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谁心软,谁就先死
未晞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仿佛静伫的雕像,一个人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
她离开陆家的时候,陆子续咳得抖肠搜肺,不一会儿就呕出一大口血。看这样的光景,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这个年逾半百的老人,还只是一味地替孙子们求情。
他今天带着全家一起上阵,打了一张亲情牌,或许自以为有些胜算。却没想到,被未晞一记“釜底抽薪”,反倒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不要被眼前的假相迷惑,越是狡猾的对手,越会装可怜。谁心软,谁就先死。”这是他以前对所有儿女耳提面命教过的,他或许没想到,她还记得吧。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谎言,凝九州精铁,也炼不出半句真言。看不破的永远是真相,醉生梦死的向来是谎言。
陆子续固然罪有应得,未晞却并非有意让他不容人前,而是她真的不明白,一个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为什么可以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一个他爱的女人?
因为高高在上?因为目空一切?因为与生俱来的男权意识?因为原始的侵略性?抑或仅仅是雄性动物的荷尔蒙爆发和权势赋予的优越感?
正想着,忽见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在吵架。声音很大,未晞隐约听见,似乎是女人在质问男人昨天去哪儿了。
未晞忍不住摇头,又是一段理不清的公案,只是替那女的不值。那男人面容猥琐,平头小眼,满嘴污言秽语,态度极端恶劣。
几句话不中听,男人骂骂咧咧转身就走,女人去拉男人的胳膊,结果他反手一个耳光将她打倒在地,还不过瘾,又对着她的肚子狠狠踹起来。
女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杀猪似的哭叫:“别打了,别打了,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男人却不住手,满脸凶残:“贱货,我打的就是你!”
路上的行人,要么不冷不热地看几眼,要么默默绕开。几个好事的闲人则在一旁围观,既不劝阻,也不报警,也不帮忙,也不散开。
未晞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不明白。
人类从爬行到直立,从低级到高级,从兽性到人性,经历了无数个沧海桑田,如此细致而漫长的过程,何以一夕之间退化至此?
人心之冷,世风之下自不必说了。可在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要去欺凌体力上远不及他们的女人?
畜牲尚且知道庇护雌性,偕老护幼,而那些人已经退化到禽兽不如的地步?
无法可想……
未晞左右看了看,路旁有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她走过去捡了一块自己拿得动的砖头,然后穿过围观的人群,照着正打得起劲儿的畜牲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阮劭南带着律师在警察局找到未晞的时候,她正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一个女警在为她录口供。而在她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头上包着纱布满脸是血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腾地站起来,指着未晞骂道:“警察大哥,就是这个贱货打我,我要告她!”
小警察很年轻,血气方刚地一声厉喝:“坐下!大马路上打女人,你还有理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是警察局,不是你家。”
未晞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男人依旧满嘴喷粪:“妈的,贱货,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小警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闭嘴!再叫就告你公共场合行为不端。”
阮劭南皱了皱眉毛,未晞转过脸,与他冷凝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就那样看着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一百零七、他用那样直接而残忍地方式占有她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未晞走出警局后,一直怔怔的。阮劭南将她安置在车里,她一进去就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也没多问,
律师走过来,向他交代这个案子:“有人证明是那人当街打人在先,陆小姐属于‘见义勇为,只是方法不当。况且他伤得不重,所以陆小姐不用上庭,私下和解不是问题。”
阮劭南挑唇一笑,点燃一根香烟,半晌后,才悠悠开口:“你是易天新聘的法律顾问,如果这种案子都要私下和解,我还请你干什么?”
律师马上心领神会:“我会联系那个被打的女人,教她告那男人故意伤害,导致伤者流产,可以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阮劭南唇角略挑,笑而不语。律师略想一下,接着说:“再加上医院证明,受害者将终身不育,属于致人伤残,可以重判十年以上。”
阮劭南点点头:“辛苦了。”又说,“记着,陆小姐不能有案底,过几天我们要去国外旅行,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了她的心情。”
“我明白,阮先生放心,陆小姐的记录保证比白纸还干净。”
阮劭南遣走了律师,回到车上,看见窝在车里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就问她想吃什么。
未晞摇了摇头,只说:“我很累,想回家。”
阮劭南对司机说:“去斜阳巷。”又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他们家的冰糖燕窝和三头鲍做得不错,再累也要吃点东西才回去,饿着肚子睡觉很伤身子。”
未晞没再说什么,整个人歪在一边,沉在车子的阴影里,像个白玉雕像,不动,也不说话。窗外的霓虹偶尔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大约是这里的燕窝真的很美味,未晞本来一直吃不惯它,感觉像在咽别人的口水,这次却一反常态喝了整整一盅。阮劭南又为她叫了一碗鲍鱼粥,她什么也没说,低头默默喝光了它。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风馋气冷。阮劭南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未晞身上,又替她焐了焐手,发现她还是哆嗦得厉害,忍不住责备:“怎么出门穿得这么少?回头又感冒发烧的,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未晞本来觉得冷,穿上他的大衣被热气一冲,反倒打了个喷嚏。加上饭后吃困,又折腾了一下午,渐渐有些睁不开眼睛,就在车上睡着了。
直到车停了,她整个人犹在梦中,一味地心无所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鼻子里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身子一轻,就被人抱了起来。
瞬间悬空的感觉让人无端的害怕,她感到自己像浮在云上,又像沉在水里,整个人直直地坠下去,坠下去……坠进了无底深渊里。
恍惚中,有人将她放在床上。身子像被很重的东西压着,想挣扎却用不上力气。她忽然好像没了手,也没了脚,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躯干。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痛不欲生的夜晚,那个初次属于他的夜晚。她已经累得抬不起手来,他却抬起她的腰,将枕头垫在她的身下,架起她的膝盖,用那样直接而残忍地方式占有她。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么无情,表情是那么冷漠。她看到天花板的琉璃上倒映的自己的脸,如此苍白而痛苦的脸。
身下的床垫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却可怕得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动不了。想哭,又发不出声音。
整个过程什么都没有,只是感到疼。疼得撕心裂肺,几乎想把五脏六腑倾倒而出,想把自己变成空荡荡的躯壳。没有灵魂,没有肉体,没有血液,没有记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疼了?
是不是?
疼极了,她好像叫过如非,可是她离得太远了,听不到她的求救。
模糊中她好像还叫过阮劭南,可是他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一声不响地丢下她,永远地消失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108、她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床上
未晞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望着漂亮的天花板,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怔,是阮劭南的卧室。
那昨天晚上……
未晞四下看了看,身边没人,真丝枕套被压的很皱,床单也是。她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阮劭南的KINGSIZE床上,身下一片冰冷滑腻,床头习惯性地放着一瓶蓝色的哮喘药,卧室里弥漫着细细的甜香。
她像个懵懂的孩子,傻傻地打量着四周,可身体的变化,她是知道的。
原来,昨晚那些都不是梦。
未晞揪着被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缩在床角,一颗心空荡荡地没有着落。此时此刻,她的手指、发梢全是他的味道,双腿软软的没有力气,连胳膊都是。或许是有段时间没经这些,她身子疼,头也疼,连太阳穴都跳得厉害。而昨夜跟她不知云雨了几番的男人,显然也是久违情爱,在她身上留下的战绩简直可用“伤痕累累”来形容。
未晞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着身子,发起抖来。
可是,她怎么到这儿来的?
未晞抱着自己的脑袋,很努力地回想,却好像做梦一样,很多都记不清楚了。她整个人昏昏暗暗,依稀记得自己离开陆家老宅,去公交站等汽车,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记忆似乎出现了片段的空白。
接着,是跟着阮劭南在餐厅吃饭。然后在车里,他将自己的大衣给了她。可是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记不起来,仿佛有人拿一块白色的橡皮擦,将那两段记忆拦腰擦去了一样。
未晞泄愤似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她是不是开始老了?不然怎么才20出头就这么健忘?
正坐在床上出神,门忽然开了,卧室的主人走了进来,看着就是刚洗过澡,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昨天摸着你像有点发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阮劭南将感冒药放在床头,像往常一样俯下身亲她。
未晞看见他**的胸膛,白色的浴巾,六块训练有素的菱形腹肌,虬劲有力的手臂……她心里一缩,忍不住侧过脸。阮劭南的嘴唇就贴在她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