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东区的主教学楼和西区实验楼之间,有一座年代有些久远的三层楼的青石房子。高一、高二的学生一天里有好几次会路过它,然而从没看见学生来这里上课,它似乎就这样安静地矗立在树林的入口处,与远处的东林湖遥遥相望。
这天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再次途经这栋房子时,然美忍不住驻足。夹在周围的时髦建筑群中,这座简朴的房屋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而正处在将被人遗忘的边缘……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绕过教学楼,站在这座房子的正前面。抬头仰望,青色的砖墙上稀稀疏疏地爬着深绿的蔓藤,青石阳台上种植着各种好看的观景植物。如此古朴的房子与东区那些现代化的教学楼可谓大相径庭,但却让然美觉得亲切,望着这些爬山虎、铃兰和仙人掌,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的生活,想起她那些质朴的小伙伴,想起那个有欢笑和母亲的家乡……阳光下的青石房子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迷离而温暖地充满她的视野,不知怎么搞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就在然美仰着头,眼睛好似要溶进房顶那抹灿烂阳光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从顶楼的阳台上轻盈地飞下!对!真的……真的是飞了下来!然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夺目矫健的身影,璀璨的光线仿佛穿得透它,那衣袂在呼呼的风中翻飞,就像展翅飞翔的鸟儿。
一切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浪漫而危险。
直到头顶一声惊呼:“闪开——”
来不及呼救,那道身影朝她急速压了下来,两个人重重摔倒在草丛里!
然美的背磕在地上,疼痛难当,所幸危机关头男生用胳膊枕住了她的头,才没有造成脑震荡。
睁开眼,只看见交织成一片的刺眼阳光,她的两手正下意识抓着男生的衬衫,下巴搁在男生右边肩膀上。陌生的触感却并不叫人讨厌,然而,感到他厚重火热的身子紧贴着她,从未和某个男生如此“亲密接触”过的然美,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男生吃痛地抽出被压的手臂,从然美身上撑起来:“……陆然美?”声音里透着一丝惊讶。
居然是昨天早上在车站遇见的男生!然美瞪大眼睛瞧着他,视线成一个仰角。在这么近的接触下,才惊觉他真的俊美得犹如漫画中的少年,拥有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搭配得天衣无缝的五官和轮廓——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俊美!破碎的金色光晕透过发丝落在他脸颊上,炫目和柔和的感觉,矛盾却完美地在他脸上呈现。
心,飞速跳动。
楼顶传来一道火大的女声:“他人呢?!”
接着是一个嗫嚅的男声:“不知道……”
“快起来!”听到楼顶的声响,男生纵身而起,一把拉起然美。
她被不由分说地带到墙角阴影处。男生就站在身边,一米八的身高,和猎一样,她的视线甚至还不够平视到他的肩膀。
向上张望了一下,男生才低下头,对然美抱歉地一笑:“我还欠你五十块对吧?”随即将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最后在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两枚一元硬币来。
一颗豆大的冷汗滴落!这个男生,看来真的很缺钱的样子……
“莲华——你还不给我滚出来?!”气势汹汹的声音在房顶炸开。
男生向外探头,警惕,倒是不紧张。
他是叫……莲华吗?然美不由抬头打量他,他别过去的下巴利落帅气。
“没办法了。”
她还没回过神,就感到下巴被骨感的手指一托,一个吻毫无预感地落在她左边脸颊!
她相信这十七年来,眼睛也从没瞪到这么大过!
“就这样,”尾音还在耳边,肇事者已闪出去好远,“哦,对了!”他突然在十米开外转身,指着然美捂住的脸颊郑重提醒道,“那个,是初吻!”
然美讷讷地望着又跑进树林里的背影。初吻?是他的?还是她的?
……
出神之际,一把木刀刷地抵住她脆弱的脖子。一头红色鬈发的高挑女生手持日本木刀睨着她。漂亮如猫眼的蓝色眸子,波浪般绚丽夺目的深红色鬈发,乍看之下仿佛一个鲜活的芭比娃娃。
女生的胸前别着高三的校牌,正皱着眉毛瞅着不知所措的然美,鼻子里冷哼一声,相当不客气地说:“莲华往哪个方向跑了?”
莲华?果然是他的名字吗?看着这位气势吓人的学姐,然美抬起手来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对不起了,学姐,可莲华他一定不想被你逮到的。
帅气学姐直勾勾地盯着然美的眼睛,然后,非常坚定地往林子的方向追去。
树林深处,莲华正悠闲地坐在树上玩贪吃蛇。
手机响了,莲华看着手机上闪现的号码,不由感慨地吹了声口哨,这个家伙实在是走运,居然可以拨通万年不开机的他的手机。
“喂?”
手机那边是兴奋得像中了六合彩的男声:“莲华!老天!你居然接电话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拨得通你的电话呢!”
莲华把手机拿得老远,慢条斯理:“有事吗?”
“有个叫芮荟的女孩来找你,还说你非礼她什么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真对那种纯洁小妹妹下手吧?”
“她是小妹妹,但一点也不纯洁,”莲华微笑着纠正,“喂,你们让那女孩进SERENADE了?”这回语气还算稍微正经了点。
“当然……让她进了……”
“哦?规矩看来是没用了!你看不出来她比我小吗?!”他蓦地有点恼火。
“你先听我说完嘛!本来按规矩是不让她进的,可是她带着两个巨人保镖啊!而且又是大小姐脾气,谁惹得起啊?不过,她倒是没留多久,看见你没在就气冲冲地走了。喂,你到底是怎么非礼她了?搞得人家把你当宿敌一样!”
“只不过……摸了一下。”莲华挑眉,桀桀坏笑。
“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人。”对方回答得斩钉截铁。
“是吗?我真感动啊!那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莲华讽刺地翻了个白眼,靠在树干上,一派无所谓的作风,“算了,别理那丫头,大惊小怪。她要是真想告我非礼,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偏去告诉她那男人婆的姐姐?不老实的家伙……”
“喂!莲华!”
下面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探头往树下看,一粒石子嗵地正中额头。
“嗨!打到你那张该死的脸了!”扔石子的男生在下面得意地嚷到。
莲华伸手抹了抹额头,手指上粘着细细的血丝。
“KENT,我们以后再聊,现在有个人来找死。”他挂了电话,一向慵懒的脸铁青下来。
“老子早想破你的相了,免得你再去勾引纯情小女生!”红发的热血男生向树上的敌人发射第二枚“子弹”。
这次莲华仅轻松地一让,便将那颗石子牢牢地夹在指间,随即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从树上翻身下来。
“终于肯下来了,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招惹芮荟学姐啦?!”语毕,人已经愤怒地向莲华匐身冲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凶狠的撞拳,直飞莲华的胸膛而去!眼看拳头即将吻上前胸,莲华忽然刷地后撤一步,随即一个左下手刀迎上顾凯的攻击,向上挡开劲猛拳头的同时,右腿闪电般横扫,膝盖又狠又准地砸在顾凯脆弱的腹部!
顾凯“呃”的一声埋下腰后退好几步,早上吃的面包和牛奶全冲到食道里,难过恶心得要死!
莲华潇洒地收腿,脸上带着调侃的笑:“顾凯学弟,学长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算什么狗屁学长!书又念不好!还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顾凯捂着肚子,恶狠狠地回敬,“所以不要拿学长的头衔来压我!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大一岁,足够了。”
“你这浑蛋二百五!”受不得丁点挑衅的顾凯又发飚起来。
一边是咿咿呀呀地轮番进攻,一边是看似懒散的灵活闪躲,两人在凉快的林子里躲猫猫似的玩了将近十分钟,莲华终于露出一个认真的眼神,然后就腾地一下接住对方的拳头。
莲华的力气是学校公认的变态的大,此刻被他拽住的顾凯,怎么用力都无法把拳头拔出来。
“你气什么呢?”莲华拍拍火气冲天的学弟的脸,笑着调侃道,“嫉妒了?”
“嫉妒你个死人头!谁会嫉妒你这浑蛋!”顾凯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嚷道。
莲华苦笑着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标点,这个大概是学校里最不尊重学长的家伙了。
“不要这样嘛,”他坏笑,“就算我和芮荟学姐接吻……”
“呜哇!你说什么!?”愤怒的顾凯,竟然猛地把拳头拽了出来,一把拉住莲华的衣领提起来,“你再说一遍!你和学姐……和学姐……”
“接吻,kiss、打啵、亲嘴……”眼看顾凯已经接近暴走,他还不要命地重复,“你的芮荟学姐还夸我吻技高超……”
“不可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顾凯那模样,别提有多绝望了。
“在那种气氛下,我不太好拒绝……”
哪知道顾凯出其不意地一个拳头猛撞过来,好在莲华反应敏捷,急忙蹲下躲过了。那个铁拳狠狠地砸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直径一米的大树止不住地晃荡,树叶簌簌地往下掉。
莲华蹲在地上,伸手拣起落在头上的两片叶子,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悲愤交加的顾凯,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这么伟大?
“我——”顾凯的眼睛里已经明显地在冒火了,“我要杀了你!!”
“哈?”莲华眨了下眼,“要是我现在跟你说我是开玩笑的,你会怎么样?”
“杀了你!!”
食堂。
东林学院的食堂可以说是建在地下的。从地势上看,它是倚着山坡而建,从校园里面看去,是埋在实验楼底,从学校外的马路上看,便又是裸露在外的了。食堂共两层,没人的时候非常宽敞明亮,进餐时间却显得无比拥挤狭小。
然美来到食堂时,时间正值十二点二十,食堂的魔鬼时间,挤在打菜处的学生堆得像座山,要打菜的可能饿死都挤不进去,打完了的又可能饿死都挤不出来,或者出来后一碟菜就只剩下半碟。
开学第二天,然美终于第一次光顾食堂。昨天由于没拿到饭卡,便被明娜领到学校外的小吃街吃小炒。味觉挑剔的明娜,一般说来是不在食堂吃饭的,唯有到每月月底,生活费拮据的那几天,才(按照她的话)不得已虐待一下自己。
“然美!这里!”明娜正远远地朝她招手,桌上还放着她没啃完的烧鸡腿,据说算是食堂最具好评的食物。因为要陪她,明娜决定将自虐的那几天稍稍提前一下。然美朝好朋友点点头,赶紧过去打餐。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造山运动相对缓和的地方,哪晓得她一过去却和猎撞了个正着。
猎没有看她,只是立在她身后,脑袋还刻意地偏开。不过托他的福,现在打餐点前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陆然猎后面,一个个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样子。
然美心中领了情,忙低下头看菜式。
不过,好像有点看不清到底炒了些什么……
她的表情显然深深刺痛了厨子的心,他扬起大勺子凶巴巴地在她眼前晃过,粗声粗气地嚷到:“喂!你能不能快点?到底要什么?快说!”
然美本能的道歉又来了:“对不……”
“饭瓢!你什么态度?凶个屁呀你!!”
她话还没说完,头顶的玻璃立即恐怖地一震。猎的拳头正捶在那面脆弱的玻璃上!
居然被叫做饭瓢,那位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打菜的大叔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暴躁的猎又忽然把矛头对准然美,“求求你别老是这么低声下气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点做人的尊严啊!?”
然美欲哭无泪,难道非要像你一样成天大呼小叫的才叫有做人的尊严吗?
“对……”
“不许跟我说对不起!”
“好。”
然美被猎的强势镇倒,随便打了些菜,急匆匆地走了,刚一抬起眼来,就看见一排女生齐刷刷地用怪异的眼神直射向她,虽然不明白这种眼神是怎么回事,但这些超低温射线还是让然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然美,这儿!”
明娜站起来朝她挥手,然美忙逃离这些视线的包围。
把饭菜搁在桌上,然美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她们……干吗这么看我啊?”如果她们真的是在看她的话。
“别理那些肤浅的小妮子!”明娜一面说着,一面狠盯着那些女生,眉毛竖得跟钟馗似的,“她们是在嫉妒猎帮你出头呢!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不但名字只差一个字,你转校第一天就被他救架两次,我觉得他刚刚跟你说话那副模样,真的好像是你哥!”
“其实……”然美多想告诉明娜实情啊!瞒着好朋友总让她有种罪恶感,可是那样的话,猎一定会生气的。
“其实什么?”
“没什么。”然美打了退堂鼓,摇摇头,埋头继续吃饭。
隔桌的位置来了三个男生,屁股一安顿好就兴奋地摆谈起来,声音大得即使在喧闹的餐厅里也能让左邻右舍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那天看见星奇和风华的人火拼了吗?”还没等同伴回答,这个声音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的妈呀,那声势大得怕整个街区都听得见,那些家伙可是动真格的,就看见突然一下两边的人都冲了过去,棍子和榔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到最后那地上只剩一片狼藉……”
“伤了几个?”另一个声音问。
“不知道,两边的情况恐怕都不会好。”
“星奇和风华一年到头都在打,不过也难怪,星奇那些家伙是够讨厌的,上次竟然跑到我们的地盘撒野,你没看他们被狼帮揍成的那模样!”
狼帮?
这么一说然美才恍然想起昨天早上遇到的那个大块头。
“对了,明娜,”她凑过头去,“学校里是不是有个叫狼帮什么的?”
“哈!原来这个你也听说了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信息不灵通的人不可能知道呢。看来那帮小子的名气已经漂洋过海了!”明娜说起狼帮,一副自豪的样子。
“那个狼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是入住东林的常识问题,我应该跟你说清楚,其实这个狼帮呢,就是指东林里最会打架的七个人了啦!名字是那些唧唧歪歪的小妮子们起的。”明娜一面啪嗒啪嗒地啃着鸡腿(第二个),一面不无骄傲地解释道,“有三年级的杜谦永学长,林镜学长,芮荟学姐,一年级的顾凯,还有我们年级的猎和莲华……”
“猎……和莲华?他们也是狼帮的?”然美惊讶地打断。
“是啊。”明娜理所当然的点头,忽然又眼睛一亮,“咿?你干吗刻意说起莲华的名字呀?你和他认识?”说起来,莲华和猎可算是二年级里无人能媲美的两大帅哥了。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然美的脸颊火烧似的烫:“啊,昨天早上在车站时他帮过我的忙,不过他并不认识我……”
“他该不是找你借钱吧?!”明娜的脸一下子黑下来。
然美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明娜的脸色更难看了:“还叫你姐姐?”
“对啊。”
见然美笑得那么无辜,明娜在感慨无奈之余,一股无名火袭上心头,“那个该死的家伙!”
“什么?”然美听得晕乎乎的。
明娜撑着下巴看着然美,叹了口气:“我说你啊!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打劫了?什么借钱哪,姐姐、姐姐肉麻兮兮地叫唤哪,还有说什么回学校后还你哪……都是莲华的惯用伎俩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是你弟弟呢!”
然美痴痴地听着,忽然一下笑起来。
“你怎么了?脑袋锈逗啦?”明娜伸出手摸她的额头。
“……不是。”然美叹了口气,表情云淡风轻,“只是……他为什么不叫别人妹妹却专叫姐姐呢?听见他叫我姐姐我好像就真的有了一种姐姐的感觉,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给他钱的吧!其实仔细想想他也真的没做什么坏事,没有威胁我,而且之前的确帮了我的忙,那个……应该是真心的吧。况且,是我主动把钱给他的。”她冲明娜无力地笑了笑,“我这个人,有时候真的超级迟钝呢!”莲华那时回头一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没见过这么傻帽的女生。
“你真的是那种被人卖了还会帮着人家数钞票的类型哪!”明娜服了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可是不行!不能这么就算了!”
“算了吧,他大概是真的缺钱吧。”那个莲华,本质应该不坏的。如果真的很坏,就不会在摔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保护她了。
“不可以!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敢欺负到我的朋友头上!就算他是狼帮里的又怎么样?就算他是莲华又怎么样?我一定要把这口气讨回来!明天是他值日,到时我们去找他!”
“真的不用了……”然美才说几个字,便被明娜凶狠的目光压了下去。
“我回来了。”然美推开门,一面取下背包,一面抬头往大厅看,父亲和母亲都没在,不紧不慢地来迎接她的是凶巴巴的兰姨。
“小姐回来了,”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先生和夫人今天不回来吃晚饭,小姐晚上要吃些什么?”
“我随便什么都好。”
“明白了。”兰姨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那我上楼了。”然美望了一眼走进厨房的兰姨,对方当然还是酷酷地没答理她。
这么大的屋子,但是毕竟只有那一间房才是她可以稍微松口气的地方。
猎的房门关得严严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回来吧。听明娜说,他有放学后和同学到盘山公路飙车的习惯,怪不得他总是要等吃过晚饭以后才回来,可是飙车很危险的吧。有几次猎还通宵不归,是不是也去飙车了呢?
然美想象着猎骑在火焰般的机车上飞奔的样子,那么不受约束,自由自在,那么迅捷而不羁,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感对这样的猎一定具有致命的诱惑力。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羡慕。
“喂,你站在我房门口干什么?”
然美猛醒过来,猎正站在走廊的那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咦?她是什么时候站在猎的房门外的?
“猎!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没有去飙……唔!”她急着转换话题,没想到猎已经一个箭步跨过来死命捂住她的嘴。
“你想害死我啊?会被老妖怪听见的!”耳边是猎微微发怒时沉沉的声音,他手上浓浓的烟草味刺激着然美脆弱的鼻子。
猎刚放开手,然美就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亮干脆的喷嚏。
见猎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然美抱歉地解释:“我的鼻子对烟味有点过敏。”
猎皱眉看了她一眼,抬起手疑惑地嗅了半天,哪有什么烟草味啊?他平时可是很注意洗手的,因为要是被老妖怪发觉,他一定会被念叨到死。
“我看你不是有点过敏,是非常过敏。”
“可能吧。”然美局促地笑了一下,“对了,兰姨没跟你说吗?母亲和父亲都不在,也不会回来吃晚饭。”
“是吗?”猎的脸上扬起坏坏的笑,除去笑容里那抹恶作剧的意味,这个样子的他实在是有些孩子气的。
“猎,你今天怎么没去‘那个’呀?”看见猎进房里拿东西,然美一时找不到话说,又不愿放过和弟弟交谈的机会,只有搬出老问题来问。
“盘山公路在整修。”
“那……要什么时候才修得好?”
“可能要一两个星期吧。”
“这样啊……”
把“啊”字拖得长长的,然美又使劲在脑袋里搜刮弟弟感兴趣的话题。
猎从房里出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必这个样子。你连挂挡是怎么回事都不懂吧?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我最讨厌别人没话找话说。”
被这么一说,然美只觉得全身无力,好像……一不小心又让他讨厌了。
“少爷!”兰姨不知在什么时候听见猎的声音,赶忙上了楼,正往这边走来。
“兰姨。”然美笑着同她打招呼。
对这个小姐充耳不闻,兰姨只管对她的少爷嘘寒问暖:“少爷今天要回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呢?您还没吃饭吧,我马上让厨子去做菜……”一面说着,还不忘一面朝然美投来责备的眼神,好像没有向她通报少爷大驾光临是然美的不是一样。
“嗯嗯……”猎哼哼哈哈地应着她,颇不耐烦地转身往楼下走。
“少爷才刚回来,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烦不烦啊,师太!你不是说要去做菜吗?那还愣在这儿干吗?拜托!我要饿死啦!”兰姨的啰唆终于引来猎忍无可忍的爆发。
“我现在就吩咐他们准备少爷您最爱吃的,少爷在大厅等一下吧。”兰姨一副得了恩赐的样子,忙下楼张罗去了。
“嘁!女人!”见她走远,猎在后面非常不屑地撇嘴。
不知道是出于对兰姨境况的同情,还是本能地想要维护女人的尊严,然美听见自己居然对猎说:“你不该这么和她说话,她会伤心的。”记得父亲曾告诉她,由于猎的母亲应酬很多、工作繁忙的缘故,猎几乎是被兰姨一手带大的。
“那个师太她怎么会伤心?她就是喜欢这种调调。”猎还是一脸的无所谓。
哪里会有人喜欢整天被呼来喝去的?
“你对她的态度够好了吧?瞧见她怎么对你的吗?”站在楼梯口,猎俨然一副哥哥的样子对然美训诫到,这样倒让然美不知该怎么反驳的好。
见然美笨拙的模样,他摆摆手:“算了,跟你说什么都是白说。”
然美木木地跟着猎下楼到了大厅,却看见他拿了钥匙往大门口走。
“等一下!猎!你不吃饭了吗?”
“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在家吃饭。”
“可你刚刚不是跟兰姨……”
“你傻啦?我那是唬她的。”这个单纯的姐姐,真是让他想不笑都不行,“我要出去吃,你呢?打算留下来继续受气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和猎一起出去吃饭?这可真是个诱人的条件,当了这么多天窝囊姐姐,她还没能和这个霸道的弟弟好好交流一番呢。可是要是她也跟着一走了之,兰姨会多么尴尬啊!
似乎看着自己的姐姐在去与留之间挣扎是件相当有趣的事,猎带着一脸坏笑,倚着门看着她,好像笃定然美会跟他走,继续威逼利诱,“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比萨店,我猜你还没去过吧?”
“……那兰姨怎么办?”然美为难地往后面看。
“她一个人吃啊。不要婆婆妈妈的,你是去还是不去?”
然美下定了决心:“猎,还是在家里吃吧……”
她的弟弟突然露出狠狠的表情,好像一只发怒的狮子,随时要扑过来一口吞了她似的:“我数三声,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难不成他要揍她?
“一!”
然美被猎冷不防的大吼吓倒,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二!!”这一次的音量更是石破天惊!兰姨和几个厨子急忙跑了出来。
“少爷,怎么了?”
“砰!!”不等数完三声,猎已经用恐怖得惊人的力道当着她的面砸门出去了。
然美呆呆地望着窗外气冲冲地跃上摩托车的猎,有点错愕,然后,当她无奈地回过头来,看见的是师太眼中比之前更胜一筹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