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寂静的岔路口,被高大的桉树林包围着。晒了一整天的桉树林,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这气味让我想起我怀孕时,天天都吃的桉叶糖。我的身体曾无限排斥怀孕的状况,所以它日夜不停地呕吐,似乎想要将那个小小的异物吐出来。只有桉叶糖能让它略为安静。它的香味是清亮警醒的。它像一只铃铛,在我一片混沌的腹中“叮”地响了一声。
桉树林里一团寂静。我的孩子只有核桃那么大小的时候,她曾感到的,大概就是此刻我的感受吧。终于安静下来了,让我歇口气吧。
树的深处有动静,不是大洋洲的鸟,就是吃了桉树叶昏昏欲睡的考拉熊。考拉喜欢吃桉树叶,但桉树叶到了胃里,就变成安眠药,考拉不得不睡了又睡。待消化完了,它才会渐渐清醒。可是,一旦醒来,就知道自己又饿了,又该吃树叶了。考拉的一生,是一个不断被催眠的,与世无争的长梦,生死并无太大不 同。
树杈上搁着一块车牌,白底蓝字,来自维多利亚省。上面写着:Victoria-on the move。维多利亚,如果它是一个省份,就是来自维多利亚省的汽车。或者是足球运动员的妻子,那就是维多利亚在路上。还可以是个叫维多利亚的阿根廷已婚女作家,她在写作营里与一个阿拉伯男子坠入爱情。要是这样,那就是维多利亚在移动中。要是维多利亚州长鼓舞子民的口号,就叫维多利亚在前进。
不安因此在桉树的气味中无声地升起。
就像我那如核桃大小的小胎儿,命运已在她的桉树林里放了一块旧车牌。
不能成为考拉,那么,就只能做各种各样的维多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