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太康元年四月甲申,诏赐孙皓爵归命侯。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分往荆扬抚慰,吴牧守以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从简易。琅邪王伷遣使送孙皓及其宗族诣洛阳。
五月丁亥朔,皓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面缚,诣东阳门。诏遣谒者解其缚,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钱、谷、绵,绢甚厚。拜瑾为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庚寅,临轩,大会艾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国子学生皆预焉。引见归命侯皓及吴降人。
王溶之入建业,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溶不待己至,先受孙皓降?意甚愧忿,将攻溶。何攀劝溶送皓于浑,由是事得解。何恽以浑与溶争功,与周浚笺曰:“书贵克让,易大谦光。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陷其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既失机会,不及其事,而今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实愚情之所不取。”浚得笺,即谏止浑。浑不纳,表溶违诏,不受节度,诬以罪状。浑子济尚常山公主,宗党强盛,有司奏请槛车征溶。帝弗许,但以诏书责让溶,以不从浑命,违制昧利。溶上书自理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节度。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遗书邀臣。臣水军风发,径造贼城,无缘回船过浑。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缘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周浚书云:“溶军得吴宝物。”又云:“浚牙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溶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强宗。夫犯上千主,其罪可赦。乖忤贵臣,祸在不测。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喜,意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驰走。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先入皓宫,浑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皓宫之中,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浚等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余谤哨,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溶至京师。有司奏溶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溶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浑溶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溶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庚辰,增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溶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县侯,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封琅邪王伷二子为亭侯,增京陵侯王浑邑八千户,进爵为公,尚书关内侯张华进封广武县侯,增邑万户,荀勗以专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侯,其余诸将及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
是年,废建业复为秣陵,分丹阳南部为宣城郡,还理于秣陵,在县东南六里渡长乐桥,古丹阳郡是也,周浚扬州刺史所统十九郡。(按;此谓丹阳郡还治秣陵,唐人讳治为理,又分秣陵为临江县,更永平县曰永世,复立溧阳,湖熟县。)
二年三月,诏选孙皓宫人五千人入宫。丹阳地震。
是年,周浚移镇秣陵。时吴初平,屡有逃亡者,频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义,甚有威德,吴人悦服。
是年,分丹阳之典农校尉,置毗陵郡,领县七,丹徒、曲阿、武进、延陵、毗陵、暨阳、无锡。分曲阿之延陵乡为延陵。分无锡、毗陵二县为暨阳。
三年九月,吴故将莞恭、帛奉举兵反,害建业令,遂围扬州。徐州刺史嵇喜讨平之。
是年,分秦淮水北为建业县,水南为秣陵县,仍在秦邑地,而建邺城在故都城宣阳门内。
四年五月己亥,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琅邪王伷卒。
七月,下邳王晃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
是年十一月,扬州大水。归命侯孙皓卒。
是年,分吴县之虞乡立海虞县。
五年七月,减天下户课三分之一。
六年正月,征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将诸军事、京陵县公王浑入为尚书左仆射,褚都督扬州诸军事。
八月,减百姓绵绢三分之一。周浚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本传:代王浑为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安东将军,卒于位。《陆士龙集》与戴季甫书:周安东薨殂,追慕切剥不能自胜,鄙州民物同哀。按此见周浚得吴人之心。)
八年十二月,吴兴人蒋迪聚党反,围阳羡县,州郡捕讨,伏诛。
九年正月,江东四郡地震。
十年十一月,立皇孙蟊为广陵王,始平王子仪为毗陵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州诸军事。
惠帝元康元年四月癸亥,安东大将军、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梁王彤改征西大将军、都督关西诸军事,太子少傅阮坦代为平东将军、监青、徐二州诸军事。
五月甲戌,毗陵王仪卒。壬午,除天下户调丝绢。
七月,分扬州、荆州十郡,置江州。
八月庚申,以赵王伦为征东将军、都督徐、兖二州诸军事。辛未,立陇西世子越为东海王。
按:毗陵隶扬州,东海隶徐州,皆今江苏境,故著之。
二年,是岁沛国雨雹伤麦。
四年,前豫章内史嵇绍为徐州刺史。(本传:拜徐州刺史时,石崇为都督,甚亲敬之。)
五年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
七月,下邳暴风,坏庐舍。
十二月,丹阳雨雹。
是岁,扬、徐等州大水,诏遣御史巡行振贷。
六年正月,下邳王晃卒。
三月,东海陨霜,伤桑麦。
五月,扬州大水。河南尹何攀为扬州刺史。
是年,太仆石崇为使持节、征虏将军,监青,徐州军事。(本传:与徐州刺史高诞争酒相侮,为军司所奏。)
七年,高诞为徐州刺史。
八年九月,扬、徐等州大水。
是年,监青、徐州军事石崇、徐州刺史高诞并免。
永康元年四月,都督扬、江二州、淮南王允迁,以谯王随为安东将军代之。
八月八日,平东将军彭城王植卒。
永宁元年正月,郗隆为扬州刺史。
六月,进广陵公灌为广陵王。
九月,以东平王懋为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大安元年,陈徽为扬州刺史。
二年五月,义阳蛮张昌举兵反。七月,昌别帅石冰寇扬州,刺史陈徽与战,大败,诸郡尽没,因修建邺宫居之。
十二月,议郎周圮、前南平内史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圮,圮击斩之。冰自临淮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准惶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辈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散,敏请督运兵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使击之。
永兴元年(正月甲子改元永安)(十二月丁亥改元永兴)二月,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玘合攻冰于建康。
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云及冰以降,扬、徐二州平。周玘。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东海王越奉帝与成都王颖战于荡阴,败绩,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懋不纳,越径还东海。
八月戊辰,太弟颖杀东安王繇。
二年六月,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东海王越起兵讨之。
七月,越传檄山东征、镇,州、郡云:“欲纠率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东平王懋闻之,惧;长史王修说懋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懋从之。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诏即遣使者刘虔授之。范阳王琥及王溶等共推越为盟主。
八月辛丑,司空越以琅邪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
扬州刺史曹虎,杀丹阳太守朱建。
十月,诏平南将军彭城王释,与刘乔并力共会许昌。
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江东之志。其父忧卒,敏以丧去职。司空越起为右将军、前锋都督。越为刘祐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取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扬州刺史刘机、丹阳本守王旷皆弃城走,敏遂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使。凡江东豪杰名土,咸加收礼。为将军郡守者四十余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诈为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阳内史,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怀帝永嘉元年二月,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为患。顾荣、周圮等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面复见中州之土耶!”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得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准,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剪发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守弘屯牛渚。敏弟虑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昶司马钱广,周玘同郡人也。玘密使广杀昶,宣言州下已杀敏。广勒兵朱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利兵,悉以委之。顾荣虑敏之疑,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荣乃出,与周玘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然卿观兹事势,当有济理否?敏既常才,政令反复,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玘、荣及前松滋侯相丹阳纪瞻共攻敏。敏自率万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阳、周安丰,今皆异矣。”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挥之,众皆溃去。敏单骑走,追获之于江乘,斩于建业,夷三族。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寿春。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诏征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周玘为参军,陆玩为掾。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荣等惧,逃归。
七月己未,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镇建业。讨陈敏余党,廓清江表。因吴旧都城,修而居之,太初宫为府舍。
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业,睿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推心敬信,每事咨焉。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导患之。会睿出观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士皆骑从。纪瞻、顾荣等惊异,相帅拜于道左。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至。”睿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议。又以纪瞻为军咨祭酒,卞壶为从事中郎,周圮为仓曹属,刘超为舍人,张闾及鲁国孔衍为参军。王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以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
三年三月,太傅越以王敦为扬州刺史。
四年正月,太傅越征建威将军吴兴钱及扬州刺史王敦。谋杀敦以反,敦奔建业,告琅邪王睿。遂反,进寇阳羡。睿遣将军郭逸等讨之;周玘纠合乡里,与逸等共讨,斩之。玘已定江南,睿以玘为吴兴太守,于其乡里置义兴郡以旌之。(郡领有阳羡、临津、义乡、国山四县。临津、国山、分阳羡立。义乡兼分阳羡、长城两县立。)
十月,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上书请迁都寿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硕,馥不肯行,令硕率兵先进。硕诈称受越密旨,袭馥,为馥所败,退保东城。
五年正月,裴硕求救于琅邪王睿,睿使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寿春,馥众溃,奔项。
扬州刺史刘陶卒,琅邪王睿复以安东军咨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
三月丙子,东海孝献王越卒于项。
五月,以琅邪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十二月,周奔琅邪王睿,睿以为军咨祭酒。前骑都尉谯国桓彝亦避乱过江,见睿微弱,谓曰:“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求全,而单弱如此,将何以济!”既而见王导,共论世事,退谓曰:“向见管夷吾,无复忧矣!”诸名士相与登新亭游宴,周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因相视流涕,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恢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耶!”众皆收泪谢之。
六年二月,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镇东将军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大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质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夔安请登避水,勒曰:“将军何怯耶!”孔苌等三十余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阳,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匹。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北徙据之,以径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劝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生,号曰:“右侯。”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瞻所败。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阵待之,瞻不敢击,退还寿春。
愍帝建兴元年二月,怀帝遇害于平阳。
四月,愍帝即位于长安。琅邪王睿录事参军陈頵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出为谯郡太守。吴兴太守周玘,宗族强盛,琅邪王睿颇疑惮之。睿左右用事,多中州亡官失守之士,驾御吴人,吴人颇怨。玘自以失职,又为刁协所轻,耻恚愈甚,乃阴与其党谋诛执政,以诸南士代之。事泄,琅邪王睿秘之。召玘为镇东司马,改南郡太守,既行至芜湖,又进爵为公。玘忧愤发背而卒。
五月,加琅邪王睿左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改建邺为建康。
七月,帝遣殿前都尉刘蜀诏左丞相睿以时进军,与乘舆会于中原。
八月癸亥,蜀至建康,睿以方平定江东,未暇北伐。以镇东长史刁协为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刘隗为司直,邵陵内史广陵戴邈为军咨祭酒,参军张闿为从事中郎,尚书郎钟雅为记室参军,桓宣为舍人,熊远为主簿,会稽孔愉为掾。刘隗雅习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睿特亲爱之。
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声,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及渡江,左丞相睿以为军咨祭酒。逖居京口,纠合骁健,言于睿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畔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今遗民既遭残贼,人思自奋,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睿素无北伐之志,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召募。逖将其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推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左丞相睿召荆州刺史周为军咨祭酒。
是岁,左丞相睿遣世子绍镇广陵,以丞相掾蔡谟为参军。
三年正月,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徐馥杀吴兴太守袁绣,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札闻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莛,忠果有谋,请独使莛往,足以诛续。”睿从之。莛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曰:“当与兄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莛牵逼与俱。坐定,莛谓孔侃曰:“府君何为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莛,莛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莛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睿以札为吴兴太守,莛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不穷治,抚勰如旧。
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
四年十一月,愍帝降于刘曜。
十二月,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莛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书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致之。”一无所问。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加容贷,由是众怨皆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