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比特大举来台的事情一个小时内便惊动了月老界,各地的城隍也加派了较平日倍数的巡兵巡逻,以免月老跟邱比特发生冲突。
我跟粉红女跟几个资深的月老聊过,邱比特出现在台湾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台湾也有信仰基督教的信徒,而且外国人也不少,表现优良的邱比特常常会被指派到亚洲国家渡假,顺便射射爱神之箭。
月老的红线可以跨越国界,邱比特的箭也不遑多让,两者各有千秋;月老的红线可以使相隔两地甚远的两人坠入难以挣脱的缘份,而邱比特的箭却只能将走在一起、睡在一起、坐在一起的两人,一箭精准贯穿,使得近距离的两人从此爱得难分难解。
也就是说,月老的念力虽比不上邱比特的爱情魔法,但红线却可以使缘份超越千里,爱神箭却只局限于一箭贯穿的近距离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邱比特——会不会太瞧不起咱啦!”独眼月老这样埋怨。
“听说是要去彰化,去那个刚死掉男友的女孩那里!”城隍的巡兵说。
“听说邱比特的爱情魔法跟箭法,都远胜月老的红线,看样子你们月老要丢脸啦~~~”一个吃着冰棒的死神笑道。
“马的,我们也组团去美国跟欧洲!”菜刀猛男说。
我跟粉红女坐在树梢,看着一百多名月老从头上御风而过,个个神情激昂,从方向来看应是前往彰化。
此刻,我心中全无月老的尊严,只求邱比特大胜凯旋。
然后大哭一场。
两个小时后,全台湾的月老全都聚集在彰化上空,三千五百一十六名月老飘浮在小咪家上,手中各执红线,声势极为惊人。
但声势更惊人的不在天空,而在地面上。街上、屋顶上,站满了上万名彰化城隍的驻兵,以及从邻近县市借调来的鬼兵,以防止月老跟邱比特之间的冲突。
我因为身分特殊,于是跟粉红女坐在小咪的床上,紧张地等待月老们的决定。
“无论如何,今天你一定要脱离对我的思念!”我内心纠结地看着正在上网的小咪。
“大家听好!”一个资历长达一百年的死不投胎月老,大声地宣布:“趁着邱比特迷路找不到这里,我们一起集中念力,灌输在这条特粗的红线上,再绑在女孩的手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对!不要让那几只拿着弓箭的大鸟看扁我们了!”
三千多名月老集中念力,灌输在百年月老手上的粗大红线上,百年月老大喝一声,飞甩红线穿过窗户,套住小咪的左手中指,粉红女赶忙紧紧将之绑住。
小咪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电脑萤幕。
我手心都是冷汗,看着表情呆滞的小咪发慌。
是时候了吗?
小咪的中指依旧被强大的红线缠住。
粉红女紧张地握着我的手,说:“黑人牙膏,会成功的。”
窗外三千多明月老也在期待着,我想,大家额上的汗珠一齐落下的话,一定是场苦闷的咸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老们的眉色逐渐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成功啦!红线绑上去啦!”坐在窗口的月老振臂大叫,一时之间欢呼声响彻云霄,成千名月老的集体狂吼是很骇人的,连地上的城隍驻兵都沾染到月老的喜悦,规律地踏步,“扣扣扣”的震天价响。
而我,又不小心领悟到一个哲理。
"在欢呼中独自难过,是格外痛苦的。"
小咪一动不动,眼睛却湿了,中指上的红线微微颤抖,好像在跟我道别。
“爱哭鬼。”我轻轻说,自己也流下眼泪。
“才怪。”小咪哭着说。
粉红女突然用力捏着我的手。
我的心顿时悬空。
然后摔落。
红线呢?
红线呢?
“干!”
窗口上的月老惨然大骂,看着红线冒出阵阵袅烟,烧了起来!
小咪缓缓回头,凄然看着我。
惊心动魄。
“你看得见我?”我张大嘴巴。
“一直一直——”小咪咬着嘴唇,甩掉手指上的燃烧的红线。
“我——”我说不出话来。
“不要走!”小咪大哭,扑在我怀里。
走?
“我当然不走!”
我抱着小咪,抱着期待了一辈子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