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毓婉挣脱了杜允唐的羞辱本想就此离去,脚步还未等迈下台阶走到被周家的丫鬟拦住,丫鬟怯怯的说:“佟小姐,二太太要跟您说说话,希望佟小姐能上楼谈。”
毓婉原本也想与青萍说个清楚,当即贸然决定听仆人的安排上楼等青萍归来。
八月末的夜晚空气还算凉爽,青萍房间的客厅中等大小,客厅一边两层夹壁中还做了储藏衣物的硕大走廊隔断,地面由俄国进口来的长毛地毯铺就,走着看着,见到许多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毓婉心中倒有些佩服这位二姨太来,想来周老爷必然是很疼她,才会有这么多珍玩放在此处。
毓婉坐在沙发上,丫鬟送来茶水后转身将房门轻掩,毓婉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心中也开始准备许多需要对青萍解释的说辞。毓婉深知青萍这般针对自己无非就是为了周霆琛,误以为她与周少爷有什么不堪之事。毓婉觉得自己对周霆琛虽然有些感恩之心,但万不是爱情,也不会夺人心头所爱,无论周霆琛与周家二姨太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想参与其中,她希望青萍能够对此有所释怀。
坐久了,还不见青萍上楼,屋子里有些闷热,毓婉悄然走到窗子旁透气,视线顺着渐渐消退的星光,被周公馆门口悬挂的彩灯晃得心跳加急。
不期然,周霆琛从门口走出,仆人递给他一样物件,毓婉视力极好,发现那仆人手中的东西似自己的珍珠钮包,再回手寻找才发现自己走的匆忙,竟忘了带。不知周霆琛又要做什么花样,莫非还逼她再来取一次不成?毓婉靠在窗子边懊恼的想。
毓婉百无聊赖,将青萍书桌上的英文画报翻起来,多数都是美利坚最近流行的明星杂志,偶尔也有上海明星海报,毓婉随手翻了几页,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得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房门咣当一声响,惊得她手中的画报险些掉在地上。
这房间铺了长毛地毯,听不见脚步声,只听得房门轰然响动后整个大厅陷入寂静,毓婉连忙走过去,刚一探头就发现一个身着西式洋装的满脸狰狞的中年男子正在客厅门口拉扯着青萍。
毓婉闪身,慌忙躲进放置衣物的走廊,两边染色的织锦旗袍悬在衣架上荡在脸颊分外妖娆妩媚,几十件各色旗袍一溜摆放在衣架上,毓婉正好闪入其中,她本想躲过一些尴尬场面,奈何听得外面两个人似乎并不想尽快离开。
她心里有些忐忑,又向前走了一步,猛地一声怒吼震得她险些跌倒。卧房大门似乎被人用力撞开,青萍啊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周鸣昌恶狠狠的说:“你想将我们父子玩弄鼓掌?”
青萍见周鸣昌当真怒了,连忙失口否认:“没有,老爷,我真没有啊。”
毓婉心中叹气,没想到周老爷也知道了这段不堪情事,不知会怎样处理败坏门风的两人。青萍卧房正对着客厅正门,毓婉总不能不顾眼下情境走出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
周鸣昌勃然大怒,接到消息他就想弄死这个□的□,他立即坐车归来就是不想让霆琛再陷下去。周鸣昌宽厚的手掌重重掴在青萍脸颊,啪的一声抽得粉嫩的脸庞出了五条血印:“妈的,臭□,没有?没有,你那天去杜家跟谁约会了?背着我跟霆琛约会去了是吧?”
青萍愣了一下,随即噗通跪在地上:“老爷,我真没有,那些事都是别人嚼舌根子冤枉我的。”
周鸣昌根本听不进去青萍辩解,薅起她的头发打掉玫瑰花就往墙上撞:“老子这份家业来的不容易,不能让你这个狐狸精给毁了,你想让我们父子反目成仇,我就让你知道当狐狸精的下场!”
青萍被撞了几下仿佛失去了知觉,身子被动的随着周鸣昌动作晃荡,毓婉听见撞墙的沉闷声响仿佛是自己被撞,身子紧缩在走廊里不敢出声,她手脚并用想要支撑住身体,探出视线透过客厅隐约可见青萍卧房墙壁上大块的血斑。
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的她噗的坐在地上,胃间一阵阵翻滚。没想到周老爷下手如此狠毒。虽然毓婉早知道周鸣昌身家并不清白,也不懂得什么礼化治家,但好歹是同床共枕多日的姨太太,竟遭到他这般的毒手。
毓婉依旧躲着,两只腿没有力气软绵绵的瘫在柜子旁。她想爬起来,双臂够到架子哗啦一声拉下了青萍的手袋,掉在地上,幸好地面铺有地毯并未发出声响,饶是这般仍吓坏了毓婉,她紧紧抱住这个手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青萍幽幽醒来,见得周鸣昌靠近的脸吓得尖叫,周鸣昌一把按住她的嘴:“我再说一遍,我不容许我们父子被人离间。”
青萍呜呜了几声,为求保命她扒开周鸣昌的手:“好的,老爷,我不会离间大少爷和老爷的,我不会的。”
周鸣昌松开手,青萍极其恐惧的向后躲去,双手撑地缓慢的倒退爬行。周鸣昌冷笑着拿起窗前下午茶圆桌上水果盘上的水果刀,端起一只苹果切下去,分出一片,以匕首插了送到青萍面前:“来,吃了。”
青萍惊恐的瞪大双眼盯着水果刀,使劲摇头:“老爷,我不吃。”
“听话,你只要听话,我就不会杀你。”周鸣昌此刻如同平日里宠爱青萍的模样,微笑时眼角的皱纹甚至还会上扬,毓婉听见周鸣昌要杀青萍,身子突然有了力气,她一鼓作气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见青萍依旧不肯开口,周鸣昌满腔怒火无处分发泄拽起她的头发带到眼前:“我给你的东西,你才许要,我不给你的东西,你不许想!”
青萍哭声更大,毓婉见状在身边四周寻找东西可以应收,她拽过一只花瓶冲过去,正看见周鸣昌拿起水果刀比在青萍脸颊:“□,我有办法让你听话。”
毓婉见状想也不想将手中花瓶向周鸣昌脑后砸去。
动作还来不及完成,手中花瓶已被人夺去,颈部骤然疼痛,顿时被黑影罩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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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血蔓延过毓婉的手指,黏嗒嗒的浓稠。冰冷的刀刃激得她全身一颤,睁开眼睛竟发现青萍躺在血泊中不动声色了,下腹部涓涓流出的鲜红血液染满红色的旗袍,留下暗褐色的血斑。而致她死命的水果刀正在毓婉手心紧紧攥着。
因为过于用力,刀刃将她的手心割伤,也流出血来,混在青萍的血中,呈现诡异的印记。
毓婉身子一软,瞪大双眼观察周围,陡然房门被由外撞开,一前两后三个高大身影扑了进来,所奔目标不同,毓婉立即跌入一个人的怀抱,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笼住毓婉的周霆琛面色阴冷,眯眼看看现场立即将她手中的水果刀拽离。杜允唐扑到青萍身边抱起青萍,毫不在意雪白西装被蹭得狼狈不堪,他回头,怒视周霆琛怀中的佟毓婉,扬手一巴掌抽了过来。
周霆琛目光格外冰冷,伸手挡住杜允唐的动作:“你做什么?”不知何时前来的黎绍峰见杜允唐已经疯魔了,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都是自己兄弟,你要做什么?”
毓婉藏在周霆琛的怀抱里,惊恐的心勉强平复下来,立即开口解释:“不是我杀的,是……”她昂起头,望住周霆琛和杜允唐的表情,随即收了接下来的解释。人是周老爷杀的,她却不能说。一旦说出真凶,会伤及目前唯一可以保护她的周霆琛。
只是奇怪,为何青萍出事,周霆琛反而不若杜少爷看上去痛恸?佟毓婉无法辩解的慌乱神情坐实了杀人的真相。
杜允唐恨恨抱起青萍身体,双眼赤红犹如被刺伤的猛兽,看着黎绍峰冷笑:“自家兄弟,这个女人明明杀了青萍,他却不惜为她和兄弟反目!”
周霆琛逼视杜允唐:“不是她杀的。”杜允唐冷笑将佟毓婉从周霆琛怀里拽过,周霆琛唯恐杜允唐此时伤了毓婉立即用力钳制杜允唐的手腕:“我再说一次,不是她杀的。”
“那是你?还是周鸣昌?嗯?”癫狂的杜允唐抓起青萍的身子抱在怀里,放声大笑:“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周霆琛神情有些疲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黎绍峰见状挡在周霆琛面前:“允唐,你先把她送去就医,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原本缄默的周霆琛扬手拉住黎绍峰的手腕:“他不能送她出去,她是周家姨太太。”
见他阻拦,杜允唐嘴角扬起透人心肺的冷笑,“我曾以为我们是朋友。”
周霆琛感觉怀中的毓婉正瑟瑟发抖,他紧紧搂住颤抖的她,淡淡开口,“我们是朋友。但别忘了,我姓周。”
周霆琛暗示过杜允唐很多次,玩火自焚的下场必然如此。周霆琛不喜欢青萍,更不想管与青萍相关的任何事。当年母亲上吊自杀,再没有人有资格做周家的女主人,包括青萍。但他不会毁掉青萍,这是明眼人都能猜得到的真相,毁掉她的只有一人。
然而爱人无辜被杀的冲击冲垮了杜允唐的神智,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事情真正的原委,杜允唐指着佟毓婉和周霆琛恨恨道,“我不会饶了你,还有你,周霆琛!你们俩都欠我的!”
杜允唐推开黎绍峰,还想抱青萍就医,周霆琛松开环抱毓婉的手腕,用力按住杜允唐的手,目光锐利坚定,声音低沉肃严:“我再说一次,你不能带走她!”
“为什么?”杜允唐愤恨的甩开周霆琛:“留在这里,让你们周家毁尸灭迹?”
周霆琛紧抿双唇,站起身一巴掌抽在杜允唐脸颊,在场几人皆被他极快的身手震慑住,杜允唐惊怒反手准备还击,周霆琛再以单臂将他狠狠掴倒,杜允唐整个人连同青萍的尸体一同跌倒在地,杜允唐险些爬不起身,以手背蹭蹭嘴角,手背上染满鲜红一片血迹。
“带他走,越快越好!”周霆琛扭头对黎绍峰吼道,黎绍峰立即明白,他利落将杜允唐蹭上血的白色西装扒掉,不顾杜允唐的反抗将他反剪了手臂用力带出去,很快窗外一阵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响起,继而又渐渐恢复安静。
周霆琛低下头看看怀里还在茫然的毓婉,连忙叫进两个手下,先将青萍尸体抬出去送医,将现场清扫一番,他则留下来等待巡捕到来。
此事几乎可以料定是周鸣昌所为,他留下毓婉只是为了找到替死鬼,周霆琛知道,如果自己没猜错,巡捕房的警察应该很快就会上门,故意做出将凶手缉拿归案的模样。
幸好佟家司机和车停在外面,周霆琛才能想到毓婉并没离开,询问了仆人才知道她被约到二姨太的房间,又听得有丫鬟说二姨太被老爷带走了,这才带了杜允唐和黎绍峰冲上来察看。幸而提早发现,若再晚片刻,只怕毓婉就真的洗刷不清了。
周霆琛默然看着毓婉,毓婉也惊恐的看着他,方才杜允唐所作所为使得她已心里有了悟,原来,那个与青萍偷情的情夫是杜允唐,所以青萍才会在杜家书房出现,所以杜凌氏才会那般处处针对青萍,所以杜允唐才会误会自己刻意讨好杜凌氏向青萍施压。只是青萍是周鸣昌杀死的,若她告诉周霆琛真相,会不会被周霆琛杀人灭口?
两人贴在一起的距离极近,近到周霆琛突然无法思考,毓婉的眼底还有未定的惊慌,她的嘴唇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苍白的脸色使得周霆琛格外心疼,他深深吸口气,抬起眼眸望住她,低沉了语声:“巡捕房应该马上就会来人,你只说是我杀的就行了。”
毓婉愣住,慌乱的回答:“不行,其实是……”
“父债子偿,有何不行?”周霆琛望住毓婉,明知道不能再看的,再看只怕会失掉魂魄,可还是心中有些难抑的渴望,迫使他不由自主看下去。
毓婉绝对不曾想过周霆琛知道凶手是谁,一句话噎得她顿时怔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周老爷要杀她?”
周霆琛从怀中掏出香烟,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他的手上上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握住香烟时,小手指微微向上,毓婉似乎又想起幼年时他被斩断的手指,为了掩盖那些缺憾他的手套并没有摘下。
佟毓婉犹疑了片刻,却又觉得自己的立场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劝他不要替父亲顶罪?或者是劝他将自己送进监狱?只能说由他来解决是最好的办法,她甚至无法从道义上指责他的意气用事。
毓婉又靠近了他一些,试探的问:“不然,由我来认罪,你再救我出去?”
他抬起双眼凝视她,整个房间的黑暗掩不住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复杂,毓婉被周霆琛瞧得有些尴尬,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有轻浮之嫌,又结巴补充道:“我,我只是想,想报恩……”
恩字还含在嘴边,嘴唇已被人吻住。
若有似无的烟草香气混合着盛年男子的气息一同覆盖了她的嘴唇,月华拂在他英朗的眉目上使得原本慌乱的毓婉越发紧张。她根本无法呼吸,下巴被他重重捏住只是为了方便进一步的火热掠夺。
毓婉傻傻的愣住,任由被眼前的男子轻薄了去,全然不见跺掉杜允唐羞辱时的果敢。她睁大眼睛,凝望眼前的人肆意吸吮自己的嘴唇,手脚冰凉
门外的脚步声惊醒了佟毓婉,慌乱的她抬起手挥向周霆琛,原本使出十分力气的她当空被他抓住了手腕,辗转在毓婉唇上的吻并没有结束,依旧深深纠缠。这般相逼使得毓婉连羞带恼,她狠命挣扎拽动被周霆琛钳制的手腕,可惜,周霆琛不是杜允唐,根本不容有一丝的空隙让她溜走。
房门再次被推开,周霆琛才松开毓婉手腕,停住亲吻,毓婉被松开的手腕本能抽了过去,正掴在周霆琛的脸颊。
两人同时愣住。
他如炬的目光望着她的,根本不管身后的周鸣昌变了脸色,质问两人:“你怎么在这儿?”
周霆琛勾勾嘴角,并不理睬毓婉抽过的地方,他伸出拇指抚过她被亲吻地有些红肿的嘴角。皮质的手套边缘划痛了毓婉,她不禁皱眉,立即扭过头躲开令人厌恶的触碰。
他默声笑笑,站起身,回过头对视父亲身后的巡捕房的警长,脸色顿时肃严:“他们来做什么?”
父子连心,周鸣昌当即明白周霆琛留下的原因,不等周霆琛开口,周鸣昌扭过身对身后的巡捕房警长指住佟毓婉:“就是她,她杀了人!”
巡捕房的人向来拿钱办事,见状立即扑上去,周霆琛将毓婉挡在身后,阴沉了脸,“你们是想和青龙堂作对?”
巡捕房的警长咧嘴笑笑,为难的偷眼看周鸣昌,周鸣昌阴狠望着佟毓婉,神色还算平静:“霆琛,杀人偿命,你又能保得了她几时呢?”
周霆琛一言不发与周鸣昌对视,父亲一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从出生到母亲身亡,为人父的周鸣昌只在周霆琛心中存活了十几年,从那以后,他更像似周鸣昌利用的工具,周霆琛断了手指发高烧不退,周鸣昌抬去青龙堂求医。周霆琛为帮主做替身,抵过洪门一次次暗杀,周霆琛为帮主抢夺地盘,又平息了一次次青龙堂内斗,周霆琛的步子迈得越快,周鸣昌的位置升得越高。父子纲常是抢掠索取的最好礼教典范,周鸣昌善用父子情谊来做表象。
对此,周霆琛并不在意,一个随时望不见清晨阳光的人将用命换来的一切送给亲人,原本再正常不过。可今天,毓婉在他身后躲藏的身子还在簌簌发抖,提醒他必须违背一次周鸣昌的决定。
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将青萍一事掩盖,如同从未发生过般干净。周霆琛太了解巡捕房见风使舵的功力,他冷冷的问:“说吧,要多少钱?”
周鸣昌脸色难堪:“这是周家死了人!岂是用钱能买得的?”
周霆琛嘴角上扬,嘲讽的看着父亲:“那你又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他们?”一句讥笑使得周鸣昌脸色变青,一掌拍在桌子上:“混账!你再庇护这个女人就别怪咱们父子反目成仇!”
周霆琛眼底有光芒闪过,嘴角依旧挂着冷冷的笑:“你舍得吗?”少了青龙堂做靠山,少了他做帮手,周家能支撑多久?
周鸣昌怎么会不明白儿子说的话,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无处发泄的火气直接发在身边的随从身上,一脚踹在随从屁股上大骂:“赶紧把少爷给拽住,不要妨碍巡捕房处理公务。”
随从们听得命令立即向前扑去,周霆琛一手拽着毓婉一手阻挡随从们的靠近,巡捕房警长见状也随之贸然上前想从身后包抄抓住毓婉,周霆琛的随从见状立即将几名警察拦住,又有几人站在周霆琛身边保护。转眼间几十人互相撕扯了衣领袖子打作一团,周霆琛瞅准众人空隙用风衣将毓婉裹在自己怀中向外大步走去,周鸣昌站在两人面前横住去路:“想带她走,除非我去坐牢!”
话音未落,众人背后亮起噗噗的镁光灯声响,闪得众人眼前昏花无不用手臂挡住刺目光亮,十几名记者冲过来将佟毓婉躲在周霆琛背后的慌乱模样拍下,周家随从来不及反应,又有记者冲入近前将墙上并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拍下,被惊吓的毓婉连忙抽回手将脸遮住,周霆琛立即脸色大变,伸手抓住为首的人:“你们不要命了!”
门外又闯入几名租界的巡警开路,已换好衣服归来的杜允唐恢复了浪荡的模样,在杜家随从的簇拥下一边拊掌一边感叹:“哎呀,今天终于见到了周家内讧,可是没白错过一场好戏。”
不何时冲过去一名记者跑到周鸣昌带来的警长面前掏出记事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位警长,我是申报的记者,听说方才周公馆发生了凶杀案,是不是真的?”
周家随从见状松开了彼此拉扯的手一致对外,拖了那名记者来殴打围殴,惨叫声顿时传出,那记者的鞋子被甩掉,鼻梁上的眼睛也被打飞踩碎,有好事的记者更是立即将照片拍下狂呼:“报人受辱,警匪一窝!”十几人见惹不起这些帮会打手索性围坐在伤者周围不肯离开,誓死捍卫报人尊严,周家随从上前将他们胸前挂的相机拽下个别记者上前争抢,立即被扯了脖子抡到墙上惨遭殴打。
伫立一旁的杜允唐只是笑,对这场混乱并不表态,周鸣昌阴沉脸色走过去:“杜少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此事本是周家内务,与你无关。”
杜允唐探出下颌指点自己带来的巡捕警察,“还不去抓凶手?我可是和日本领事说过的。”说罢才对周鸣昌抿嘴一笑:“怎么与我无关?青萍可是我女人。”
周鸣昌眯眼可看了看杜允唐,杜允唐已就似笑非笑的贴过来:“她说,你这个老家伙不行了。”
话还未说完,周鸣昌一拳挥向杜允唐,杜允唐身边的随从也不甘示弱打上来。两伙巡捕警察们见状面面相觑,忽然其中一伙调转方向吹了哨子:“住手!你们都是妨碍公务,一起带走,带走!”另一伙人,虽然没有动手,但并不为杜允唐出头。
巡警们立即上前,走到周鸣昌面前,周鸣昌双眼一横,几人立即老鼠见了猫一般骇然闪过,走到杜允唐面前,杜允唐闲适的瞥了他们:“怎么,昨天你们警务署长还在与我吃饭,你们也想请我吃饭么?”。周霆琛也是每人敢惹的,几人灰溜溜将主意打在佟毓婉和记者们的身上,原地磨了几圈,呼啦啦冲过一帮将记者抓起,毓婉也被巡警拎了过去。
杜允唐脸上浮起古怪笑容:“抓走吧,不抓走我也会弄死她。”
周霆琛一把薅过杜允唐的衣领,脸色森然冰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允唐冷笑望着眼前昔日的好友,两人之间已隔起数丈鸿沟:“我要她为我的女人偿命。”
佟毓婉听得杜允唐的话苍白了脸色,再回头看去,几十人拥堵在客厅中一片混乱,她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场混乱之中。
毓婉咬了嘴唇想了想,深深望了周霆琛一眼,开口道:“我跟你们走。”
巡警们顿时展开笑颜,毓婉就法,周老爷满意,杜少爷满意,此乃皆大欢喜的处置办法。原本围堵在门口的周家随从们都放了手,目睹毓婉低头跟随巡警走出门口。周霆琛上前一步,杜允唐当即拦住他的去路:“我再说一次,我要她一命抵一命。”周家随从立即上前,杜家随从也一对一拦住。
周鸣昌咳嗽一声,周鸣昌所带的随从立即撤掉尽半,只剩下周霆琛一边十几人与之抗衡。
周霆琛眼睁睁看着毓婉随巡警离开,心中似被人狠狠揪了豁口。想起她之前的试探,“不如由我来认罪,你再救我出去?”越发觉得心如刀割。
周霆琛定定看着毓婉远去的纤瘦背影,一字一句说:“杜允唐,若她伤了一分一毫,我都会让你用命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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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佟老太太苏醒后,我向她转告了神秘买家的请求,希望她可以回佟苑去看看。佟老太太的身体已经极其虚弱,除了双眼能微微眨动,手脚已失去知觉。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南下的好时机,所以说给她听,如果她想回去就眨眨眼睛,如果她放弃回去看看的想法,就闭上眼。
佟老太太停顿了几秒钟,缓缓闭上。
我想,我能理解她有心无力回去的理由,就在我开口安慰她,即使不回去我们也可以将神秘买家拍回的照片给她看时,佟老太太又睁开了眼睛,一下,一下,极其缓慢的眨动。
我立刻拨通的神秘买家的电话,希望可以在佟老太太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南下回到佟苑,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