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拈古汇集卷第十八
古杭白岩嗣祖沙门 净符 汇集
△南三
终南山云际师祖禅师(南三南泉愿嗣)
问南泉。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藏。泉曰与汝往来者是。祖曰不往来者如何。泉曰亦是藏。祖曰如何是珠。泉召师祖。祖应诺。泉曰。去。汝不会我语。祖从此信入。
雪窦显向往来者是处云。草里汉。向不往来者亦是处云。雪上加霜。向如何是珠处别云。险。又云百尺竿头作伎俩。不是好手。这里着得个眼。主宾互换。便能深入虎穴。或不漝么。纵饶师祖悟去。也是龙头蛇尾。
白云端云。这僧一颗摩尼珠。可谓希世之宝。大可怜生。几乎落在万丈深坑。犹赖南泉老手亲为托起。且道此珠现今在什么处。乃云。海神知贵不知价。留与人间照光夜。
净因成云。南泉应机酬对。纵夺可观。检点将来。终未能指出他珠在。直饶道汝不会我语。正是藏。毕竟珠在甚么处。莫是海神知贵不知价么。此是近来新妇禅。不劳拈出。拍禅床云。珠之与藏。被老僧一拍粉碎。诸人更来这里讨什么碗。又拍一下。
照觉勤云。南泉一期垂手。收放擒纵则不无。要且未见向上事在。只如尽大地是如来藏。向甚么处着珠。尽大地是摩尼珠。唤什么作藏。若明得有转身处。许你具一只眼。
南堂欲云。南泉入草求人。雪窦横身虎穴则且置。且道师祖悟去。毕竟承谁恩力。这里着得个眼。便见头正尾正。
古南门云。南泉太煞繁词。待问如何是如来藏。但云更莫别求。如何是珠。一槌粉碎了也。不妨好手。诸人还会么。
理安洸云。南泉用尽自己心。笑破他人口。山僧则不然。有问如何是藏。锦包特石。如何是珠。铁裹泥团。
宣州刺史陆亘大夫(南三南泉愿嗣)
问南泉。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么。泉曰如国家用大夫作什么。
雪窦显别南泉云。不及大夫所问。
保宁勇别云。也未为分外。
大夫因南泉迁化来吊慰。院主问大夫何不哭先师。大夫曰院主道得亘即哭。主无对。
长庆棱云。且道合哭不合哭。
池州甘贽行者(南三南泉愿嗣)
入南泉设斋。时黄檗为首座。贽请施财。檗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贽曰恁么道争消得某甲嚫。便舁钱出去。须臾复入曰请施财。檗曰财法二施等无差别。贽乃行嚫。
翠岩真云。甘贽行者黠儿落节。黄檗施财何曾梦见。
云居元云。大小黄檗被甘贽换却一只眼。
径山杲云。一等是随邪逐恶。云居罗汉较些子。
灵隐岳云。总是掩耳偷铃。殊不知甘贽有收有放。首座彻底惺惺。云收雨霁长空阔。一对鸳鸯画不成。
愚庵盂云。翠岩大慧观风知变裁抑有方。只是但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黄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行者两度冲锋一抬一捺。可谓用尽自己心。笑破他人口。唯南泉老汉却能坐观成败。
灵岩储云。翠岩虽则一手抬一手搦。肘臂终不外曲。首座固是熟处难忘。未免执一不变。行者可谓予夺临时。太杀希功冀效。争似梁溪五居士设斋行嚫。不矜不伐。祇要诸人饱便休。
青龙斯云。黄檗大似停囚长智。行者亦似贫儿卖富。虽然二俱作家。检点将来。不无渗漏。若是山僧作黄檗。待行者请施财。信手拈来劈面便掷。行者虽通身是眼。管教措手不及。
明招补征云。行者两度请行施。是好心不是好心。黄檗答话两转一般。行者为甚肯一不肯一。
甘贽开接待。有问曰行者接待不易。贽曰譬如喂驴喂马。
琅琊觉云。快把饭来。
五祖演云。愿行者长似今日。
高峰妙云。琅琊和尚美则美矣。只是做造怆忙。不堪供养。五祖和尚不鉴来风。一锅澹齑羹。可惜着了许多盐醋。譬如喂驴喂马。只向他道残羹馊饭不劳搬出。大众且道。与古人是同是别。定当得出。日消万两黄金。不然。吃水也须防噎。
镇州普化和尚(南三盘山积嗣)
居常入市振铎曰。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一日临济令僧捉住曰。总不恁么来时如何。化拓开曰。来日大悲院里有斋。僧回举以济。济曰我从来疑着这汉。
五祖演云。若是五祖则不然。有人问总不恁么来时如何。和声便打。是他须道五祖盲枷瞎棒。我只要你恁么道。何故。一任举似诸方。
云门信云。普化和尚恁么作怪。被临济将鼻孔一捏。酸去十分。若无大悲院躲得过。何处见有普化。
福严容云。普化恁么带累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且道端的在什么处。临济道我从来疑着者汉。也未必是好心。
雪窦云云。普化与么答话。虽则超今迈古令人景仰不及。检较将来。要且未能塞断衲僧咽喉去在。今日有问山僧。总不恁么来时如何。但向伊道谷谷孤谷谷孤。
普化因临济与河阳木塔二长老同在僧堂内坐。相与议曰普化者汉每日在街市掣风掣颠。如他是凡是圣。正议时化忽从外入来。济便问汝是凡是圣。化曰汝且道我是凡是圣。济便喝。化以手指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济曰者贼。化曰贼贼。便出去。
首山念云。者两个贼。有个正贼。且道那个是正贼。复代云。刘盆子。
普化同临济在一施主家斋。济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复是神通妙用。为复是法尔如然。化遽趯倒饭床。济曰太粗生。化曰。者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济休去。明日又同一施主家斋。济问今日供养何似昨日。化又趯倒饭床。济曰太粗生。化曰瞎汉。佛法说甚么粗细。济乃吐舌。
雪窦显云。两个老贼。吃饭也不了。好与三十棒。棒虽行。且那个正贼。
南堂静云。二尊宿如二龙争珠。拏云攫雾不动波澜。如二虎争餐。活捉生擒不伤物命。者里或有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复是神通妙用为复是法尔如然。只向道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南华炳云。临济觌面提撕。普化全机酬酢。直得南山鳖鼻吞却东海鲤鱼。陕府铁牛触倒嘉州大象。为甚如此。相逢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昭觉勤云。精金不百炼。怎见光辉。至宝不酬价。怎辨真假。不是临济不能验他普化。不是普化不能抗他临济。所谓如水入水如金博金。虽然如是。放过则彼此作家。检点则二俱失利。具择法眼者试请辨看。
天童华云。一出一没。一往一来。猛虎口里夺餐。毒蛇头上揩痒。要且未称大丈夫事。二老名喧宇宙。价重当时。山僧岂可谨密三寸。二俱放过。为他弄假像真。二俱不放过。为他搕[打-丁+(天/韭)]太甚。是汝诸人若作佛法商量。达磨一宗扫土而尽。
南堂欲云。雪窦与么道。也好与二十棒。且道过在甚么处。不见道正贼走却。逻纵人吃棒。
磬山修云。者二老宿。一个具擒龙之手。一个得陷虎之机。可谓作家相见。且道谁是陷虎。谁是擒龙。具择法眼者。试辨取看。
古南门云。者两个汉蓦拶相逢。拳来脚应。不是冤家不聚头。敢问大众。临济一条棒。寻常横打竖打。到者里因甚却吐舌。还见二老汉么。一声羌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栖霞成云。临济两度撩拨。也只要勘破普化。而普化是个担板汉。两度被临济扭捏鼻孔。全然不知。雪窦与么道。勘破了也。於今得一机者。还识临济吐舌么。
慧云盛云。普化掀天关。临济转地轴。就其作为不妨峻峭。正眼看来二俱瞎汉。好各与三十拄杖。忽有个汉道慧云棒教谁吃。打云。龙蛇易辨。衲子难瞒。
寿州良遂禅师(南三麻谷彻嗣)
参麻谷。谷见来便将锄头去锄草。良到锄草处。谷殊不顾。便归方丈闭却门。良次日复去。谷又闭却门。良乃敲门。谷问阿谁。良拟称名。忽尔契悟。遽曰和尚莫瞒良遂。良遂若不来礼拜和尚。洎乎被经论赚过一生。谷便开门相见。及归讲肆乃谓众曰。诸人知处良遂总知。良遂知处诸人不知。
云门偃云。便有逆水之波。又云。作么生是良遂知处。
东林颜云。作么生是良遂知处。鸬鹚语鹤。
灵隐岳云。为人为彻。咬着生铁。逆水之波。虚空钉橛。
金州操禅师(南三章敬恽嗣)
请米和尚斋。不排坐位。米到展坐具礼拜。州下禅床。米乃坐州位。州却席地而坐。斋讫米便去。侍者曰。和尚受一切人钦仰。今日坐位被人夺却。州曰。三日后若来。即受救在。米三日后果来曰。前日遭贼。
镜清怤因僧问。米和尚道前日遭贼。意旨如何。清云。止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
愚庵盂云。当时米和尚一到便席地而坐。绝教金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直坐到楼至如来出世。我那时再来与渠相见。以手斫额云猫。
报恩贤云。金州失位。米胡遭贼。秤钩打钉。刚是拽直。可惜侍者欠伶俐。若是个汉。待米和尚道前日遭贼。便好问和尚失却甚么。当时下得者语。非但米师钦服。直使金州退身有分。
五台山秘魔岩和尚(南三永泰湍嗣)
常持一木杈。凡见僧来。才礼拜即叉却颈曰。那个魔魅教汝出家。那个魔魅教汝行脚。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霍山通闻往见之。未礼拜便撺入怀中。秘乃拊通背三下。通拍手曰。师兄三千里外赚我来。三千里外赚我来。
保福展云。当断不断返招其乱。
首山念云。千闻不如一见。
法眼益於速道速道下代僧云。乞命乞命。
法灯钦代僧但引颈示之。
报慈遂代僧云。老儿家放下杈子得也。
五祖戒云。山僧当时若见。夺取杈来。蓦项叉倒。点把火照看伊面皮厚多少。
明招谦云。我当时见伊欲道未道之际。先与一杈。
琅琊觉云。雷声甚大。雨点全无。
湖南上林戒灵禅师(南三永泰湍嗣)
初参沩山。沩问大德作什么来。林曰介冑全具。沩曰尽卸了来与大德相见。林曰卸了也。沩咄曰。贼尚未打。卸作甚么。林无对。仰山代曰。请和尚屏却左右。沩山以手指曰喏喏。林后参永泰。方谕其旨。
愚庵盂云。且道上林悟沩山旨耶。悟仰山旨耶。若从沩山上悟来。甲冑何在。若从仰山上悟来。试问仰山还曾屏却也未。若总不恁么。从自己领得。卸却个甚么。僧曰和尚何得以己方人。盂以手指曰喏喏。
△青三
潭州道吾宗智禅师(青三药山俨嗣)
离药山见南泉。泉问阇黎名甚么。吾曰宗智。泉曰智不到处作么生宗。吾曰切忌道着。泉曰灼然道着即头角生。三日后吾与云岩在后架把针。南泉见乃问。智头陀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道着。道着即头角生。合作么生行履。吾便抽身入僧堂。泉便归方丈。
五磊权云。前辈与么说话。大似病鸟栖芦。太杀无转智。者里则不然。智不到处正好道着。雨洒岩花。风生殿角。诊候临时。应病与药。看孔着楔。解粘去缚。天马挨开大施门。震动乾坤星斗落。
道吾因云岩不安。乃问离此壳漏子向甚么处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吾曰何不道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
雪窦显云。侍者与我记取者一问。
昭觉勤别云。何处不逢渠。
云居庄云。不生不灭与非不生不灭处。总无相见分。若问云居脱却壳漏子向甚么处相见。只向他道什么处不相见。蓦拈拄杖划一划下座。
白岩符云。者两个汉寻常出一言吐一语如铁蒺黎。谁敢咬嚼。为甚到者里却似个座主态。莫有知他落处者么。设有。切忌话作两橛。
道吾指佛桑花问僧。者个何似那个。曰直得寒毛卓竖。吾曰毕竟如何。曰道吾门下底。吾曰十里大王。
昭觉勤云。以胶投漆。验影知形。不谙正去偏来。怎解明投暗合。还委悉么。虾蟇跳上梵天。蚯蚓蓦过东海。
径山策云。不开户牗安知明月之光。不泛仙槎安睹天河之势。道吾以楔拔楔。者僧以智破智。虽然蓦路相逢。未免三头六臂。还委悉么。爱他年少子。翻作白头翁。
道吾示众。高不在绝顶。富不在福严。乐不在天堂。苦不在地狱。
径山杲云。高在绝顶。富在福严。乐在天堂。苦在地狱。
南堂欲云。一人高高处观之不足。一人低低处平之有余。唱教门中足可观光。衲僧门下犹欠悟在。本觉又作么生。但将饭向无心碗。自有人提折脚铛。
能仁鉴云。二大老各得一坐具地。便乃分疆列界。若是衲僧门下事。终未得在。祇如悲华者里又且如何。衲被蒙头万事休。此时山僧都不会。
道吾因云岩临迁化。遣书来辞。吾览书毕乃谓洞山密师伯曰。云岩不知有。我悔当时不向伊道。虽然如是。要且不违药山之子。
报慈遂征云。古人与么道。还知有也未。云岩当时不会。什么处是他不会处。
翠岩芝云。道吾道云岩不知有。悔当时不向伊说。只如与么道。道吾还知有也无。
潭州云岩昙晟禅师(青三药山俨嗣)
因药山问。闻汝解弄狮子是否。岩曰是。山曰弄得几出。岩曰弄得六出。山曰我亦弄得。岩曰和尚弄得几出。山曰我只弄得一出。岩曰一即六六即一。岩后到沩山。山问承闻长老在药山弄狮子是否。岩曰是。沩曰长弄有置时。岩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沩曰置时狮子在什么处。岩曰置也置也。
法昌遇云。好一场狮子。只是有头无尾。我当时若见沩山道置时狮子在什么处。便与放出踞地金毛。直教沩山藏身无路。
泐潭准云。药山云岩钝置杀人。两父子弄一个狮子也弄不出。若是准上座。只消自弄。乃拈拄杖云。大众高着眼。遂掷下云。个中消息子。能有几人知。
栖霞成云。云岩自谓解弄六出。及到大沩一出也弄不来。当时若解哮吼一声。管教大沩倒退三千里。
洞山度云。云岩虽善藏锋。不合将金毛收入窟里。若是山僧。待问置时狮子在什么处。便与劈面一掌。管教大沩者汉回避不及。今日人天普集。为诸人弄一出看。乃蓦拈拄杖喝一喝云。哮吼一声百兽惧。从教香象也奔驰。
云岩问僧汝爷在否。曰在。岩曰年多少。曰年八十。岩曰。汝有个爷不年八十。还知否。曰莫是恁么来者么。岩曰。恁么来者。犹是儿孙。
洞山价云。直是不恁么来者。亦是儿孙。
沩山果云。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毕竟作么生。良久云。从来无位次。不用强安排。
百丈泐云。要识爷则易。识儿孙则难。年来家计萧条甚。千里悬悬望信稀。
云岩扫地次。道吾曰太区区生。岩曰须知有不区区者。吾曰恁么则有第二月也。岩竖起扫帚柄曰者个是第几月。吾休去。
玄沙备云。正是第二月。
长庆棱问玄沙。被他倒转扫帚柄蓦面摵。又作么生。沙休去。
罗山闲云。噫。两个汉不识好恶。云岩个汉缚手缚脚。死来多少时也。
云门偃云。奴见婢殷勤。
沩山喆云。将勤补拙。
保福展云。云岩大似泥里推车。步步区区。
雪窦显於恁么则有第二月也处别云。洎合放过。
沩山行云。道吾平地生堆。云岩因行掉臂。玄沙道正是第二月。面皮厚多少。且道云岩竖起扫帚意作么生。十成好个金刚钻。摊向门前卖与谁。
天宁琦云。云岩竖帚。道吾休去。总是第二月。那个是不区区者。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报恩秀云。者一队汉尽谓云岩不能用扫帚摵打断葛藤。殊不知烂泥中有刺。
博山来云。粪草堆头辩实。扫帚柄里横身。管他第二月第几月。用得着便用。玄沙云门语里有刺。是赏伊罚伊。莫嫌霜露冷。添得好清香。
磬山修云。我若作道吾。待道者是第几月。但云恰是。管教他扫帚无地放在。
鼓山贤云。玄沙长庆者一辈汉众口铄金。非是不知云岩意。总只要渠据令而行。雪峰门下不道不是。药山门下犹隔十万里在。
云岩因道吾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岩曰如人夜间背手摸枕子。吾曰我会也。岩曰作么生会。吾曰徧身是手眼。岩曰。道即太杀道。只道得八成。吾曰师兄又作么生。岩曰通身是手眼。
白岩符云。二大老虽则眉毛彷佛。鼻孔依稀。要且不失其为大悲正眼。若是宝寿又且不然。今日有问大悲千手眼阿那个是正眼。向道瞎。他若道我会也。山僧要问他。云门亭里为什么不见唐公岭外事。拟议不来。痛与一顿趂出。为什么。不见道通身是手眼。
云岩因院主游石室回。岩问汝去入到石室里。为什么便回。主无对。洞山代曰。彼中已有人占了也。岩曰汝更去作什么。山曰不可人情断绝去也。
天童觉云。低头失却针。开眼拾得线。线无头而莫度。针无穴以难穿。到者里鸾胶续弦须是洞山始得。
云岩示众。有个人家儿子。问着无有道不得底。洞山出问曰他屋里有多少典籍。岩曰一字也无。山曰怎得与么多知。岩曰日夜不曾眠。山曰问一段事得么。岩曰道得却不道。
天宁琦云。道得却不道。作么生会。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云岩问僧作什么来。曰石上语话来。岩曰石还点头也无。僧无对。岩自代云。未语话时却点头。
洞山莹代僧云。多幸和尚证明。
证果兴代僧云。要他点头堪作甚么。复云。当时者僧下得者一语。管取云岩老汉退休有分。
秀州华亭船子德诚禅师(青三药山俨嗣)
夹山来参。子问大德住什么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子曰不似似个什么。山曰不是目前法。子曰甚处学得来。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子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子又曰。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山拟开口。被子一挠打落水中。山才上船。子曰道道。山拟开口。子又打。山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子曰。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问。抛纶掷钓。师意如何。子曰。丝悬绿水。浮定有无之意。山曰。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子曰。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山乃掩耳。子曰如是如是。遂嘱曰。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吾二十年在药山只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镢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山乃辞行。频频回顾。子遂唤阇黎。山回首。子竖起桡子曰。汝将谓别有那。乃覆却船。入水而逝。
长芦了云。棹头拨转。河汉星辉。船子踏翻。天地黯黑。竖起拂子云。者个是镢头边乾白露净底。还知没踪迹处隐身不得底么。
白岩符云。如今答合头语者甚多。安得尽如夹山弃众之见船子。又安得如船子钳锤之接夹山者。两个汉直是千古一遇。然船子云。吾二十年在药山只明斯事。且道是甚么事。一僧出众举起坐具云。莫是者个事么。岩蓦拈拄杖曰。无将鹤唳误作莺啼。直打出法堂。
船子有偈曰。三十年来海上游。水清鱼现不吞钩。钓竿斫尽重栽竹。不计工程得便休。
百丈雪云。大小船子虽是落草求人。太唠嚷生。弁山即不然。数十年来山上游。草深林密兽群稠。等闲撒下漫天网。也有金毛也有猴。且道猴子堪作何用。寻常翻个筋斗子。惹得傍观笑不休。复顾左右云。莫有金毛狮子么。出来抖擞牙爪看。
宣州椑树慧省禅师(青三药山俨嗣)
道吾来相看。值树卧次。吾乃近前牵被覆之。树问作么。吾曰盖覆。树曰卧的是坐的是。吾曰不在者两头。树曰怎奈盖覆何。吾便喝。
昭觉勤云。椑树卧起。道吾盖覆。一喝当头。掀翻露布。
沩山智云。相逢不相避。个里聊游戏。喝一喝云。翻天覆地。
宝寿方云。者两个汉一挨一拶未肯放过。不失其为主宾敲磕也。乃临末稍头。道吾一喝。椑树为什么便竟尔休去。者里觑见一班。许你与椑树相见。
鄂州柏岩明哲禅师(青三药山俨嗣)
洞山与密师伯到访。柏问二上座甚么处来。山曰湖南。柏曰观察使姓什么。曰不得姓。柏曰名甚么。曰不得名。柏曰还治事也无。曰自有廊幕在。柏曰还出入也无。曰不出入。柏曰岂不出入。山拂袖便出。明日柏入堂召二上座曰。昨日老僧对阇黎一转语不相契。一夜不安。今请上座别下一转语。若惬老僧意。便开粥相伴过夏。山曰却请和尚问。柏曰不出入事如何。洞山曰太尊贵生。柏乃开粥同共过夏。
昭觉勤云。正偏回互只要圆融。直截当机惟崇尊贵。洞山观机而作。柏岩理长则就。虽然如是。在蒋山者里须别作个眼目始得。当时待伊道不委名。便好一拶道。他不委你你不委他。敢问者里合道得什么语。还有人道得么。若有道得。山僧也不开粥。只分付个龟毛拂子。若道不得。更参三十年。
天童杰云。明投暗合。八面玲珑。不犯当头。转身有路。曹洞门下足可观光。若是临济儿孙。棒折也未放在。当时见道不委姓。劈脊便与一拳。者里挨得身转。非但开粥相延。亦且明窗下安排。有么有么。喝一喝云。漆桶。参堂去。
天童觉云。主张门户自有傍来。拱默威严谁敢正视。借功施设。转位提持。左右分权。不犯尊贵一路。还知尊贵处么。宝殿无人空侍立。不种梧桐免凤来。
天宁琦云。要会尊贵一路么。报恩不开两片皮。你诸人向甚处摸索。
宝寿新云。若是新上座。待伊道太尊贵生。便好蓦面唾。还有傍不忿底么。出来与洞山作主看。
澧州高沙弥(青三药山俨嗣)
一日斋时。见药山自打鼓。高乃捧钵作舞入堂。山便掷下椎曰是第几和。高曰是第二和。山曰如何是第一和。高就桶舀一杓饭便出。
广胤标云。二老汉如此唱和。将谓旁若无人。木庵当时若在。和饭桶一齐踢翻。看他作何去就。
高沙弥结庵药山之阳。一日来礼拜。值雨。药山问你来也。高曰是。山曰可煞湿。高曰不打者破鼓笛。云岩曰。皮也无。打甚么鼓。道吾曰。鼓也无。打甚么皮。山曰今日大好一场曲调。
青龙斯云。者伙懵懂汉。只会卖盐不顾看秤。当时山僧若在。只向道大好不打者破鼓笛。更说甚么好曲调。管教者棚傀儡一时收场不及。
宝庆法云。药山父父子子。将者一片地胡钻乱凿。忽有性躁汉出来与他一槌。便见氷消瓦解。
云溪挺云。云岩道吾虽善鼓没弦琴唱无腔曲。要且鼻孔总在沙弥手里。
高沙弥初参药山。山问甚么处来。高曰南岳来。山曰何处去。高曰江陵受戒去。山曰受戒图个什么。高曰图免生死。山曰。有一人不受戒亦无生死可免。汝还知否。高曰恁么则佛戒何用。山曰者沙弥犹挂唇齿在。高乃礼拜而退。更不登戒。
云居显云。高沙弥向一言点拨处直下知归。如鹅王择乳。金翅摩天。甚生意气。虽然。若一向恁么。丧我儿孙。云居者里不解弄死蛇头。只是应病与药。今日用十支法。黑漆衣钵向人天众前两手分付。何故。曹溪波浪如相似。无限平人被陆沉。
龙渊法云。者汉被药山换却眼睛。要识那一人还未在。
樟山量云。污他清白门风。教坏人家儿女。药山老汉固已不能逃其责。若夫高公。不图邦国靖。祇贵在封侯。是又岂非有君心於社稷者哉。
贤峰竟云。善垂香饵设锦阱。可称渔猎。能竖赤帜拔连城。还他勇敢。药山父子其谓欤。是即是。祇如道有一人不受戒亦无生死可免。且道是什么人。
友可玄云。者里则不然。待道有一人不受戒亦无生死可免。便好蓦面唾。当时高上座若下得者般手脚。不惟见自己气槩天然。亦使药山老汉截舌有分。
宗门拈古汇集卷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