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份证号码,
写在风的胸膛,
却忘了签署我的名字。
我们村庄的树木都是女诗人,
把笔插进天空的墨水瓶。
火焰也会阅读,
它以独特的方式阅读一切;
然而,它只会一种写作:
灰烬。
词语不止是房屋,
有时候,它是妻子,
更多的时候,它是情人。
欢乐是湖泊,
话语在湖面漂浮,
忧愁是它攀登的山峰。
诗人最好的坟墓,
是他词语的天空。
玫瑰的语言是它的芬芳。
有时候,我幻想:
河岸是一名囚犯,
由波浪看守。
你不会成为油灯,
除非你把夜晚扛在肩上。
或许光会把你误导;
不过,假如这真的发生了,
莫以为这是太阳的过错。
光明有面孔却没有脏腑,
黑夜有脏腑却没有面孔。
希望是无形之手,
在不停地缝补生命之衣裳,
绝望之手却不停地将它撕裂。
我犯下的每一个过错,
都是为了向太阳的无辜致意。
时光——
永恒台阶上的拐杖。
语言,
在揭示的同时也在遮蔽。
白杨树是宣礼塔,
空气是宣礼员吗?
风有着尘土的谦卑,
却也有天空的荣耀。
叶子从树上掉落,
如同耳环
从风的耳朵上掉落。
风——
我们称之为“天空”的那个儿童玩耍的秋千。
没有哪一只手,
能够编起风的发辫。
诗啊,给我盖上被子,
我的太阳寒冷,
风是我的床衾。
天空留下的书写,
徒劳地,试图抗拒风的擦拭。
每一个早晨,
太阳携带着它的大地女童
在环游宇宙。
我们村子的白昼在幻想:
它手持镰刀
收割夜晚之田野。
日落时分,在我家前方,
天际,像是太阳脖子上的围巾。
借用光的手
我们的村庄给自己洗脸。
不单单是黑暗将我误导,
光明有时也将我误导。
女人——
她的芳香令空气的身材变得颀长。
即便是太阳自己,
也只能照亮接受光明的事物。
好吧,
你尽管上升,
去追逐你在天空身体上的星辰;
为追逐我在女人身体上的星辰,
我现在就要下坠。
女人向我走来——以深渊的形式,
她成就了我的一个巅峰。
玫瑰的沉默是呼唤,
听见它的不是耳朵,是眼睛。
你是对的,蝙蝠啊!
——黑暗是一种安逸,
光明是一种折磨。
最残酷最痛苦的监狱,
是没有四壁的。
就连太阳的血,
在夜晚的罐子里也变成黑色。
多么美妙的一幕——
当你看到空气
为黎明时分尚未起床的玫瑰
解开衣襟!
为什么,白昼的纸张,
容纳不下夜晚的墨水?
爱情就是一切,
但是仅有它还不够。
词语——
只有在朦胧的怀抱里
才会绽放的蓓蕾。
风,没有衣裳;
时间,没有居所;
它们是拥有全世界的两个穷人。
或许,
语言的汪洋,
隐身于静默的浪花里。
石头与翅膀,
在诗歌的子宫里
是孪生兄弟。
芳香,
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曲。
星星——
天空衬衣上的纽扣。
你的意义,
在于你成为形式。
如果一定要有忧伤,
那就告诉你的忧伤:
让它永远捧着一束玫瑰。
玫瑰旅行,
去往的最美所在,
是眼睛的疆域。
梦想也会长大,
不过是朝着童年的方向。
玫瑰,在忧伤时是一个角落,
在欢乐时是一盏青灯。
光明从不要求也不索取,
它永远在奉献。
诗歌,
是注入你肺腑的金丹,
永远来自另一个时光。
为什么,精神
只能在物质的床榻上入睡?
宇宙生了锈斑,
唯有自由才能把它擦亮。
夜晚,在恋爱中,
是个双数词13。
将白昼的头颅,
倚靠在夜晚的肩膀上,
这是梦
每天交给我的
美丽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