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出去,又回来。
武藏出去,又回来。
出去,回来。
一次又一次,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多,一下子少。
“我上次练习的二刀流,在实战里果然非常有用啊!你看,像这样,左右开弓,你应该看看那个锁链镰刀好手的表情!”
武藏指着额头上的肿包,大呼好险却又洋洋得意:“不过他也真厉害啊!差一点就死了!在上野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通笑得东倒西歪。
“我的刀气好像越来越有自己的意识了,连我的身体里面也钻得进去,跟宝藏院那些和尚教我的气功有点相似的感觉,好希望可以从刀气的生成里领悟更多武学的奥秘啊……阿通,你觉得我应该去找个老师父修行吗?我有好多问题都得不到解答啊……”
那几天武藏满嘴的烦恼忧愁,却是一脸的快乐。
倒是阿通又想出了新的曲子。
“有的人明明就一点名气也没有,却强的要命,知道平时都是怎么练习的?像差点用奇妙‘气功’震掉我双刀的山林野人,又像是跟我在饭馆里打架、用纸伞就可当作兵器的怪老头。嗯嗯,这次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不要因为名气的响亮与否评断一个人。”
武藏信誓旦旦,对着天空,干掉一大碗的酒。
阿通看着武藏,也干掉了一小碗的酒。
“那个吉冈清十郎曾经提过的梦想权之助果然有两下子,他用的是棍,但他的棍法跟宝藏院那光头和尚又不大一样了,你看……这里、这里,跟这里,是骨头断掉又愈合起来的痕迹,虽然我有刀气护身,骨头还是断掉了。”
武藏展示着身上的新伤痕,任阿通摸来摸去。
他一直都很喜欢如此带着抚慰的触摸。
“常常听到敌人一边出招,一边在那边乱吼乱叫的。阿通,我也蛮想要帮招式取名字,这样比较有气势,喝啊喝啊的,感觉有名字的招式会比较强!”
“这样好啊,这样很有武学大师的风范喔。”
“嘿嘿,那要取什么好呢?总之要有一点统一性,你觉得用老虎怎么样?”
“用龙好了,龙会飞,比较厉害。”
“这样啊!怪不好意思的,龙耶!”
武藏与阿通,当天晚上就帮所有的招式起了名字。
“上个月我在美浓遇到一个也会使用刀气的高手,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他,因为看起来他好像才刚刚领悟了刀气不久,还会继续变强的样子……可我在犹豫的时候,竟然不小心就把他给杀了,唉……赢得有点不快乐。”
武藏有点愁苦,看着插在地上的刀影。
阿通静静地洗衣服,一边想像着武藏的心情。
“这次我在越前做武者修行时,遇到了很奇怪的人,他们十之八九是妖怪,竟然在夜里吃喝活人的血!他们的动作很快,很像野兽,却用人的语言说话,有的还会使刀!他们发现我在偷看他们,便主动攻击我,但我一下子就把他们统统杀掉了,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倒是他们的血闻起来跟一般人的血不大一样,好古怪的感觉……为什么我可以嗅得出差别呢?我也说不上来。”
武藏走来走去,一下子抓头,一下子踢了一下土。
阿通张大嘴巴听着,这是多么恐怖的故事。
“我又听说了一次,那个对着燕群练剑的高手的事,传说他可以拔刀斩杀天空飞行的燕子,而且还是刀不回鞘、单一刀来回斩杀,很多人不相信,但我很清楚,他一定也是个领悟出刀气的高手……如果吉冈清十郎当时看到的景象就是那个无名高手练习用刀气斩杀燕子,那,他不只比我早一步进入刀气的境界,而且,他的刀气范围还大大超越了我!”
武藏有点兴奋,对着瀑布乱砍一通。
没有人比阿通更高兴了,她最喜欢看到武藏兴致勃勃的样子。
“记得三个月前我回来时提到的那些吸血怪物吗?这次我到但马找人挑战,没找到该找的人,却在山谷里遇到了更多这种吸血怪物,他们非常地强,比上一次遇到的还要厉害太多了。嘿嘿,不过我也更厉害了,只受了一点伤就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怪的是,我一边喝酒一边等到天亮继续赶路时,太阳一出来,那些怪物的尸体竟然烧了起来,还发出很恶心的气味……恶!”
武藏瞪着阿通,然后用更恐怖的语气渲染他跟怪物对决的过程。
阿通听得一愣一愣,紧抓着衣角。
其实哪有什么对决,根本就是武藏一面倒地屠杀那些见不得光的怪物。
“那个应该比我强的男人原来叫佐佐木小次郎,据说他是个天才,修行沿途都一直听见他的名字呢。嗯,真是羡慕。比起他,我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都不大好,比如疯子啦、野兽啦、狂人啦、着魔的武藏啦,其实只有我知道,这条路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天才,就算是天才,也是很辛苦拿命在赌才能变强啊……”
武藏说话的模样,就好像跟远方素未谋面的佐佐木小次郎是多年好友一样。
笑笑的阿通将刚刚煮好的热茶,冲进冷掉的糙米饭里。
“我这次出门砍人,听说有三个专门帮人打造兵器的老人,他们的手艺独步天下,各有特色,很多高手的兵器都是从他的手上锻造出来的,你看,这已经是我用过的第几十把刀了,上面的缺口多得像什么似的。有机会,我也想找那些老人帮我造两把刀,一长一短,长长久久陪我砍人。”
武藏拿着从敌人手上抢来的兵器,兵器上刻了一个武藏看不懂的符号。
阿通凑脸过去看,瞧兵器色泽隐隐不凡,不禁哇地发出了赞叹之声。
那声音,让武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找到兵器大匠。
“你猜对了,我又遇到那些乔装成人的吸血怪物了。那个晚上他们完全冲着我来,不多,十几个人,不过这次他们全副武装,全部都是一流高手,逼得我只好又变强了,全部都砍了个干净。第二个晚上他们又来了,换了一批人,我照杀不误,第三个晚上又来,第四个晚上又来……有完没完,我杀了整整十七个晚上!”
说得可怕,武藏的身上却没什么新伤。
阿通裸身贴着武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两人缱绻。
墙角随意放着两把暗藏流光的新刀,上面发亮着鱼眼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