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法小師淨柱編
紹興府象田語錄
崇禎三年,庚午冬,結制,小參。「春已暮,落花紛紛下紅雨,南北行人歸不歸?千林萬林鳴杜宇,我無家兮何處歸?十方剎土奚相依。『老夫有個真消息,昨夜三更月在池』,此先象田梵卿禪師上堂語也。山僧今日拈來,大似冬行春令。雖然,爭奈先象田與山僧同個鼻孔、共個舟航,他既攔頭,我須把柁。然此柁子把來久矣,奈何不遇其人,未免東飄西泊。今值大眾問渡於我,欲入溟海採寶求珍,如是,則大眾性命全在我渡子手中矣。倘遇洪波浩渺、白浪滔天,切忌動著,動著即喪身失命,莫道我不先道破好。更有一個把柁歌,昔在雲門若耶溪上學得來的,今日拈來供養大眾。歌曰:逆風去,順風回,溟海重重寶所開,波斯不必頻頻獻,探取驪龍頷下來。」拈拄杖,曰:「此是驪龍頷下,還有不惜身命者,出來探取看。若探得,不唯堪為破闇之明燈,亦可作人天之眼目;若探不得,只得轉過別灣,更與大眾說個甚深方便去也。」遂放下拄杖,開示。
小參。「初七排遣,將畢未畢,大好光景,莫待來日。枯木堂中枯木僧,枯木花開在今夕。」舉拂子,曰:「枯木花開也,還見麼?若不見,是無明窟、黑闇獄,合喫山僧二十拄杖。若見,是眼裏花、空花、狂花、妄想花,亦合喫山僧二十拄杖。如此看將起來,山僧大似關吏把關相似,然諸方關吏只要散金碎銀,秤平斗滿便放過關去,獨象田者裏不須他物,只要公驗分明。所以,於中個個張帆駕馬求出無繇,屢將憑票試驗,只為來處未真,盡成滯貨。此等說話,似乎官不容針,太少方便,又未免為大眾私通車馬去也。」復舉拂,曰:「大眾!枯木花又落了也。」
小參。「無為堂須說無為法,無為法須是無心人,者『無心』二字實無階級,但近時人多淺識,不能造人真正無心境界,錯認者多,所以勞他世尊道:『供養凡夫、聲聞、緣覺、菩薩、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者樣看來,今時閉眉合目、外寂中搖者,盡是外道凡夫;及乎厭有而空諸所有、著無而實諸所無,是聲聞無心;至於無無明亦無無明盡,是菩薩無心;度生無生可度、說法無法可說,是佛的無心;直饒到我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猶是祖師無心,與道人無心了不交涉。且道:畢竟如何是道人無心?若識得,日費斗金非分外;若識不得,寸絲粒米也難消。」
普茶,示眾。將斟茶,師舉拂,曰:「住,住。諸方先吃茶,後開口;象田先開口,後喫茶。且道:為什麼?如是也只要象田令行,畢竟如何是象田令?」良久,曰:「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解制,示眾。舉拂,召大眾,曰:「者斷拂子,雲門先師不識好惡,付了個杜撰禪和,從來不曾舉出。今因象田寺裏拈來,結制、坐禪、直至解制都用者拂子,于中領眾排遣、坐香、經行也是拂子,受十方檀信供養也是拂子,謝諸菩薩殷勤也是者個拂子。者拂子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奈何不覺,更勞先象田在拂子頭上放光現瑞,高喚道:『拂子惺惺著,莫顢頇好,須知恩好。莫道自悟自解,忘卻立期運力好,莫忘卻山僧不惜眉毛好。』還聞得如是告報麼?若聞,明星見道當年事;若不聞,頂笠腰包明日人。」
紹興府蘭芎山語錄
崇禎四年,辛未,小參。「藥苗已枯,丹灶已滅,丹井已竭,轆轤上下何忙忙?汲得龍王頭腦裂,仙家伎倆止如斯。衲僧三七功夫切,切則切矣,還識得蘭芎真面目麼?花開不待春秋節,有眼者覷不及、有鼻者嗅不著,獨有白牯與犁奴,觸翻哭笑一齊發。哭者哭,未曾有;笑者笑,無奇特。馨香馥郁不能藏,切忌粘皮并搭骨,拽出山僧,掀倒寶席,要且未是蘭芎真氣息。且道:如何是蘭芎真氣息?直須向未入大殿、未出禪堂已前,輕輕將山僧攔胸把住,問道:『向甚麼處去?』待開口,便劈面掌,方有少分相應。今己事不獲已,未免向肚底下翻個交兒看,還有翻得者麼?」良久,曰:「梁湖隔斷娥江水,萬古人悲行路難。」
小參。喝一喝,曰:「者一喝,密不通風,管取黃金失色。」又喝一喝,曰:「者一喝,七通八達,從教瓦礫生光。」遂舉拂,曰:「大眾!我者斷拂子也有一喝供養大眾。」以拂子拋出,曰:「且道:者一喝是把住句?是放開句?還有定當得者麼?若定當得,不妨在拂子頭上現寶王剎;若定當不得,拂子在大眾頭上轉大法輪去也。」復收拂子,曰:「者拂子從雲巖老人,因先洞山問無情說法話一番拈出,爭奈洞山不會,勞他老人鼓粥飯氣云:『不見道: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念僧。』洞山便隨語生解道:『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裏聞時始得知。』山僧今日亦因一僧問及,只得也把者拂子豎起,問他曰:『見麼?』他云:『見。』我對他道:『既見卻又不會。』茲復重新拈出,供養大眾。他日大眾若在十字街頭開粥飯舖,接待往來,也少他不得。若信得者拂子及,則草芥人畜、瓦礫墻壁都來是你自己。還信麼?昔日東坡居士自無正眼,便道:『從上佛祖言句,如醫者醫眼相似,只有去翳藥,實無與明藥。』殊不知山僧者裏則不然,若有害眼人來,也不用金錍刮、金鍼剔、藥來塗,也不用去他翳、啟他明,只辦得一個石灰把子,凡有來問便驀面撒,使他立地識取無自己去,要他識取自己即是者拂子去,要他立地識取拂子說法去。眾中還有聞此不生驚疑者麼?若有,則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
僧問:「趙州門墻承引入,願聞堂奧事如何。」師曰:「如何是趙州的門墻?」僧擬進語,師遂起身,以拂子作搖鈴勢,曰:「玲琅,玲琅,穿長街、過短巷去也。」
示眾。「白浪滔天,曹娥江北,蘭芎絕頂,垂絲千尺。當年把釣王弘之,今宵平地撈魚客。撈不得,辜負西江那一吸。且道:為甚麼卻成辜負去?留待來朝煮茶喫。大眾!結制茶已喫了、不語茶已喫了、普眾茶已喫了,還有知茶味者麼?者盞茶,亦能殺人、亦能活人,在天而天、在人而人,即在蘭芎分中,可以聚幽人、可以集韻士、可以資談柄、可以清客襟、可以興叢林、可以訓童行、可以導一方、可以作佛事,在行人分中、可以拌性命、可以忘疲勞、可以利自他、可以成無漏,在禪師分中,可以作話頭、可以起疑情、可以興問難、可以破死生。大眾!且道:者杯茶在山僧分中,又成得個什麼?有出來道得者麼?」良久,有僧將致問,師曰:「憶昔管鮑貧時交,何事今人棄如土?」
示眾。師召大眾,畫圓相,曰:「還識得那個麼?那個與天地同根、與虛空同壽,在凡不減、在聖不增,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山僧於二十二歲出家,南高峰,西竺菴,結伴念佛。一日念佛真切,忽於日中踏著一塊石頭,只覺軟如綿絮,拾得將來卻是那個。」以手作拋向後勢,曰:「那個且置。」又以手作圓相,曰:「還識得者個麼?者個不與虛空同壽、亦不與天地同根,在凡不識、在聖不知,人人非有、個個本無。山僧自得那個之後,參禮雲門先師。先師纔見,便說:『放下著,卻又拾得者個。』自得者個之後,到南京看朋友,侍病僧,同三宜兄入楚中,見黃蘗,住茆屋,嘗盡淡飯黃虀,因聞先師入滅,歸來掃塔,入天台,住香柏,同瑞白兄結冬顯聖。去年象田、今歲蘭芎,總不出者個,今夜拈來供養大眾。」復召曰:「眾檀信從此還家,便好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師以拂子畫一畫,曰:「住,住。且道:後句為什麼不與諸人道?」良久,曰:「凡事留人情,後來好相見。」
示眾。舉拂子,曰:「者拂子今夜不答話,有問得希奇者,一任問將來。」又舉曰:「者拂子亦不問話,有答得巧妙者,一任答將來。大眾!且道:既不問、不答,為什麼卻教人問、教人答?寒鵲簷前噪不休,嶺上梅花笑不徹,解行拳者不須手,解談論者不須舌。所以,蘭芎者裏,佛殿山門、燈籠露柱,他也會行棒、也會行喝,雖不立賓立主,亦且有縱有奪,百丈聞之三日聾,臨濟道如蒿枝拂。妙矣哉,樂樂樂,白銀世界平如漠。怪矣乎,苦苦苦,孤舟獨釣空歸浦。也不樂,也不苦,伸腳眠,縮腳坐。也會歌,也會舞,打開布袋笑呵呵,一任吹簫并打鼓,忽憶巖頭與雪峰,鰲山此日成莽鹵。且問大眾:雪峰與巖頭說行腳,鰲山成道,為什麼卻成莽鹵去?惜乎,雪峰當時猶欠急風暴雨的手腳,若有,待他說:『直須從自己胸中流出。』便好驀胸扭住,問他道:『不從自己流出,難道向別人流出的麼?』他若開口,便劈頭槌,方有獅子返擲之勢,不至遺臭至今。今夜大家打開布袋,將一期行腳傾將出來,簡驗簡驗看。」
普說
「普明普說,朝來一雨,灑遍塵埃,更欲普說,天何言哉?大眾!若便爾休去,只具一隻眼,還要雙眼圓明麼?不見黃面老子受無傳之傳、迦葉頭陀受無付之付,乃至安無心之心、懺無罪之罪,皆從一模子上脫將出來,初無彼此、初無旁正,六祖大師恐分旁正,衣止不傳,如石頭、馬祖、青原、南嶽,父子承繩,兄弟和協。馬祖見丹霞來,呈起襆頭便道:『據子因緣,合在石頭。』以後洞山見雪峰,覆卻米盆,便道:『據子因緣,合在德山。』你看他是甚麼眼目?後分五家,亦不過如一人乘馬、一人乘舟、一人乘車、一人策杖、一人懸崖絕壁。懸崖絕壁的,駐足不得,相逢不相遇;策杖逍遙的,撥草驚蛇,相遇不相識;龍車鳳輦的,左右歡呼,相識不相知;乘舟入海的,見風使帆,相知不相值;乘馬登山的,瞬目千里,相值不相交。到者裏,還分得麼?若要分,分在汝邊,汝邊覓得,定多分別、定多是非,不達源頭、不知根本。大眾!要知根本麼?教中謂:本覺者,本來明覺,本自圓成,人人本具,個個不無,不勞修證,本無言說,但有言說,俱是始覺中收。今有一等稱善知識、登曲彔床的,將世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以為本覺、以為極則,便欲擬傍他一味氣吞殺人,謂四海之內唯我獨尊,還慚愧麼?何不將人人本有的來合合看。還合得麼?既已大本語錄刻將去,還有人簡點麼?佛法平沉,此其兆矣。此是極易明、極易辯的事,如世尊辭家入山,睹星悟道,便云:『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始覺得人人本有,故名始覺。若以唯我獨尊為本覺,且問:者始覺還合得來麼?既合不來,不得名為始覺合本覺矣。口稱知識,輕訶座主,你且去問問座主看,此不特座主,即纔入講席的也知你者等判斷決定是邪、是外,又何敢分洞、分濟,分青原為旁、分南嶽為正耶?你不知臨濟照用同時、洞山遍正兼舉,還分得麼?如南嶽見六祖是主看賓,纔見來便問:『甚麼物恁麼來?』嶽云:『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也無。』嶽云:『修證則不無,染污即不得。』祖曰:『即此不染污是諸佛之所印。』青原見六祖是賓看主,故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直得無轉身處,不得已,說個:『汝曾作甚麼來?』原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原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即舉為首座。你看:此不落階級與不染污,還有旁正也無?論旁論正,俱是向汝邊覓的人,不知根本,妄自批判,生人我心,造地獄業。故山僧常勸人務本,不可向半腰裏參起,參到老來,根本不立,終無穩處。今日普明者裏有兩個堂頭挨拶你們,憑你從臨濟入也得、從曹洞入也得。謐然居士不惜身命,護持期場,特請普說,略舉法門弊端,更有一偈贈之:『人生入堪忍,譬如行險徑,隱怪信多端,所貴在眼正。謐然洞其靈,擇師如擇鏡,真寂光寂然,普明復輝映。髓腦俱可捐,鬚髮何足剩?留以護叢林,以振臨濟令。我今為證明,范居士尊姓?』此偈如牛過窗楞相似,頭角四蹄俱過了,只有尾巴過不得,大眾過過看。」
僧曰:「不辭向和尚道,相續也大難。」師曰:「只道得八成。」又數僧俱下語竟,師曰:「恁麼則畢竟難過也。」良久曰:「山僧也過不得。」下座。
普說。僧問:「懶居明國,不住夷邦,且道:是什麼人?」師曰:「不是鈴鳴不是風。」進曰:「未審此人還許親近也無?」師曰:「癡人認作主人公。」進曰:「與麼則和尚也須下座。」師曰:「老僧罪過。」僧禮拜,曰:「謝師答話。」師曰:「大眾看取。」乃曰:「昨日十一,明日十三,西來祖意,不用顢頇。於此會得,省力多少?若更如何,只得為汝扯葛藤一上。秪如山僧只舉昨日明日,何故不舉即今?只為即今一句,不唯一切人舉他不著,即諸佛諸祖亦難下口。所以,石屋禪師要道即今句子,只可說個梅子熟時梔子香,任你說個即今、說個十二,不知一晝夜有三十須臾、一須臾有三十息、一息有六十瞬、一瞬有一百二十剎那、一剎那中有九百生滅,到者裏,你還道得麼?若是真實道流,左看右看,看到牛角尖裏、一毫頭上,直是動轉不得、施為不得、開口不得,到者裏方喚作擬心即錯、動念即乖。說個即今,不知過去多少時了也。今人不知事無一向,有等從無量劫來般若根深,才出頭來,一聞千悟,言下知歸,棒下了辦。有等初心精進,必假工夫窮參極究,做到動轉不得處,觸著磕著,不覺悟去,得遇真正知識,不許他坐在百尺竿頭,要他轉一機、著一語,使他更進一步。今人還曾真到轉動不得處麼?古人真到的,逢人便問:『剎那便去時如何?』你看答者是個作家,對他道:『逼塞虛空作麼生去?』若是如今弄虛頭漢,敢保摸也摸未著在。只好說個無事禪,說時相似,背地看來,若逆、若順,于苦、于樂,還真得無事麼?若是不得,即是騙茶騙飯,圖人恭敬,哄人供養的無賴惡人,因他自家不曾經過,每遇入理深談便一向推開,以不知不識謂之最上。不知者個『知』字,在凡夫分中,知之一字眾禍之門;在得的人,知之一字,眾妙之門。所以道:百姓日用而不知,百姓若知即是聖人;聖人亦日用而不知,聖人若知即是凡夫。可笑一味執死蛇頭的,以謂圓通不開生藥鋪,單單只賣死貓頭。殊不知,死貓頭兒今日賣不得了也。何故?不見道?東風急,被簑立。」
示眾一
天華示眾。「有貴見識而不貴操履者,有貴操履而不貴見識者。貴見識者,一味學轉語、學機鋒,弄得口頭活脫,操履全無,則心行不佳;心行既不佳,縱有見識,亦是魔王眷屬。貴操履者,一味灰頭土臉,以苦行為極則,若無見識,與外道何異?殊不知,古人論見識即是操履邊的見識、論操履即是見識邊的操履,故天華者裏也不管你有功夫可做、無功夫可做,有道可悟、無道可悟。你若道無功夫可做,還是未入天華便有此見?還是已入天華纔有此見?若未入天華便有此見,且問:你又來作麼?若已入天華纔有此見,你試為我說看。」乃舉:「黃龍南禪師住歸宗,因火燼入獄,六十日不食,得釋後住石門,謂門弟子曰:『我當時在獄中,得法華遊戲三昧。故經云:「菩薩遊戲神通,於淨佛土中,心不喜樂。」蓋因小乘不能度生耳。』弟子請聞其說,南曰:『大凡獄吏之治有罪者,痛加槌楚,欺詐情盡,雖有嚴刑不能加也,就死無恨。』今學者有狂妄心、欺詐心,不以知見慧力治之,何繇得安心哉?故天華苦苦教你不要求安樂,病來、痛來、一切苦來、警策來、一一不如意事來,都是你親切善知識。若將情見待你、恣縱你、放逸你,使你一一如意,便要曉得是你生冤家。此等說話,那個不知?只是境界臨頭,依舊只要如意去了。我若見你放捨得做到緊要處,我或扯你一把,不惟我扯你,即鐘聲鼓響、鵲噪鴉鳴,一切都與你發機去在。久立,珍重。」
示眾。「藥無貴賤,貴在對病;法無邪正,正在投機。故我先師曾道:『汝等一人所在也要到,半人所在也要到。』即當時南堂亦曾示眾云:『參學至要只在最初句與末後句,若透得,參學事畢;如或未然,更與汝等分作十門。』今天華一一要與大眾簡辯:第一、須要信得有教外別傳。教外別傳,且道:怎麼樣信?即如香嚴教乘該博,問一答十、問十答百,忽要他向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便不能得,退去將平生所參所習的一一翻過,卻將不得來答,向後直待擊竹,始信有教外別傳。大眾!既入天華,定相信者,須更明第二、知有教外別傳。故香嚴悟了便道:『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又道:『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所以,他憑人勘驗,驗他不倒。雖然,你若向他言語上辨的,便是過在尋他舌頭路,不知有言外知歸的意見,說時道有、不說便無。所以,第三、要知無情與有情說法無異。若知,須要諦實。若不諦實,只如我前日問眾兄弟香爐說法意旨,大家東湊西泊,不能了決。故第四、要見性如觀掌上,了了分明,一一田地穩密。既穩密已,亦只是我自了漢。若是為人,更要第五、具擇法眼。假如兩人入門,一人已悟、一人未悟,不待開口,就能簡別得出,方可為人。雖然,若不行鳥道,被獵犬一味尋蹤嗅蹟,若是羚羊掛角,不但蹤蹟,氣息也無你尋處。是故第六、須行鳥道。第七、又要文武兼濟,要教便教、要宗便宗。雖然,若不具大骨力,不能驅邪顯正。當時有端師子推倒回頭,趯翻不托,此是樣子。又,古人道:『三家村土地廟裏若有個漢,我也托缽供養。』始得與第八、驅邪顯正相應。若一味門庭施設、一機一境分別宗途,利人不普,故第九、要大機大用。雖然,若第十、不向異類中行,不能超玄截妙。
「如此十門,南堂所設辨驗人的。他是臨濟的骨兒孫,何嘗不細?故我前日舉無情說法話,人以為道理支離,曹洞則可,臨濟不然。殊不知,古人雖立門庭不同,於中為人無別。故南堂又道:『若是只圖自了,閉門作活,不在此限。若要為人,須將此十門一一透過始得。』還透得也未?若透得,方可踞曲彔床。若一味弄虛頭,被閻老子打窟臀有日在。」
示眾。「諸方禪易學而難參,此間則易參而難學,所以尋常接待弟兄不用門庭施設,一味寒暄。若是本色人,自然賓主協通,言語合他古轍;只為不本色,不得已設個門,教你入我門來。殊不知入門即入本色,門無有希奇玄妙,今人不知,將謂入門是有奇有妙。又有將一棒一喝為入門者、有將輕安寂靜為入門者、有將一知半解為入門者,也憑你當個門,只是入門了,更須知有堂奧中事。我說個堂奧也即是本色,堂奧亦無奇妙,奈何今人又將三玄三要、四料揀、五位君臣等為堂奧,不知此亦是尋常本色語。今日天華結制,須將平日求玄覓妙處盡情吐卻,吐不盡,未入我門在。若得言下知歸,入門辨主,何用一期百日?即今開堂已竟。且開堂一事,大明國裏屈指不多,江南卻有三處,可為末法中極盛時節。然而盛必有衰,切不可作久長想、不可作一期想、不可作如意想,做得一日功夫是一日、了得一日是一日事,大家緊把繩頭打得徹去,待他盛也好、衰也好,一日也好、一期也好,此等即是本色道流。雖然,也須驗過始得。」
示眾。舉拂,召大眾,曰:「十方諸佛、六道眾生,卻被斷拂子把住腳根,要行行不得、要住住不得、要坐坐不得、要臥臥不得。大眾!山僧恁麼告報,不是落水拖人,只為同船合命。你若要行,山僧與你同行;你若要住、要坐、要臥,山僧與你同住、同坐、同臥。只是者斷拂子性子惡,切不得觸著他,若觸著他,則孤魂杳杳不知歸;亦不得背著他,若背著他,則業識忙忙無本據。于中還有不背不?」師忽作咳嗽聲,曰:「斷拂子敗闕了也。且道:為什麼如是?不見道?不斬蕭何律不行。」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八(終)
(嘉興府嘉興縣弟子沉淨素、朱行應、陳德成, 各壹兩。)
(天寧寺淨御、智圓各壹兩,仝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