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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贤确论》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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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通论

兴亡人材【刘禹锡 子由 东坡 少游 权徳舆】

历代委任人臣【子由 荆公】

张禹江充梁冀王莽之流【乐天】

兴亡人材

刘禹锡山阳城赋曰山阳故城遗趾数雉四百之运终于此墟裔孙作赋盖闵汉也词曰我止行车霣涕于山阳之墟是何苍莽与惨悴舂陵之气兮焉如踣昌运于四百辞至尊而伍匹夫有利器而倒持兮曽何芒刃之足舒懿王迹之肇基暨坤维之再敷邈泛阳与鄗上恍蛇变而龙摅痛人亡而事替终此地焉忽诸嗟乎积是为治积非成虐文景之欲处身以约播其德芽迄武乃获桓灵之欲从心于昏爇其妖焰逮献而焚彼伊周不世兮奸雄乗衅而腾振物象漼以易位被虚号而阳尊终世殚而事去胡窃揖让以为文呜呼维神器之至重兮盖如山之不骞使人得譬乎逐鹿固徤歩者所先谅人事之云尔孰云当涂之兆也自夭乱日久矣莫可追升彼墟兮噫嘻独遗武兮贻后王之元龟

子由论两汉之患曰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见天下之患而去之就其所安而从之则可久而无忧有贱丈夫见其生于东也而尽力于东以亡其西见其起于外也而锐意于外以忘其中是以祸生于无常而变起于不测莫能救也昔者西汉之祸当文景之世天下莫不以为必起诸侯之太强也然则武帝之时七国之余日以渐衰天下坦然四顾以为无虞而陵夷至于元成之间朝廷之强臣实制其命而汉以不祀世祖显宗既平天下以为世世所患莫不在乎朝廷之强臣矣而东汉之亡其祸乃起于宦官由此观之则天下之患安在其防之哉人之将死也或病于太劳或病于饮酒天下之人见其死于此也而曰必无劳力与饮酒则是不亦拘而害事哉其死也必有以启之是以劳力而能为灾饮酒而能为病而天下之人岂必皆死于此

东坡论两汉之衰曰西汉之衰其大臣守寻常而不务大畧东汉之末士大夫多竒节而不循正道元成之间天下无事公卿将相安其禄位顾其子孙各欲树私恩买田宅为不可动之计低回畏避以茍岁月而皆依仿儒术六经之言而取其近似者以为口实孔子曰恶居下流而讪上恶讦以为直而刘歆谷永之徒又相与弥缝其阙而縁饰之故其衰也靡然如蛟龙释其风云之劳而安豢畜之乐终以不悟使其肩披股裂登于匹夫之爼岂不悲哉其后桓灵之君惩往昔之弊而欲树人主之威权故颇用严刑以督责臣下忠臣义士不容于朝廷故羣起于草野相与力为险怪惊世之行使天下豪杰奔走于其门得为之执鞭而其自喜不啻若公卿之荣于是天下之士嚣然皆有无用之虚名而不通于实効故其亡也如人之病狂不知堂宇宫室之为安号呼奔走以自颠仆昔者太公治齐举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太公曰后世寖微矣汉之事迹诚大类此岂其当时公卿士大夫之行与其风俗之刚柔各有以致之邪古之君子刚毅正直而守之以寛忠恕仁厚而发之以义故其在朝廷则士大夫皆自洗濯磨淬戮力于王事不敢为非常可怪之行此三代王政之所由兴也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天下之人幸而有不为阿附茍容之事者则务为倜傥矫异求如东汉之君子惟恐不及可悲也已 又论两汉之亡于王莽曹操曰古之圣人制为君臣之分天子以其一身立乎天下之上安受天下之奉已而不辞天下之人竒才壮士争出其力以自尽于天子之下而无所逃遁此二者何为如此也天下之事固其贤者为之也仁人君子尽其心以制天下之事而无所不成武夫猛士竭其力以剪天下之曓乱而无所不定此其类非不智且勇也然而不得其君则其心常鳃鳃然旷四海而不能以自安功成事立缺然反顾而莫之能受是以天下之贤才其才虽足以取之而常喜天下之有贤君者利其有以受之也盖古之人君收天下之英雄而不失其心故天下皆争归之而英雄之士因其君之资以用力于天下功成求得而不敢为背叛之操故上下相守而可以至于无穷惟其君臣相戾而不能以相用君以为无事乎其臣臣以为无事乎其君君无所用以至于天下之不亲臣无以用之以至于惸惸而无所底丽而天下始大乱矣且彼不知夫天下之意也天下之人皆人臣也而谁能以相从惟其因天子之权而用之是以虽其比肩之人而莫敢抗彼见天下之莫吾抗也则以为天下之畏我而不知己之戴君之威而行也故或狃天下之畏已而反以求去其君其君既去而天下之人孰畏而不为变哉昔者西汉之衰王莽窃取其人君之权而执之以求取其天下方其执之而未取也天下不知其将取之是以俛首而奉其所为何者天下之心犹以为汉役之也至于天下在莽而其英雄之士遂起而共攻之不数年而莽以大败何者天下不服无汉之王莽也其后东汉之乱献帝奔走于草莽之中曹操出之以为帝王当是之时则天下已无汉矣而唯曹氏之为听然天下之英雄犹以为名皆起而争之终曹公之身而不能以自安犹幸其当时之人皆知汉之天下已去而操取之也是以心服曹氏而安为之臣故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盖天下之情居下而干其上之政者以为己之享其利也而不知天下之争心皆将嚣然而不平是以其素所服者愈狭则其失之也愈速何则其不平者众故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在大夫四世矣而三桓之子孙微矣呜呼公室既微则三桓之子孙天下之所谓宜盛者也而终以衰弱而不振则夫君臣之分可知也矣

少游论两汉之臣曰取天下者必有功臣守天下者必有名臣虽然有国家者宁无功臣不可以无名臣何则功臣以乗逐利便为能名臣以伏节死义为任也昔西汉之末海内承平四夷宾服而王莽窃持国柄谈笑而辄移之东汉之季奸雄崛起中原大乱而曹公睥睨神器终身而不敢取愚尝疑焉及读李固传见固与杜乔之诛门生子弟贯械要铁鎻愿俱死者相属然后始知其所以然也何则西汉多功臣也盖西汉自髙祖以马上得天下不恱诸生其取人也先器识所以朝多功臣则乗便逐利者众形不便势不利彼不为也晚节末路王凤用事王章以直言被诛而天下靡然以茍患失之为风矣其大臣如张禹孔光軰皆持禄取容偷为一切之计其清节之士如龚胜郭钦蒋诩之徒亦不过谢病免归而已其风如此乱臣贼子奈何而有惧哉此王氏所以谈笑而移之也东汉自光武不任功臣锐意文士其取人也先经术所以朝多名臣则伏节死义者众节之所在义之所存彼必为也故晚节末路梁冀擅命固与杜乔以死抗之而天下靡然以杀身成仁为俗矣其大臣如陈蕃黄琬辈皆捐躯覆族以急国家之难党锢之士如李膺杜宻范滂之徒至连颈就诛而无愠色其俗如此乱臣贼子奈何而不惧哉此曹公之所以终身而不敢取也然西汉易亡而复兴东汉难亡而易絶者何也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故历代之君其始也虽势强大非有仁心则不兴及其季也虽徳失政乱非有不仁之罪则不絶哀成之君失徳甚矣然其事止于女宠佞幸而已未犯不仁之罪也故国亡而复兴桓灵之时无道极矣钩党之狱忠臣义士死者百有余人诸所夷灭至于不可胜数则是不仁之罪已贯盈矣故国亡而遂絶此亦理之必至事之固然不足怪也呜呼国者天下之大器也君臣者相与持此器也视器之安危则知人之能否视国之理乱则知君臣之贤不肖以二汉论之报施之道其不殊也如此然则为君臣者可不戒哉

权徳舆两汉辨亡论曰言两汉所以亡者皆曰莽卓予以为莽卓簒逆污神器以乱齐人自贾夷灭天下耳目显然闻知静证厥初则亡西京者张禹亡东京者胡广皆以假道儒术得伸其邪心徼一时大名致位公辅词气所发损益系之而多方善柔保位持禄或陷时君以滋厉阶或附凶沴以结祸胎故其荡覆之机簒夺之兆皆指导驯致之虽年祀相逺犹手受頥指之然也其为贼害岂直莽卓之比乎禹以儒术为帝师身被汉相特见尊信当王臣之重极儒者之贵永始元延之间天地之眚屡见言事者皆讥切王氏専政时成帝亦悔惧天变而未有以决驾至禹第辟左右以问之湏其一言以为律度为禹计者亦宜陈大易坚冰之诫诵小雅十月之刺乗其向纳痛言得失反以罕言命不语怪为词致成帝不疑之心授王氏寖盛之势上下恬然奄忽亡国傥帝虑不至是犹当开陈切劘面别廷辨矧当就第宴间之际虚懐咨决之时方且眩小男于床下官子婿于近郡欵欵然用家人匹妇为心以身图安不恤国患致使羣盗弄权迭执魁柄祸稔毒流至于新都不可遏也斯可愤也逮至东都顺桓之间国统三絶胡广以巨儒柄用位极上台初梁冀席外戚之重贪戾当国既鸩质帝议立嗣君公卿大臣皆以清河王蒜年长有徳属最尊亲可以靖人亦既定策冀乃惮其明哲且不利长君私于蠡吾独异羣议为广计者亦当中立如石介然不回率赵诫之徒同李杜所守然后与三事百工正词于朝虽冀之曓恣岂能一旦尽诛汉廷羣公邪反徇一息之安首鼠畏懦竟使清河徙废蠡吾为梗邦家陵夷汉道日蹙结党锢之狱成阉寺之祸祸乱循环以至董卓赫赫汉室化为当涂盖栋挠鼎折之所由来久矣彼梅福以孤逺上疏张纲以卑秩埋轮独何人哉而不是思也噫嘻就利违害荣通丑竆大凡有生之常性也暨乎手持政柄体国存亡则谨之于初决之于始以导善气以遏乱源若祸胎既萌则死而后已白刃可蹈鸿毛斯轻奈何禹广以宴安之时则务小忠立细行数数然献吉筮于露蓍沮立后于探筹及夫安危之际邦家之大则甘心结舌阴拱观变岂止然也方又炽熖熖以燎原决汤汤以襄陵投天下于烟煨挤万人于昬垫百代之下无所指名虽史赞粗言而不究论本末且出不越境书弑君之恶言伪而辩有两观之诛若当春秋之时明禹广之罪作诫来世可胜纪乎向若西京抑损王氏尊君卑臣则庶乎无哀平之坏东京登庸清河王主明臣忠则庶乎无灵献之乱大汉之祚未易知也或以国之兴亡皆有阴隲之数非人谋能亢则但取瞽聋者而相之立土木偶而尊之被以章组列于廊庙斯可矣何尧舜之或咨或吁商周之或梦或卜忧勤日昃之若是然后为理邪

历代委任人臣

子由曰髙帝举天下后世之重属之大臣大臣亦尽力以报之故吕氏之乱平勃得致力焉诛产禄立文帝若反复手之易当是时大臣权任之盛风流相接至申屠嘉犹召辱邓通议斩鼌错而文景不以为忤则髙帝之用人其重如此景帝之后此风衰矣大臣用舎仅如仆隶武帝之老也将立少主知非大臣不可乃委任霍光光之权在诸臣右故能翊昭建宣天下莫敢异议至于宣帝虽明察有余而性本忌刻非张安世之谨畏陈万年之顺从鲜有能容者恶杨恽盖寛饶害赵广汉韩延寿悍然无恻怛意髙才之士侧足而履其朝陵迟至于元成朝无重臣养成王氏之祸故莽以斗筲之才济其欺罔而士无一人敢指其非者光武之兴虽文武之畧足以鼔舞一世而不知用人之长以济其所不足幸而子孙皆贤权在人主故其害不见及和帝幼小窦后擅朝窦宪兄弟恣横杀都乡侯畅于朝事发请击匈奴以自赎及其成功又欲立北单于以树恩固位袁安任隗皆以三公守义力争而不能胜而宪以逆谋败盖光武不任大臣之积其弊乃见于此其后汉日以衰其诛阎显立顺帝功出于宦官黜清河王杀李固事成于外戚大臣皆无所与及其末流梁冀之害重天下不能容复假宦官以去之宦官之患极天下不能堪至召外兵以除之外兵既入而东汉之祚尽矣盖光武不任大臣之祸势极于此夫人君不能皆贤若有不能而属之大臣朝廷之正也事出于正则其成多其败少历观古今任事而祸至于不测者必有故也今畏忌大臣而使他人得乗其隙不在外戚必在宦官外戚宦官更相屠灭至以外兵继之于乎殆哉

王荆公委任论曰人主以委任为难人臣以塞责为重任之重而责之重可也任之轻而责之重不可也愚无他识请以汉之事明之髙祖之任人也可以任则任可以止则止至于一人之身才有长短取其长则不问其短情有忠伪信其忠则不疑其伪其意曰我以其人长于某事而任之在他事虽为短何害焉我以其人忠于我心而任之在他人虽伪何害焉故萧何刀笔之吏也委之闗中无复西顾之忧陈平亡命之虏也出捐四万斤金不问出入韩信轻猾之徒也与之百万之众而不疑是三子者岂素着忠名哉盖髙祖推已之心而寘于其心则他人不能离间而事以济矣后世循髙祖则鲜有败事不循则失故孝文虽爱邓通犹逞申屠之志孝武不疑金霍终定天下大策当是时守文之盛者二君而已元成之后则不然虽有何武王嘉师丹之贤而胁于外戚竖宦之宠牵于帷嫱近习之制是以王道寖微而不免负谤于天下也中兴之后唯世祖能驭大臣以寇邓耿贾之徒为任职所以威名不减于髙祖至于为子孙虑则不然反以元成之后三公之任多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之人而致败由是置三公之任而事归台阁以虚尊加之而已然而台阁之臣位卑事冗无所统一而夺于众多之口此其为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者愈矣至于治有不进水旱不时灾异或起则曰三公不能燮理阴阳而策免之甚者至于诛死岂不痛哉冲质之后桓灵之间因循以为故事虽有李固陈蕃之贤皆挫于阉寺之手其余则希世用事全躯而已何政治之能立哉此所谓任轻责重之弊也噫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知其能则任之重可也谓之忠则委之诚可也委之诚者人亦输其诚任之重者人亦荷其重使上下之诚相照恩结于其心是岂禽息鸟视而不知荷恩尽力哉故曰不疑于物物亦诚焉且苏秦不信天下为燕尾生此一苏秦倾侧数国之间于燕独不然者诚燕君厚之之谓也故人主以狗彘畜人者人亦狗彘其行以国士待人者人亦国士自奋故曰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顾人君待之意何如耳

子由论髙祖光武明帝曰人主之徳在于知人其病在于多才知人而善用之若已有焉虽至于尧舜可也多才而自用虽有贤者无所复施则亦仅自立耳汉髙帝谋事不如张良用兵不如韩信治国不如萧何知此三人而用之不疑西破强秦东服项羽曽莫与抗者及天下既平政事一出于何法令讲若画一民安其生天下遂以无事又继之以曹参终之以平勃至文景之际天下晏然凡此皆髙帝知人之余功也东汉光武才畧文武破寻邑取赵魏鞭笞羣盗算无遗策计其武功宜若优于髙帝然使当髙帝之世与项羽为敌必有不能办者及其履大位惩王莽簒夺之祸虽置三公而不付以事専任尚书以督文书绳奸诈为贤政事察察下不能欺一时称治然而异己者斥非谶者弃以一身任天下其知之所不见力之所不举者多矣至于明帝好察愈甚故东汉之治寛厚乐易之风逺不及西汉贤士大夫立于其朝志不获伸虽号称治安其父子才志之所止君子不尚也

张禹江充梁冀王莽之流

白乐天有木诗八首序曰余读汉书列传见佞顺媕娿图身忘国如张禹辈者见惑上蛊下交乱君亲如江充辈者见曓很跋扈壅君树党如梁冀辈者见色仁行违先徳后贼如王莽辈者又见外状恢洪中无实用者又见附离权势随之覆亡者其初皆有动人之才足以惑众媚主莫不合于始而败于终也【云云】

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十一