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下午的柏林,这是我十三年中第七次到柏林。这本来是全无干系的城市,现在好像我家的抽屉一样,收藏着我十三年的生命。许多的时间,许多的好奇,许多欢愉或悲伤的感情,都收藏在柏林。一个本来不相干的地方,因此而变得相干。
10月19日下午柏林的阳光如玻璃般透明和锐利,柏林秋雨到来之前的阳光就是这样的,在1992年时的东柏林小街里曾经是这样的,在1997年时的兰德维尔运河咖啡馆窗边也是这样的,在1999年的圣公会教堂门前的祈祷者铜像上还是这样的。每次,好像都是偶然遇见这样的阳光,但一年年的偶然,就变成了命运。在这样的阳光里,我看见自己的生命如汤汤细流,在柏林打了一个漩,又打了一个漩,才掉头顺流而下。
至今我在柏林,熟悉它的街区,亦有自己钟爱的咖啡馆,但还不能说它的语言。它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就像一口甘甜的毒药。
10月19日下午,我回到柏林,阳光像洗淋浴一样兜头将我打湿。像它很快就可以晒出皮肤上的雀斑一样,它也很快就将我心中的惆怅显影,嗒然若丧,如一行诗歌般的老旧与充满感情。它与故乡的阳光不一样,一个人在故乡的阳光下终老,一样的岁月流逝,但不会有这样的惆怅——到底这是旅途上的落花与流 水。
10月19日下午的柏林,我站在旧邮政大楼前为这阳光留影。放下照相机,我看见本远远地从大街拐角处走来,他的金发与多年前我们初识时相比,已变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