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话:祸从口出
马喜喜虽然对薛平摆着一张臭脸,但腔调却保持得酸不溜丢:“谁稀罕她赔点臭钱?人家就是要让她道歉,诚心诚意地道歉。”这时我才得以见到薛平的庐山真面目,而首当其冲的认知就是,这男人十有**不止四十岁了。
我拧着马喜喜的胳膊:“适可而止。”马喜喜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咬着牙去民警那儿签了个字,随着我离开了。薛平没心思送别我们,踮着脚等着那暂时被关押的被告从里面释放出来。马喜喜走得恋恋不舍,我生拉硬拽:“众生从来就不平等。”
马喜喜在我车上泣不成声,费了半天劲我才听明白:那泼妇对她连打带骂,还说要找人毁了她的容。我拍打着她的背:“好了好了,误入歧途是常有的事,迷途知返才难能可贵,反正你广告也拍了,目的也达到了,从此以后,他跟他的泼妇过独木桥,你跟你的王墨走阳关道,两清。”马喜喜收住了哭势,盯住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直觉祸从口出,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挽回,只得眼睁睁让马喜喜下了车。她大力甩上我的车门,震得我整辆车颤了又颤。
孔浩放弃了把守“合璧”,我得到庄盛的通风报信,回去向他交差:“巴黎假日的场地费还算优惠,如果我们的庆典场次可以维持目前的水平的话,不出两年,就可以把五年合约的钱赚回来。至于皇城根公园,恐怕不太容易,他们不太愿意把景区商业化,暂时不打算推出长期的合作条款。顺义我没有跑,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联系了,叫他们明天带二十套礼服过来,让你过目。”
庄老板将他的老板椅让给我坐:“你今天一天的油钱,我给你报销。”
第五十话:交锋
孔浩拎着公事包,衬衫已汗湿了大片,他一步跨到门内:“心慧,你这小孩子脾气要耍到什么时候?”我异乎寻常地镇定:“孔浩,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有过在你上班时间非要让你跟我厮守吗?我有过在你承欢父母膝下时非要跟他们一争高下吗?我有提出过任何比如要你下跪献花,或者大庭广众大喊我爱你等等浪漫到过分的要求吗?所以请问,你真的认为我现在在耍小孩子脾气吗?”
我盯着孔浩额角的一滴汗珠滚入他的眼睛,他抹了一把:“我,我们谈谈。”孔浩竟然结舌了。
“我们谈谈李真。”房间太狭小,我在床沿落座,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请孔浩坐下。
“你没有去国泰金融,我很失望,”孔浩似乎也憋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省去了开场白,整篇话有些突兀,“那天,正好李真她找我吃饭,我就答应了,因为你知道吗心慧,我压力很大。”
“压力?就因为你们孔家需要有一个体面的媳妇?而我毕心慧就不懂了,我在一个只有五个人的婚庆公司工作,就那么寒碜?”
“那我也不懂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听一次我的安排?”孔浩情绪矛盾,既想暴跳如雷,又不想跟我鱼死网破。
孔浩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我爸妈催我结婚,催得我快走投无路了,我,我就带她去见了他们一面。”
“那么你来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继续做你的女朋友,继续住在你的房子里?然后等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或者你跟李真喜结连理?”
“心慧,”我口中极端却真实的两条路另孔浩听都听不下去,“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啊。”
第五十一话:为情所伤
我如梦初醒,推开孔浩冲向门口。我想我的举动对孔浩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但我却更加不想放任周森离去。孔浩从我身后一把揪住我的手臂,我们双方的力道之烈,令我的肩轴迎来一阵毫无预警的撕裂感。我没有敌过孔浩,脚步踉跄地跌回了原地。而后发生的事,使得我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离奇:就在马喜喜一张瓜子脸被扇得丰满油亮的这同一天,与她情同姐妹的我,也注定不得全身而退。孔浩扇了我一记耳光。
与排山倒海的屈辱感相比,皮毛的痛感简直微不足道。我十根脚趾紧紧扒住地面,不允许自己倒下。孔浩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仿佛那“凶器”并不为他所有,而是有人栽赃嫁祸给他。“心慧,”孔浩企图抚摸我的脸却又缺乏胆量,一只手进退两难,“我,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打你。”此时的孔浩,已一身汗水,仿佛落汤鸡一般。
下一秒,孔浩被一只手揪出了我的房间,狠狠地甩到了走廊的墙壁上。我倒抽一口冷气,孔浩的身体与墙壁碰撞出的巨响,在我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跟我走。”周森这次不再君子,口吻颇似命令。他不再是那个快活的周森,他完全违背了我对他下的定义:我以为他不会为情所困,为情所伤,所以马喜喜对他的不忠不诚,只是他失败而混沌的足迹,而并非痛彻心扉的烙印,但也许我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
“报警,我要报警。”孔浩跌跌撞撞回到门内,如没头苍蝇般寻找他那不知在哪一环节遗落下的手机,“心慧,电话,给我电话。”孔浩依然将我视为他的同伙。
我放声大哭,声音嘶哑而滑稽。孔浩对我的归属感已深入他的细胞,旁人无法抹煞,自己无法控制。他天经地义地认为我是属于他的,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抓紧周森的手,飞快地逃离了孔浩,我甚至等不及电梯,径直跑入了楼梯口,然后拖着周森一圈一圈向下旋去,直到我一脚踩空,而周森敏捷地捞住我的腰,我才得以戛然静止。楼梯间黯然而空旷,夸张了我的呼吸声。
“跟我说话。”我比周森低一级台阶,仰视着他。
第五十二话:他的家
“他不肯娶我。”我道出事实。
“如果他肯,你会嫁他?”
“不,”我否定得迅速,连同我都为之一惊,“不会。”孔浩已然对我们的未来绝口不提,避之如蛇蝎了,只剩下我,三番五次将求婚求得好似激将大发,开口之前就已笃定,他会面红耳赤地加以拒绝。可非要等到今日周森一问,我才恍然大悟:即使孔浩他翻然悔悟或是借着酩酊大醉之时,应了我的求婚,届时骑虎难下的我,拼了一条小命也会食言,绝不会嫁他。
“够了,这就足够了。”周森揽住我的肩膀,同我继续下楼,与刚刚我逃命般的狂奔相比,此时我们的脚步就如同晚餐后的散步。“收起你的不甘,别再说心口不一的话,或是意气用事了,他会误会,我也会。”周森到底还是了解了我,最起码,他的“不甘”二字犹如对症下药,以毒攻毒,精准得令我陡然苏醒。
周森从药店买了冰袋给我敷脸,外加一支化淤止痛的药膏,我龇牙咧嘴:“我愧对马喜喜,她今天也受了一耳光,可我对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却是说风凉话。”
“谁干的?”周森若是小人,此时应幸灾乐祸,窃笑马喜喜恶有恶报,但他不是。
“同行。”我绝不会嚼马喜喜的是非,尤其是在周森的面前,更尤其是有关男欢女爱。
周森的住处并不如我预想的奢华,虽然其实我也不曾细想,但却直觉他住在类似酒店套房的公寓中,一楼的大堂有螺旋状的水晶吊灯,代主泊车的门卫穿暗红色西服,戴雪白色手套。可其实,不然。周森所住的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的小区而已,传达室大爷的衬衫敞着怀,露出泛了黄的跨栏背心,警卫照样是瘦骨伶仃,貌似只是充充门面,不太有战斗力。
周森把话说得极其透彻:“我家有客房,多少会比旅馆舒服。房间可以从里面反锁,外面开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