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灯正统卷三十一
南海普陀嗣祖沙门西蜀 性统 编集
临济宗
大鉴下第三十三世
善果宝禅师法嗣
常州府宜兴龙池一心幻有正传禅师
溧阳李氏子。年二十二。投荆溪静乐院乐庵芟染。庵示以本分事。师遂矢志曰。若不见性明心。决不将身倒睡。一夕闻瑠璃灯华熚爆声有省。举似庵。庵颔之。未几庵迁化。师直造燕都。谒笑岩於观音庵。岩问。上座何来。师曰南方。岩曰。来此拟需何事。师曰。但乞和尚印证心地工夫。岩曰。若果识得心地。何须印证。师曰。虽然不得不举似一过。岩曰。参堂去。师珍重便出。至晚入室。方具述所以。岩蓦踢出只履曰。向者里道一句看。遂把话头。一时打断。懡[怡-台+罗]而出。通夕不寐。翌日岩出方丈。见师犹立檐下。蓦唤上座。师回顾。岩翘一足。作修罗障日月势。师豁然悟旨。后礼辞。岩乃书曹溪源流付之。复赠一笠曰。覆之毋露圭角。师受嘱径往台山。缚茅秘魔岩。居十有三载。会太常唐鹤征问道。恳师南还。住荆溪龙池六载。复游燕都寓普照。后仍归龙池。上堂。无上法王。有大陀罗尼门。名为圆觉。蓦竖拂子曰。鹞子已飞天外去。呆郎犹向月边寻。
上堂。一切法不有。一切法不无。若能如是会。水上按葫芦。
佛诞上堂。今晨四月八日。是我释迦如来。示生降诞之时。山僧忽然思量。思量二千五百余年已来。不知有多少路见不平之辈。务要别寻一个人来。与我释迦老子。比胜负较优劣。殊不知我释迦如来。是何等一个面孔。汝诸人还知得我释迦如来脚跟立地处么。还曾梦见我释迦如来顶相么。良久曰。举手扳南斗。翻身倚北辰。出头天外看。谁是个般人。蓦竖拂子曰。云门大师来也。掷拂子便下座。
上堂。老僧者里。不问久参晚进。贵要正知正见。知见若正。了生死如反掌。自不落他断常有无二乘偏见。更有甚么商量。若有僧问。作么生是正知正见。但向他道。老僧在你脚下。良久喝一喝下座。
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屋北鹿独宿。曰不会。师曰。溪西鸡齐啼。
问如何是奇特事。师曰。虾蟆捕大虫。曰恁么则不奇特也。师曰。猫儿捉老鼠。僧礼拜。师便喝。曰老和尚。为甚么放某甲不过。师厉声曰。老僧有事你且去。
有士人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东山水上行。问意作么生。师曰。无孔笛几人解吹。士曰。弟子得否。师曰得。士曰。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西河火里坐。
士大夫从师游。师每举。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二语罕有契者。
山居偈曰。五峰云顶古文殊。尽日跏趺总笑余。半点苦寒禁不得。踌躇未了又踌躇。师风度简易。神观凝肃。以法道为己任。而机用妙密。迥出常情。於万历甲寅二月十二日示寂。先一日有僧。自台山来。师与剧谈宿昔。抵暮索浴。众察师意。恳请遗训。师举所着帽者三。众无语。师抚膝奄然而逝。世寿六十六。僧腊四十四。茶毗。灵骨塔于本山之右。
江宁府灵谷昙芝禅师
参笑岩问曰。古人道。打破镜来相见。未审打破镜向甚么处相见。岩曰。惭惶杀人。师於言下。释然领旨。遂忘却礼拜。舞蹈而出。服勤数载。岩付偈曰。微笑拈华第一机。相传八八未知非。今将从上非非法。分付英贤力荷归。
太原府五台瑞峰三际广通禅师
久侍笑岩。室中机契。付以偈曰。一念不生诸数灭。万机休罢十方空。界空数灭沤澄海。诸佛众生影现中。后居台山。寿昌经谒问。临济大师道。佛法无多子。毕竟是何意旨。师曰。向道无多子。又觅甚意旨。曰玄沙道。敢保老兄未彻在。未审甚处是灵云未彻处。师曰。却是玄沙未彻。曰赵州道。台山婆子。我为汝勘破了也。且道。婆子甚处是赵州看破处。师曰。却是婆子看破赵州。昌索颂。师曰。知是般事便休。老僧不解恁么。
嘉兴府天宁幻也佛慧禅师
会稽史氏子。母梦僧托宿而娠。年十四。礼天台松谷受业。一日晨课。至白毫宛转五须弥处。忽有悟。举呈谷。谷奋挺逐之。於是徧参诸方。机契笑岩。遂为笑岩室中子。出住燕山天宁优昙苑。晚南还寓天宁。上堂。箫吹凤至。琴奏鹤来。钵展龙降。杖携虎伏。因缘会遇。针芥相投。正恁么时。莫有道得底么。良久曰。钟声彻晓。鸡唱黄昏。若欲了知。也不消得唵穆栗临娑诃。
示众。西来大意乾屎橛。多少人齩嚼不彻。当时我悔来迟。好与推他一跌。管教他吃得进屙不出。免使儿孙费唇舌。咦。日出千山晓。春回大地华。柳烟门外绿游子未归家。喝。
示众。生一乾坤。死一乾坤。圣一法界。凡一法界。何曾谩得诸人。若也谩得。那讨甚么是非好恶。贤善财能。灼然些子。谩不得。欠不得。你道。是甚么境界。会么。满目尘埃千圣眼。一身落魄五宗心。
僧参。师曰。甚处神祗。何方灵圣。曰金粟。师曰。在彼作甚么。曰司园。师曰。蔬菜割时。还叫痛么。僧作负痛声。师曰。老僧刀也未下。叫唤作么。曰今日亲见和尚。师曰。盲人摸象。
师生平丈室翛然。不废万行。凡利物边事。靡不乐为。然皆出自以缘。未尝干谒。天启丙寅□月将示寂。捡历示侍僧曰。过二日可。侍僧惊问。师曰。吾将有所适。侍僧涕泣固留。师笑诺曰。更留三日亦可。至期浴出更衣。跏趺榻上。适报制龛工埈。遂趋寂。寿九十一。腊七十八。□□□□□□□□□。
径山冲禅师法嗣
嘉兴府兴善南明慧广禅师
海宁韩氏子。出家本寺。参无字话有疑。请益车溪。后入双径。於地拾片纸。有观方知彼去。去者不至方之句。有省往呈溪。溪可之。住后示众。个般奇特事难言。蓦直皋亭跳上天。帝释鼻梁遭磕破。波斯痛倒海门前。
双径示众。前年年鼻孔无半边。去年年两眼不能全。今年年三十精骨献青天。我禅已说了。汝等作么生。参。
闻谷问。了即业障本来空。为甚么师子尊者。被罽宾国王斩却。师曰。本来空。曰争奈头何。师曰。本来空。曰为甚国王一臂堕地。师曰。本来空。
泰昌改元仲冬廿七。嘱后事毕。奄然而逝。骨瘗径山普同塔。
大鉴下第三十四世
龙池传禅师法嗣
宁波府天童密云圆悟禅师
常州宜兴蒋氏子。父曦。母潘。儿时喜兀坐。若有所忆持者。长读坛经。知有宗门事。一日过山湾突。见堆柴有省。年三十。乃投龙池祝发。时中看得心境两立。请益於池。池曰。你若到者田地。便乃放身倒卧。师昏惑。池无他示。日惟骂詈。师益惭。坐卧不宁。一日自外归。过铜棺山顶。忽觉情与无情。焕然顿现。觅纤毫过患不可得。时池居燕都普照。师往觐。池曰。汝离三载。还有新会处么。师曰有。池曰。何不呈似老僧。师曰。一人有庆。万民乐业。池曰。汝又作么生。师曰。圆悟特来。省觐和尚。池曰。念子远来。放子三十棒。师珍重便出。又尝侍立次。池曰。忽有人问。汝如何抵对。师向前竖起拳。池亦举拳曰。老僧不晓得。者个是甚么。师曰。莫道和尚。直是三世诸佛。也不晓得。南还事徧参。会池再主龙池。师归侍。池上堂。举拂子问。诸方还有者个么。师出震声一喝。池曰好喝。师连喝两喝归位立。池曰。更喝一喝看。师便出法堂。次日池召入室曰。老僧昨夜起来走一转。把柄都在手里了。汝等为我。扶持佛法。师曰。若据圆悟。扶持佛法。任他○○○○○。都来总与三十棒。莫道分明为赏罚。池於是以衣拂付之。万历丁巳。师出继席龙池。天启壬戌迁天台通玄。甲子迁金粟。崇祯庚午赴闽黄檗。辛未领育王。四月升天童。
上堂。开方便门。示真实相。拈拄杖击香几曰。方便门开也。竖拄杖曰。真实相示也。诸人还委悉么。若也见得彻去。便可以拈拄杖。作丈六金身用。将丈六金身。作拄杖子用。然后拄杖子。[跳-兆+孛]跳上三十三天。筑着帝释鼻孔。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汝诸人切莫向古庙里去躲。一棒打折你驴腰。莫言不道。
上堂。六月日头真个热。赤肉团边如火逼。试问现前诸兄弟。无位真人彻未彻。若也彻。向无阴阳地上。竖去横来。若也未彻。未免明日热。如今日热。
上堂。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今朝七月六日。无论一叶落不落。而天下秋。众兄弟已备知矣。举拂子曰。一尘起也。作么生是大地收的道理。掷拂曰。若知扑落非他物。始信纵横不是尘。
上堂。竖拄杖曰。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着。落在第二。掷下杖曰。老僧落二去也。且一又如何举。便下座。
解制上堂。八月一结制毕。腰间包头上笠。通玄寺里放开门。行脚衲僧搀先出。为人拶着要翻身。切莫被他穿却鼻。复举。洞山曰。秋初夏末兄弟东去西去。乱走作么。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坐断路头。石霜曰。出门便是草。奴见婢殷勤。太阳曰。直饶不出门亦是草漫漫地。同坑无异土。者队老古锥。总被山僧折倒了也。诸人还知出身处也无。若也知得。日消万两金。不为分外。其或未然。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摝始应知。喝一喝。
上堂。到座前作病势曰。老僧气喘。不能说法。遂咳嗽吐痰於地曰。众兄弟试道道看。良久。众默然。师乃以脚抹却。归方丈。
上堂。今朝五月五日。知事头首。要老僧升座。应个时节。老僧再三思量。无可计较。何也。雄黄烧酒。固是不宜。要且无钱买糯谷。思量到计穷力极。忽然得个富不有余。贫无不足的。平等法门。正可与世移风易俗。遂擎起两拳曰。只将者两个大粽子。供养大众。一任横齩竖齩。忽然齩着自家底。管取人人饱足。免得穷厮煎饿厮炒。为甚如此。到底输却自家宝。
上堂。诸人尽道解制。殊不知天童之制。结解不结解。总不必论。祇如老僧。终日赶着诸人。不般砖便担瓦。不运土便抬石。见你们稍迟缩。不是喊便是骂。汝诸人作么生会。还知老汉为人处么。良久曰。三生六十劫。
普请上堂。据众兄弟。担了饭米来。伴悟上座。各各要明己躬下事。固不合轻易动静。然而谚有之曰。有例不可灭。无例不可兴。百丈创丛林立规矩。有普请例。诸方尊宿。亦有普请说。所谓作则均其劳。饥则同其食。以今观之。似乎不然。作者应当作。闲者应当闲。致令古风凋丧。法门淡薄。无他。盖主法者阿容之过也。要且者般事。无处得藏窜。所以谓之大道。谓之公案。担荷者般事。须是者般汉。若是畏刀避箭躲。懒偷安。不足为伴。虽然。却有个验处。且道。以何为验。良久曰。打鼓普请看。
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百万军中斩颜良。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取了荆州放鲁肃。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杀却陈友谅。并吞数十州。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当今天下太平。国王万岁。曰料拣已蒙师指示。全提向上事若何。师以拄杖擉曰。速退速退。
问如何是五眼圆明。师曰。老僧者里。祇有两只。
问学人到此一月。不见堂头时如何。师曰。者老汉甚处去也。僧拟议。师便打。
问如何是三宝。师曰。一顿胡饼两顿粥。曰不问者三宝。师曰。老僧日日奉持。
问狭路相逢。髑髅粉碎。正恁么时。无位真人。在甚么处。安身立命。师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曰恁么则万里无云。一轮迥照去也。师曰。脚跟下好与三十棒。
问如何是暗中明。师曰。东村王老夜摩肩。曰如何是明中暗。师曰。南海波斯昼洗面。曰明暗相去几何。师曰。分身两处看。
问大悟底人。还有憎爱也无。师曰。能爱人能恶人。曰此是儒家世间之说。岂大悟出世之事。师曰。汝是甚么人。僧拟议。师喝出。
师凡六坐道场。二十五年。宗风大振。其接人。无论初机积学。唯以本分钳锤。不少假借。故席下多英杰者。其一去一就。纤毫不苟。崇祯辛巳。国戚康宇田公。为皇贵妃。赍紫衣入山。请师升座说法。复命俞旨。住持金陵报恩。师以衰老逊谢。壬午春拽杖归通玄。七月三日示微疾。五日作书辞护法。六日有僧。自都中来问。喝作喝会。棒作棒会。入地狱如箭射。毕竟作么生会。师便打。僧礼拜。师曰。千句万句。皆从自了。自己不了。吃棒不了。七日晨兴。巡阅匠工如平日。及午归丈室。登榻跏趺未竟。泊然而逝。世寿七十七。僧腊四十八。塔全身於天童之南幻智庵右陇。
常州府磬山天隐圆修禅师
本郡宜兴闵氏子。依龙池剃染。参父母未生前话。一日读楞严。至佛叱阿难此非汝心处。默有所省。但於乾峰一路涅盘门话有疑。后闻驴鸣。豁然大悟。於是徧谒妙峰幻也诸老。既而复归龙池。一日入室。问历历孤明时如何。池曰。待你到者田地与你道。师便喝。池曰。汝还起缘心么。师拂袖便出。久之受印可。洎池迁化。师於万历庚申。缚茅磬山。不数载渐成精蓝。次迁法济。后住苕之报恩。上堂。一尘不立。犹在半途。截断众流。尚居门外。且到家一句作么生。顾视左右曰。数声清磬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
上堂。禅非解会。道绝功勋。妙体湛然。真机独露。不可以心思。不可以意想。不可以言宣。不可以默照。不可以色见。不可以声求。说甚么睹明星。方可悟道。闻击竹遂乃明宗。似者般汉。到衲僧门下。棒折犹未放在。且道。衲僧有甚长处。卓拄杖曰。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
上堂。资生贵图。求富参禅。贵图求悟。求悟若似资生。个个成佛作祖。大小高峰。末后两句曰。咄。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恰似首尾不相照应。报恩则不然。资生何必求富。参禅何待求悟。者里直下承当。人人超佛越祖。喝一喝。卓拄杖曰。炎天汗流脊。解衣林下凉。
小参。举南院一棒话毕。乃曰。风穴当时悟则不无。争奈落在第二头。山僧若作南院。待他道。和尚此间一棒。作么商量。劈脊便打。管教渠七通八达。虽然。今时有等莽卤汉。便作一棒会。埋没先圣。瞎人眼目不少。诸人又作么生会。喝一喝曰。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
示众。山僧住个破院子。多病不能为汝等提持佛法。赖土木瓦石。为诸人转大法轮。发大机用。诸人切不得当面蹉过。若蹉过。只知事逐眼前过。不觉老从头上来。
示众。举云门到灌溪。有僧举溪语曰。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问门。作么生亏。你记者一络索。门曰。举即易。出也大难。蓦头一点。僧曰。上座不肯和尚与么道那。逐句寻言。门曰。你适来与么举那。还着於本人。僧曰是。好不识羞。门曰。你驴年梦见灌溪。复与一拶。僧曰。某甲话在。犹自不知。门曰。我问你。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你道。大梵天与帝释。商量甚么事。惯得其便。僧曰。岂干他事。随语生解。门喝曰。逐队吃饭汉。果然果然。者僧不惟孤负灌溪。亦且蹉过云门。若是伶俐衲僧。达其端倪。不妨一生参学事毕。今日众中。还有救得者僧底么。山僧为汝证据。良久曰。更聆一颂。当场体用得全机。着着分明何更疑。只为从前皆学解。到头难作克家儿。一日蓦地入堂一喝。众骇然无语。师四顾而出。次晚乃召众曰。山僧昨晚为汝等。立在万仞岩头。命如悬丝。今晚为汝等。用老婆禅。亦命如悬丝。复喝一喝曰。且道。今日者一喝。与昨日一喝。是同是别。会得者出众道看。一僧出才礼拜。师拈棒劈脊便打。僧起。师曰。速道速道。僧拟议。师复打。僧退。师卓拄杖曰。瞎汉。乃曰。临济道。我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遽喝一喝曰。且道。者一喝是金刚王宝剑耶。是踞地狮子耶。是探竿影草耶。是一喝不作一喝用耶。者里会得。方作得我临济儿孙。若会不得。切忌乱统。以拄杖旋风打散。
问如何是理藏锋。师曰。虚空扑落地。曰如何是事藏锋。师曰。湖州萝卜宣州姜。曰如何是理事藏锋。师曰。有水皆含月。无花不带春。曰如何是俱不涉理事藏锋。师曰。无手人行拳。
问既是师子儿。为甚么被文殊骑却。师曰。理能伏豹。
问山岳倾颓。为甚烟霞不散。师曰。舍大恋小。曰独临玉镜。为甚眉目不睹。师曰。打破镜来相见。
问如何是正法眼。师曰。脑后看。曰与么则饮光生面重开焕。残榴飞处笑颜新。师曰。过那一边。曰只如大悲千眼。阿那个是正眼。师拈起拄杖曰。还见么。曰杰侍者唤作破沙盆。还有报恩分也无。师曰无。曰恁么则瞎驴灭却风犹振。临济纲宗千古威。师曰。赖遇阇黎。
师於崇祯乙亥九月廿三示寂。塔全身於报恩。顺治戊戌。迁葬荆溪海会之左。寿六十一。腊三十七。
绍兴府云门雪峤圆信禅师
鄞县朱氏子。年九岁。闻僧诵水鸟树林皆悉念佛念法念僧语。遂知信向佛乘。二十九弃家。访秦望祯山主。祯举他心问僧。何处来。僧曰天竺。心曰。我闻有三天竺。你从那一竺来。速道速道。其僧茫然无对。师闻举疑情顿发。次日拽杖登石。高声提曰。从那一竺来。速道速道。忽然前后际断。如空中迸出日轮相似。乃说偈曰。石贴背脊骨。翻身胁肋骨。仔细看将来。动也动不得。复喝曰。张三杀人。李四偿命。次往天台。抬头见古云门三字。豁然大悟。述偈曰。一上天台云更深。脚跟蹋断草鞋绳。比丘五百无踪影。若见他时打断筋。遂返缚茅双髻峰。一日谒云栖。呈偈曰。不解西方不学禅。偶来尘世只随缘。三间茅屋傍溪住。两扇竹窗关月眠。碎尽衲衣那有结。养长头发欲成颠。自从会得西来意。白雪飘飘六月天。后参龙池。室中机契。万历乙卯。住静径山千指庵。崇祯戊寅。开法庐山开先。癸未。结制嘉兴东塔。晚住云门。僧问。如何是双髻家风。师曰。一堆土灶。几个峰头。曰大师法嗣何人。师曰。远山终日看。云里铁牛嘶。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破二作三。曰意旨如何。师曰。常言俗语。
问月生云际时如何。师曰。甚么时节。曰树凋叶落时如何。师曰。鸟不宿。
问四大分散时。向甚么处去。师曰。棺材里。曰意旨如何。师曰。深埋黄土。僧礼拜。师便喝出。
上堂。四十年来恁么行。斩开碧落血腥腥。其中果有希奇事。狮子游行不问程。稽首灯王如来。普愿微尘国土众生。同入般若波罗蜜门。大众且道。般若波罗蜜门。作么生入。举拂子曰。鉴。
升座见身无实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信上座则不然。鲇鱼水底聚。鹞子贴天飞。会得个中意。成佛更无疑。崇祯乙亥。开府余大成司理黄端伯等访师。请於径山大殿。上堂。咄咄咄。径山乃唐宋已来之径山。击拂子曰。八十一人。在此经过。非今日之径山。非一日之径山也。千年常住一朝僧。今日祖令当行。十方坐断。且道。还有祥瑞也无。钟楼生耳朵。佛殿又怀胎。黄公问。如何是钟楼生耳朵。师拈起香曰。会取者个。曰如何是佛殿又怀胎。师曰。产下也。黄礼拜曰。须是和尚始得。师乃曰。今承众护法。命山僧登於此座。理荒残之祖席。扶陈烂之颓纲。者个唤作狗尾续貂。那管家家门前火把子。钓鱼船上谢三郎即不问。媳妇骑驴阿家牵。道将一句来。还有人道得么。良久曰。一拂击开金殿月。万家无个不光明。
即日赴斋於寒翠楼。斋毕师谓众曰。山僧今年六十六。复轮指曰。丙丁戊己庚。良久曰。怪道把人牵来拽去。元来水牯牛入命宫。拖泥带水。东触西触。虽然。且喜水足草足。
一日示微疾。书诀众偈曰。小儿曹。生死路上须逍遥。皎月氷霜。晓吃杯茶。坐脱去了。书毕掷笔而逝。当顺治丁亥八月二十六日也。世寿七十八。腊四十八。全身塔於云门右麓。
湖州府净名抱朴大莲禅师
临安骆氏子。年十五。投青山妙严祝发。二十二受具云栖。久游讲席。一日自念。教相旨趣。虽有理会处。生死岸头。全用不着。遂入径山坐禅。三七日中。廓然洞彻。述偈曰。自幼失亲娘。徧觅於他乡。蓦然一相见。更不再思量。解制往参龙池。问自远趋风。乞师指示。池曰。老僧牙齿疎缺。师曰。亲切处更乞一言。池据座。师唤侍者点茶来。池曰。上座不妨伶俐。师曰。某甲耳聋。池休去。一日辞去。池曰。老僧犹有语言未尽在。师曰。和尚言虽未尽。其意某甲巳知。池曰。且道老僧意作么生。师便喝。池曰。再喝喝看。师转身便出。池以源流拂子付之。
住后僧问。佛是何义。师曰觉义。曰佛还迷否。师曰迷。曰既觉云何复迷。师曰不迷。又问作么。曰也须问过。师拈棒打出。
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蛱蝶穿华影。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掀眉扫白云。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彼此无消息。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推窗看月明。
熊鱼山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师举茶杯曰。请茶。曰我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意作么生。师曰。脱壳乌龟飞上天 问如何是麻三斤。师曰。斤两分明。
日用相应颂曰。[○@(│*?)]并行黑白却同年。[○@牛]芳草茸茸到处眠。○一旦秋空云翳尽。●夜深何处是家园。师於崇祯己巳八月二十四日示寂。塔於□□□□□□□□□□□□。
兴善广禅师法嗣
建宁府普明鸳湖妙用禅师
海宁郑氏子。年十二。出家禾之兴善。从南明广受业。秉具云栖。偶一日阅思益梵天经有省。述偈呈广。广呵之。执侍数载。终觉碍膺。后阅五祖演下载清风话。始得释然。一日广举香严偈问师。师拟答。广便喝。师将启口。广又喝。师顿领玄旨。广付以偈曰。无传无受法。无传无受心。付与无手者。掣断虚空筋。崇祯己卯。入闽重建普明。辛巳冬始开法示众。若论佛法。山僧无下口处。今日新山门。拏我拄杖子。浪荡游戏。穿过果子岭。直到火烧桥。失脚一跌。落在深溪。幸有旧佛殿。肯来相救。不惟相救。且骑却项。归来新山门叫屈。要山僧判断。新山门旧佛殿。各与三十拄杖。理不曲断。还有证据者么。良久掷下拄杖曰。一任旁人道长短。大家归去暖房中。
断拂老人住灵峰。师晋谒。众请升座。举拂子曰。会么。即心即佛。犹是誵讹。非心非佛。可无趋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穿花蝴蝶。深深见。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点水蜻蜓欵欵飞。大众还知普明恁地举蹋抓着灵峰痒处么。是他能阔步大方。蹋倒诸圣顶[宁*页]。峭巍巍孤迥迥。有时把住。有时放行。有时放行中把住。有时把住中放行。栴檀林里。纯是栴檀。狮子窟中。无非狮子。众中忽有个伶俐汉出来道。灵峰底蕴。无端为普明露布。山僧但向道。祇因曾与同床睡。是故深知被底穿。卓拄杖下座。
同云门信。玩新月次。门指问。那半个在那里去了。师良久曰。会么。门曰。也只得半个。师却问。那半个在那里去了。门亦良久。师曰。也只得半个。门乃呵呵大笑。
介庵进再参。才跨门。师曰。是甚么。进拟答。师震威一喝。进掩耳便出。师可之。
一日示疾。告众曰。大凡禅众。上者参禅学道。中者乘戒俱急。次者肯心办道。其余碌碌。不足齿也。病朽亦从此过来。今风火将散。乃得觑破一机。不被昔缘缠缚。你且道。是那一机。清风雁落声声羽。秋雨梧桐脉脉山。复索笔着偈曰。生也错。死也错。铁牛掣断黄金索。掷笔曰。咄。遂泊然而逝。当崇祯壬午十月十一辰时也。寿五十六。腊四十四。门人介庵进。一初元。奉灵骨建塔於禾之兴善。
续灯正统卷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