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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静得有点尴尬。刚刚还你一句我一句讲得有板有眼的司徒御影和欧阳翱此刻都有点找不到话说的样子。
小薰对于这种冷场并不陌生,这就是最最老套的“糟!被她知道了”式悬念。故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接下来通常有两种选择:一、间谍片模式,……于是知情者将被杀人灭口;二、肥皂剧模式,主角们编出一套蠢得要死的理由成功地将更蠢的知情者敷衍过去。
可惜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并不如电视电影里那般具有暴力倾向而且碰巧还智商低下。所以小薰由衷地希望大厅里的众人能拿出一点新颖的方式来欢迎她这个似乎不太受欢迎的逆袭者。
但是司徒御影紧皱的眉头正表示他们仍在考虑要不要采取肥皂剧模式。此种氛围无疑是对情报女智商和能力的变相侮辱。显然,比起无孔不入的情报女,他们还是更宁愿将她假象成那种思想单纯得近乎无脑的女生,以配合此刻他们脸上或忧虑或谨慎的表情“别告诉她,她还是个孩子”。
“拜托!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小薰大踏步走进来,“我怀疑老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啊!……好吧,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啦,但是就算你们什么也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而后转向君舞,“老师,也请你不要咬牙切齿一副秘密败露的样子。在下水道被人追踪,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点怀疑也没有吧?你是BLACKR.,那么以前的种种巧合就都说得通了。”
阿雅吃惊:“她从以前开始就很可疑了么?”
“当然,比如车赛那次,再比如……”见君舞立即黑面,小薰高深莫测地笑道,“放心,我的情报不是那么容易共享的!”
言下之意,我要加入你们。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认为我只是好玩好奇,认为我是那种会唧唧喳喳到处宣扬的女孩,是吧?”许失忆老实巴交地连连点头,小薰又说,“我从初二就开始调查BLACKR.,不敢说是她的追随者中的第一人……”
“等等,你……你是她的追随者?”正义感十足的许失忆一口气差点噎到。
“……是以前!”小薰望望正冲她促狭眨眼的君舞,连忙纠正,“呃,不敢说是第一人,但我至少还算BLACKRer中的元老级人物。她每一次行动我都有关注,行动前的通告出现在哪儿,R图腾的样子,标的物,以及盗窃发生的时间段……就算你们看轻我的能力,认为我还不足为友,也请一定不要看轻我背后的BLACKR.联盟。”开玩笑吧?那些珍贵的现场照片她可是非高价不卖的,现在愿意免费提供他们还不要?脑袋进水了除非!更何况现在情况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敢情你还能像黑衣人里面那样闪我一闪让我瞬间失忆啊?
欧阳翱笑起来,其实他俩是一个意思,只怪司徒学弟太死板:“说得有道理。我相信小薰一定有不少独家情报,我这里呢,不巧也正好有BLACKR.想要的东西,司徒学弟看来一直在调查BLACKR.,情况一定比我辈了解得都清楚,阿雅和BLACKR.又是同行,对BLACKR.的作案手法和心理会比我们了解,大家反正都不是外人,不如一起来把这背后的秘密搞个水落石出,如何?”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呆滞了,还没反应过来,欧阳翱已经感觉良好地一锤定音:“既然没人反对,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盟友了。”
小薰哈皮地点头:“好!”不愧是欧阳学长,开明人士!
阿雅打趣地望向司徒御影,他只是沉默。其实就阿雅自身来说,还是很认可欧阳翱的提议的,司徒御影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
许失忆急了,本来监视司徒御影、阻止他继续调查BLACKR.的任务都让他搞砸了,现在倒好,丢鸡不成倒折把米,如果被组织知道他执行任务的结果就是让一群乌合之众加入到捉拿BLACKR.的行列,他肯定会被调到西伯利亚的仓库去工作的。
墨行瞥向司徒御影,不晓得御影少爷这会儿在想什么,对于欧阳翱的自作主张他居然并未反对。可见欧阳翱手中握有的BLACKR.标的物是绝对的王牌。
“这些人,就是你说的同盟?”
显然谁也没有想到司徒御影开口第一句话就如此恶毒。小薰、许失忆、阿雅立刻集体露出“怎么这样”的抗议表情。
“现在才反对来不及了。”欧阳翱摊摊手,耸肩,“只好这样了。”
“他也算吗?”司徒御影抬头,示意欧阳翱身后的顾管家。
欧阳翱转头,恍然大悟:“啊,不好意思,顾伯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不要站着,坐下吧。”
顾管家自然很配合地坐在他家少爷身边,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样子。小薰觉得搞笑死了。
就算司徒御影有再多不愿意,事已如此,也没得多的选择,他点了点头:“除此之外的人,务必要保密。”
“一定。”欧阳翱高姿态地予以保证。
就这样,在情报女王不惜自降身段一番好说歹说、欧阳翱高瞻远瞩全盘分析之后,难缠的司徒御影终于首肯。小薰如愿以偿加入到了这个令她为之兴奋的BLACKR.调查同盟,尽管那个首肯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勉强。
于是女孩在其中一把沙发上坐下,面对众人,脸上扬起一个很有觉悟的笑。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摆在茶几上一只手机兴高采烈地唱起来。
司徒御影看向角落里的两个跟踪者:“谁的?”
守恒慢吞吞举手。
司徒御影将手机扔给他:“该说什么你知道吧。”
守恒不情愿地接过手机。
君阁茶座里,身着便服的杨少校仔细听着手下的汇报,每了解一项情况就重复确认一遍。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上将默默茗着茶,在听到关键处时,眉心不时轻蹙。
杨捂住手机,朝上司道:“情况和我们预料的一样,他们被扣押了。对方提出要和我们谈谈。”他们所坐的角落僻静不受打扰,一波一波钢琴声将两人的说话声恰到好处地掩盖。
上将略考虑了片刻,放下茶杯:“我来和他们说吧。”遂从杨手中接过手机。
吩咐电话那头的守恒将手机拿给负责人,上将随即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你好。”
“我就是他们的指使者,那两个年轻人对于内情一无所知,请放了他们。”声音平缓却不失威严。
“我很高兴您能接这个电话,放了他们没有问题,但那必须在我们得到我们想知道的一切情报之后。”
在确定对方的年纪后,便使用了得体的敬语,对这个素未谋面、礼貌而教养的通话者,上将心头留下了颇不错的第一印象。不过,他猜,那是因为他们到底并非敌人的缘故吧。“在权衡利弊之后,我可以适当地解答你们的疑问,但我无法保证你们对答案完全满意。”
“没关系,我们试试吧。”
“好的,”上将靠在靠椅上,选择了一个尽量放松的姿态,“请问。”
“你们为什么要追捕BLACKR.?”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想也一定是你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是这样。”
“那这第一个问题恐怕就要令诸位失望了。”
“……你不想回答?”
“不,我回答你。”上将想了想,打算点到即止,“并非是我们要追捕BLACKR。”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小会儿,“想捉住BLACKR.的另有其人?”
上将不置可否:“我希望你不要问多余的问题。”显然对方已理解了他话中映射,再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好吧,我还想问,对方是如何让您和您的手下为他效力的。高额的雇佣金?还是利益均分?”
上将纳闷:“这个问题似乎和眼下的状况并没有太大关系?”
“如此,您不介意回答一下吧。”
上将迟疑着:“年轻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
“如果您和对方是雇佣关系,显然这一次您的任务彻底失败了,但我们可以付给您更高的佣金,只要您愿意配合我们找出真正的幕后指示者……”
“哈哈……”上将大笑起来,“这可不附和雇佣军的职业操守啊!”
“但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嗯,很有意思,那么假如我和对方是利益均分的关系呢?”
“如果那样,现在BLACKR.在我们手里,我想我们更有商谈的余地。”
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而且毫不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性,上将不禁在心中唏嘘,思虑了片刻,他郑重地开口:“坦白地说,我们和对方即不是雇佣的关系,也非利益均分的关系。”
对方沉吟:“……要挟么?”
上将深深吸了口气:“……总之,我受制于人。这次你还可以给我什么选择?”
手机那头略略一顿:“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合作演一出戏。”
上将怔住,如果方才的提案只是大胆的话,现在这个无疑有点疯狂了,但他居然不自主地在心中认真掂量起与手机对面的人合作的可行性来。比起那位隐藏在羽毛扇后的人物,这个智慧且冷静的年轻人,给他的印象毕竟好太多了。
当司徒御影提出“合作”二字,许失忆脸上明显浮现“疯了!”
他妄图扑过去,被顾管家和小薰拖住,将他的行动扼杀在沙发里。
司徒御影背过身子皱皱眉,继续和那头很爽地交易着:“从我们这方的立场来讲,只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追捕BLACKR.,以及他们的目的。”
“REALLY?你想知道的只是这些的话,”君舞抖抖右手上栓着的链子,“那这算什么意思?”
司徒御影才懒得理君舞,于是君舞转向阿雅,阿雅用“我也觉得不该这么对你”的眼神安慰着明显无法被安慰的君舞。
许失忆在顾管家和小薰的镇压下高声叫嚷着:“你怎么这么随便就和人家合作?!这种事情必须请示组织!”
小薰耳朵一动:“组织?什么组织?!”
司徒御影扣着手机回头狠狠瞪了许失忆一眼,后者已是追悔莫及。
“许老师你把话说清楚啊!”小薰摇晃着缄口不言的许失忆,被好奇心煎熬着。
欧阳翱在一旁利诱情报女:“如果你能从他口中套出组织是怎么回事,这次暑假我请你去地中海旅游。”
小薰转头:“能折合成美元么?”
“……如果你更喜欢美元的话。”
“许——老——师——”拜金女的眼中写着“不成功则成仁”。许失忆异常地惊恐。
……
“……好的,我等你的电话。”难为司徒御影在如此多的骚动下还能心平气和地通完话。
司徒御影握着手机,来到被绑的守恒二人身前,居高临下:“你们的上司是被人要挟才会派你们追捕她的。对此你们做何感想。”
守恒和他的同伴的感想是:大眼瞪小眼。
司徒御影审视木讷的二人,歪歪脑袋:“果然不过是替人跑腿的……”然后不顾守恒急转骤雨的表情,转身走开。
2
对方再次来电话是在许失忆开始打瞌睡的时候。
司徒御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把手机交给了守恒。
守恒奇怪地接过来,一面听一面抬眼瞄司徒御影,不时嗯嗯点头,然后又将手机递回来:“给你。”
司徒御影接过手机听着,途中古怪地扫了守恒和大厅的人一眼,从沙发上起身,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独自一人推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露台。
小薰注视司徒御影的背影,眨眨眼,猜测多半是对方要求司徒御影单独通话,虽然实在没这个必要,但看得出守恒他们老板做事倒很谨慎。
屋子里的其他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只是视线的焦点始终没有离开过露台。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2点,小薰托着下巴望着露台外,不由走神。都这么晚了,还好待会儿可以和君舞同行,否则要她自个回家想想还真让人发憷。还有会长,长那么帅非要深更半夜一个人夜行,也不晓得会不会被劫色,要是那样她准得悔恨死。(作者:悔恨没有先劫吗?)
就在女孩盯着司徒御影眼神涣散时,一直背对着众人的司徒御影冷不防转过身来。
夜风撩起栗色的头发,在额前晃荡,司徒御影的目光看上去有点迷离。小薰措手不及与第一男主来了个直勾勾的对视,刚尴尬地堆起笑,对方已匆匆一瞥移开目光。小薰有点后悔自己傻气的举动,司徒御影通话的时候很认真,虽然往这边看了,但很有可能压根就没看见她在干嘛。
大约五分钟后,司徒御影挂上手机走进大厅。
欧阳翱斜睨他,点着下巴:“他们答应合作了?”
“嗯。”司徒御影将手机搁在茶几中央,“接下来要再等他们的回复。”
“天哪,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相信人家的话吗?!”许失忆明显控制不住了,“幼稚!天真!幼稚!”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阿雅勾勾嘴角,难掩好奇。
司徒御影踯躅犹豫,眼中满是对眼前乌合之众的不信任。
“我们是同盟,对吧?”欧阳翱适时提点。这个司徒御影,你不戳他他就动也不动!
“对方询问我对合作有何打算,”司徒御影开口,“我告诉他们我有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就这样。”
“什么计划?”君舞眨眼。
“还没想好。”
……这样也行!众人拜服。
“不过那些人就这么信得过咱们?”小薰难以置信,要么是司徒同学的办事效率太过惊人,要么就是对方根本是在试探忽悠他们。
“我说我们这边有黑白两道,情报高手,犯罪心理专家,电脑黑客,枪械专家。我们很强。就这样。”
白道(欧阳翱)、情报高手(小薰)、犯罪心理专家(阿雅)、电脑黑客(许失忆)、枪械专家(墨行)集体黑线。果然不愧是黑道少主的行事作风。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可见只要情势需要,菜鸟也能被他说成鹰派。
一想到那专业人士中包括自己,小薰不禁飘飘然起来:“稍微夸张了点儿,也不算假话啦!我们是挺强的。”
“老师,”司徒御影转向君舞,问得莫名其妙,“我这么做你高兴吗?”
“……”君舞茫然:抱歉我听不太懂你说的鸟国语。
“你不也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想要逮住你吗?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帮你们找出背后的人。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所以这一次请不要再和我作对了。”
君舞郁闷,和你作对?难道不是你一天到晚索命鬼一样跟在我后面阴魂不散?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明星也知道痛打狗仔队,我这样的新时代侠女稍微反抗一下,好让你不至于得手得太容易而已。作对?不敢当。
许失忆抱头,呈现“OH,NO!”状:“不要告诉我你这次要站在BLACKR.一边……”
小薰安慰地拍拍许失忆的肩:“我想那不可能。”换做是她也会想要首先查出今天大追踪的背后指使者,因为目前为止那是调查BLACKR.以及其后所有秘密的最有利突破口。那个背后人如此笃定君舞与BLACKR.有关,想必知道这其中不少掌故。
“你真的相信他们是受人要挟?”欧阳翱玩味地睨向司徒御影,“说不定是个陷阱。”
“如果是陷阱,他们的目标充其量是君舞。”司徒御影淡淡地道,君舞算是听明白了,纵使有诈,反正遭殃的也只有她一个,他们大可不必有后顾之忧,适时听见司徒御影又继续说,“现阶段,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合作的诚意,他们对我们肯定也有所提防,但是既然他们的人、他们要抓捕的目标都在我们手里,我们还保守行事,很可能错过一次绝好的机会。那样就太可惜了。”
循着司徒御影的话,小薰整理着思绪:“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合作的方式呢?既然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完全可以先发制人,要挟他们必须按照我们的话做啊。”
“只有当对方撒谎,也就是说他们才是真正的指使者的时候,我们的要挟才有意义,那样的话只要稍加威胁,便能一举从他们口中套出整个事件背后的阴谋,但如果他们说的是实情,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幕后操纵者的话,即便我们对这帮人如何要挟,也问不出任何□。”司徒御影一件件分析得有条不紊,“再说,我们的要挟毕竟有底线,若被对方发现我们不能以人命相威胁,反而可能被反客为主。”
小薰颔首思考,这一席话暂且找不出破绽。
“如果对方真是被迫成为别人棋子的,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想必他们心中也恨不能反将一军。与之成为盟友才是上上策。大家彼此支援,各取所需。”司徒御影耐心解释,“其实若是他们真的心怀不轨,无论我们采取要挟或是合作的方式,危险系数都是同等的。”
小薰摩梭下巴:“我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有两种可能性,可能是盟友,也可能是敌人,如果我们选择要挟他们,那么很有可能会将潜在的盟友变成敌人。”
司徒御影笑着点头。
这个赞许的笑容实在不得不说是在司徒御影众多表情中最罕见温柔的一个,许失忆好像看到了地球绕月球旋转的奇观,张大嘴愣了老半天,等回过神来,突然愤怒不已:“我还是不明白!难道不是还有更简单的办法?!”热血教师直指角落里的君舞,“直接拷问她不就好了?!君舞和BLACKR.的关系才是最最直接的吧?!司徒御影!你的目标到底是BLACKR.还是BLACKR.的仇家?!BLACKR.这种罪大恶极的强盗,恨他的人不计其数!说不定这次人家想要抓她,也只是私人恩怨罢了!你摆着这么个冤大头不管,非要绕个大圈圈,所以老师我要说你幼稚!天真!幼稚!”
难得许失忆开始运用脖子上的玩意儿,欧阳翱挑起眉毛:“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我没说不管她,”司徒御影回答,“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君舞只承认自己是卒子,命令都是单向传给她的。不管她有没有说实话,我们现在的确无法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来。”君舞的身份是老师,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她都非常了解,要从对他们如此知根知底的人口中套话绝非易事。
“你骗鬼啊!你们家在道上那么牛,要逼供还不是小菜一碟!”此种反驳风格自然出自许热血男。
司徒御影抬头,淡淡地瞄他一眼:“是有许多种逼供的方法。不过我还是高中生,毕业以前我不打算做那么血腥残忍的事。”
此话一出,不止许失忆,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司徒御影的口气听上去波澜不惊,但是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仿佛已经对这个事实反复确认过的样子,真叫人……有点震惊。
阿雅多少能够体会司徒御影的想法,比起严刑逼供,他的死党还是更愿意智取,而且以那家伙的个性,就算有朝一日继承了家族事业,对于拷问这种技术含量低下的活儿也必定是嗤之以鼻吧。
君舞也难得地观察起她的黑道学生来,司徒御影的这个反应和曾经在电梯里对她说的“比起询问我更喜欢拷问”自相矛盾了,但是却印证了那一次的最终结果。他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她现在觉得也许当时他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或许在那一瞬间,看似从容不迫的司徒家少主,也难以避免地,小小的挣扎了一番吧。
司徒御影不自在咳嗽一声:“其实我只是觉得相比君舞,那些人的合作度更高罢了。不可否认这也许是个弯路,如果有谁有更好的办法,我愿意洗耳恭听。”
小薰凑到君舞跟前:“老师,你真的不打算做个好人,大方招供么?”
君舞目不斜视:“一,没供可招,二,有也不招。”
小薰唉声叹气地坐回去,看样子从君舞这里真是贪不到啥便宜了。她很认同司徒御影的一个观点,即,招惹谁也不招惹君舞。
阿雅却有些小小的感慨,其实无论司徒御影还是小薰,与其说不愿拷问君舞,不如说潜意识里根本无法将君舞当作敌人来对待吧。
在司徒御影无懈可击的局势剖析下,许失忆底气不足了:“那……那,万一人家是私人恩怨呢?岂不是白忙活……”
司徒御影摇头:“你所谓的私人恩怨是什么?BLACKR.偷了你家的钻石首饰、名画珠宝、房契合同,无非如此,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选择报警,而不是特意雇佣一帮杀手千里迢迢追捕她。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是私人恩怨,也必定是事关重大且背有玄机的恩怨,才会让当事人如此大动干戈。换句话,这样的私人恩怨值得我们冒险一试。”
守恒悄悄挪到阿雅身旁:“喂,那个,你那朋友,他真的只有十七岁吗?”如此成熟老练的做派,他实在无法不怀疑司徒御影谎报了年龄。
“对哦,”阿雅笑,“我也这么问过他。据说要下下个月底才满十八岁。”
“那么,”欧阳翱摊开一只手,“我们现在在等什么?”
“刚才对方已经答应同我们合作,我们商定好,他将抓住君舞的消息通知他的老板,之后我们按对方的指示制定具体的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今夜的最后一通电话。
3
司徒御影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我已经与那个人通过话了,有点奇怪,对方提出在周五交人。”
“那就是四天后。”司徒御影应到,“有什么不妥吗?”
“奇怪的是交人的地点。”越想越觉得蹊跷,上将不由顿了顿,“约定的地点在维多利亚嘉年华号。”
“维多利亚嘉年华号?”诧异之下,司徒御影不禁重复出声。
长长的、贵气十足的专有名词立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最近才下水的五星级豪华邮轮啊。”总是关注着各界新闻,小薰对这串名字并不陌生。
“疯了!”许失忆瘫在沙发上,“那个家伙……难道要我们打劫豪华邮轮?”
墨行望向司徒御影:“是不是邮轮停泊的码头?”
司徒御影笃定地摇头。
真是定在豪华邮轮啊!除了欧阳翱及其跟班,其余人都囧了,莫非那个幕后的家伙其实就是船长不成?
“没记错的话,好像这周末在那艘邮轮上会举办晚宴。”阿雅喃喃出声。
司徒御影转过头来盯住他,其他人也瞪大了眼:“晚宴?”
阿雅愣一愣:“在跟酒吧的客人聊天的时候听说的。”
小薰好奇:“是什么样的客人?”出入阿雅工作的酒吧的多半是大学生或白领一族,能被邀请去豪华邮轮的客人,同普通学生和小资肯定不一样。
“年龄大约20来岁,和几个年轻朋友一起来的,对了,他说自己是荷官。”见许失忆茫然,阿雅做了个单手抹牌的动作,“就是在赌场那样的地方负责给客人发牌的人。”
所有人心下了然,多半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要不就是喜欢吹嘘的家伙。
“也对,”阿雅打量一旁的欧阳翱,与那位客人的印象两相对比,得出结论,“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搭乘豪华邮轮的客人。”
“那个荷官在哪里工作?”欧阳翱忽然问。
阿雅想了想:“好像是在……船上。”
于是人们沉默了。直到君舞雀跃的声音响起:
“也就是说,我们就要去参加豪华邮轮的晚宴了?喔,真不赖!”
几分钟后,司徒御影结束了通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从现在到周六还有三天,看样子我们有得计划了。”
挂了机,上将默默地喝着茶。交易日定在四天以后。那个人明明如此迫切地想要抓住BLACKR.,但却并不急着马上交人,这一点颇耐人寻味。
之前他吩咐杨联系了他的手下,除了被捉住的守恒二人,还有三人此刻正守候在欧阳家的别墅外。从他们汇报的情况看,大致已能确认目前与他们交涉并提出合作意向的是欧阳翱与司徒御影二人。按这个说法,对方在上上通电话中所说的“黑白两道”并非夸下海口。
“上将,”坐在对面的杨少校几番犹豫后开口,“和他们合作真的好吗?”比起上司的神色泰然,这个年轻人则担忧得多。
上将平静地呷了口茶:“杨,这其中的许多事你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次追查BLACKR.的行动完全是受人所迫。因为事情极为机密,目前我还不方便详细地告诉你,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有人正以我们的软肋威胁利用我们就够了。”
“嗯,我感觉到了。”英俊的少校若有所思地交握十指。
“一开始我的确打算照对方的话去做,因为我别无选择,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能感觉到,对方是相当危险的玩火之徒。而我的宗旨是,只要有可能,绝不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机会来了,所以我选择与他们合作。”
“可是,如果被那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万一他狗急跳墙……”少校轻蹙眉头,不无担忧,“能拿捏到我们的软肋,证明他一定是有后台的角色,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水到底有多深……”
“你说的我都想到过。杨,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必须参考某些因素。首先是利弊。如果我们选择合作,最坏的后果就是合作的事被那人察觉,他可能会公开他所掌握的机密,但我料想他不会做得太绝,首先,从他追逐BLACKR.这一点来看,他的利益点并不在他手头掌握的军方机密,公布机密对他而言应该没什么益处,其次,他曾经与警方合作过,但结果并不理想,我想他的确非常需要我们的情报网,也对我们有所忌惮。也就是说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会泄露一些细枝末节作为对我们的惩罚,然后变本加厉地利用我们。那么,假如我们拒绝合作,事情会不会变得好一点呢?现在的状况是,我们无法交出对方要的人,所以就算我们拒绝了合作,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但会继续受制于那个人,而且还将受制于司徒御影。无论如何选择,我们都必须要继续和那个家伙打交道,硬要说的话,这两种状态对我们都非常不利。”
杨少校仔细听着:“也就是说,就利弊而言,两种选择所导致的最坏结果实际上都差不多……不,其实第一种更有优势,因为第一种选择本身有两种可能的结果,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一劳永逸,即使失败,也极有可能有惊无险,而第二种却必然要继续受制于人,更糟糕的是,还要树立多一个敌人,守恒他们的安全也会成问题。”
“不错。考察完利弊,第二个要考察的因素就是主动权。无论何时,都务必要选择能够把握更多主动权的选项。合作与听令行事,两者间哪一种更有主动权,不言而喻。”
杨点头:“我明白了。”
“眼下我们还有一点比司徒御影他们有利,我们知道与我们合作的人的底细,但是对方并不知晓我们的身份。接下来你要与他们密切保持联系。既然要合作演一出戏就不能出半点差错,距离重头戏开幕还有一段时间,一切还得从长计议。今天就这样吧。”说完,向服务生招了招手。
午夜十二点十五分。欧阳家会客室。BLACKR.同盟的第一次大陆会议正接近尾声。
“计划是这样的,到周五以前,一切保持原样,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是这期间有一些功课要做,阿雅,你尽可能多打听一下星期六晚宴的事,包括邮轮的行程线路,船上的工作人员,受邀的宾客等等,小薰,你多查找一些维多利亚嘉年华号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搞到一份平面图。既然对方提出在维多利亚嘉年华号上交人,我想一定已替守恒他们准备好进场的方式,等搞清楚晚宴的筹办方,再由我和欧阳学长帮大家弄到进入维多利亚嘉年华号的身份。这期间有什么事可以打我手机,需要会面的时候,我会通知大家……好,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带守恒回司徒本家,另外一人留在这里,至于……君舞老师,你可以选择跟我回司徒家还是留在欧阳家。”
司徒御影的话有着很浓的“没得商量”的味道,就算有谁很想和他打商量,似乎也找不出好的出发点——他已经考虑到问题的方方面面。
君舞无论如何也不想和欧阳洁癖住在同一屋檐下,斩钉截铁:“我不住欧阳家。”说完就后悔了,这岂不等于对司徒同学说“我要跟你回家”?但现下她对司徒御影的排斥似乎也不比对欧阳翱好多少。
许失忆朝着君舞讪讪笑笑,那意思即是,你省省吧,没发现这里已经没我们说话的余地了吗?
但是司徒御影竟给了君舞一个颇理解的眼神:“好吧,那么老师就跟我回……”
君舞连忙申明:“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劳两位费心了。”
小薰劝说君舞:“老师,你现在是嫌犯,理论上来说不享有选择住哪儿的人身权力,请您多少意识到这一点。”换做是她的话,她会很乐意地选择前两天住欧阳家,后两天住司徒家,难得可以尝试一下豪门富家和黑道世家的客房服务,何乐不为?
“那么请各位设身处地地想想,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听到楼道上盘旋着变态的笑声,或者睡到一半睁开眼来发现床头立着两杀手,你们愿意体验哪一个?”君舞环视四周,理直而气壮。
人们面露为难的表情。
变态的笑声?欧阳翱的情绪有点低落。
“君舞小姐,”顾管家客气地提醒,“无论如何,您现在已不能单独行动,必须有人监视您才行。”
“那好,”君舞冷不丁道,“我住小薰家,让优等生来监视我好了!”
“哈?!”睡眼朦胧的小薰睁大了眼,眼中映出君舞不祥的笑脸。
“不行。”司徒御影站起来,隔在两人视线中间。
“啊,可怜的女孩,”缩回沙发一角的君舞仰天叹气,“她是这个集团中不被信任的人,她是他们不团结的象征,她是看似华丽的联盟的死穴,从她身上就能将他们一举击破,在那个不幸的未来,年轻的执行者会后悔自己将这个定时炸弹加入到计划中,而她,将在他们的坟前忏悔、哭泣……”
在君舞吟游般抑扬顿挫的幽怨声中,小薰站起身来,正对着司徒御影,昂起头:“请将她交给我!我保证24小时每分每秒看着她!”
事后她想起当时自己的姿态,她昂首挺胸,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那样子真是……蠢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