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大唐忍者秘史 » 大唐忍者秘史全文在线阅读

《大唐忍者秘史》第四十一回 劫天牢吼声如雷,赴西道亲情似梦

关灯直达底部

飞离秦山,光波翼从怀中取出解药服下,那是他在鹤野天的小山洞中早已配制好的,一直带在身上,所以初入秦山之时,纵然被漆北斗的毒镖打中,也自无妨。

光波翼又取出花粉交与自己的香囊,打开看时,却并非自己的白玉坠儿,而是花粉一直带在颈上的那只翡翠蝴蝶。

“这丫头。”光波翼无奈摇头苦笑一声。

此番入秦山,花粉、沐如雪与鹤彩云这三位姑娘对光波翼痴心纠缠,着实令光波翼应接不暇,难以对付。不过最后鹤彩云这一针,倒也帮了他一个大忙。光波翼本来担心自己在秦山之中两日,与目焱和睦相处,纵然与花粉等人合演了一场戏,仍难免令三道忍者起疑。如今自己被北道忍者用毒针所伤,当真是最好不过。

光波翼飞回那座小山洞中,见腿部淤紫已经退去,便换了身衣裳,出去汲了些泉水回来,烹一炉茶,边吃茶边想心事。

一方面,眼见目焱待自己亲如父子,花粉虽非自己所爱,却对自己迷恋不已,关爱至深,海棠山庄又是父母生前寓所,一树一草都映着父母的影子。整个罗刹谷处处都透出对自己的浓情厚谊,自己实在已没有理由再与目焱为敌,与北道为敌。

另一方面,坚地欺骗了自己十几年,虽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却也终究是养育自己成人的义父,如今若当真要去杀他复仇,心中着实老大不忍。更何况若是杀了坚地,自然便会与全部南道忍者为敌,乃至与三道忍者为敌,那些自幼便陪伴自己左右的兄弟好友,自己如何能够轻言舍弃?

愈思量,愈惆怅。光波翼心中明白,其实不是难以抉择,而是难以面对。然而天下还有什么恩情、义气更重于父母之仇呢?自己何必如此犹豫不决!只是坚地将自己养大,尽心传授自己忍术,自己尚未为他做过任何事情,心中不免遗憾。念及于此,光波翼忽然想到,自己离开幽兰谷之前,坚地让自己转交他女儿俪坤一封书信,却因为俪坤有孕在身,未能前往秦山脚下,故而这封书信一直无法交到俪坤手中。俪坤年长自己八岁,从小便照顾自己,自己虽然称呼她作姐姐,却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母爱般的关怀,故而自己与这位大姐也是情义深厚,今后自己更如何去面对她?

次日天明,光波翼终于打定主意,先去长安城救出鹤明与鹤欢二人,日后可设计利用这两人帮自己除掉坚地。再去西牛货道,帮坚地送信,也最后再见那位慈爱的大姐——俪坤一面。

光波翼走出山洞,回头望一眼洞口,心道:“这山洞天生便好似为人沉思准备的,今后我便唤它作‘沉思洞’吧。”

光波翼驾鹤飞到长安城外,降落在无人之处,化作一名中年客商模样,步入城来。先寻了家偏僻客栈住下,再去东西二市采买了大量美服佳饰、奇异玩物,又买了许多点心糖果,包成偌大一个包裹,存放在客栈房中,自己则去到曲池畔一家酒店中独自吃酒纳闷。

直至夜幕转深,酒店打烊,光波翼方回到客栈,躺在榻上小睡一会儿。子丑初交,光波翼起身换上一身黑衣,从窗口跃出,召唤来三只黑鹤,自己骑上一只,引着另两只飞往天牢。

那黑鹤体型瘦小,且不似灰鹤那般常见、易于召唤,故而寻常御鹤族忍者从未有人召唤驾御黑鹤。光波翼却看中黑鹤通体漆黑如墨,夜晚飞在空中,常人根本无法看见。

到得天牢,光波翼驾鹤在空中盘旋了两周,看见院中有十二名守卫排成两队,四处走动巡视,关押鹤明与鹤欢二人的牢房前则有两人守门。

光波翼观察那些守卫,大约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经过那间牢房门前一次,便径直降落在牢房顶上,听见那两名守卫正在低声聊天。

一人说道:“那小子忒也无赖,咱们大伙可是凑了不少份子钱,可你看看他给咱们吃的那些烂菜,酒也不是什么好酒,比凉水强不了多少!这他奶奶的算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说道:“嗐!他就这德行,下次他再生儿子,咱们大伙也不必理他了。”

先前那人又道:“再生儿子?我看这个儿子都是老天爷一时犯困,错投给他的!”话音未落,忽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另一人正要询问同伴发生了何事,未及开口,也蓦地坐倒,人事不省。

光波翼跃下房来,在二人身上搜索一番,并未找到钥匙,便抽出一人的腰刀,来到牢门前,运气挥刀,只听“咔”的一声响,火星迸射,门锁被砍成两截。

静夜之中,劈锁的响声格外刺耳。光波翼心知响声必定会引来巡逻的守卫,救人时间不多,忙化成鹤野天的模样,奔进牢房,来到那两个大铁笼前,分别抓住左右笼门,用力一拉,锁住笼门的粗大铁链便被生生拉断。

笼中二人早爬起身来,叫道:“老族长,您总算来了!”

光波翼说道:“眼下无暇说话,快随我出去。”说罢又挥刀斩断二人的镣铐,带着二人奔出牢房。

甫出牢门,已有一队手持火把的守卫迎面奔来。光波翼忙唤来那三只黑鹤,落在三人面前。鹤明与鹤欢从未骑过黑鹤,不禁一怔。光波翼低声道:“发什么愣?还不快骑上去!”

二人这才跨上鹤背,此时众守卫已近面前,高声叫道:“有人劫狱!”纷纷拔刀挺枪,冲上前来。

光波翼面向众人大喝一声:“哈!”声如霹雳,直震得众人浑身激灵一抖,跑在前面的几人竟瘫倒在地。

光波翼趁机也跨上鹤背,三只黑鹤倏然起飞,眨眼间便融入漆漆暗夜之中。

飞出长安城南十余里外,光波翼令三只黑鹤降落在树林中。

从鹤背上下来,鹤明与鹤欢忙走到光波翼面前,扑通跪倒,口称:“多谢老族长搭救之恩!”

光波翼将二人拉起道:“不必谢了,你二人答应过我的话,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就好。”

鹤明躬身说道:“您老人家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您老,我二人只怕迟早要死在那黑牢之中。请您老人家放心,我二人今后唯您老马首是瞻,绝不敢食言。”

鹤欢也恭恭敬敬说道:“正是,今后我二人全听您老人家吩咐。”

光波翼微微笑道:“如此最好。你二人在牢中日久,可先回秦山修养一段时日。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你二人在更换牢房之时,趁机自行逃脱的,不可说见过我。”

二人忙说:“那是自然。”

光波翼又道:“日后我若需你二人出力,自会让人来寻你们,你们须将我的暗语记仔细了,日后便以此为号。”说罢将二人叫到身前,低声向二人说了暗语,二人听得明白,暗自记在心里。

交代完毕,光波翼召来两只灰鹤,说道:“我知你二人骑不惯黑鹤,还是骑上这灰鹤去吧。”

二人连声谢过,又恭敬地向光波翼施礼拜别,方骑上灰鹤,向北飞去。

飞远之后,二人方长舒一口气。鹤明说道:“没想到老头……老族长这般厉害,那一声吼喝,我听了都腿软。”

鹤欢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脉气竟然如此充沛!”

送走了二人,光波翼又飞回城中客栈,令一鹤载上大包裹,随着自己所乘黑鹤径向西方飞去。

途经翠海,光波翼降落在鹤舞湖畔,择了间宽敞好房,稍事休息。

鹤顶针毒性厉害,虽然光波翼腿上之毒已解,仍是损耗了不少气血,再加之连续两夜未曾好好歇息,又赶去天牢救人,故而稍有疲惫之感。

光波翼吃了些干粮,躺在榻上小睡了一会儿,便起身静坐调息,不禁又依照目焱所教之法修习起来。这一坐竟顿入佳境,光波翼愈坐愈静,体内脉气自然汩汩流动,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光波翼只觉得脉气升入头部气脉,在那里反复鼓动几番,又逐渐降了下来,似乎为一条尚未打通的脉道所阻。

待脉气平复,光波翼散腿下座,此时已是后半夜,原来光波翼这一坐竟然坐了七八个时辰。

光波翼来到外面伸展一下筋骨,又进屋睡下。这一觉睡得异常甜美,光波翼自觉来到一口泉眼旁,见那泉水汩汩涌出,极为清澈可人。光波翼正感到有些口渴,便蹲下身,伸手捧起一掊泉水,泉水冰凉沁骨,正要捧到口边喝下,那泉水却倏然从手指缝隙之间流失,两手空空如也。光波翼再去捧水,仍是无法将水存住,如此反复几次,始终未能喝到泉水。光波翼心中有些着急,忽觉眼前恍惚,眨了眨眼,再睁眼看时,自己却躺在榻上,原来是一场梦。

光波翼平日很少做梦,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个怪梦。看看窗外,天色已蒙蒙放亮。

吃了点东西,光波翼忍不住又盘腿上座,打算再坐一两个时辰便动身出发。

有了昨日基础,此番脉气流行更加顺畅,大约一个时辰,光波翼便觉脉气已开始在头部鼓动。光波翼不加理会,仍只管如法坐修。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忽觉脑中“啪”的一声响,头部一条细小气脉蓦然通开。光波翼眼前豁然一亮,屋内景象变得明明历历,却似乎有些不同,细一分辨,原来身前身后的景物同时现前,且同样清晰,好似脑后也生了一双眼睛一般。

光波翼闭上眼睛,景物并未消失,无论前后,景色仍是一般清明,原来这景色并非以两眼观见。光波翼心中颇为惊奇,又有一丝欢喜,只是心念甫动,便觉脉气开始回流,所见之景色亦随之消失。

光波翼心道:“这条细小气脉应当便是目前辈所说的‘小光脉’了。”他自知刚刚打通这条气脉,功夫尚未纯熟,不应扰动心念。

眼看两个时辰将尽,光波翼却不忍就此罢手离去,随即又静下心来,继续修习。

这一回,光波翼不用片刻便可将脉气导入小光脉中,身体四周景色亦自然显现。

光波翼发现连同头顶、脚下之物也一并看得清清楚楚,当真奇妙之极。不过得了上次教训,光波翼此番不再执着这境界,继续安心修法,反复练习将脉气导入导出小光脉。久之渐渐纯熟,脉气愈来愈能随心意出入,所见之境界亦逐渐稳定下来,不似初时那般容易消失。

下座时已过黄昏,光波翼索性暂不理会西去之事,踏实住下,专心修法。

一晃十余日过去,光波翼已颇得要领,可随意导气出入小光脉,偶尔亦可不必上座,行动之中便可导气入脉,圆见四维上下。同时,光波翼发现脉气进入小光脉中之后,无论白日还是黑夜,所见景色皆是一般清朗,并无差别,可见并无须借助外界之光亮。

这一日,光波翼正在座上修法,忽觉脉气进入小光脉比以往更加迅疾、顺畅,而且脉气注满小光脉之后似乎又上行了一小段,随即便又像从前一般,被隔阻在那里,无法继续前行。

“难道要进入那里了吗?”光波翼心中闪过一念,随即加紧用功,不敢稍微松懈。然而一连数日,脉气始终徘徊不前,无法冲破阻隔。

光波翼从长安城买来的一堆点心果品,本打算送与姐姐俪坤一家,此时却已被他当作粮食吃光了。身边再无可吃的东西,光波翼心道:“目前辈说过,纵使上根之人,也要至少三到五年光景,才能突破这一关,看来此话不假。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便取过包裹,唤来两只丹顶仙鹤,驾鹤西飞而去。

幸好他在长安城中采买的各色礼物足够丰盛,并未因为缺了那些点心果品而略显乏少。

西飞一千几百里,终于看见扎陵、鄂陵两湖如蓝玉一般,静静地卧在绿茵茵的原野之上。

光波翼早早降下仙鹤,在两湖以南数十里外落脚,将包裹负在背后,徒步奔行。

来到两湖相夹之地的入口处,只见一群野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或有四处奔跑者、嬉戏者,或有到湖边饮水者。

马群中有一人,一身吐蕃人装扮,骑在一匹野马上,马上并无辔鞍,看见光波翼背着大包裹奔来,忙迎上前,说了一句吐蕃话,光波翼听不懂,只笑着拱拱手。那人见光波翼听不懂,便连说带比画,意思好像不能再往前走,让光波翼掉头回去。

光波翼呵呵笑道:“足下可是马族兄弟?”

那人一怔,上下打量光波翼一番,问道:“足下是……”

光波翼施礼道:“在下光波翼,前来探望家姐俪坤与姐夫风啸。”原来光波翼见此人独自与野马为伍,便已猜到他是马族忍者。

那人闻言,忙从马背上下来,施礼道:“原来是光波兄弟,失敬,失敬。在下马河谷,奉命在此守卫村口。风啸兄与风夫人可否知晓光波兄弟来访?”

光波翼答道:“他们并不知晓,小弟初来贵道,还要烦请马兄为小弟指路。”

马河谷道:“这个自然,令姐住在扎陵湖东岸的西角村,请光波兄弟上马,我让野马兄弟送你一程。”说罢挥手招来一匹雄马,让光波翼骑上马背,又对着那马儿低语了几句,野马“吐噜”两声,表示明白,遂撒开四蹄,向北飞奔进村。

牛货村乃是这一片村落的总称,内中又分七个小村,分别是扎陵湖东岸的西角村、牛耳村、牛蹄村,鄂陵湖西岸的东角村、牛背村、牛尾村,以及六村之间的牛心村。

光波翼一走,马河谷随即拿起挂在颈上的牛角号,“呜呜”地吹了几声,那声音表示有人进村,且进村者是友非敌。

野马识途,一路狂奔,光波翼不时听到号角声,知道是各村之间在传报来人信息。

跑出三十余里,来到西角村口,早有人等候在那里。风族忍者乃西道望族,大多居住在西角村中,前来迎候的人中便有一人是风族忍者,也是风啸的堂弟——风旗扬,另一人则是瓶族忍者瓶鱼龙。

光波翼与二人见过礼,说明来意,风旗扬道:“适逢风长老不在,我便带光波兄先去我堂兄府上,等过两日风长老回来,光波兄再去拜会他老人家吧。”

光波翼回道:“如此多谢两位。”

将光波翼送到风啸府上,风旗扬与瓶鱼龙二人告辞而去。

风啸三十出头,为人清隽风雅,见光波翼到来异常高兴,连连拍着光波翼肩头道:“玉髓,三年未见,你又长高了,这回已彻底是大人模样了。”玉髓是光波翼的乳名,俪坤自小便如此唤他,故而风啸也一直随着俪坤称呼光波翼作玉髓。

好久未有人称呼自己乳名,光波翼听风啸这句“玉髓”出口,顿生亲切之感,刹那间,不禁想起母亲来,想起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常常将自己搂在怀中,轻轻摩挲着自己颈上所带的玉坠儿,口里说着:“玉髓乖,玉髓已经长大了,要坚强、要勇敢,要学会保护自己。”也想起姐姐俪坤,每日带着自己到树林中练功,为自己擦汗、倒水,帮自己包扎伤口、上药,还为自己缝洗衣服。

光波翼忽然觉得自己强烈地思念她们,思念母亲,思念姐姐,忙询问风啸,姐姐在哪里。

风啸说道:“你姐姐每日午后都要去湖边散步一回,眼下也该回来了。你先坐下来吃杯茶,我有许多事情要与你叙谈。”

二人刚落座不久,便听俪坤的声音喊道:“玉髓,玉髓!”话音未落,俪坤已推门进来,虽是大腹便便,脚步却甚为利落。婢女在后紧追而至,口中不停叫道:“夫人,当心啊!”

光波翼忙起身迎上,被俪坤一把揽入怀里,说道:“玉髓,你可想死姐姐了!”眼泪已簌簌涌了出来。

光波翼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抱着俪坤道:“姐姐,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千万别动了胎气。”

风啸在旁笑道:“不妨事,你姐姐看见你,心中欢喜,现在便是让她跑上个几百里路程,也不在话下。”

俪坤“扑哧”一笑,放开光波翼道:“你姐夫只会寻我开心,常常胡说八道,咱们不必理他。”

光波翼问道:“看姐姐的样子,应当快要临盆了吧?”

俪坤点头道:“还有一个来月。”

风啸插嘴道:“是二十二天。”

俪坤努嘴道:“就你算得清楚。”

风啸道:“那当然,我女儿出生的日子,我这个当爹的怎能不算清楚?”

俪坤道:“你怎知定是女儿?没准又是一个男孩儿。”

风啸忙说:“不会,不会!已经有一个淘气鬼了,这次一定是个乖女儿,是个美丽贤淑的女儿。”

俪坤笑道:“就算是女儿,也未必便美丽贤淑,没准也同她哥哥一般淘气。看你如何是好!”

风啸笑嘻嘻说道:“那怎么会?她娘亲如此美丽贤淑,女儿自然也差不了。”

俪坤脸一红,骂道:“油嘴滑舌,也不怕玉髓笑话。”

风啸笑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怕人家笑话?玉髓,你说是不是?”

光波翼哈哈大笑道:“还没看见我的小外甥呢,快叫他出来,舅舅可有好东西送他。”

几个人说说笑笑,光波翼拿出许多新鲜玩具,哄着俪坤六岁大的儿子茂娃玩了一会儿,风啸将茂娃领了出去,让姐弟两个单独说说贴心话。

俪坤拉着光波翼坐到自己身边,问道:“爹爹现在身体可好?有没有变老?”

光波翼回道:“义父身体很好,姐姐不必挂念。不过自从义母去世之后,义父的确有些苍老了。”

俪坤叹口气道:“我离开幽兰谷这些年,幸好有你在爹身边,否则爹便成了孤家寡人了。”

光波翼心头掠过一丝凄凉,从怀中取出书信道:“这是我离开幽兰谷之前,义父让我带给姐姐的。”

俪坤接过书信,展开来看,看罢笑了笑,将信收好,说道:“玉髓,你在姐姐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吧。”

光波翼道:“我也想在这里多陪一陪姐姐,不过眼下秦山之事未平,大家都在等我回去,而且前些日子我在秦山中了毒针,三道兄弟都还不知我现在情形如何。”

俪坤忙问道:“你中毒了?现在都已好了吗?快将经过告诉姐姐。”

光波翼便将自己与沐如雪皆被幽狐所骗,自己独闯秦山寻找幽狐,查明真相,后来又劫持了御鹤族忍者鹤彩云,乘鹤出山,结果中了她的毒针,幸好被御鹤族老族长所救等事一一说了。

俪坤又问光波翼,御鹤族老族长为何会救他,沐如雪又如何与光波翼相识。又问光波翼自从初次离开幽兰谷之后,都有哪些经历。

俪坤久居两湖僻地,虽然偶尔听过一些光波翼的消息,毕竟不知详情,此番自然要一一问明究竟。光波翼便从两位钦差莅临瞻部道开始,将这一年多的经历讲与俪坤听,其中自然省去了查明杀父仇人相关节目,对身边几位姑娘的故事也是一笔带过。他虽然不愿对自幼疼爱自己的这位异姓姐姐说谎,然为了不致妨碍复仇大计,只得隐瞒一些实情,心中却着实感到愧疚。

光波翼虽然刻意删减故事,俪坤却是心思细密,听罢说道:“玉髓,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位蓂荚姑娘?”

光波翼一怔,不想俪坤开口便说中了自己心事,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俪坤又道:“你可不要想骗姐姐,姐姐是过来人,自然懂得你的心思。蓂荚姑娘既然是误会了你,你何不去将她寻回来,向她说明真相?”

光波翼苦笑道:“我何尝不想对她解释清楚,只是天下之大,教我到哪里去寻她?”

俪坤道:“如今天下纷乱,她两个姑娘家,只带着一童一婢,身上又无太多银钱,总不会没头没脑地胡乱寻个地方落脚,想必也只能选择一处相对安稳之地,或是投靠远近亲友,或是她家的田庄别业,你不妨去会稽打探一番,看能否得些消息。”

光波翼点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日后我便听从姐姐之言,前去会稽看看。”

俪坤笑了笑,说道:“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姐姐有事要你做,这也是爹爹的意思。秦山那边你先不必理会,我自会让人送信给他们,让大家不必挂念你。”

光波翼问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俪坤捏了捏光波翼的耳垂,笑道:“会让你知道的。”光波翼小时候,俪坤便常常如此对他。

光波翼只得点头答应,他看了看俪坤隆起的肚子,心里竟然对那个未出世的婴儿生出一丝羡慕。

风啸让人准备的晚宴非常丰盛,正要斟酒,俪坤却道:“酒便不要吃了。”

风啸道:“玉髓远来,怎能无酒?”

俪坤道:“过几日再吃也不迟。”

风啸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要过几日再吃?”

俪坤笑道:“我说现在不许吃便不许吃。也不许再问。”

光波翼说道:“咱们就听姐姐的话,不吃便是。”

风啸摇头道:“想必玉髓自幼便是听惯了你姐姐的话,如今你不在她身边,她总会寻个人来听她的话。玉髓,你可害苦了姐夫。”

光波翼哈哈大笑,俪坤故意嗔道:“怎么?我的话你听烦了不成?”

风啸忙道:“不烦!不烦!听一辈子也不烦。”

大家又是哄笑一阵。

用过晚餐,俪坤让光波翼沐浴更衣,姐弟二人又叙了半天家常,光波翼担心俪坤身体,几次劝她早点安歇,俪坤才回房睡下。

次日,俪坤让光波翼斋戒三日。光波翼见俪坤昨夜不许自己饮酒,今日又让自己斋戒,心中愈加奇怪,询问俪坤,她却只是笑而不答。

三日过后,俪坤与光波翼二人俱沐浴更衣,然后将光波翼引入后院静室之中。

只见室内供有非空大师之像,像前所陈供品极为丰盛,各色香灯鲜花、糖果细点,一应俱全。供案前地面上铺着两块布毯,上面分别画有一金一白两座坛城图案。

俪坤见光波翼四下呆看,微笑道:“玉髓,姐姐今日要传你两门忍术。”

光波翼见了那两座坛城,讶道:“莫非姐姐要传授我坤行术与摩尼宝镜术?”

俪坤点了点头,道:“姐姐是想令你惊喜,所以并未事先言明。”

光波翼问道:“坤行术乃坤族不传之秘术,历代族中往往只有一人得之,如今姐姐为何要将此术传我?”

俪坤道:“爹在信中说,弟弟来见我之时,若尚未得到百典湖传授弟弟凤舞术,便让我将坤行术传与弟弟。”

光波翼闻言默然不语,心道:“义父……不,坚地他是怕我无法得到家传的凤舞术而内心失落,因此才让姐姐传我坤行术吗?可是这坤行术一旦修成,来去无踪,我若再去寻他报仇则极易下手,难道他心中便没有一丝忌惮吗?坚地为人一向谨慎,他此举莫非是要讨好于我,令我不会对他起疑?可是这样毕竟太过冒险,若换作是我便不会如此,坚地他……”

俪坤见光波翼半晌无话,问道:“玉髓,你怎么了?如今要得到坤行术的传承难道不开心吗?”

光波翼忙道:“怎么会?我是想,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光波翼此生无以为报!”

俪坤笑了笑,说道:“傻玉髓,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你虽然是爹的义子,但是爹一直都将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我也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弟弟,好东西自然都想给你。小时候,娘给了你好吃的果子,你不是也偷偷拿来给姐姐吃吗?”

俪坤所说,字字都投进光波翼的心窍之中,令他刹那间恍若回到儿时,骑在坚地的脖颈上,吃着糖瓜,义母拉着姐姐俪坤的手,走在坚地身边,全家人一起进城逛庙会。那是光波翼记忆最为深刻的一幕,糖瓜的甜味似乎永远也不会从口中消失。

光波翼蓦然打断念头,自己如何能被这些虚假的亲情所蒙蔽,那位貌似慈爱的长者毕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杀母仇人!

光波翼对俪坤点了点头,道:“姐姐,我永远都会把你当作亲姐姐。”

俪坤笑道:“好了,咱们别在这儿说傻话了,快些开始吧。”

二人焚香礼拜之后,依照仪轨修诵祈请、供养、礼赞等法,之后俪坤说道:“玉髓,坤行术行于地中,故而须合修摩尼宝镜术方可观见地中及地上之物。你知道爹已将摩尼宝镜术传与铁幕志,然而我今日要传授给你的摩尼宝镜术却有所不同。”

光波翼闻言颇为好奇,只听俪坤续道:“爹传给铁幕志的摩尼宝镜术,其实只是此术的第一部,须双手结印,且能静不能动,只能原地施术。而我今日要将此术的一、二两部都传给你,不但可单手结印,更能于疾速奔行时施展此术。日久功深,也可不必结印。”

俪坤说罢,引着光波翼先步入白色坛城,向他传授摩尼宝镜术,然后再进入金色坛城,传授坤行术,传法完毕,天色已暗。不过也亏是光波翼天资超凡,忍术修为也已甚深,故而一整日俪坤便将两术传毕。若是换作他人,通常需要七日左右,更有十日、半月方能传授完毕者。

此两种忍术乃是甚深难修之法,随修一种皆不易成就,何况此二术须合修合用,施术时双手须同时结成两种不同手印,更须将脉气同时导入不同脉中,若非根器上佳之人,终身也无法修成。

光波翼得法之后,每日或在静室之中,或到湖畔,精进修持不辍。不久俪坤临产,果然生了一个女孩儿,乳名取作蓝儿,府中上下喜气洋洋。

转眼蓝儿满月,俪坤也离开月房,邀来远近亲朋吃满月酒。藉此机会,光波翼也认识了许多西道忍者。诸人早闻光波翼大名,如今听说他奉命来此学法,言下皆是既钦佩又羡慕。

风子婴上次外出归来之后,光波翼曾去拜见过他一次,此番他前来风啸府中贺喜,自然要拉着光波翼痛饮。这一回俪坤非但不阻止光波翼吃酒,反而也让风啸与他们一同吃个畅快。

酒宴毕后,风子婴与风啸夫妇及光波翼一同到书房吃茶,风子婴说道:“蓝儿这孩子有福气,今日满月,便有好消息传来。”

夫妇二人忙问有何好消息。

风子婴道:“前些日子目焱派人出山求和,今日刚刚传来消息,咱们已同目焱订约,双方忍者均不得公然露面,出手帮助朝廷或反贼任何一方,只可在暗中相助,不令外人知晓。”

风啸道:“如此说来,黄巢身边的控鹤岂非要解散了?”

风子婴道:“解散倒也未必,不过总不许控鹤再公然帮助黄巢攻城拔寨、与大唐官军刀兵相见了。”

风啸笑道:“好,想必目焱被咱们围困九个月,终于熬不住了。”

风子婴又道:“只是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未决。”

诸人忙问何事未决。

风子婴道:“咱们虽然订了约,若是有一方违约便当如何?”

俪坤道:“除非拿住对方什么把柄,若敢违约,便以此惩处。”

风子婴道:“正是这话。所以我们双方约定,要互送一名人质给对方。人质送达之日,约定方能生效。”

“人质?”俪坤与风啸齐声问道。

“那必是两方中极为重要人物方能作为人质。”风啸说道。

“不错。”风子婴说道,“双方正为人质之事争执不下,尚未达成一致。”

“争什么?”风啸问道。

风子婴道:“目焱那边倒好说,他说随便咱们要谁做人质,他都答应。只是咱们这边……”

“怎样?他想要谁做人质?”风啸又问道。

光波翼始终未发一言,此时风子婴看了看他,并未答话。

“难道他想让我弟弟做人质?”俪坤问道。

风子婴抿了口茶,说道:“我让人告诉目焱,我那两个儿子随便他挑一个,川长老也要把他的独子川清泉送去做人质,可是目焱不答应,非要翼儿不可。”

俪坤道:“我爹决计不会答应让玉髓去做人质。”

风子婴道:“是啊。而且若让翼儿去北道,朝廷那里咱们也无法交代。”

俪坤道:“咱们三道中这么多人,难道就无人能够代替玉髓去吗?”

风子婴道:“目焱说除非坚地长老亲自去做人质,否则非要翼儿不可。”

“我爹?”俪坤叫道,“那目焱莫非疯了?我爹怎么可能去做人质!既然目焱如此嚣张,大不了咱们继续将他困在山中,看他有何能耐。”

风子婴道:“他当然知道你爹不可能去做人质,他这样说,不过是表示非翼儿不可罢了。”

光波翼心道:“目前辈坚持要我去做人质,想来有三个目的,一来他怕我只身去寻坚地复仇或有危险;二来,也免得将来双方撕破脸时,万一坚地想要杀我,我不在他身边方可保全性命;三来,目前辈想将我留在身边,继续教我忍术,并慢慢将他的建国大业委付于我。或者他还有第四个目的,那便是他担心我一时无法抉择何去何从,因此借机将我招回身边,日日耳提面命,令我彻底与其他三道割绝干系。目前辈虽是好意,不过我光波翼岂能听凭安排、受人摆布?我若去北道为人质,便无法亲手为爹娘报仇了。”

光波翼心中正自盘算,忽听俪坤问道:“玉髓,你为何一直不说话?此事你有何想法?”

光波翼说道:“其实,如果我们双方各出一名人质,此法有一弊端。”

俪坤忙问有何弊端。

光波翼道:“这名人质必是双方长老的亲近之人,如果一方想要违约,宁愿牺牲人质,则不过是牺牲他自家的儿女,道中兄弟自然无话可说,甚或有感于此牺牲,更加拼命地为长老出力,破坏这约定,到时咱们也是无可奈何。”

风啸道:“玉髓说得有道理,目焱坚持要玉髓去做人质,便是知道三道长老宁愿牺牲自家儿女,也决计不会不顾玉髓的性命。甚或日后,目焱还会以玉髓的性命要挟三道妥协其他事情。”

风子婴与俪坤都点头表示赞同。

光波翼道:“若义父坚持不让我去,咱们可以改变互送人质的规矩,目焱便无法反对了。”

俪坤问道:“你有何办法?”

光波翼道:“我们不必只互送一名人质。我们三道之中,每一道均派出一名族长,分别与北道的三名族长作为交换,互为人质,族长可由对方指定。当然双方必会要求对方最有势力家族的族长来做人质,如此既可使双方人质的身份对等,又能增加约束之力,因为若任何一方想违约,必然引起道中最大家族的反对,以保全族长的性命。身为长老,若不顾自家儿女的性命,反而会得到道中兄弟的同情与钦佩,可是他若不顾手下族长之命,只会因此失去人心,只怕到时反对者并非只有牺牲了族长那一族忍者而已。”

风子婴“嗯”了一声道:“好,翼儿这个办法好,我这就让人传告东南二道长老,看他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