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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臣奏议》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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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三

宋赵汝愚编

君道门

君道三

上哲宗论修德爲治之要十事

吕公着

臣近准诏书令臣发来赴阙巳於今月二十日朝见讫窃闻近日臣僚未有上殿班次臣虽忝先朝执政之臣亦未获一亲法座少奉德音然自忖累世蒙被厚恩惓惓报国之诚不能自已辄具奏封陈其一二冒渎圣聪臣无任惶惧之至臣伏覩皇帝陛下绍履尊极方逾数月临朝穆穆有君人之度太皇太后陛下勤劳庶政保佑圣躬德泽流行巳及天下臣远从外服召至左右窃思人君即位之初宜讲求修德爲治之要以正其始然後日就月将学以缉熙于光明新而又新以至大治是用罄竭愚诚考论圣道槩举十事仰赞聪明一曰畏天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皆随事解释粗成条贯不爲繁辞以便观览伏望陛下留神幸察如言有可采即乞置之御座朝夕顾省庶於盛德少助万一谨列如右

畏天

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盖天虽高远日监在下人君动息天必应之若修已以德待人以诚谦逊静慤慈孝忠厚则天必降福享国永年灾害不生祸乱不作若慢神虐民不畏天命则或迟或速殃咎必至自古禹汤文武以畏天而兴桀纣幽厉以慢神而亡如影随形罔有差忒然自两汉以来言天道者多爲曲说以附会世事间有天地变异日月灾眚时君方恐惧修省欲侧身修道而左右之臣乃据经传或指外事为致灾之由或陈虚文为消变之术使主意怠於应天此不忠之甚者也诗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然则有天下者固当饬已正事不敢戏豫使一言一行皆合天心然後社稷人民可得而保也天人之际焉可忽哉

爱民

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人君既即尊位则为民之父母万方百姓皆为已子父固不可以不爱子若布德施恩从民所欲则民欣戴欣戴不已则天降之福若取民之财不忧其困用民之力不恤其劳好战不休烦刑以逞则民必怨叛怨叛不已则国从而危故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然自古人君临朝听政皆以赤子为忧一旦用兵则不复以生灵为念此盖献策之臣设奸言以导上意以开边拓境为大功以暂劳永逸为至计此世主所甘心而不悟也夫用兵不息少壮从军旅老弱疲转饷伏尸流血而胜负得失犹未可知也民劳则中国先敝夫何足以爲功兵兴则朝廷多事亦不得而安逸也故凡献用兵之策者欲生事以希宠媚上而营私耳岂国家之利哉

修身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夫欲家齐国治而天下化莫若修身修身之道以正心诚意爲本其心正则小大臣庶罔敢不正其意诚则天地神明皆可感动不诚则民不信不正则令不行况人君一言一动史臣皆书若身有失德不惟民受其害载之史策将爲万代讥笑故当夙兴夜寐以自修爲念以义制事以礼制心虽小善不可不行虽小恶不可不去然人君进德修业实系乎左右前後夫习与正人居不能无正犹生长於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於楚不能不楚言也故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

讲学

王者继祖宗之业君亿兆之上礼乐征伐之所自出四方万里之所视效智足以穷天下之理则谗邪不能惑德足以服天下之心则政令无不行自非隆儒亲学何以臻兹然天子之学与凡庶不同夫分文析字考治章句此世之儒者以希禄利取科级耳非人主所当学也人主之所当学者观古圣人之所用心论历代帝王所以兴亡治乱之迹求立政立事之要讲爱民利物之术自然日就月将德及天下书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又曰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故傅说之告高宗者修德立事而已至汉之鼂错以爲人主不可不学术数错之意欲人主用机权巧谲以参制羣下而景帝用之数年之间汉罹七国之祸而错受东市之诛盖其所主者不出於诚信而已由是观之择术不可不谨也

任贤

昔成王初莅政召康公作卷阿之诗以戒之言求贤用吉士盖爲治之要在乎任贤使能能者不必贤故可使贤者必有德故可尊小贤可任以长民大贤可与之谋国若夫言必顾国家之利而行足以服衆人之心夷险一节而终始可任者非大贤则不能也人君虽有好贤之心而贤犹或难进者盖君子志在於道小人志在於利志在於道则不爲苟合志在於利则唯求苟得夫忠言正论多咈於上意而佞辞邪说专媚於君心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易入不可不察也自古虽无道之君莫不欲治而恶乱然而治君少而乱国多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人主诚存此心以观臣下之情则贤不肖可得而知矣

纳谏

昔书称成汤之德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汤圣君也不曰无过而曰改过者言能舍已而从谏则不害其爲圣也及纣爲天子强足以拒谏智足以饰非纣非无才智也然身灭国亡而天下之恶皆归之者言愎谏自用则才智适足爲害也前代帝王无不以纳谏而兴拒谏而亡者在史册一一可考盖贵爲天子富有四海贵则骄心易生富则侈心易动一日万机则不能无失固当开道而求谏和顔色而受之其言可用则用其言而显其身言不可用则恕其罪以来谏者夫忠直好谏之臣初若逆耳可恶然其意在於爱君忧国谄佞阿谀之士始若顺意可喜然其情在於媚上而徼宠人君诚察此则事无过举身享美名故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薄歛

古人有言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人君恭俭节用取於民有制则民力寛裕衣食滋殖自然乐输租赋以给公上若暴征峻歛侵夺民利物力巳屈而驱以刑辟势必流转沟壑散爲盗贼爲人之上者将何利於此故善言治道者尤恶聚歛之臣曰与其有聚歛之臣宁有盗臣前代帝王或耽於声色或盘於游畋或好治宫室或快心攻战於是小人乘间而肆其邪谋爲之歛财以佐其横费世主不悟以爲有利於国而不知其终爲害也赏其纳忠於君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以身当怨而不知其怨归於上也昔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商纣聚之以丧国周武散之以得民由是观之人主所当务者仁义而已何必曰利

省刑

夫临下以简御衆以寛百王不易之道也昔汉高祖去秦苛暴约法三章以顺民心遂定王业孝文循之以清静而几至刑措然则爲治之要果在於省刑而不在於繁刑也况人主之刑狱其势不能亲临则必委之於臣下故峻推鞫则权在於狱吏广觇伺则权在於小人肆刑戮则权在於强臣通请谒则权在於近习自古奸臣将欲诛锄善人自专威柄必数起大狱以揺人心何则其情难知锻链出入一系於狱吏及夫奏成狱具则虽有寃抑人主亦何从而察哉然则欲奸雄不得肆其威善良有以安其性莫若省刑而已自三代以还有天下者数十姓惟宋受命逮今一百二十有六年中原无事不见兵革稽其德政所以特异前世者直以诛戮之刑内不施於骨肉外不及於士大夫至於下民之罪一决於廷尉之平而上自天子下至於有司不复措虑轻重於其间故能以好生之德感召和气而致无穷之福祖宗所以消恶运遏乱原者呜呼远哉虽甚盛德蔑以加矣

去奢

昔夏禹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而爲三王祖汉文帝即位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而天下断狱四百几至刑措然则节俭者固帝王之高致也况以天子之尊富有天下凡有四方万物所以奉养於上者盖亦备矣然而飨国之日寖久耳目之所御者习以爲常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则不期於侈而侈心自生佞谀之臣又从而导之於是穷奢极侈无不爲已是以先王制法作奇伎淫巧以荡上心者杀无赦夫竭天下百姓所以相生相养之具而以供人主无穷之欲致人主於丧德损寿之地而以邀已一时之荣虽诛戮而不赦固未足以当其罪也昔纣爲象箸而箕子谏夫以天子而用象箸未爲过侈也然箕子以爲象箸不已必金爲之金又不已必玉爲之故箕子之言所以防微而杜渐也至汉公孙弘相武帝以爲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当是时帝方外伐四夷内治宫室爲千门万户由是天下之户口减半盗贼蠭起而弘犹病其不广大何其不忠之甚哉故人主诚能不以箕子之言爲太过而察见公孙弘之大佞则夏禹汉文之德不难及已

无逸

昔周公作无逸之篇以戒成王其略曰昔商王中宗治民祗惧飨国七十有五年其在高宗不敢荒宁飨国五十有九年厥後立王生则逸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後亦罔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呜呼非爱君忧国之深其言何以至此又曰继自今嗣王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盖人君初务纵逸小人必怨而大臣必谏至于淫刑乱罚以杜言者之口然後流连忘反不闻其过而终至於灭亡故曰无逸之书後王之元龟也唐明皇初即位宋璟爲相手写无逸图设于帝座明皇勤於政事遂致开元之治其後宋璟死所献图亦弊而彻去明皇遂怠於政亲见天宝之乱由是观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君诚能慎终如始不敢逸豫则德有尧舜之名体有乔松之寿岂不美哉

右臣闻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於王前今朝廷始初清明臣虽术学浅陋惟是前代圣帝明王所以致治之迹可以爲法与夫暴君暗主所以兆乱之道可以爲戒者乃敢告于左右古人有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夙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是亦舜而已矣陛下加意无忽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元丰八年六月上时召爲侍读提举中太一宫到阙朝见未对先上此奏】

上宣仁皇后论治道在审识人情

韩 维

臣闻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高远止在审识人情而已识人情不难以已之心推人之情则可见矣大凡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困则思息郁则思通陛下诚能常以利民爲本则民富矣常以爱民爲心则民乐矣赋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则劳困息矣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则郁塞通矣推此心而广之尽诚心而行之则圣子神孙观陛下之法不待教而自成圣德贤士闻陛下之风不烦谕而争先效忠矣【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知陈州过阙】

上哲宗论爲君难四事   王岩叟

臣闻孔子曰爲君难爲臣不易如知爲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臣窃以君道之大无所不难苟得其要而持之则所难者少矣臣请略举其要陛下试垂听幸甚言无所隐之谓忠心无所欺之谓信忠於主者不避嫌信於已者不思谤所以忠信或至於获罪故人君以察忠信而主之爲难巧於言之谓佞顺於事之谓柔巧言则易得顺事则易从所以佞柔常至於日亲故人君以辨佞柔而远之爲难广大业者存乎勤而人情常易於生倦以隳其业故人君以久而不倦爲难成大谋者存乎断而人情常牵於小不忍以乱其谋故人君以弃小不忍爲难臣以谓爲国之要能察忠信而主之使得尽言辨佞柔而远之使不害政行之以勤而无废弛之忧济之以断而无优游之患则治道成矣陛下盛德日新四事之要曾无所难而皆自得益愿陛下不以易心处之则德日新又日新矣【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爲监察御史】上哲宗论治道贵清静俭约 王岩叟

臣观历代君臣讲治道者多矣然莫如贵清静而敦俭约盖天下本无事因扰之而事多事多则民劳民劳则怨民怨则国家有缓急虽赏之而不爲用此所以莫如贵清静也天下之人所以养生送死者本自足由夺之而後困困而後爲盗贼若不厚其本而徒严其末虽杀之而不禁此所以莫如俭约也臣窃伤比岁以来好进之人纷纷建议天下劳於多事百姓困於不足故臣愿陛下以清静俭约养天下使百姓安且乐百姓安乐则自然隂阳和而风雨时海内将不胜其富矣人以爲难臣以爲易何则陛下自巳有此心惟在守之而勿失尔不劳陛下费精神用智力臣故曰易如蒙采纳乞以臣言诏辅臣使体圣意幸甚【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爲监察御史】

上宣仁皇后论治性之道  傅尧俞

臣闻之於书曰慎厥初惟其终又曰慎厥终惟其始始则念终不敢不谨也终则念始不敢不勉也臣愚伏念陛下考古御今修明法度?俭以克巳慈惠以爱人登崇老成开广言路大义明着仁声流闻总览万机得其纲要所以钦崇祖宗导世成俗爲子孙百世之虑甚备非臣笔舌所能形象虽诗书所载丹青所传殆未有以过也可谓有其始矣臣愚不胜拳拳谓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当加圣心焉夫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此不可不思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巳之有余而强其所不足有余则养之不敢矜不足则勉之以爲戒然後无间可窥而巧僞之徒不得比周而望进今陛下不出房闼而天下向风百僚奉职者无他以陛下通达平均而政出於大公云尔苟一有所偏则好恶之情露百邪羣枉必争隙而入矣陛下前日积劳之所成就将中废而不全矣岂可不兢兢业业日谨一日以图厥终哉敬愿陛下留神省察则天下幸甚【元佑元年十一月上时初除御史中丞上殿】

上哲宗论君道在立巳知人 曾 肇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早朝晏罢负扆端庄渊默弗言虽在深宫之中不爲佚豫之好可谓有克肖祖宗之圣质退朝燕处翰墨是亲日御迩英虚心恭巳以延讲诵可谓有急於问学之诚心夫有克肖祖宗之圣质又有急於问学之诚心则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务也盖圣人之性与人同在谨其初而已夫性之初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火之始然一荧爝之微尔及其至也其明足以烛万物其用足以铄金石其利博矣然设之弗当则燎原野焚玉石而不胜其害也泉之始达一勺之多尔及其至也大而爲江河细而爲沟浍其利博矣然导之非理则暴怒悍突怀山襄陵而不胜其害也人之性何以异於是哉况夫有天下之大享四海之富靡曼之声妖淫之色足以移其耳目宫室狗马珠玉绮绣之玩足以移其心志与贤人处矣而不肖者参之与正士游矣而邪人间之日渐月渍习与性成则明者或至於昏仁者反而爲暴岂其天资之固然哉设之弗当导之非理故也故以舜之爲君而禹告以无若丹朱傲以禹之爲君而其戒见於五子之歌以武王之爲君而太保作旅獒以训至於成王而训戒益详周公作无逸又作七月之诗召康公作公刘以戒民事又作泂酌以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其诲可谓谆谆矣故以成王中材之主而能持盈守成卒爲贤君者设之得其当导之适其理故也自古治世少而乱世多天下之柄或移於权臣或假於外戚或出於宦寺诸侯或强大而不可制夷狄或骄慢而不可屈兵或恣睢而不可使海内之赋入或专於强藩悍将而县官不能有也百里之长或专杀而司寇不能治也有一於此人主虽有特起之资欲治之志而其势不能以大有爲此古今之通患也本朝承平百有余年政出於一羣臣奉法遵职外戚奉朝请宦寺供扫洒而已州县之势如臂使指夷狄引首待我衣食制兵与赋皆得其要刑罚清平又前世之所未有也六圣相传以至陛下言其德则光大言其业则富有言其势则便利陛下又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於问学之诚心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欲王则王欲帝则帝惟陛下之所向而已孔子曰爲君难知爲君之难固有时而易矣何以言之君道莫难於立已莫难於知人已非礼不立人非言不知也孔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臣请爲陛下言之夫所谓礼非制度文爲之事也奸声乱色不留於聪明淫乐慝礼不接於心术非正勿视也非正勿听也非正勿言也非正勿动也视听言动由於礼则内之非僻之思无自而生外之非僻之习无自而入内有以正其心外有以正其行夫然故施於事亲则孝施於兄弟则顺施於族姻则睦施於郊庙则敬施於朝廷则庄施於治民则仁施於军旅则威无所施而不当矣孔子曰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其守岂不约其効岂不博哉至於知言其事尤难盖言亦多端矣有辩有讷有华有质有是而非有迂而直不可不察也非独如此人主必有好恶之心有是非之心所好者正所恶者邪以忠爲是以佞爲非则固善矣不幸反此则小人必将逢其所好避其所恶矜其所是讳其所非以售其奸言以行其私说故人主好高远则窽言入好卑近则迩言至好刑名则惨刻之说进好功利则兴作之谋用上以此求於下下以此应於上同者谓之贤异者谓之愚而君子杂处於小人之间方且逆其所顺强其所劣君所谓可而有否焉必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必献其可以替其否如是而君不察焉则小人日亲君子日踈小人日进君子日退君子道消小人道长此治乱安危之所以分也治乱安危之分在於听言之际岂不可畏也哉故汉文帝听张释之而退啬夫则风俗至於笃厚唐太宗听魏郑公而绌封伦则致治几於太平齐桓公不听管仲而进易牙苻坚不听王猛而信慕容垂则不旋踵而败亡其效岂不深切着明哉伏惟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於问学之诚心宜其於礼不勉而中於言不思而得然臣犹惓惓以是爲献者盖天下之物接於我者无穷而不能以道观物则爲物所引而欲必至於败度纵必至於败礼尚何以立已哉天下之言接於我者无穷而不能以道观言则爲言所蔽而浸润之譛肤受之愬无所不行尚何以知人哉臣愚愿陛下及此春秋方富血气未定早爲之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出入起居凡所以害德之事勿爲也左右前後凡可以荡心之物勿近也便僻侧媚远之而勿亲直谅多闻亲之而勿远动容周旋唯礼之从则已无不立矣无作好恶无作聪明使人不能窥有言逆于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志必求诸非道使奸言不得入虚心广览以揆衆论辞寡者知其人之吉辞多者知其人之躁辞游者知其诬善辞枝者知其心疑以至詖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则人无不知矣有以立已充而至於美风俗不难矣有以知人推之以修政事不难矣方今海内虽号治安然内则忠邪杂揉是非纷乱士节不励奉公守义者寡而交私合党者多外则争讼盗敓法不胜奸岁论大辟五千余人祖宗以来未尝如此风俗未可谓美也朝廷上下纪纲不肃百司庶务类多文具官不胜其冗而未有以革财不足於用而未有以制哀矜恻隐之书日下而百姓之力未裕也是故和风未洽而岁之顺成者常少恩信未孚而夷狄之侵侮者尚多以至寇贼奸宄所在窃发政事未可谓修也陛下诚能蚤留意於此正已以先之得人而任之力行以久驯致以渐则岂惟卿士大夫相化以义哉刍牧之微禆贩之陋可使忠厚而知耻矣岂惟朝廷之上百工得其职哉海隅障塞之远抱关击柝之贱亦皆向方而宿业矣如是而风俗不美政事不修未之闻也舍是而不务则接物而不能无累听言而不能不惑接物而累则虽有克肖祖宗之圣质而败之者衆听言而惑则虽有急於问学之诚心而蔽之者多如是则风俗愈入於薄恶政事愈入於弛坏贵者不能自克况其贱者哉近者且犹弗治况其远者哉非独如此人事不立而望天道之助顺中国不尊而望夷貊之允怀抑又难矣臣愚故曰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於问学之诚心则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务也不然则用心虽劳而去道愈远用力虽勤而爲术愈踈虽日接多士日求谠言而终於无补也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传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陛下欲致此非他学以求之思以精之而已惟陛下留意毋忽则天下幸甚【元佑三年十月上时爲中书舍人】

上哲宗论洪范三德    王岩叟

臣伏以人主言而爲天下法动而爲天下则圣人思所以严百王之心而重其事故置右史以记言左史以记动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恭默思道敬畏不言五年于今臣幸得以右史入侍愿闻德音而书之不啻饥渴者亦有时矣昨日臣预立迩英侍讲臣康讲洪范九畴至乂用三德陛下忽啓圣问曰只此三德爲更有德臣不觉心跃而神竦既以初闻尧言爲喜又以陛下问德得其要爲庆臣敬已书之於册以示万世窃伏思念陛下既能审而问之必将体而行之三德者君人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臣请爲陛下别白而言之夫明是非於朝廷之上判忠邪於多士之间不以顺已而忘其恶不以逆已而遗其善私求不徇於所爱公议不迁於所憎竭诚尽节以先国家之急而忘其身者任之当勿贰附下罔上以盗宠禄而不恤百姓之患者弃之当勿疑惜纪纲谨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声色人之所好也而远之盘游人之所乐也而絶之财利人之所贵也而贱之勇於救天下之弊果於断天下之疑邪说所不能移非道所不能悦此人主之刚也居万乘之尊而不骄飨四海之富而不侈聪明有余而处之如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犹弗及虚心以访道屈已以从谏惧若临深渊怯若履薄氷此人主之柔也三者足以尽天下之要顾人主力行何如耳陛下诚能用洪范之三德以修已推臯陶之九德以用人则尧舜三王之盛可坐而致矣斯无难在陛下勉之而已【元佑四年二月上时为起居舍人】

上宣仁皇后乞先正君心  范祖禹

臣蒙陛下擢受谏职才力浅薄惧不克胜受命以来夙夜不遑宁处深思天下之事自非大者远者未之敢先恭惟祖宗受天命百三十年自三代以来未有承平如此之久累圣基业付畀子孙成之至难坏之至易是以古之明王欲治天下先正其本其本在於人君一心而已天下治乱出於君心君心一正则万事无不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臣侍经筵因进讲每及人君正心修身之要君子小人系於治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陈伏计陛下闻之已熟今有言责不敢忘此窃惟天下之本在於君心臣愚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日以祖宗之艰难治天下之勤劳万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说谕皇帝存之於心若皇帝陛下圣心晓然明於邪正是非他日衆说不能惑小人不能进则万事定矣臣窃熟思莫大於此惟陛下深留圣意以幸天下【元佑四年五月上时爲右谏议大夫】

上哲宗论王道六事    苏 轼

臣始之学也以适用爲本而耻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爲心而慙尸禄乃者屡请治郡兼乞守边欲及残年少施实效而有志莫遂负愧何言今乃以文字爲官常语言爲职业下无所见其能否上无所考其幽明循省初心有腼面目故於拜恩之日少陈有益之言孔子曰一言可以兴邦而孟子曰一言正君而国定昔汉文帝悦张释之长者之言则以德化民辅成刑措之功孝景入鼂错数术之语则以智驭物驯致七国之祸乃知爲国安危之本只在听言得失之间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以来学如不及问道八年寒暑不废讲读之官谈王而不谈霸言义而不言利八年之间指陈文理何啻千万虽所论不同然其要不出六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勤四曰谨五曰诚六曰明慈者谓好生恶杀不喜兵刑俭者谓约已省费不伤民财勤者谓躬亲庶政不迩声色谨者谓畏天法祖不轻人言诚者谓推心待下不用智数明者谓专信君子不杂小人此六者皆先王之陈迹老生之常谈言无新奇人所忽易譬之饮膳如服药石则天人自应福禄难量而臣等所学先王之道亦不爲无补於世若陛下听而不受受而不信信而不行如闻春禽之声秋虫之鸣过耳而已则臣等虽以三尺之喙日诵五车之书反不如医卜执技之流簿书奔走之吏其爲尸素死有余诛伏愿陛下一览臣言少留圣意天下幸甚【元佑七年十一月上时爲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守礼部尚书轼上谢表因以规谏】上哲宗论四者归心之道  梁 焘

臣闻圣主之兴必敬天道以修人事故曰惟天爲大惟尧则之恭惟皇帝陛下聪明仁孝得於天资兴嗣明德蚤有宗社天之付畀陛下者如此之重陛下必有以报天顺帝而灵承之以对万寿之福也天之所喜者在安民民之所安者在仁政仁政之道本於安静而不扰夫安静而不扰者人心之归也人主以一身之尊居四海之上必得人心之归已则享国长久安寜而成太平之功矣今陛下览政之初是四方观德之日宜有上当天心下慰人望克承祖宗之休敬用太母之训安两宫之慈垂万世之法此庙社之福天下之幸也臣愿献愚忠以助聪明之万一焉夫亲近法座日侍清光莫如左右之人也人人愿效腹心以副眷遇必知其所用心则可使尽节竭忠也臣愿陛下戒喜怒平爱憎略小过以尽人之善録小勤以劝人之忠如臂之使指如手之扞卫头目始终责其力焉此左右所以归心也夫正朝廷明国体莫如廷臣以道佐人主者有辅弼论思献纳者有侍从拾遗补过者有谏官绳愆纠缪者有御史此王官之要也聚於朝廷各有职守不可使有交通不可使有朋党交通则蔽聪明乱国政而爲奸诈欺罔朋党则害良善而隔正直此不可不察也常使君子得进小人勿用君子小人相反者也君子正小人邪君子忠小人佞君子得权则敬戒而愈恭小人得权则傲很而难制君子可以与权小人不可以与权臣故曰常使君子得进小人勿用也陛下方以至明独断正要左右前後皆得正人以助英睿若不收擥人材何以多得公忠之人任用耶臣愿陛下清心正虑以观羣臣清心在至公无偏正虑在不惑奸说辨别邪正销除朋党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辨谗以进忠容谏以养直谨听以广谋刚断以明事信任以保功【必求忠实正直之臣以信任之】谦恭以求助【屈人主之势以感臣下之心则必有忘身报国之效必有辅佐之功】此廷臣所以归心也安国家保社稷莫如百姓圣人有言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盖民定则国定民富则国富用度百索出於民间常令足衣足食无困无怨则事事乐供於公上矣君臣相与谋谟经纶者在此而已臣愿陛下明信法令平易刑赏寛省赋歛轻简徭役丰穰和平则安养富庶之使有余力凶荒劳敝则救恤休息之使不失所臣下有寛爱百姓之请者面诏大臣必行之臣下有掊歛百姓之说者面饬大臣深责之此百姓所以归心也夫系中国之强弱安危者莫如夷狄当使其畏威怀德谨职修贡敌国则有主宾之义礼信之所接属国则有忠臣之道命令之所加常处於义信之间而後可以言中国矣自古以夷狄怀德畏威爲强不务以辟地爲强也以先制人爲安不以受制於人爲安此不可不察也臣愿陛下面命大臣必精选忠贤材略之士付以帅权无用私爱谀从之人终悞边事谨守疆场宝有土地明信重威制贪御侮兵戢而时动不得已而用之不苟且目前无事养成後患爲朝廷他日之忧必也有恩有威使之知惧服从奔走之不暇此夷狄所以归心也此四者诚得忠贤上助圣谟然後安静可成矣陛下今欲发其聪明广其仁孝上安两宫之慈下收四海之望始自於宫掖左右中逮於朝廷羣臣下至於百姓远及於夷狄欢然一意归心於明君可谓安静矣若夫羣心欢欣和气充塞可以致隂阳顺序风雨应节年谷丰登人民富寿帝王之能事毕矣臣蒙殊恩擢自侍从尘历辅佐窃观陛下有仁圣之资愿陛下行仁圣之事望陛下成仁圣之功此老臣区区报国之心也惟陛下财赦而垂听焉臣不胜恳恳纳忠之至【元佑八年上时知颍昌府】

宋名臣奏议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