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老城的一处街角上,有一个涂抹了强烈蓝色的小院落,那是一处印度教的小庙。
雷雨将至的沉闷中午,走进蓝色的木门,屋里沉甸甸的檀香气味像老猫一样踱来,然后伏在我赤裸的脚背上。屋里没有人声。有个女人穿着鲜艳的纱丽,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绕过我的后背,走到那扇合着的门前,俯下头去,双手合十,静默了片刻,就离开了。是这个女人,引导我过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一间洞穴般半圆的小室,正中放着一具棺木。
寂静中,沙沙地,又有一个穿纱丽的女人走来。她有点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来到我身边,伏下头去,双手合十。她身上有股浓重的咖喱气味,还热烘烘的,应该是才烧好中饭,从厨房出来。她静默了片刻,也离开了。路过小木桌时,她沉重地俯下身去,拣来一张纸递给我。
纸上写着一个印度和尚的故事。这个印度和尚在十八世纪辗转来槟城传教,死在了槟城。他的遗愿是将尸骨埋在家乡的土地上,但几百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实现。不过,几百年来,小印度的邻居们一直照料着他的小庙和他的棺木,没有将他入土。几百年来,门口的小木桌上放着这样的字纸,在字纸旁边放着一只铜罐,愿意帮助和尚回家的人,可以在读完他的故事后,为他留下一点路费。
我过去看了看铜罐里,有一些小面额的纸币蜷缩着,还有一些硬币。我也放下一些硬币,硬币泻下,铜罐叮叮当当地响了,好像对那和尚说,我们回家吧。其实,这却是个不能实现的心愿。要多少万个硬币,才能买一张船票回家呢?要怎么找,才能找到这和尚十八世纪时的家呢?要怎样的脸出现,才能确认他们就是与和尚同血缘的亲人,才能将这和尚的棺木放心交还给他们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