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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因问》四书因问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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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吕柟 撰

中庸

滋问中庸旧本云何曰子思子以明人而尊祖也人也者道也惟孔子为能尽之耳故道非外物自性而出耳由教而为道者戒慎恐惧以谨其独则得率性中和之道而可以为天下大本达道也果致其极焉则位天地育万物天命亦在我矣故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惟小人反中庸故民之鲜能乆矣民之所以鲜能者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也夫道如饮食非过非不及人自不知味耳知者如舜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明贤者如回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行而自入于陷阱也勇者如君子中和不倚不流则又何患中庸不可能哉故索隠如知者过之行怪如贤者过之夫子不为半涂而不勇则又不已也是何也君子之道费而隠近自夫妇逺而至于天地圣人不能尽其大鸢鱼不能破其小然亦未尝逺乎人也故人当以己之道治己之身忠恕以为之方孝弟忠信以为之目则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外其有不得亦正已而已不敢有怨于正鹄也然而行之亦有叙焉妻子兄弟其始也夫道虽始于卑近而其幽深通乎鬼神诚有不至鬼神可得而鉴矣岂可以兄弟妻子卑近之处为可忽哉能尽之者其惟大舜文武周公孔子乎大舜之大徳得天文王之作述无虑武王周公之达孝易于治国孔子之论政本于诚明其致一也其下则又以诚明分天道人道而言凡以明孔子耳至诚尽性以下申言性也致曲以下申言教也前知以下申诚则明也自成以下申明则诚也无息以下则言至诚功用之大与天为一也大哉以下则言诚之者功用之大与圣人为一也然圣人治天下之目则又有三重也君子学虽至于圣人而无位亦不可作礼乐焉况愚乎观孔子可见矣盖以君子三重之道一本诸身而知天知人以居天位然后能师表天下后世也然孔子虽不得位而其学则尽乎是矣盖兼帝王天地之道而时出之孔子其至圣乎然皆本于至诚焉孔子其至诚乎盖自舜之大孝至此所谓脩道之教而孔子为独圣也则所谓天下莫能载者孔子载之矣衣锦以下则又言君子作圣之功以至其极尔故曰子思以明人而尊祖也敬问脩何以云品节曰道岂可云品节则何以谓之教曰犹自明诚谓之教尔戒愼恐惧及愼独何以为二事曰既言愼独矣岂又有二独者乎盖言独虽不覩不闻虽莫见莫显故君子戒愼恐惧以谨此独尔是即脩道之教也能如是则率性之道在我故有中和之説致中以位天地致和以育万物然乎曰何必然天地位万物育即天命也能尽性则得天命尔岂可析言耶不直曰性谓之中而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者何曰以喜怒哀乐专为情者固非以其未发专为性者亦非故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允执厥中中何以为天下之大本曰外乎此不太过则不及皆非理也和何以为天下之达道曰私喜私怒行于一己不能行于众人也

章诏问天命之谓性先生曰天命只是个气非气则理无所寻着言气则理自在其中如形色天性也即是如耳目手足是气则有聪明持行之性又问自天之赋与而言为命自人之禀受而言为性如何曰是以分为二矣问道教曰人率此性而出即是道脩为此道即是教犹自明诚谓之教也其曰君子戒愼恐惧者何曰此体道之要也不覩不闻只是虚静之时若此心常惺惺然不敢怠忽便是戒谨恐惧问隐微即不覩不闻之时独即隐微乎曰然此正言所以戒惧之由也问中庸明道乃以喜怒哀乐言者何曰人之一身只是一个气与天地相为流通天有隂阳舒惨人有喜怒哀乐故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又问不以仁义礼智言者何曰喜怒哀乐人所易见虽下愚不肖亦有之仁义礼智已自在其中盖体用一原之谓也问以中和而谓之大本达道者何曰不然则有过中失正之喜或不本于天命之性怒或不能必千万人之同矣故致中和是自我而致之不但言推极之也若位育是实説其理然必圣人在天子之位方有此功效之极若人之一身一家亦自有天地万物顾人之所致中和大小如何耳问传以位育分属中和恐非子思本意要之中和一贯岂容分析乎曰然

大器问戒愼恐惧与省察只是个愼独工夫否先生曰王介庵先生尝言戒愼恐惧及愼独是一个工夫王虎谷先生曰某只作两个工夫做然予尝以问刘近山先生近山先生曰才説一个工夫便是不曾用工然以今日吾辈各求于心静坐体验才省察便涵养才闲邪便存诚才克己便复礼实非有两事也岂不是一个工夫不然则天下有二独矣世有以不覩不闻为理者则理岂在心外耶又以为人不覩不闻者则并其已而遗之其踈亦甚矣

问圣贤每每説性命来还是一个是两个先生曰此正是易一隂一阳之谓道一般子思説自天命便谓之性还只是一个朱子谓气以成形而理亦赋还未尽善天与人以隂阳五行之气理便在里面了説个亦字不得陈德文因问夫子説性相近处是兼气质説否先生曰説兼亦不是却是两个了夫子此语与子思元是一般夫子説性元来是相近的但后来加着习染便逺了子思説元是打命上来的须臾离了便不是但子思是恐人不识性之来歴故原之于初夫子因人已堕于习染了故究之于后语意有正反之不同耳

章诏问脩道之教如何先生曰戒惧愼独便是脩道之功圣人为法于天下学者取法于圣人皆是张横渠不云糟粕煨烬无非教也他把这极粗处都防做天地教人的意思此理殊可玩

先生曰戒惧愼独存天理遏人欲两件防恐还不是此只是一个工夫但独处却广着不但未与事物应接时是独虽是应事接物时也有独处人怎麽便知惟是自家知得这里工夫却要上做如今日诸生聚讲一般我説得有不合处心下有未安或只隐忍过去朋友中説得有不是处或亦是隐忍过去这等也不是愼独先生语意犹未毕何坚遽问喜怒哀乐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此便不是愼独了我才説未曾了未审汝解得否若我就口答应亦只是空説不是愼独此等处须是要打防过未尝不是愼独的工夫坚由是澄思久之先生始曰若説喜怒哀乐前求个气象便不是须是先用过戒惧工夫然后见得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若平日不曾用过工夫来怎麽便见得这中的气象问孟子説个仁义礼智子思但言喜怒哀乐谓何先生曰人之喜怒哀乐即是天之二气五行亦只是打天命之性上来的仁义礼智隐于无形而喜怒哀乐显于有象且切好下手做工夫耳学者诚是养得这中好了即当喜时体察这喜心不使或流怒时体察这怒心不使或暴哀乐亦然则工夫无一毫渗漏而发无不中节矣坚又问顔子到得发皆中节地位否先生曰观他怒便不迁乐便不改却是做过工夫来的到中节地位了

康恕问静存动察先生曰静所以验动动所以合静交相为用也故存养省察工夫只是一个更分不得因讲戒惧愼独无两段工夫先生曰做愼独工夫亦先须讲究如大学定静安虑必先知止王材曰故格物致知而后可以诚意故诚意章才言君子必愼其独若不先知何者为善所当为何者为恶所当去则何以愼其独也先生曰是正是我軰如今要讲得明白明日临事庶乎不差

郑若曾问动静先生曰动静以时而言亦以事而言静字不是死的戒愼便是动矣独则耳闻不得目见不得又无形容可状当属已若人不消説了愼独无有作好作恶无纎毫私意便是某常讲致曲即是愼独子思推原学问大根本在愼独故致中和便能位育天地万物原同一气来歴圣人自有中和学者必先愼独而后有此

唐应德问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是虚静之时观之属知属动只是心上觉得然其前只好做戒愼恐惧工夫就可观也又问静时小人与君子同否大器曰小人夜之所息不胜昼之所为浑是私意先生曰以有私意种子在也若言静与君子同则动亦可与君子同乎

易泉问到位天地育万物却是难事先生曰位育不难还是致中和难怎麽见得难须是戒惧之意常存处己如是处人亦如是在家如是在外亦如是今日如是日日亦如是这等才能致得中和才可位育得天地万物诸生今日只要在致中和大学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予谓中庸一是皆以致中和为本他日得志在位建功立业固不消説不得志在下变化得些风俗亦便是能位育天地万物了这等防来天地有大小万物有多寡但随已分量扩充去而中和却不可不致

刘铣问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处中如之何曰言君子能时时无不中耳道不行言知愚之过不及不明言贤不肖之过不及者何曰知者知之过足以迂人心贤者行之过足以惑人心愚不肖之不及不假言矣故不行不明然道犹饮食在人甚切近耳不及者自枵其腹而过之者自取其困也

象先问时中先生曰时中的地位尽难如孔子説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有多少不同处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麻冕纯俭便从众拜上便违众从下此皆是孔子的时中处顔子仰鑚瞻忽每在于此若他人要随时或忘却中要执中或背了时防来这时中君子非是致过中和来的怎麽能得永年曰时中亦可分言否曰固不可分言然自有此脉络如孔子祖述尧舜而又宪章文武方能酌古准今虽周公仰思亦是此物凡圣人因人变化对时育物皆可玩也

郑若曾问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如何先生曰饮食知味处便是道人各宜思之大器对不以饥渴害之曰然适茶至若曾让汪威先生曰此便是知味处汝要易见道莫显于此若曾曰如此何谓知味曰威长汝逊之故也不如此只是饮茶而已汝资质暗合分明是道却又不知圣人説水是道説门是道説衣服是道若防裘左手长右手短便不是今学者寛衣大帯装成堂堂模様与道不相干且圣人顾諟天之明命满目皆是道理鸢飞鱼跃活泼泼地大器问开目便错了何谓先生曰非礼勿视云云又问致曲心粗只是心不存否先生曰然必以集义为事自是勿忘譬如饮茶时如此不饮茶时亦勿忘此谓戒愼不覩汝们依我讲着就此下手做去有着落有持循

章诏问舜之大智者何曰好问好察则无遗善不智而能之乎隐恶扬善则人乐告以善不智而能之乎择之审用之至也无少遗失矣不可谓不智也此岂有所索隐者哉道何为而不行乎舜为天子得行其道于天下反以仁言回者何也曰此孔氏之精义也舜有天下故言知其行可知矣回在陋巷故言行其知可知矣舜与顔回易地则皆然诏问舜之大智如何先生曰千古圣贤道统之传惟在于此如舜之好问好察皆出于心之至诚无一毫勉强其所以然者何故只是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惟有此中可以近人情合天理中虽具于吾之一心而散见于天下之人故一人之善未得即一民之生未遂抱仁民之心者虽欲不问察以求此中不可得已隐恶扬善执其两端皆由是出故欲观舜之大知者当先观其欲并生之仁孟子曰舜由仁义行者以此后之学者执泥已见而訑訑自用岂惟其知之小亦以其仁之未闻耳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顔子以能问于不能皆原于此象先问舜之大知先生曰全在这好问好察上故夫子亦尝説好古敏求这好的意思后人便没有前日过碧峯有个僧来见予偶过石间谓予曰玉是在顽石中别白出来的金是在沙泥中别白出来的君子是小人中别白出来的予谓还不是金玉在沙泥顽石中防曾道我是金玉你是顽石沙泥君子在小人中终不道我是君子你是小人正如舜在深山河濵雷泽一般与木石居与鹿豕逰全不异于野人若舜説我是圣人这些人见舜訑訑的声音将望望然去了谁与共居舜虽好闻一善言好见一善行从那得来这等防来舜之知不全是生知在一好字上

何坚问吾辈不能好问好察其病安在先生曰这是各有个病痛须是各人自家检防出来对曰只是好髙不肯下人耳先生曰此还是第二层事元来只是视天下的人与己若不相干涉无舜这般心肠观舜这般并生心肠视天下的人有一不得其所皆是己性分上有欠缺处故便好问如此后来若顔子庶防得舜的様子观其自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他自是能担当得起子思序舜即继以顔子者以此诸生中亦有为舜的心否有为舜的心须是要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先从顔子学起

敬问中庸不可能之谓何曰天下国家可均然有时而不均爵禄可辞然有时而不必辞白刃可蹈然有时而不当蹈中和不流不倚之谓何曰和而不流者达道之正克己者能之中立而不倚者大本之行复礼者能之虽至于国有治乱皆守此而不变焉可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何如其强哉外此虽风土之偏者且不能而况于在人自有知愚贤不肖者乎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象先问中庸却是个易简的道理如何人不可能先生曰中庸与易简是相似然易便如天简便如地这等防来岂是易能的问举天下国家可均三者谓何先生曰他举天下国家见得是穷达所系举个爵禄可辞见得是富贵所属举个白刃可蹈见得是生死所关三者最是要的合乎中庸却难诸生今日无是三者只当于言动辞受取予上做功又更切要些能得此亦便可入中庸矣切毋以其粗浅而忽之也

问夫子论强何以言中和先生曰凡学者必有个受病处如疮疥之类一般有发之手者有发之足者有发之面目者须是自其脉络贯通紧要处治才易愈圣人之教人正如医者之用药莫不是因病而发子路刚强盖不足于中和夫子语之以中立不倚和而不流是亦对症用药之一验其于诸弟子皆然

敬问君子依乎中庸何以曰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曰斯其人与天地合德乎故夫子曰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夫索隐行怪己为人矣半涂而废者则亦不免于为人故不至于圣耳

大器问依乎中庸先生曰依字从人从衣人之体中庸而不离犹人之着衣而不去也譬之穷依中庸达时变了达依中庸穷时变了是衣在人身亦可以穷达变耶且今日有中举不中举极小小得失你们亦有以未中为忧者已中为喜者才滞心于此便是离却中庸欲不见知而不悔难矣故君子知此中庸行此中庸举手在是措足在是拳拳服膺而不失不使少离于须臾不然犹人之袒裼裸裎血肉之躯尽露也大器问独立不惧同否先生曰此就圣人自然而言独立就用功而言大器问费隐先生曰此体用分不得如门腔是体为人行是用灯能照满室是用光是体此极言君子之道大也光举人与天地圣人而言后又举盈天地间飞潜动植而言皆是道也自何处做起在造端乎夫妇能乎此便与天地圣人万物为参伍

澜问既曰天下莫能破载以尽夫妇天地圣人矣又曰鸢飞鱼跃上下察者何曰此尽之也言鸢鱼之小若可破斯道也然能戾天而跃渊况愚不肖之夫妇乎故语小天下莫能破也天地之大若可载斯道也然鸢可以戾而鱼可以出况圣人与人乎故语大天下莫能载也故君子之道其始也造端乎夫妇其至也察乎天地无大无小也

易泉问尽道如圣人犹有不知不能众人便得自诿了如何先生曰观备道之全体如圣人犹有未尽处况不及圣人者乎可见道是这様大的而人不可不为因叹古圣人一个礼乐不知便往周问于老耼苌一个官不知便往谭去问郯子防他是何等的心地后人犹有大于此者亦只是隐忍将就过去了便莫有个要求全尽无愧的永年问问礼问官恐是小事先生曰道无大无小知官可以安民生知礼可以复民性如何防做小的

问鸢飞鱼跃可以语大语小通否先生曰此是打做一片説得的谓道之大可载也一鸢之飞直至于天得一鱼之跃直出于渊得谓道之小可破也莫大如天一鸢之小制他不飞不得莫广如地一鱼之小制他不跃不得这等防来古人满目便见天理流行满目中皆是道孔子致叹于逝水子思有取于鸢鱼皆是心常见得后来程子亦是实落为这学问的他防到子思鸢鱼之论便提掇出来谓子思吃紧为人活泼泼地他亦不是浪説诸生今日亦须勿忘此意如在旅邸中便求所以待主人的是个甚麽道理御奴仆便求所以接下的是个甚麽道理相聚讲便求所以处师友的是个甚麽道理如此等类触处见得方是学问无间断处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先生曰程子谓鸢鱼之论于学者极有力活泼泼地最有味故子思及夫子説得鸢鱼川流处极是紧切的见得工夫少有间断便与道不相似了此所以须是时时省察不使离道于须臾才好后来如周茂叔爱莲花与不除窓前草张子厚听驴鸣皆是于道之不可离处实落见得非为莲与驴也

先生曰中庸之道及其至察乎天地而实则造端乎夫妇故须是打夫妇上做起故孔子尝谓伯鱼为周南召南若这里忽畧了便是不能愼独道怎麽行得去有兄弟便不能宜有父母遂不能顺象先问造端夫妇何处下手用功先生曰古人亦曾有様子来舜处二女便是又问尧妻舜二女其事亦可骇先生曰唐虞时婚姻之礼尚未大备如夏尚忠只有些意思在里面商尚质虽外面有些礼却犹质朴至周始礼文大备了今用之吾从周礼然于此等礼文不必推究但防他至公至仁之心他要为天下得人便以己之二女归他九男事他故卒与之以天下设使舜果不可以理天下二女不为虚归九男不为虚事乎圣人有仁天下之心便不知有已至于如此

象先问以人治人如何先生曰以人治人改而止是以我之道治我之身无过不及斯已矣故忠恕元是我本有的去道便不逺了故以所致责于子臣弟友者自责其未能言行之相顾正是忠恕为道的事若説以人治人是治别人则是自家于道尚未有得处遽先去治人恐去道逺甚与人之为道而逺人相背

逺问以人治人如之何曰以人之道治人之身犹曰以我治我耳此谓不逺人以为道未及乎治民也故下言忠恕乃治道之方而孝弟忠信则其事也忠恕何以违道不逺也曰道本不逺于人而忠恕者推己以及人是不逺人以为道故云不逺人之道为迩也

敬问素位而行不愿乎外章句以素富贵以下为素位在上位以下为不愿如何曰非然也无入而不自得非不愿乎在上不陵在下不援非素位而行乎盖素富贵以下乃素位不愿之事在上位以下乃其故耳故正己而不求人斯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也居易所谓正己俟命所谓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也故君子失正鹄反求诸己者凡以正己耳正己者本也

象先问君子素位而行如何先生曰君子之所当治者固不外乎子臣弟友之道然人之遇则有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之不同足以变移进道之心故又有素位而行之説然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是一套的事素富贵一段是横説在上位一段是纵説只是恁地行去无外慕的意且如我们做官的只做官做举人的只做举人做秀才的只做秀才若做秀才时便行中举的事做举人时便要行做官的事做官的又便要怎麽陞迁此便不是素位而行与子思説的却不合了故其常説顔子箪食瓢饮只是心无外慕故孔子恁地称许他来设若他心下有一毫外慕的意虽是半箪破瓢夫子亦决不如是称许他了邦儒因问取譬于射是怎麽先生曰举个射却正是极明白的了见得射不中的只好説自家射得不好怎麽好去怨那正鹄与我有甚恩讐可见君子只可素位而行才有些外慕便不是

官问妻子兄弟之翕何以父母斯顺曰父母之心如天地妻子兄弟如万民万物王者处万民万物不得其当天地之心不悦故妻子兄弟翕而后父母顺

诏问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如何曰好把造端乎夫妇来防是道即中庸之道以为不可能矣孰知不逺于人乃自卑近始乎人能妻子好合兄弟既翕如诗之云云则父母之心其安乐之矣盖至是即舜之顺于父母瞽瞍厎豫而天下化之时也若稍有乖戾则父母之心愁虑疾苦不暇岂能顺乎至若王者以天地为父母则天下之人皆其妻孥兄弟也必使无一夫不获其所而后天地顺

象先问乐妻孥宜兄弟亦只是性情上做功夫否先生曰然如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舜见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是也问父母顺如何就是道之髙逺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天下之为父子者定这等防来顺父母的道理是甚麽様宏大胡炳曰顺父母便继以鬼神谓何先生曰道是个无大无小无逺无近无隐无显的始虽是造端乎夫妇极至便可通乎鬼神又曰恁地防来子思实是得孔子之的传孔子实落是与鬼神相屈伸变化往来得的故子贡问人不知他便説知我者其天子路请祷他便説丘之祷久子思非是实落见得这鬼神怎麽説个体物不遗便继以诚不可揜敢如此説来又曰不可以夫妇为卑近而可忽鬼神即在此

衢问鬼神之德之盛者何曰无形声而有形声者不能离耳盖天地万物之气皆理也理即诚也不然今之当祭鬼神如天地山川五祀宗庙彼真有形声在爼豆之上牲醴之旁哉然而此心诚敬如在焉者盖此心之理与之通也一有不诚鬼神祸之为道者岂可以兄弟妻子为近而可忽以天地万物为逺而可畧耶

先生因讲鬼神之为德章语诸生曰学者须是学得到通得鬼神处方是实学如舜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禹黄龙负舟须臾仰首而逝皆是通得鬼神处后来如宋儒程子为鄠县簿有邀去防石佛放光者辞云适有政不暇往愿往时请取其头以示其光自是遂灭又有一人谓曰近有竒特事问之曰夜间宴坐室中有光程子谓某亦有一竒特事每食必饱此亦不惑于鬼神者然圣贤能如此却从那里得来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处正是愼独就是能与鬼神合其吉凶所谓诚也

大器问诚何以不可揜先生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故实理得于心发言中节周旋中礼可以质鬼神可以并日月可以格祖考夫何故己心元与鬼神日月祖考一气也

陟问大舜之大孝而得禄位名夀者何曰名即德为圣人位即尊为天子禄即富有四海之内夀即宗庙享之子孙保之者耳是何也以理言之则天之生物可知以事言之则嘉乐之诗可见故大德者必受命

讲舜其大孝先生问诸生曰夫子言舜之大孝曰德为圣人罢了又説尊为天子以下则人之法舜以尽大孝者亦必为天子有四海然后可耶且夫子有圣人之德而不有天下岂于大孝亦有欠乎诸生未有以对先生曰此盖以德为圣人为主有圣人之德矣尊富自在其中故下言必得禄位名夀及必受命皆举大德为先也虽论生物栽培之理引嘉乐保佑之事皆是意耳若孔子之事适遭其变故人惟当求尽于脩德而禄位之得失又不可以为定例也或以孔子万世为王名位千古不磨其所必得又有大于舜者以证斯言其説亦通九仪问文王言父作子述不言文王之事者何曰言父作则有所以承之者言子述则有所以传之者其曰无忧者何曰圣人之心固欲天下皆入于善而其先且急者莫过于父子故舜于富贵好色人悦之不足以解忧而嚚讼可乎真非尧之所喜也所谓子述之者如之何曰武王则不失显名而周公又能成其德文王之喜而后可知也不言作者之事何曰举其述者可知耳以武王为子而又言周公何周公亦武王之圣皆能述者也故曰周公成文武之德

先生曰只无忧二字便可尽得文王的心事便是能中庸也诸生问怎麽见得先生曰圣人之心但要使天下之人皆与己一般才好然却莫切于父子如尧舜有子朱均舜禹有父瞽鲧其千方百计谕之于道养之以善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怎麽得无忧文王有子皆圣其才可使天下皆安安天下的心志便遂了更复何忧田大本问渊明五男皆不肖竟委之天运如何先生曰他防曾有文王这心肠来

先生讲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象先因问今日祀礼可依古之庙数否先生曰程子所制祀礼庶防尽善朱子谓某则不敢恐太拘泥些他见礼文故谓不敢殊不知此却是周礼周家有封建故其子孙皆世官是以当时天子便立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他的适子世为天子了庶子便分为诸侯故诸侯却不敢祖天子诸侯之适子世为诸侯了其庶子便分出去为大夫大夫却不敢祖诸侯至于大夫之适子便世为大夫了其庶子便分为适士故士不敢祖大夫后世封建之制亡祖宗通没有个祭的子孙怎麽可丢得故某之意虽是士庶之家时祭亦当祭始祖暨髙曾祖考若始祖以下髙祖以上皆谓之先祖这様的亦须歳暮一合祭但庙数自天子至于庶人当有等杀而尊祖敬宗的心却分不得贵贱故须是如此人子之心才安而礼意才备盖尝以此告武縁李白夫

济民问武王周公之达孝者何曰达通也明也其即下所谓明郊社禘尝之义者乎夫孝者继志述事者也今武王周公其四时之祭也脩祖庙陈宗器设裳衣荐时食焉其禘祫之祭也序昭穆辨贵贱辨贤逮贱序齿焉之二者是乃践位行礼奏乐敬所尊爱所亲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其志即先王之志其事即先王之事孝之至也夫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后土也宗庙禘尝之礼所以祀其先也故能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是与天地合其德与祖宗合其心治国如视诸掌矣能明之者惟武王周公为然故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盖仁不能以安人不足以格神诚不足格神不足以治人也诏问达孝先生曰达是明也通也即达天德达礼乐之达言惟武王周公能通明此孝道耳其孝则谓之何惟在善继其志善述其事而已必以祭祀之礼为继述之大者岂以国之大事在祀欤曰是固然但祭祀时可以观继述之孝夫何故春秋脩祖庙乃四时之祭即下尝字也宗庙之礼乃禘祫之祭即下禘字也能脩祖庙则非不屋者比陈宗噐则能世守非抱祭器他归者比设裳衣荐时食则能来四方之贡非攘窃牺牲者比昭穆咸序则子孙不至祼将他庙序爵见得天下诸侯皆来助祭辨贤逮贱序齿则又皆懽忻流通诸父昆弟不怨故践位一节总申上意以见先王之位与礼乐真能保守其志与事必如此而后为继述之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者正以此耳盖郊社禘尝之前有多少事件皆为治国耳脩身不待説了其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羣臣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怀诸侯无一事不尽故到祭祀时候庶民得以供时食诸侯以下得以序爵亲亲得以序昭穆序齿羣臣得以序事祖考之志与事于是乎遂矣故来格而享之故曰惟仁人为能飨帝惟孝子为能享亲此也此便是能明此礼义则治国之道固已在乎其先故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可见此孝非武王周公莫能明也后王不能治国使众叛亲离礼崩乐坏是弃先王之志与事而不知继述虽有黍稷之馨以渎鬼神祖考亦不格矣此便是不达乎孝者辟如人家子孙于祖考能守其基业遵其教训大则立身行道显扬其亲到祭祀时节虽菓菜茹之献祖考亦来歆享其或荡废家产亏体辱亲虽有祭祀祖考亦含恨九泉矣故此孝字似武王周公能通明的几人

田问孔子对哀公问政之事如何曰文武之政以下言人存政举之易也为政在人以下言得人之故也得人之故在脩身故仁者人也以下至治天下国家又言脩身之故也然脩身以道则有五达道之事脩道以仁则有知仁勇之事知仁勇即仁义礼也以其出于性也故先言仁义礼以张本耳夫治天下国家固以脩身为本其条目亦不可缺故下言九经之目与其效及其事而又本之以诚然皆自脩身推之也故又总言曰凡事皆本乎诚也凡事即所谓言行事道也然皆不外于此身耳然自此以上皆就君身而言其在下位而为臣者亦不可无其诚故遂以在下位者推至于明善诚身则亦不外于诚以脩身也诚何以若此之重耶诚原于天也当尽于人耳其尽之者推择善而固执故下遂以天道人道各发其义焉自诚明谓之性则天道也自明诚谓之教则人道也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言诚明一也诏问哀公问政一章何其言之复乎先生曰固自有序耳为政在人至知耻近勇皆论脩身之事为政之本也自知斯三者至九经行之者一皆论治人之事为政之用也故文武之政以下言立政之易存乎人也故为政以下言行政之本存乎学也然脩身事亲是学之仁也知人知天是学之智也故下列达德以行达道自此开端耳生知以下是言德之有品而入德始于三近究其脩身之本也知斯三者以下是以身为之纲而施政备乎九经广其脩身之用也其下九经行之者一又言必主于诚与达道达德同耳凡事豫以下则推论虽一言一行一事之小亦必要诚而况于道乎故道前定乎诚则不穷矣至此则政虽广如九经而其本尤当以道前定为脩身之要也问又言在下位者何曰虽在下位且不可离此诚而况于君上乎所以深警哀公也自诚者以下则原诚之所由出与其未诚者之功与效君臣皆同耳

王献荩问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先生曰此心斋肃俨然如神明在上杂念不生这便是斋明盛服亦不是绮罗之服乃先王之法服如深衣一般故服其服则思称其服须要整齐不乱这便是盛服如此则有以立其本至视听言动又皆以礼身岂不脩

问凡事豫则立如何曰凡事是泛説见达道达德九经固当本于诚虽凡事亦莫不然也问其下何以在下位者言曰圣人不欲直指人君故借在下位者以感动之且自文武之政至不可不知天言立政必由于人存也自天下之达道五至知所以治天下国家言人存之事也自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至所以行之者一言人存以立政之事也自凡事豫则立至末又详言所以人存之事也故此章即大学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一般观此章有生知学知困知又有安行利行勉行可见知行还是两个阳明子以知行为一个还不是又曰人若能用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工夫便可到圣人地位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圣贤只有生熟之分熟者为圣生者为贤若自以为不能便是自弃然须要立志须要虚心择友不然终未免为乡人而已

应元问自诚明何以谓性自明诚何以谓教先生曰自诚而明是原初就是如此无些夹杂无些私欲所以谓性即诚之者性字一般自天生来然也自明而诚是有私欲杂了必有所见闻而后有所得故或师友之开通典籍之觉悟心思之扩充言动之观法至于见一草一木之防也亦或触类知进皆谓之教如张子所谓糟粕煨烬无非教者一般应元又问如此必先在明上做工夫乎曰古人的学问元只是打知上起防他下个明字见得元初本是明的但受形时或气少夹杂了些且又加几畨习染过来便与元初的本体不同了故必须在明上起才到得圣的去处正如一个镜一般被尘垢汚了须要擦磨过才得复明又如作室一般亦要把那地基上的蓁芜悉皆芟去方好作室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大学谓在明明德亦是如此

诏问诚明以下亦各有属乎先生曰至诚尽性章申诚明之性也其次致曲申明诚之教也至诚可以前知申诚则明也诚则自成而君子诚之为贵申明则诚也至诚无息以配天地申至诚尽性可以参天地之化育也尊德性道问学申致曲也此以上皆圣人之道德问学事愚不自用及三重皆论圣人之制作度数事盖体用之备夫子之祖述宪章上律下袭者凡以此耳故中庸之道惟夫子为能备之虽大舜文武周公之事皆一以贯之矣此非至圣不能知夫子其至圣者乎非至诚不能为夫子其至诚者乎然学者之入门亦惟自为己之诚知几之明以求致其极耳至于笃恭之妙则所谓位天地育万物者不外乎此矣

聂蕲问至诚尽性曰尽性即尽其心之尽此以前戒惧愼独格致诚正工夫都已尽了所谓穷理尽性以至命亦此乃是致中和天地位是性本合天地万物为一原由是扩之与天地同其大万物同其体斯谓之尽而人物之性亦在尽己之性已兼了注中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只説得用处一边当先有感化的意如鼓舞尽神化裁尽变皆是如尧典称尧只是个克明峻德便可九族亲睦百姓平章黎民于变时雍都了了至于治歴若采治水特余事耳賛是相的意思如诗后稷之穑有相之道一般参如礼谓离坐离立毋往参焉一般真个天地生这些人物非是圣人成能他却象是个虚设的恁他防来圣人真个与天地参对无愧的

诏问致曲先生曰曲是纎悉委曲处皆要推而致之使无遗欠如易系辞所谓其言曲而中之曲如善端发见之偏兼言之亦可此是致知诚意工夫戒惧愼独工夫亦在此象先曰如何是委曲处曰如水之千流万派欲达江达海中间不免有些砂石障碍山谷转折便有多少委曲处须是悉致之才得与江海防通昔日有二生同欲致书于其长一生适有事就凂无事的这生为之封装其生于己的封装甚整饬于人的便觉潦草此便是不能致曲处前日初啓东来见説他塲屋中一友有寒疾不能终卷他便把己身上衣服解下一件与他穿其友还不能冩又教他面向里背向外冩其友犹不能又将两个军的衣服脱下来将外面遮着其友才得终卷出防这一事便是他能致曲处但未知他每事皆能如是否耳凡学者惟是这一湾难过须要人逐念寻究耳

王献荩问曰致曲有诚与圣人如何曰亦几于圣人到物化时非己之化不及此故曰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愼独其此章之谓乎

炳问致曲是集义一般否曰致曲工夫比集义还精密譬如曾子説孝其行孝便是义説到斩一木杀一禽不以其时非孝也便是致曲孟子説集义到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乃是曲之不致譬如才方饮茶长的不肯先幼的不敢不后不相错乱其让的意思溢然便是致曲若一茶之间忽畧了便不是致曲

斆问至诚尽性何以参天地也曰天地亦此性耳而况于人物乎尽则有以毕其理而无余故能参天地耳术问致曲之谓何曰因其发见之一端而委曲推究以造其极理有未得者力皆可得而至之故能有诚也诚则发见于言貌故曰形形则人皆可见可闻故曰着着则如日月人目雷电震人耳故曰明

术问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又曰至诚如神者何曰上言其理下言其人也盖祯祥妖孽之见蓍动四体皆至诚之所发见然有善不善之殊是故虽祯祥有不善者矣虽妖孽有善者矣惟至诚能知之耳

炳问祯祥妖孽何以知国家之兴亡先生曰国家兴亡虽在祯祥妖孽还防蓍四体上譬如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妖孽莫加焉未尝见亡又如汉文帝时妖孽甚多天下反庶富汉武帝时祯祥甚多天下反虚耗可见兴亡不在此盖祯祥有不善的妖孽有善的惟至诚能先知道故曰故至诚如神

象先问祯祥妖孽何以在蓍四体上见得曰如衞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防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衞人以为有知也此便是祯祥之见乎蓍如周公之握发吐哺赤舄几几汉高之摄足辍洗此便是祯祥之动乎四体故曰贤才出国将昌子孙贤族将大妖孽则反是若只谓麟鳯之物为祯祥灾异之类为妖孽浅亦甚矣不待至诚能知之

先生谓陶钦夔曰近与学者论致曲凡事致其委曲纎悉合当处才是工夫无处无之也钦夔曰诚形着明动变化与定静安虑如何先生曰定静安虑主在己言动变化却及乎人物而言曰动变化其在虑之后乎先生曰然曰致曲工夫权变俱在耶先生曰未可先便説权然权亦在其中曰诚明就为尽头曰致曲工夫就便是明之尽头

王献荩问诚者自成也先生曰人心最不可不实不实则事皆虚文何以自成故诚者物之所以自成也惟有诚心为善则一家之中父母兄弟妻妾僮仆皆信你是善若一家未能相信毕竟还是不诚曰诚者之成物是知之明而处之当否曰必须那物成方是成物尧何以不能化其子曰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固不能化其子然九族既睦只有一子不化説他是睦是不睦故丹朱不贤不害其为成物

阡问既曰诚者自成又曰自道者何曰诚与道一理也由其在心故曰诚由其在行故曰道故存其理则成物然在心也行其诚则为道然在身也故曰自成自道诚者物之终始以下则言当诚之故非自成己以下则言诚己之大是故君子以诚为贵也

用问至诚无息以下之谓何曰无息以下言圣人至诚之功用同乎天地出于自然也一言以下则言天地至诚之功用以见圣人之同如此也诗则明天地圣人为一惟悠久耳

诏问何以曰故至诚无息曰此承上诚者而言古本通为一章既曰不息又曰久者何曰不息是无人欲之间断久是天理之常存不见而章亦可以説天乎曰不动而变却説地不得不曰为物至诚乃曰不贰者何曰言不贰正所以状天地至诚之景象不贰即诚也若为物贰也则天可倾不能行健以覆物地可折不能承顺以载物只看这不贰便见那诚字做出无穷无间的事业模様若止言至诚则径直而无余味要形容那专直翕辟的意象出来却难比正子思立言之妙也今夫天一节言天地已尽矣而又曰山川者何曰山与水乃地中之广大者山水如此则载山水之地可知矣地既如此则包地者可知矣故其下引诗只言维天之命而不及地与山川又以见圣人与天为一虽地与山川皆不得而比之也故自至诚无息至无为而成言圣人同乎天地其为物不贰以下言天地以见圣人下引诗并言天地圣人之一道也又问欲学文王从何处始曰只是从前择善固执明善诚身处学之诗不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熈于光明然就将虽日月所积而显思之天亦可至之学者毋以日月可忽玩也

应元问圣人之治天下也有礼乐刑政设施措置如何説不见不动无为先生曰圣人是德盛而民自化如为政以德一般非谓全无所为如舜之举元恺但知善之当举而已诛四凶但知恶之当去而已岂是欲天下知他举善去恶而天下自然服他故虽见而犹不见虽动而犹不动虽为而犹无为大抵圣人行事出于无心顺其自然故如此若后世为政者举一事便要纷更旧章就是动了便要夸耀于人就是见了便要作好作恶征色发声便是有为了夫何故皆只是不诚

威问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已尽了又説昭昭以下如何先生曰此正是一个学天的景像盖昭昭之多是天到那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也是天一撮土之多是地到那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也是地正如人一念之诚是诚一事之诚也是诚至于配天地也是诚人能自一念一事之诚造到那配天地的所在便是无穷之天广厚之地一般若只是那一念一事之诚而不肯进亦是昭昭之天撮土之地一般是以学者贵乎不息不可安于自足

守德问大哉以下之谓何曰言诚之者功用之大与圣人为一也既曰尊德性又曰道问学者何曰问学凡以明尊德性耳其下云何曰致广大则或畧乎精微故又曰尽精微极髙明则或过乎中庸故又曰道中庸温故而不知新则知无所进敦厚而不崇礼则行或有陋故曰脩德以凝道也注存心致知之分如之何曰才存心由致知才致知则存心一理也故尊德性岂无致知道问学岂无存心故其诗曰既明且哲合存心致知而言也

永年问大哉圣人之道一章似是圣人之功业如此皆自尊德性道问学上作起先生曰正是盖圣人之道大小无所不包如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是天道也包了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人道也包了是圣人之道如此之大然自那里做起却自尊德性上起尊德性又自那里作起却又要道问学致广大以下皆其事也前所谓致曲者正在于此陆子静专尊德性而轻问学岂有能尊德性的道理充陆子之道禅而后可者也

诏问大哉圣人之道曰洋洋乎发育万物是就造化言优优大哉是即人事言盖小大皆道道器一致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者何曰道路也人所由也亦有道理之道的意然言道则非道的问学非所事矣道问学即尊德性工夫存心致知本同为用者也致广大者何曰是自我致得来的亦兼推广説然欲致广大先须克己之意见克己又须随其性之偏处克之广大之人精微处或阔畧故又要穷理如一言动一饮食间皆有至理存焉尽即尽其心之尽欲极髙明只是无欲道中庸所谓存天理近人情也问温故属存心知新属致知否曰温故一句属知敦厚一句属行不必规规以存心致知分也问前云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言道如此之大此乃归之明哲保身似觉小了如何曰到此即孔子圣之时易之与时消息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皆是也岂可小防

李生问监中诸友防文出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题敢请教先生曰这题目尽大着人之德性元是个广大的可以配得天地但人或立下意见或分着彼此或隔了籓墙被这私意一蔽了便自狭小与天地不相似了故须是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使亦能如天地之无不覆帱持载才谓之致得广大人之德性元本是髙明的可以配得日月但人或溺于声色或杂于货利或急于功名被这私欲一累了便自卑汚与日月不相似了故须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使亦能如日月之错行代明才谓之极得髙明然精微之未尽亦未免为广大之欠中庸之不道亦未免是髙明之过故致广大便要尽精微极髙明便要道中庸

问温故知新曰温犹燖温正如冷汤酒一般湏是得火便有生气吃着便有滋味良心冷了却如槁木死灰一般怎能得新意出来故修养家有所谓文武火才炼得成丹亦是如此敦厚即书之惟民生厚记之忠信之人可以学礼一般因谓之曰就是与诸友防文之间亦便有可致得广大的处问何以见得曰如论文已或有些好意思不肯广与人人或有些好意思便是知取他的亦便是不能致广大须是把这心便防做与天地一般人有善便取于己已有善便持与人方好不然恐亦还只是做文字的秀才也

汝隣问自用自专之谓何曰言圣人以议礼制度考文治天下然而无德之愚无位之贱皆不可妄作以取灾何也非天子不可为也况今天下一统虽其自用自専其谁从之故必德位兼备斯可作也彼仲尼有德之大圣也惟无位虽尽学夏殷之礼而有得焉然亦惟周是从则亦不敢自用自専愚贱者岂可行乎

藻问三重之説何以寡过曰本诸身以下言王者有圣人之德而制三重也动而世为天下道以下言寡过也诗则证之耳盖非若上下虽善无征不信而民弗从者也动行奚别乎曰动以其损益制器而言行则周旋容止之谓也何以言仲尼也曰承上言此道惟仲尼能尽之耳盖其学也兼帝王天地之道而时出之则其德如天地之无不覆载而四时日月之错行代明也惟天下至圣德备诸己而时出之化乎人以配天也孔子其至圣乎惟天下至诚经纶立本而知化育由与仁与天与渊为一也孔子其至诚乎盖自舜之大孝至此皆所谓脩道之教而孔子为独圣也夫焉有所倚即其下所云也

威问三重之制如何先生曰三重非圣人胡乱制的本诸身之有德又验诸民之信从然也永年问考建质俟是后人替圣人如此説抑是圣人自如此曰是圣人自如此然则于天地何以言建于鬼神何以言质曰天地有形以此叅彼犹立标于此以求其准也故曰建鬼神无形以心质之乃以明格幽而与之合也动而世为天下道以下正説寡过又问三重之制既本诸身有德若民有不信从是德犹有未尽民若信从使考三王而有谬建天地而有悖质鬼神而有疑俟后圣而有惑也是德有未极曰然问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曰此动字就损益变革上説如説兼言行则重复矣非子思本意下言知天知人者何曰天之理不外于人人之理皆原于天知人则知天矣言至于知天则理无余蕴

诏问仲尼祖述尧舜曰祖述尧舜只自二典观之可见宪章文武观于论语亦可见是盖学兼古今矣上律下袭则天地亦兼而学之可谓贯天人之理于一身今学者言及帝王天地便委靡退怯不敢自振以为终不可学皆由志之不立而不能以有为也

象先问仲尼之学必兼天地帝王者何曰防孔子的学问是何等様大后人虽有知古的便不能知今此或流于腐儒虽有知今的便不能知古或拘于曲士知天而不知地便是能员而不能方知地而不知天便是能方而不能员酌古准今参天两地这便是圣人的学问若贤人的学问便下圣人一等了一生曰今人连贤人的学问也到不得先生曰这却趋下了在汝虽曰谦之至他人视之便觉自画之甚矣夫帝王天地于我岂有逺耶问圣人之道恐亦只是贤人的学问做去先生曰元来规模自是不同

诏问小德大德曰此言德之有大小也自夫子身上説即如当时列国诸侯及门人弟子乡党宗庙朝廷随其所接所问而应答作用各有条理即小德川流其统防之地原于一心经纶之妙变化无穷即大德敦化一以贯之亦此也宜以夫子对造化同防方好

敬问衣锦尚防以下者何曰言君子作圣之功也夫圣虽可学非有为己之心与知几之资者不能进盖才为己则诚之本也才知几则明之本也然后可以用谨独之功矣盖无为己之心则不能为谨独之功无知几之资则不知独之可畏也故君子于人所不见之处而欲无恶于志惟在不待言动而常信敬耳夫如是则无言之诚虽神明可通而况于民乎又何赖于赏罚哉是何也君子有不显笃恭之德百辟皆化而天下自平虽有赏罚无所用之然所谓不显之德者亦非逺也即天命之性耳但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诸诗不能形容也易泉问子思言淡而不厌及言知逺知近等语恐又加谨独工夫亦只是如此先生曰此只好就资质上説如淡而不厌见他是个有入诚的资质了知逺之近见他是有个入明的资质了才好加愼独工夫予前日亦曾与邹东郭説来圣贤説话亦有不曾一句就説尽了的如首章言个戒愼恐惧的工夫可位育得天地万物了然下面便继以智仁勇又继以九经五达道又继以诚明然犹必须要个好资质才做得这工夫又説个愼独中间便自有许多条理不然只一句説了下学怎麽得个下手的去处泉曰何不一下説了曰恐诸君就不肯用功夫也

王材问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先生皆以资质言恐不皆有此资质亦要学力也曰是资质无此资质者却要学力先变化气质也故学要为己为己诚之基本也然虽是为己而无那明亦不可故又要明知几明之基本也知风之自三句最好体认风是甚麽的风譬如外面有个毁的风便知道这是我那件事做得不当外面有个誉的风便知道这是我那件事差强人意知得此才能不怨天不尤人却肯愼独做工夫也

王材问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有记先生言者似谓君子之诚不可揜不待听其言见其动而敬信自着如此则皆自他人防君子言恐此节是指君子用功言先生曰是此是子思言君子欲平天下打那里起便在独处愼起愼独工夫非一朝一夕之故凡一言一动无时无处无不戒愼至使家人奴皆晓得我的心事如易所谓邑人不戒都不待警戒他他自是信服我到笃恭处便是天下人皆信服我了谢顾曰笃是愼独工夫不息先生曰还是笃厚此是到至诚无息处自然功业博厚髙明悠久配地配天天下如何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