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台湾
“什么?那女人又把我们的帐退回来了?”陆槐南下巴抽搐、咬牙切齿的问。
“是……”秘书小姐看着总裁一副气到快中风的样子,说得有些胆战心惊。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深吸了一口气,他忍住满腹怒火。
“她说我们的帐还是有问题,这样做下去一定会被国税局查死,公司也不用再发展了,所以、所以她觉得……”
“讲重点!”没耐心的陆槐南一拍桌子。
秘书吓了一跳,呐呐地说:“她要我们……重做。”
“重做?”陆槐南语调拉高。“她不会早点讲吗?非得等我们全弄好了拿去给她,她才说要重做?”
“她说她很忙,客户很多,没办法只盯着一家公司。”秘书小姐想到要转述会计师那么嚣张的话,心都提了起来。“而且,应该是我们拿着帐本去问她,而不是她主动来找我们,如果我们对她有什么质疑的话……”
“怎么样?”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陆槐南还是犯贱的问了。
“……大可以换别的会计师。”秘书屏着气息,准备承受他接下来的怒火。
那女人……以为他不敢换会计师吗?
陆槐南握紧拳头,气得脸都涨红了。他在商场这么久,她还是第二个敢这么嚣张跟他说话的人。
她最好别搞得他火大受不了,否则届时他就……他就……他就只能算了。
出乎秘书的意料,陆槐南没有怒火直烧九重天,也没有大刀阔斧地砍了那个大牌会计师的生意,他只是深呼吸了几口气,下了一个她以为自己听错的指令。
“叫我们的财务去跟她学,看那些报表格式有什么地方要怎么改比较好,弄好了再跟我回报!”
秘书小姐惊愕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这……这真的是脾气一向火爆、最讨厌吃亏、做事雷厉风行的总裁会做出的决定?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女会汁师手上?还是欠了她一大笔钱还不出来?
不过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她可没胆问出口,只是连忙回应他的交代,“可……可是她说,叫我们找个能负责的人去,不要老派一些……呃……虾兵蟹将。”
虾兵蟹将?陆槐南相信,如果真有“怒发冲冠”这回事,他的头发早就竖得像刺猬了。
他从美国带来的财务精英们,居然被那女人形容得如此不堪?
“那就派经理去!”他恨恨地爬了爬头发,想不到和一个女人对峙,比在商场上冲锋陷阵还辛苦。
秘书小姐唯唯诺诺的应了,急忙退出门外。
直到秘书小姐离开,陆槐南才像打了场败仗似地颓丧坐下,应该说,自从和“她”再度在台湾重逢后,在两人的关系上,他已是节节败退。
那个嚣张的会计师、那个大言不惭叫他不爽可以换人的女人,就是他的前妻——文曦盈。
离开他之后,她回到台湾执业,没想到不出两年的时间,她便小有名气,自已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生意好到接不完。
而他当初和父亲谈妥后,便着手规划沙夏冰淇淋进军亚洲的事宜,花了一年评估市场,又花了一年选择地点及谈判,最后才选在位置好、法律政经治安各方面都不错的台湾,做为亚洲区的总部。
然而在这期间,他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那张离婚协议书,成了他心中最深的痛。最后,想不到在台湾这个弹丸之地,居然让他找到了她。
于是,沙夏一到台湾,选择合作的会计师便是她,她也确实做得有声有色,在财务上帮了新成立的沙夏亚洲区总部许多忙,让他们能迅速进入状况。
只是她也绝对联想得到,像沙夏这么大的公司,不选国际性的会计师事务所而选择她的原因,多半是他的私心,因此,她也很充分地利用她的优势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说好听点,是真金不怕火炼,她的专业不怕他挑衅;说难听点,就是她根本不在乎失去这个案子,能远离和他有关的一切,说不定才是她要的。
他只能做个闷声葫芦,把所有在她那受的气和吃的亏全吞下肚,谁教他心虚?
谁教他先对不起人家?
因为若是他真的受不了,和她的会计师事务所一刀两断,或者又发了顿脾气把她吓跑,那么他可能再也没有见到她的机会了。
进不得,退也不能,夹在这么尴尬的境地,只能说他活该。
陆槐南回神过来,当机立断的按下对讲机,“李秘书!”
刚才惊魂未定的秘书小姐又吓了一跳,“总……总裁,请问有什么吩咐?”
“方才我的交代,你通知财务经理了吗?”
“已经通知了,他正在和文小姐的助理约时间。”
“你告诉他,我和他一起去。”他眯起眼,做了一个决定。“能负责的人是吗?那我便给文小姐一个惊喜。”
“文曦盈会计师事务所”不像一般公司位于精华地段,反而是市郊一栋两层楼的独栋透天厝,里头花木扶疏、清净雅致,若不是门口那块小小的木头招牌,一定没人想到在里头的人们,做的是如何精密的数字工作。
也亏得她口碑好、够专业,客户才愿意跑到她这个看起来不太像办公室的地方和她合作。另一方面,这样隐密的空间,刚好也让某些需要辟室密谈财务问题的客户很满意。
陆槐南来过这个鸟地方好几次,每次几乎都是被她气得火冒三丈,和她争辩总是落在下风。不过,好处就在他每次都有收获,也不算无功而返。
意气风发的大男人,难得被顶撞一定大为不爽,但他虽然老气得大吼大叫,却也不敢真对她做什么。
因为只要她姑娘一个不爽,对他下了逐客令,下次要见到她,可比登天还难。
他每每吃瘪,却又一次次的自动送上门,只能苦笑着在心里骂自己犯贱,表面上却仍要保持那副强悍的样子,没办法,谁教他大男人的架式在外人面前实在太重要了。
来到文曦盈的事务所后,陆槐南虽然已经和她预约了时间,但她还是让他等了快半小时才姗姗来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方才有些公事耽搁,请多多包涵。”她向众人点头示意,语气客气生疏到极点,不管眼前人职务高低,她仿佛全都一视同仁。
她那好像看到陌生人般的态度,令陆槐南憋了一肚子闷气。
以前的她,总是穿得保守朴素,如今却穿上了专业的套装,戴上金框眼镜并绾了个法国髻,显得精明干练,却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低调婉约的她。
他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需要这么客套吗?曦盈,我们有这么不熟?”
今天和陆槐南一起来的人,除了李秘书,就是公司的财务经理陈经理,这两人都算是他的心腹,至于文曦盈,他一直把她当作自己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比较肆无忌惮,索性就直来直往。
“陆总裁?抱歉,我以为来的只是陈经理,没有看到你,真是怠慢了。”文曦盈技高一筹的将了他一军。
她不想和他叙旧,因为叙旧只会让她心里隐隐作痛,但站在客户的立场,没有特别招呼他又很失礼。然而,堂堂一个总裁只为了计帐这种小事就来找会计师,难免有找碴之嫌,所以她才拿出“没看到”的借口,让他想借题发挥都师出无名。
“凭我们‘特殊’的关系,你还叫我陆总裁,不是特地疏远我是什么?”他说得酸溜溜的。
李秘书和陈经理不约而同瞪大眼,经由这段对话,他们才发现原来总裁和文会计是旧识。
文曦盈强撑起职业的微笑,不慌不忙地道:“今天贵公司是为了公事而来,所以我们不谈私谊、不套交情,纯粹公事公办会比较有效率。”
效率?这还需要她教他吗?哼!分明是她想故意和他拉远距离。
反正今天就是来和她把话说清楚的,要公事公办,他奉陪!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进入正题吧。”陆槐南示意陈经理把帐目光碟取出来。“这个月你已经退了三次我们的帐,请问究竟我们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一般说来,会计师负责审计公司财务,若无问题的话,具名出示审计报告即可,然而,他们改了两三遍她都不接受,又不讲明哪里不对,已经是近乎刁难。
但陆槐南不知道的是,文曦盈故意刁难沙夏,就是要逼他亲自出现。
“对于目前贵公司的记帐方式,我只能说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你们把美国那一套完全搬来台湾,不一定符合台湾的习惯和标准,何况,就是因为你们的财务还要上报美国总公司,没有完全独立,不仅容易造成混淆,也会有不必要的延迟。”她并没有打开帐目对他们讲解,而是讲了个大方向。
“什么意思?”陆槐南仿佛抓到她要说的重点,却又有些模糊。
“你们的帐目和财务报表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但事实上,却会造成你们执业的困难。”文曦盈单刀直入的指出弊病。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们公司正在酝酿进驻百货公司专柜对吧?这么一来,由于你们还没有直营门市,和百货公司的拆帐方式一决定下来,你们目前的记帐方式势必要改;不过,之后若有拓展独立门市据点的计划,那又必须是另一套了。我由帐目完全看不出来你们有这样的准备,届时如果你们真要拓展独立门市据点,却还要等美国方面核准,只要他们一慢,财务的延迟或漏洞肯定会拖垮公司!”
她不只考量现在,连沙夏未来的发展都一并考虑进去,这令陆槐南心里一动,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何况,她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一时的失察,让他面子有些拉不下,嘴硬的道:“我们公司都是最专业的精英,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何况美国总公司本来就有监督之责……”
“说得好,贵公司的财务人员都是最专业的精英,但还是犯了这种错误,反而令人觉得事有蹊跷。”文曦盈不着痕迹地提醒着陆槐南,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
“总不能全部怪罪在他们都是美国来的,不熟悉台湾法律吧?你们帐务不独立,资金掐在美国总公司手上,万一哪天他们抽手……”
“……那我们这几年的努力就全自费了。”陆槐南又一次惨败,不仅嘴皮子斗不过她,更败在她的专业上。
当初他要来台湾开设沙夏亚洲区总部时,陆柏东全力反对,但由于陆浩的背书,陆柏东只好坚持分公司的帐目要上报给美国总公司,算在总公司的年度会计上,盈收也要缴回,再由美国总公司依比例拨放。
由于总公司仍是父亲陆浩负责,他便认为此举无虞,又因为急于前往台湾,便答应了这个条件,没想到文曦盈一说明,这点倒成了台湾分公司最大的把柄——天高皇帝远,陆柏东在总公司做什么手脚,他根本看不到!
为了成立台湾沙夏亚洲区总部,陆槐南挖来了超级业务利少杭当副总裁,广告才子骆晋绅担任广告行销总监,独独缺了财务方面的专家。
在沙夏业务蓬勃发展的此时,这个漏洞无疑成了致命的隐忧——但幸好有文曦盈,幸好有她。
陆槐南吐出一口大气。
台湾分部的核心财务人员,全是他由总公司带过来的,不是的人力他顶多在台湾聘请几个小会计,却都不成气候……看来,那群核心人员中肯定也有陆柏东安插的内奸,否则他们怎能把帐目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心里有底后,他转身向财务经理道:“你和李秘书先回公司,把财务部人员名单整理一下交给我。”
陈经理慎重地点点头,和李秘书一起离开了。
文曦盈见事情已解决,他却还赖在这里不准备走,不由得拧起秀眉。“陆总裁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公事解决了,现在是私事的时间,他可要好好把握和她独处的机会。
“我还有公事要忙——”文曦盈不想和他多纠缠,他对她还是有无比的影响力,她不想让他看出来。
“公事?我们之间不只有公事吧?老实说,曦盈,我不喜欢我们现在的关系!”陆槐南霸道的打断她的话。以前他可以想抱她就抱她、想吻她就吻她,现在却只能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得越雷池一步。
“我倒挺喜欢的。”看来他是非谈不可了。“没有扯后腿的婆婆、没有财大势大压死人的婆家、更没有阻止自己前进的老公,我可以好好发挥自己的能力,迈向自己的理想。”文曦盈强迫自已保持淡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他不会知道,要她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得花多少力气。
“我已经为这件事道歉过几百次了,你还想怎么样?”头低得久了,一向脾气不好的陆槐南也快没耐性。她老是在同一个点打转,他根本连切入的角度都没有。
“我不想怎么样啊!现在是你想怎么样,我只是没有配合的意愿和义务而已。”文曦盈觉得莫名其妙,犀利的堵了回去。
难不成他现在还认为她一定要按他的意愿办事,办完还要谢主隆恩吗?
陆槐南一时语塞。他知道,现在和她硬碰硬,只会撞得自己满头包。
过去,他要是得到她这种回应,一定先气急败坏的飘她一顿再说,然而现在时不我予,再加上几年和她分开的教训,他可不敢再轻捋虎须,又惹火她。
“那我请问,我要如何才能和你恢复到我要的关系?”即使已经气得牙痒痒,他还是得“虚心”请教。
“很抱歉,我敬谢不敏。”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回答。
“为什么?”陆槐南差点没跳起来。
被打枪也要有理由吧?他现在姿态还不够低吗?
“过去你的婚姻失败,就是因为你没有做好为人夫的心理准备,还是过得我行我素,只想到自己。现在你真的认为,自己已经做好踏入下一次婚姻的准备了吗?你确定和同一个人再重来一次,一样的错误不会再犯?”
文曦盈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切中要点。
炽热的入夏天气,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文曦盈才慢慢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台湾的傍晚,和美国很不一样,美国的商店总是在下午时分就关门,若在日落后才上街,街上往往是寥寥落落没有多少人,大伙儿顶多到酒吧喝两杯小酒;但在台湾,傍晚才是夜生活的开始,街上人潮熙来攘往,热闹到了极点。
看着身旁情侣双双对对,有的热络的牵着手,有的亲密地搭着肩,彼此笑语间带着一丝甜蜜……文曦盈不禁又想到陆槐南。
其实现在的她,有些怕看到他,因此在他面前总武装得很强悍,但只有她知道,心里最柔软的那处,仍一直叫嚣着想栖息在他怀里,想和他回到恋爱的时光。
这种矛盾总是挣扎得她心痛,和他相处时,她得要花上两倍的力气才能让自己语调如常、表情正常,不显露丝毫对他的留恋。
他不会知道,当年留下那张离婚协议书,她几乎等于已经死过一次了。
没有当年的决绝,就没有现在的她,而她也因遗憾不能陪他走过开拓亚洲市场这最艰难的一役,所以当他找上她的会计事务所时,她才会二话不说的答应。
可是有时候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那段婚姻落得他们两败俱伤,她因此害怕再回到他身边,那等于再回到从前的日子。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昵?
文曦盈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在美国求学、和陆槐南相恋的那一年……
她是个孤女,能到国外求学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奖学金,因此只能省吃俭用,日子过得苦哈哈。而他则是大企业的公子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在校园里几乎是横着走。
他大了她好几岁,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在大学部,两人原本不会有交集,但命运却让他们相识、相恋,直到现在,文曦盈虽然恼他怨他,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是她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她穷,他从来不让她出钱,两个人出门总是他掏腰包付帐,即使她大声抗议也没用。
她原就不喜欢受人恩惠,好像一举一动都必须看人脸色一样,但他只是淡淡的说“他付得起”,之后便把金钱的支出全包了。
她单独出门时,一定得向他报备,理由是怕她危险;他也一天到晚嚷着她是他的,有时间就霸着她,要她在两人独处时一定不能忽略他,那时她也认为,有爱才会有占有欲……
凡此种种,被爱冲昏头的她以为那些举动是他的体贴和爱意,殊不知却是他的大男人主义,当她了悟时,两人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文曦盈叹了口气,脚步经过一家火锅店,夏日的火锅本来没什么销路,但冷气超强的店里总还能吸引几个客人。
她伫立在店门口,看着里头的客人大快朵颐,突然想到陆槐南最喜欢吃她做的火锅。
那时候,他真的对她很好。
美国的冬天冷到不行,没几件衣服的她住在寒酸的单人宿含里,常冷得全身发抖,交往的那年冬天他发现了这件事,隔天她上完课回宿舍时,房里便多了一个大暖炉,床上的棉被也变成厚厚一层,衣柜里还多了几件昂贵的大衣。
还有一次,她在电视上看到帝王蟹,随口说了很想吃,当晚他便带她到高级餐厅里,几乎是半强迫的要她吃到饱。
她曾经想买某件商品,但在找到第二家店没有后,她就想放弃了,没想到他却开着车带她越过了州线,跑了五家店才买到她要的东西。
为了这一切,她感动得几乎流泪,他却说他的女人绝不能吃不饱穿不暖,更不能在任何事情上有遗憾。
他究竟是细心,还是单纯的不把钱当一回事,她不确定,然而他的心意,是无庸置疑的。
所以在两人有冲突时,很多事她就忍下了,包括他的没耐心、偶尔对她发脾气,或一不爽就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不要她安慰,也不希罕她帮助的冷漠。
文曦盈将视线由火锅店里调转回来,继续前进,下意识地,她走到了婚纱店前面,店里一件件华丽典雅的礼服,又令她止住了脚步,回忆起令人心酸的婚姻生活……
慢慢的,婚后她才发现,她婚前所忍受的、误会的那一些,居然成了两人日后分离的导火线。
交往一年就结婚,他其实并不了解她,她也是。
她不是一个只躲在男人背后享福就好的女人,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当初她能忍下他的一切霸道只是因为爱,以为他会为她而改变。
然而,陆槐南却误以为那就是她的本性,所以才会娶她吧?
他要的就是一个小女人,要的只是她的乖巧不吵闹,会在他身后为他打点一切琐事,又要够独立到没有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所以,安抚他母亲成了她的工作,他的冷落她必须认命,只要他有情绪起伏,她不能回嘴也不能质疑。
这种委屈累积久了,一次爆发开来,她才发现彼此的认知根本不同,所以她递出了离婚协议书。
她的目光由婚纱店移到隔壁的花店。
花店里头有一个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由店员手中接过一束美丽的玫瑰花。看他喜孜孜的表情,应该是要送给女朋友的吧?
可惜,直到和陆槐南分手那一刻,她也没收过他送的一朵花,因为他自认为送这种东西,有辱他男.性.雄.风。
文曦盈脑子里一片混乱,出神的回忆着过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束红色的玫瑰花,遮住了她的视线。
抬起头来,看到陆槐南那张熟悉的俊脸,她的心狠狠她揪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公司里?”她没有接过花,而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心情,在他面前表现得淡定自如。
“我没有回公司,我在你事务所的楼下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下来,这一路跟着你,我发现你停下来的点,好像都和我有点关系。”
她皱起眉,不知道该说他自以为是,还是说他猜得神准。
“你停在火锅店前时,我想到以前我常吃你煮的火锅;你站在婚纱店前时,我也回忆起当年我们的婚姻;方才你直直的盯着花店看,我才突然发觉,我好像一束花都没有送过你。”说着他强硬地将花束塞入她手心。“收下吧。”
“现在送,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在心里叹息。手上的花,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怎么会没有意义?”陆槐南那总是优于他人的自信心,又以此时的告白中表露无疑。“因为,我要重新追求你!”
他慎重的宣言,还有誓在必得的表情,令文曦盈心中五味杂陈。
“你怎么会认为我还会接受你的追求?”她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期待,还是怕受伤害。
“因为你离开我至今,还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证明了你心中仍有我!”陆槐南回应得大言不惭。
“我只是忙于事业,才会没时间和男人交往,不代表我还留恋什么。”她不慌不忙地撇清他的猜想。
“是吗?”他才不相信她的话。“事业和社交不冲突吧?否则我以前冲刺事业时,不也娶了你?”
“所以后来离婚了。”她冷冷地戳破他。
陆槐南被她堵得一愣。
做了三年女强人,把她的言语都磨利了,每次找她谈,他没一次成功的。
“就算我们离婚了又怎样?”他嘴硬的把话拗回来,心中始终固执地认为她对他还有情。“离婚了就再追回来!既然我能追到你一次,就能追到你第二次!”
文曦盈有些无力的看着他,这男人究竟哪来的自信?“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再凑在一起,还是会因为相同的理由而分开。”
“谁说的?”经过这三年的沉潜,他自认已经明白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在意的症结,“你变得不同,我也变得不同了,我们都有了改变,为什么不再试试看?我保证,一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文曦盈可不相信。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即使心中对他仍有感觉,但那情愫已经能被理智控制,再不会随便一撩拨就蠢蠢欲动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如果我们重新开始,你不希望你的老婆有事业,那我的事务所怎么办?”
“我会尊重你。”他毫不考虑的说。
文曦盈有些意外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又问道:“还有,我以前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你的没耐性,你现在很有耐性,能够不随便发脾气了吗?”
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的话也更坚定。“耐性不是一两天能养成的,但你想想,我们重逢后的这一年,无论你气我多少次,我有生过气吗?我已经尽量克制、尽量改了,你必须给我时间!”
所以……都是为了她吗?文曦盈的语气有些软化了。“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不喜欢我靠近,完全无法沟通,甚至会轰我出去,那又怎么办?”
陆槐南只剩苦笑。“曦盈,那是男人的面子问题,但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发脾气。而且,我不希望你承受我的压力,所以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再用低落的情绪影响你。”
原来他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问题,而且有在改进……文曦盈几乎要被他眼中的温柔淹没了。
一向脾气刚硬的大男人,若是刻意施展柔情,那是很难抵抗的。
她保留着一丝理智,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你妈呢?我记得令堂很讨厌我,处心积虑的希望我们分开,你又如何说服她?难道又要我去忍受她的各种无理取闹?”
“这……”陆槐南语窒了起来,母亲大人的蛮横他也知道,根本无法控制。
此时,他的手机像在回应她问题似的,恰好在此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着该不该在她面前接起这通电话。
文曦盈是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他的手机铃声万年不换,每个人有代表的铃声,当初正是她为了方便他辨识而特别设定的。
这个铃声,很显然是江敏霞,她的前婆婆。
她等着看的态度教陆槐南更为难,他若是接了,结果肯定很糟,但不接,好像又显得心虚。
母亲的夺命追魂叩,总是在最不好的时机,让他疲于奔命!
硬着头皮,他按下通话键。“妈?星朝五晚上……我说过了没空!你不要再介绍了,我对那个……”他偷觑了文曦盈一眼,“那个什么王小姐没兴趣……也不要再帮我安排什么李小姐了!什么?死给我看……有这么严重吗?我现在有事,等一下再说好了!”发了顿脾气后,他讪讪然地挂断电话。
果然,通话一结束,她带着些嘲讽的揶揄随即出现——
“令堂替你安排了很多相亲?”
“那是她自己一头热,我可没兴趣!”他急急撇清。“而且她在美国,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我们的!”
“但事实你上还是拿令堂没办法不是吗?万一她来台湾,你还是没辙。”江敏霞那套觅死寻活、呼天抢地的把戏,她经历得多了。“槐南,我们两人之间的困难还是存在,有些事,不是相爱就能改变的。”文曦盈觉得自己方才被激起的情感,顿时又被狠狠地泼了盆冷水。
在陆槐南抢白前,她快速摇了摇头,目光复杂的望着他,“我离开了这几年,好不容易让自己过得很好,你这么大摇大摆的一出现,就想逼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槐南,我也会害怕,请你不要一直逼我。”
文曦盈转身走了,这一仗她不战而逃,她现在的理智,是强装出来的,用来掩饰一颗伤痕累累的芳心。
他不知道,手上的红玫瑰即使她不喜欢,却仍结结实实的在她心里留下了分量,而他刚刚诚挚的眼神,也狠狠煎熬着她排拒他的意志。他的殷勤,还有他的骂不还口,都在慢慢解冻她曾经冰封的心……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那通过往,她或许会真的放不愿则,为这一点迟来的芬芳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