪兰英拉着梅泌一股脑儿跑到郊外空旷之地。
    “你大哥好过分!不喜欢人家也不讲清楚!”她原本已停止哭泣,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梅泌按按额头。“别哭了,就算是他不对,你刚也打回去了,哭干嘛呢?”
    “人家以为他对我有几分意思。那晚在皇太后那儿看戏,他不也只跟我说笑吗?可现在算什么?他瞒着我跑去找别人,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雪兰英鼻头一酸,又哭了起来。
    “我不是帮他说话,只是,你们又还没婚配,他去找别人也不算什么吧?更何况初荷只是他的红粉知己而已。”梅泌小心翼翼的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这是干净的,你拿去擦擦脸,哭成这样丑死了。”
    本来脸蛋小小白白的还挺可爱,哭起来却是又红又皱成一团,看了让人头痛。
    “你敢说我丑?”雪兰英抡起拳头作势要打,梅泌连忙闪开。
    “又要打人?你看你这臭脾气,谁还敢跟你一起啊!”他火大的抓住她拳头。
    雪兰英顿时觉得羞赧,一跺脚,将拳头收回,发愣了一会儿,却有忍不住抽抽鼻子,再次流下眼泪。“这下子怎么办?人人都以为兰泗贝勒喜欢我,结果根本就不是这样子。”
    梅泌看她红着眼睛发愣的模样,竟有几分令人怜惜,不由得放软语气:“喂,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我大哥啊?”
    雪兰英被他一问,也傻了,迟疑了好半晌。“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皇太后说,那晚安排了好几个女孩儿要给兰泗贝勒挑选,那时候每个女孩看见兰泗生得这般体面好看、俊秀非凡,人人都很心动,结果,兰泗只跟我说话而已,你不知道她们有多嫉妒我。”
    梅泌一听,打翻白眼。“搞什么啊!你们这帮女孩子是把我大哥当什么了?只是长得好看就都想抢吗?难道选老公只挑外表就好吗?”
    “不是这样吗?”她用梅泌的手帕擦擦眼睛。“那天晚上的确就是兰泗最好看了啊,我当然也是喜欢最好的。”
    那天晚上他也在场啊,那些女孩儿时把他当岩石了吗?梅泌横了她一眼,没啥好气。“肤浅!简直是肤浅!”
    “总之我就是伤心。”雪兰英忽然又哭了起来。“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兰泗根本没选上我,那叫我面子往哪儿摆?”
    “你要是继续这样幼稚,往后也没人会喜欢你!”梅泌用力点了一下她额头。
    雪兰英愣了一下,想到这次这么没面子,又被梅泌说了没人会喜欢,顿时难过起来,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梅泌身上大哭。
    梅泌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轻拍她的脑袋。“我、我刚开玩笑的,你这么活泼可爱,肯定有一大堆人喜欢你。好了,拜托别哭了。”
    “谁喜欢我?你说啊!说不出吧。”雪兰英抬起头来,哽咽着。
    梅泌看到近在自己鼻尖前没几寸的脸蛋,眼睛又大又亮,因为哭过而显得无辜又可怜,就像一只小鹿似的可爱,忍不住没来由的开口:“我啊,我喜欢你。”
    雪兰英显然没料到梅泌竟然这么说,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抱着人家,脸还几乎贴上去了,顿时脸颊耳朵都红了起来,用力将梅泌推开。
    “谁要你喜欢了!”
    话还没说完,就跺脚急忙跑开,留下梅泌愣愣的站在原地。
    梅泌抚着自己胸口,感觉到心跳快得就要蹦出来,耳朵脖子脸颊全都热辣辣的,像是要烧了起来。
    黄历上说今天属鸡的有桃花,不知道这样算不算?
    果然就如兰泗和初荷所预料的,隔天一大早,兰泗就被皇太后召见。
    兰泗放下手边工作,无奈来到皇太后的院落,看见大厅上挂着他画的“粉红双妹”,想起这两年多以来为了自己大婚的事情,惹得几个长辈失望,不禁长叹一口气。
    “叹气又有什么用?”皇太后不甚高兴的走了进来,也不看兰泗,只是挥挥手要他坐一旁。
    “听我外孙说,雪兰英昨晚回家时,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又问了一句是跟兰泗吵架吗?你可知道她说什么吗?”皇太后怒瞪他一眼。
    兰泗苦笑。“大概是说永远别提到我吧。”
    皇太后哼的一声,走过来伸手用力点了一下他脑袋。“你倒是聪明。我知道你聪明,可怎么最近老是做蠢事?”
    兰泗默不作声。
    “我问你,你到底对雪兰英有没有意思?”皇太后直截了当的问。
    兰泗也不打算隐瞒。“是我不知好歹。”
    皇太后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一清二楚,却不由得更加光火。
    “啊哈!我娘家的蒙古公主你也不要,你倒好,当作买菜似的拣来拣去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脖子练硬了,想要拿刀子来试试?”
    兰泗直摇头。“我真的无意惹您生气,只是,也不敢瞒您。雪兰英公主的确活泼可爱,但是我真的对她没那样的心思。”
    “你倒是很有骨气。怎么?以为自己这么坦率很可取吗?”皇太后仍是瞪着他,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恼怒了。“过年之前我就告诉你,横竖你一定得挑一个婚配对象,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雪兰英,那么你到底想要跟谁成亲?”
    兰泗答不出来。他的反应似乎在皇太后预料之中,顿时让老人家气得用力拍桌子。
    “又答不上来!你在圣上面前不是很会作事作文章吗?怎么每次问你你就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吧。十天,我给你十天,十天后倘若你说不出对象来,那就听凭我指婚,懂了吗?”皇太后拉高音量,几乎是用吼的,根本不容兰泗回话反驳。
    十天?兰泗直到出了皇太后的大厅都还心神不宁。或许他就是个死心眼。人人都是父母婚配、媒妁之言,偏偏他以前认定了青梅竹马,死心后却又执着于追寻一种悸动;可惜,他在雪兰英身上找不到那种感觉,或许他不该坚持,或许,压根就没有那样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