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丝草的戒指在她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直到他坐起来,轻轻地将她也抱起来。
她的目光还是在戒指上。
她晃动了一下无名指,呵呵笑起来。
“百里大人,永远和我这样在一起吧。永远永远也不要再离开了吧。”
他在这无比柔顺的笑声里,竟眼眶濡湿。
“初蕾,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放心吧。”
他的誓言在心底,她听不见。
她已经再度沉沉睡去了。
月色,慢慢地散去,头顶的乌云却越来越浓郁,就像是一张天罗地网笼罩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双窥探的天眼。
那是一双监控的眼神。
自从弱水出来,他便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监视,偷窥,最初,他是毫不介意,也根本不予理会的。
可是,现在,纵然是天眼,也休想轻易突破他两亿五千万年的元气。
当我不想为人所打扰的时候,全世界谁都休想打扰我。
当我不想被人偷窥时,纵然你们的天罗地网也一无是处。
他满不在乎。
他索性一拳击出。
黑色乌云里,有惊恐的退缩,一只萎缩的眼珠子就像被击出眼眶似的,迅速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里。
他只是用雪白的长袍轻轻包住怀里的人儿。
她睡得很香甜。
她的面容美丽得就像是一朵刚刚热烈盛放的红花。
初蕾,初蕾。
现在起,你已经不是花蕾。
你是我的花儿。
是我的独一无二的美丽的花儿。
只属于我,永远只在我一个人面前灿烂盛放。
许久许久,他在极度的温存里慢慢地和她分离。
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真正和她分离。
他慢慢站起来。
她还在沉睡。
孩子气的脸上满是笑容,好像一直都在做什么美梦。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微微一笑。
头顶的乌云,慢慢散开,朝阳,终于升起了。
清晨的风吹来甜蜜的花香。
凫风初蕾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紫色的小花迎风摇曳。
她躺在花海里,躺在一片柔软如丝的青草地上——青草就像一绿色的毯子,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水雾。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触摸的感觉也是丝绒一般的感觉。
真奇怪。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草地?
她有点奇怪,她试着挥舞双臂,但觉精力充沛,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她忽然站起来。
她看到自己服饰整洁,完好无损。
可是,浑身上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怪怪的。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委蛇不见了。
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委蛇了。
委蛇到哪里去了?
她大叫:“委蛇……委蛇……”
她到处寻找。
委蛇在几十丈远的地方。
它还在昏睡,直到她跑过去将它唤醒。
它慢慢地坐起来,伸着脖子,两顶紫色朱冠歪歪斜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委蛇,你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它也有点奇怪,环顾四周:“是不是我们赶路太久,实在是太困睡着了?可是,我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凫风初蕾也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可是,再久也不过是一场梦吧。
她以为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没怎么在意。
委蛇忽然惊叫起来:“天啦,天啦……少主……你看我们带的这个计时器,天啦,半个月过去了,少主,我们难道在这里昏睡了整整半个月?”
委蛇吓傻了,语无伦次:“我们怎么会昏睡半个月?这太邪门了……”
就像是当初在有熊山林,本以为一天一夜,结果半年过去了。
凫风初蕾的震惊可想而知。
可是,心底又不觉得害怕——反而奇异地安宁。
就如她挥舞手臂时,精力充沛,力道十足,反而觉得自己的力量奇异地突飞猛进一般。
“初蕾,你别怕,以后无论谁都无法伤害你了……就算那些半神人也无法伤害你了,你放心,有我呢,一切都有我……”
耳畔,有人隐隐地在讲话。
是谁?
她悚然心惊。
她面红耳赤。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脑子里忽然浮现无数的梦境。
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梦境很清晰,历历在目,就像刚刚才过去。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无限春风,无限旖旎,无数自己平素想都不敢想象的情形——梦境又很陌生,所有的一切,全部是陌生的——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个全新的世界。
回忆中,那种欢乐的场景竟然还在心底战栗,回味无穷。
她很震惊。
她呆了。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真。
如果是真的,为何醒来空空如何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是梦境,为何那缠绵旖旎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刻骨铭心?
到后来,她的记忆已经全部被那缠绵所魅惑,竟然面红耳赤,脸滚烫得要燃烧起来似的。
百里行暮。
百里行暮。
不对,是白衣天尊。
是白衣天尊。
他来找她,他说:百里行暮已经死了,百里行暮只是一个顶着他的脑电波被复制的假人,现在,这个模型已经不复存在……百里行暮用的是他的脑电波,或者说,一直是他的脑电波跑出来顶着一个模型在游荡,于是,所有的相遇,所有的分离,所有的爱恨嗔痴,所有的恩怨情仇……统统都归结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从此,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百里行暮,只有他白衣天尊。
你也可以说,这世界上至始至终就是他白衣天尊,而没有别的人。
所以,他肆无忌惮,他彻彻底底地将她攫取?
这一度缠绵就是半个月?
这么漫长?
问题是,她隐约地记得那种缠绵的感觉——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一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那种令人面红心跳的缠绵。
以至于她想起来就觉得是假的。
是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吧?
是梦境吧。
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这么荒谬的情形。
可是,那缠绵的感觉又实在是太逼真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觉得全身上下都怪怪的。
等等,梦里他是怎么说的?
初蕾,我已经和青元夫人取消婚约了……我不会和任何别的女人成亲,永远不会……
天啦。
她不敢置信。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忽然伸出手。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没有蓝色丝草戒指,什么都没有。
她很失望。
她竟然很失望。
莫非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境而已?
委蛇但见少主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神情极其古怪。
它吓住了,它以为少主中邪了,它惴惴不安:“少主……是不是神秘的敌人又出现了?天啦,会不会是有熊山林的那个神秘敌人又出现了?”
因为紧张,它几乎不敢提起敌人的名字了。
“神秘敌人”便是它的指代。
“天啦,少主,这么长的时间,那神秘的敌人是不是又给我们下毒了?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
可是,它很快便注意到少主一切正常——除了面色绯红,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
少主只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金杖。
它顺着少主的目光,也发现了异样——金色的王杖上面,竟然有一圈淡淡的蓝色的光环。
形如一个小小的指环。
那蓝色很淡很微弱,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它骇然:“天啦,王杖怎么变了?是不是敌人动了手脚?”
可是,下一刻,那蓝色光圈不见了。
它狐疑:“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怎么又消失了?”
凫风初蕾却一直看着自己的无名指。
她不知道是不是花了眼,她看到无名指上也有隐隐地一圈蓝色的光芒。可是,你仔细看,却又一无所有。
她看了好久。
委蛇更是狐疑了:“少主,我总觉得有点邪门……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我觉得很不对劲……”
凫风初蕾不答。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黑夜中燃烧的炭火。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委蛇解释。
她也无法解释。
她只是红着脸,摇摇头,声音很低很低:“没什么……没什么……没有敌人……”
没有敌人,没有阴谋。
那只是一场梦。
她觉得是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春梦。
委蛇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少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继续往前吗?”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置可否。
双手摸了摸脸,脸一直是滚烫的。
就像梦里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她忽然笑起来。
她想起那漫长的梦,还有共工星体,还有漫山遍野的三桑森林……她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想着想着就令人面红心跳的那些场景。
委蛇看过去时,只见少主竟然一个人走远了。
少主根本没有招呼自己,一个人走了。
她的神情也很奇怪,走着走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有轻轻的叹息。
委蛇忧心忡忡:少主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就像中邪了?
一路前行,漫无目的。
凫风初蕾随意走,也不停留,也不看方向。
委蛇跟在她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真是担心少主的病毒提早爆发了,可是,但见少主身轻如燕,面色红润,满脸笑容,又根本不像是病毒爆发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委蛇急忙从包袱里拿出珠子,那在十二个夜的王国能显现出模糊人影的珠子已经彻底消失了影像的功能,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她仔细听了一阵,辨认出是丽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